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招娣整个人都愣住了,她万万没想到,平时把银子看的那么严实的婆婆,在听到张月娥经私下决定拿出三成利来创办族学的事情,居然没有发脾气,反而觉得张月娥这样做是理所当然的!
宋春花白了刘招娣一眼,“一天天的也不知道干点正事,我看大郎媳妇做的就不错,咋地,弄个族学有啥不好的?族里的娃娃们都能读书了你还不高兴了?什么毛病?”
宋春花又白了刘招娣一眼,绕过她就往回走,看她看步履匆匆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有什么急事要回家呢。
她能不急吗?张家这群没娘养的家伙,趁着她不在家居然你找上门来了,也不知道大郎媳妇有没有挨欺负。听刘招娣那倒霉玩意说,这张家又是想要方子,又是想要三成利,还敢诬陷月娥偷了几百两银子到徐家!真的是不知所谓!月娥的陪嫁有啥她还能不知道吗?就那么一个破箱子,里面的衣裳都破的不成,后来都让她拿过来纳鞋底子了!现在那箱子里面就一套月娥传来的嫁衣,别的啥也没有!别说几百两银子了,一文钱也没有!
“老头子,你说老大媳妇会不会挨欺负啊。”宋春花忧心忡忡的说。
“那不会,老大媳妇也不是好欺负的,你没听狗剩娘说了么,族长和族老们都去咱家了,有他们在,张家也占不到啥便宜。”徐忠笃定的说。
宋春花脚步一顿,她仔细回想了一下刘招娣说的话,然后就放下心来,不过她还是瞥了徐忠一眼,“哼,张家是不能让月娥吃亏,但是你们徐家人就不一定了,没听老二媳妇说嘛?月娥居然拿出三成利要办族学!我就不信这是她自愿的!”
徐忠也想到了过去的事情,他讪讪的摸了摸鼻子,“这不能吧,族长他……应该干不出来这样的事。”
“干不出来?我看是没少干!”说完,宋春花就不理徐忠了,一溜小跑的往家跑。
等她走到家门口的时候,看到院子里的烟筒中冒出来的炊烟,终于平静了下来。
“月娥啊,月娥?”一进院子,宋春花就叫了起来,虽然她知道,张月娥肯定在灶房做饭呢。
张月娥听到宋春花的声音,拿着铲子就出来了,“娘,您回来啦!”一看院子只有宋春花一个人的身影,张月娥还疑惑了一下,“爹呢?”
宋春花一把抓住张月娥,紧张的问,“是不是张家人欺负你了?你这眼睛咋都哭肿了?!”说完,拉着她就要往外走,“这张家还有没有谱了,趁着我和你爹不在家,上咱家欺负小辈来,我今天倒要上他们家要个说法去!”
张月娥一看宋春花误会了,她心里一暖,反拉住宋春花,“娘,我不是因为他们哭的,而是想我亲娘了。”
宋春花这才停住脚步,然后反拉着张月娥往灶房走,一边走还一边说,“你想你娘干啥?以后我就是你亲娘!快过来跟娘说说今天到底是咋回事?张家咋有脸上门来?!你受没受欺负啊?”
张月娥心里一暖,“娘,我没事,今天多亏了三弟和三弟妹,要不是三弟妹去叫了三弟和族老们,我今天可能真的被张家人欺负了。不过,咱们徐家人多势众,张二叔他们一看我们人多,就灰溜溜的跑了。”
一进灶房既没有看到徐苗,也没有看见田如珠,宋春花皱了皱眉头,“老三媳妇和徐苗呢,他们怎么没有给你帮忙?”
“三弟已经把老房子修好了,三弟妹是去帮忙了,徐苗也跟着去了,今天咱就吃的简单一点,娘您说怎么样?”
