尽管那次白卿卿听见了宁宴吩咐牧曙的话,她也不曾怀疑宁宴,不过是疑惑与符逸有关罢了。
与符逸的商议并没有实质性的进展,两人合计半天依旧是一筹莫展,符逸还反过来安慰她,“去哪儿不是去?尽力便是,我又不是小孩子,还让你如此担心,实在罪过。”
但白卿卿打听到的并不是这样,她很用心地找人打听了符逸要去的地方,实际上比陶大人跟她透露的只言片语更加可怕。
为何明知不妥却从没有人想过改变什么?因为从那里呈上来的政绩看上去很漂亮,无可挑剔。
曾有人看不过眼此地官僚沆瀣一气,只做表面功夫,辖地内百姓苦不堪言却无处可逃,想要冒死揭发,结局便是意外身亡。
意外得多了,也只能说明那些人运气不好,根本抓不到把柄,又因此地险要,牵一发而动全身,各种势力错综复杂,没人愿意沾染,只要看着还算安分就成。
原本外放去那儿的人本就是那地方出来的,安排去那儿也是约定俗成的事,谁知会忽然有了变故。
白卿卿将打听到的种种都说给符逸听,“我不是吓唬你,我打听来的这些兴许是会有些微的夸大其词,但大多真实,以你的性子去那种地方,不啻于羊入虎口!”
她打听的时候越听越心惊,甚至给符逸出了另外一个主意。duwo.org 比奇小说网
“如若不然,你就别去了,什么都没有命重要,哪怕不做官,就是做个教书先生也未尝不能实现心中抱负,这分明就是针对你的陷阱,你若有个好歹,陶大人该多伤心难过。”
白卿卿依然保命至上,越想越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另外一条道。
符逸听到她提起陶大人也若有所思,“我考虑考虑。”
白卿卿闻言心才微安,好在调令文书还未下来,还有放弃的机会。
只是她没想到,等她再一次见到符逸,追问他可考虑好了的时候,符逸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黯然。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符逸轻轻摇了摇头,“我不能不去。”
“这是为何?”
“有人给我送了封信,说我若是不老实地接受安排,陶大人就会有危险。”
白卿卿倏地睁大眼睛,只觉得一股怒气从脚底心一下子冲到了头顶,她瞪圆了眼珠子,“谁!给你送信的是谁?”
“并不知晓,我只知道信送到之后,陶大人在街上被拥挤的人撞了个跟头,崴了脚,谁推了他他也没瞧见。”
符逸垂下的眼睛里浮现出一丝痛苦,“陶大人那么大年纪了,身子本就不大好,他还安慰我没事……”
白卿卿雪白的牙齿咬出咯吱咯吱的动静,“岂有此理,简直是岂有此理!”
第650章 傻子
符逸不敢拿陶大人冒险,他对于自己亦师亦父,在他最孤立无援的时候一力支持他,家里也不富裕,却总惦记着自己能不能吃饱穿暖。
这次的摔倒究竟是意外还是送信的人给他一个警告,符逸不得而知,但他真的怕了。
他藏起眼底的情绪,冲着白卿卿笑了笑,“其实说不定也没我们想的那样可怕,我还没去呢,万一那些都是……”
“你当我是傻子吗?还是三岁稚童?都用陶大人的安危威胁你了,难道还是请你去做客的?”
白卿卿炸了毛,“不行,我去找宁宴,问问他有没有什么办法。”
“别去!”
符逸伸手拦住她,面上露出苦笑,“我不想麻烦他。”
白卿卿怪异地看他,符逸拦着的手没放下,“他如今也是一身的事,还要筹备你们的亲事,这事我自己能解决,你那么信任他,也信任我一点好不好?”
白卿卿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
这个傻子。
……
白卿卿以为符逸让自己相信他,兴许是他心里有了什么对策,哪知他什么都没做,就这样到了文书下达的那一日。
白卿卿又急又气,冲上门就站在大门那儿找到他质问,“你就是这么让我信任你的?你就真打算去送死?”