“行,怎么不行?你做啥都好吃,就算是吃糠咽菜,也能吃出山珍海味的味来。”宋春花忍不住夸奖道。
张月娥被夸的脸色发红。
“先不急着做饭,先跟我讲讲今天都发生啥了。”宋春花拉着张月娥坐下来。
张月娥从善如流,将今天的事情着重的讲了一下,最后说,“也是没多大事,他们想要的我都不可能给他们,这方子是我娘自己发现的,跟李家也没什么关系,就算我奶奶想要这方子也不占理。因为除了我和我娘,没人会做这豆腐,李家祖上一直都是农民,可没有做豆腐的手艺人。”
“那他们咋说你娘藏了几百两银子给你?这不是胡扯呢么,你娘卖的又不是金豆腐啊,咋能几年赚几百两银子?”宋春花跟张月娥抱怨道。
张月娥抿了抿嘴唇,不说话了,心想,她娘买的虽然不是金豆腐,但是也差不多了。试问哪家的卖豆腐能赚这么多银子呢?就是不知道要不要将嫁衣里的银票数量告诉宋春花,这可不是一笔小钱,这七百两银子放在府城都可以买一座三进的大宅院了!
张月娥想了想,觉得还是等相公回来在跟他商量一下吧,一想到徐有承,张月娥就忍不住算日子,这才过去五天半天,离考试结束还有三天呢。也不知道相公他顺不顺利。
而被张月娥惦念的徐有承此时正皱着眉头,听着周围的哭嚎,徐有承旁边的几个人有些倒霉,那几个人的号舍因为年久失修,漏了雨,他们一开始没有在意,等雨水滴到试卷上的时候他们才发现!再想遮住试卷却也晚了,试卷已经打湿了,一滴滴雨水,将刚刚写上的字晕开成一点点墨渍,这试卷是彻底废了!
他们倒是可以重新誊写到新试卷上,可是现在还有一会就到时间了,他们就算是现在奋笔疾书,等到收卷的时候也不一定能写完,有的人索性就放弃了,正在号舍里嚎啕大哭呢。
徐有承顿了一下,然后将最后一个字落笔,好好检查一番,然后用嘴吹一吹,以求刚写上的字快点干掉。等他弄好了之后就将试卷收了起来,免得被人搞破坏。
不是徐有承太过小心谨慎了,而是真的出现过这样的事情,有人考生,自己在考场上出了意外,试卷做不老数了,知道自己完了,考不上了,心态就崩溃了,疯了一样冲到旁边的号舍,将别人好好的试卷给撕的粉碎!
他考不好,别人也别想考上!
徐有承虽然不能理解这些人的想法,但是以防万一,他觉得还是保险一点比较好。
“唉唉!你干什么!那是我的试卷!”就在徐有承收拾好之后,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惊呼!
徐有承探出身去,就看到一个中年男子状似癫狂,手里拿着被撕碎的试卷,“我考不好,你也别想考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徐有承,“……”
他赶紧缩回身体,慢条斯理的收拾自己的笔墨。
这时候,旁边的人可能那个发疯了的人所感染了,竟也将号板一撤,从自己的号舍里跑了出来,他冲到徐有承的号舍前,刚想一把夺过徐有承的试卷,却发现徐有承的号板上空空如也,根本就没有什么试卷!他诡异的一笑,感觉畅快极了,好似是觉得,不止他一个人打湿了试卷,有别人跟他同命相连一般。
因为早有准备,徐有承的试卷免遭劫难,而一开始发狂的那个人已经被衙役按住,这个冲出号舍的考生很快也被人赶来的衙役抓住了,徐有承忍不住摇摇头,这又是何必呢?这次没考过,下次又不是不能继续考了。现在在考场上发疯,若是上面怪罪下来,以后他也不用考了。
除了这个小插曲,徐有承可以说十分非常顺利的走出了考场,走出考场之后,徐有承谢绝了沈卓文的邀请,自己到状元楼开了一间上房,倒头就睡,等他睡醒了已经是第二天晌午了,他一拍头,跟小二叫了水,将自己好好搓洗了一遍,这九天他吃住都在那小小的号舍里面,险些憋屈死,他的号舍倒是没什么毛病,但是谁让他个子太高了呢?别人将号板往下放一格,躺在号板上就能睡一觉,可是他想要睡觉就得把腿给团起来,那样睡的不舒服极了。
不过还好有他娘子替他准备的辣椒酱,即便那烧饼到最后都有些硬了,但是就这肉末辣椒酱吃,那味道也是没的说,还有那大葱,本来他是抗拒的,可是没想到,到最后最让他喜欢的居然就是那几根大葱!后来大葱没有了,他还觉得后悔呢,若是多带一点就好了。
洗漱完毕徐有承匆匆吃了一碗面,收拾好行囊,就准别回家了,已经出来十天了,也不知道,家里人有没有着急。
张老二回去之后事越想越不甘心,他找了钱管家一次,但是钱管家却不见他,只让家丁给他带了一句话,他们家老爷与县太爷关系好的很,让他放心大胆的闹!
虽然有了这句准话,但是张老二心里我还是没有底,无他,他突然想起了王麻子,张月娥那扫把星邪性得很,要是真的沾染到霉运了,他会不会变成第二个王麻子?
张老二的担心别人并不知道,张二婶从徐家回来字后心里就像猫抓的一样,她一直在琢磨张老二说的那几百两银子到底是不是真的,她仔细回忆了一下李氏以前做豆腐的数量,然后又跟张娇娥两个人偷偷的仔细算了算,费了她九牛二虎之力,蹲在地上划拉了半天,她才算出来一个惊掉她下巴的数字。
我的个乖乖,卖豆腐原来这么赚钱!
张二婶算完帐,急匆匆的就去找张老二了,只剩下张娇娥蹲在地上,看着地上的一根根棍子,脸上的表情一阵扭曲,凭什么那么扫把星她娘给她留了那么多银子,而她只能在家里干家务活?!
张娇娥已经知道了她爹的猜测,跟她娘想的一样,她觉得大房的银子全都在张月娥那里,被她带到了徐家!
若他们家有这笔银子,那她是不是就可以当大小姐了?张娇娥看了一眼自己那变得粗糙的双手,眼中闪过一丝恼怒,这才多久?她的手已经变成这样了!都怪那扫把星,干嘛要嫁人?!
张老二被张二婶吹了吹耳旁风,又听张娇娥一直抱怨自己干活有苦有泪,他一咬牙一跺脚,就去了县城,他还就不信了,徐家的人能一手遮天!
徐家在靠山村又出名了。
整个靠山村都知道徐忠家的大儿媳妇发话,说要拿出做豆腐的三成利办族学!徐家的人高兴啊!这可是一件大好事!徐家顿时络绎不绝起来。
送走不知道第几个给他们家送果子的大娘,张月娥顿时松了一口气。
宋春花乐呵呵的把果子洗干净,“月娥啊,快尝尝,你赵大婶家的苹果可不好得,平常她看的紧着呢,恨不得树上有几个苹果她都记得清清楚楚,谁要是偷了他们家苹果,那她能骂出几条街去!真没想到,她今天居然主动送了这么一篮子苹果过来。”
张月娥接过苹果,咬了一口,苹果沙沙的,甜甜的,味道倒是不错。
“好吃吧?这是你赵大婶专门给她那小孙孙留的,谁都不能吃,今天我可是借了你的光咯。”宋春花乐呵呵的说。
“这事其实是族长他们在忙活,我什么也没干只是出了个银子了,这些东西,我受之有愧啊!”张月娥忍不住感慨的说。
“什么受之有愧?”宋春花不赞同的看着她。
“干活谁都能干,办族学缺的是干活的人吗?缺的那是银子!要不这族学咋一直都没办起来呢?你可不知道,因为你,咱老徐家可是在这十里八村扬眉吐气了,一听说徐家办族学了,那附近的人家全都过来打听,想将孩子送过来读书!现在你族长叔才叫焦头烂额呢。”
张月娥沉吟了一下,刚才那赵大婶的小孙子现在才两岁,离读书的年纪还早着呢,可是她还是十分高兴的送来了苹果,因为有了族学,她的小孙子想读书就更容易了!
而且,族学之所以被称之为族学,那是因为,徐家的娃娃来读书,并不需要交束修。通常这先生都是由族内的读书人担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