符逸的情绪早已平静,恢复成他惯常的儒雅淡薄,“我会尽力不让自己有事。”
他声音温和低沉,很有春风拂面平定心神的感觉,“我好歹也有过神迹一般的经历,哪里会那么轻易死掉?你最是该清楚才对,对于去处,确实麻烦了些,但车到山前必有路,你不是也成功化解了白家的劫难?为何不相信我也可以做到?”
白卿卿焦躁的心绪被符逸的话一点点抚平,莫名觉得他说得有些道理,是不是真像他所说,也许并没有那么危险?
她刚刚生出这样的心思,忽听一阵尖锐的笑声,刺破了符逸精心营造的平和的气氛。
白卿卿循声看过去,笑声从一顶青色小轿子里传来,来到他们跟前,轿子落下,一只细白的手从里面伸出来,慢慢地将轿帘撩开。
那只手的十指都染了红色,手腕丁零当啷地套着好几个镯子,只是实在多了些也杂了些,反而显得繁琐俗气。
轿中女子钻了出来,白卿卿瞧着有些眼熟,但她一下子又想不起来是在哪儿见过。
身边的符逸却变了脸色,“是你?”
白卿卿茫然地眨了眨眼,是谁?
那女子一身艳丽的打扮,脸上脂粉厚重,妆容很浓,头上的打扮如她手腕上的镯子一样繁琐,看得出是精心装扮过,却过犹不及。
白卿卿还在绞尽脑汁地想,符逸认识,她又瞧着眼熟的人应该不多,谁呢?
女子喉咙里又传出一阵尖锐的笑声,“今日,你外放的调令就该下来了,我会在宣城等着你凄惨的下场,我的好儿子。”
白卿卿:“!!”
她猛地睁大眼睛,这个女人是平亲王妃?那个,从来高高在上,锦衣华服,尽享尊贵的平亲王妃?
第651章 庆幸
白卿卿很难将面前这个女子与她印象里的平亲王妃对上,只是仔细去看之后,确实是她。
如今的方雅茹早已没有了平亲王妃的影子,她看向符逸的眼睛里有着浓烈的恨意。
符逸略一思索,“所以这件事是你做的?”
方雅茹扬起下巴,恨意幻化成了报复成功的得色,眉头微微挑起,“是我,没想到吧?你是不是以为我早被蹉跎死了?你想得倒美,我要亲眼看着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下地狱我才甘心!”
白卿卿隐约记得平亲王倒台后,符逸状告平亲王妃谋害他双亲,后来好像是莫可欣给她提过一嘴,说寻到了证据,本就受平亲王谋逆之罪牵连的平亲王妃被贬为奴籍。
原本万人之上,金尊玉贵的王妃,沦落到人人可欺的地步,她又是高傲的性子,她怎么可能接受得了?只是不容她抗拒,方雅茹浑身的矜贵和傲骨被一根根折断,她如何能不恨?
她恨不得吃符逸的肉,喝符逸的血,没有见到他惨死自己都闭不上眼睛!
“你是怎么做到的?”
白卿卿好奇地问,方雅茹阴恻恻的笑声从喉咙里溢出来,“我自有我的办法,就是要我把灵魂出卖给魔鬼我也愿意,只要能看到他不得好死!”
她脸上的表情极度疯狂,双目似乎在充血,“这么多年,我就是养一条狗都养熟了,却养不熟你这条白眼狼!狼心狗肺地要置我于死地!我供你吃供你穿,把你培养得那么优秀,你却反咬我一口,符逸你猪狗不如!”
符逸静静地看着她狂躁的样子,淡淡道:“我很庆幸我不是一条狗,不是谁喂几块肉就心甘情愿认主,我找到了我爹娘的坟墓,这么多年,你就不怕他们半夜来找你?”
“他们凭什么?我给了你尊贵的身份,你从小到大的吃穿都是最好的,这些他们根本给不了你,他们该感谢我才对!”
“我也寻到了他们当年生活过的地方,我娘性子温柔善良,我爹聪明能干,他们一直想要一个孩子,好不容易求得了一个,只是去送子观音庙还愿,却被你给盯上。”
符逸的语气藏着隐隐的愤怒,“你知道他们两人相依为命,热情地邀请他们住在寺里,我娘生下了我,你又生了个女儿,你哪个都想要,所以为了不节外生枝便将我爹娘杀害。”
“他们被人发现的时候,几乎被剁成了泥,你却还敢假惺惺地出现,装作悲悯的模样出钱替他们收尸,怎么,你以为给他们立了坟茔,他们就会放过你了?”
符逸的眼睛里也泛出猩红,他说的这些是他根据查到的消息推断出的,然而方雅茹脸上的表情却告诉他,就是他说的这样。
方雅茹大吼起来:“是她不肯将你给我,我明明许诺了她金银,足够他们花一辈子!是他们贪心,他们不识时务!我有什么错?我难道对你不好?难道没有尽心尽力地照顾你?”
符逸敛去眼中的悲痛和恨意,跟这样的疯子,没什么可说的。
第652章 疯了
方雅茹掐准了今日来,就是知晓今日是调令下来的日子。
“我要你也见识见识何为地狱,你放心,我都帮你打点好了,你会在那里过上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日子,咯咯咯咯,我要你们也尝尝这种滋味!”
只有其他人的痛苦才能让她感到快乐,方雅茹猩红的眼睛又转到白卿卿身上,见到她一如从前一般清贵美丽,不染纤尘的模样,眼里也射出了恶毒的光。
“你也别得意,天下男人都一样,呵呵呵呵呵,我也等着看你的笑话,看宁宴玩腻了你,一个一个娶新人过门,分走属于你的一切,看到那时候你还能不能维持美丽的模样。”
方雅茹张开了双臂仰头原地转了两圈,笑声刺耳疯狂,“我真高兴,真高兴,你们都要来陪我,一个都逃不掉!符逸,就从你开始,好好的世子不愿意做,那就同你的爹娘一样,被潦草地埋在土里,一家人,齐齐整整,哈哈哈哈哈!”
符逸脖子上青筋暴起,白卿卿拦住他,轻轻摇摇头,“她已经疯了。”
方雅茹听见了,目眦欲裂地瞪过来,“我没疯!我要你们都给我陪葬,那是我精心给你挑选的一条路,我会亲眼看着你走过去,万劫不复!”
“符逸,符逸……”
有声音喊着符逸的名字从远处传来,符逸僵硬地转头,表情一下子就变了。
陶大人的脚还未好透,本该在家中休养,却一瘸一拐地往这里小跑过来,符逸赶忙过去扶住他,“您这是做什么?脚伤加重了可怎么得了?”
陶大人跑得气喘吁吁,下巴的胡子一颤一颤的,只有喘气的劲儿了,但他的手却紧紧拽着符逸的袖子,断断续续道:“调、调令,下来……下来了……”
方雅茹立刻放声大笑,笑意猖狂,笑得吓了陶大人一跳,吓得他都不喘了,“这位是……”
“不相干的人。”
陶大人这才发现自己不喘了,眼睛里仿佛在发光,急急忙忙地把调令塞到符逸手里,连声催促他,“快!你快看!还是原来的地方!”
符逸一愣,慢慢地打开盖有官印的调令,认认真真地看完之后,与白卿卿默默对视了一眼。
白卿卿心里急,一把抢过去,果然,是最开始定下的地方,没有变动。
方雅茹的笑声仿佛还在耳边,她等着看他们惶恐不安痛哭流涕,却没想到等到的是几人复杂看向她的表情。
她听到了陶大人的话,想也不想地尖叫出声,“这不可能!死到临头还在我面前做戏,可笑之极。”
白卿卿将调令打开,转向她,“你是认字的,应当能看得懂?很可惜,没能让你恶毒的心思如愿。”
方雅茹上前一步,眼珠子死死地盯着调令,能从眼睛里迸出血来似的,忽然,她疯狂地大叫:“这怎么可能!他明明答应过我,他明明答应的!”
她猛地朝白卿卿的方向扑过来,染着红色的尖锐指甲直直地向白卿卿撕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