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陛下!”一炷香前还在重华殿回话的内侍此刻跪在地上全身抖似筛糠。

而江婠手里还拿着内侍送来的药。

“来人!”

霂熙懒得看那内侍苍白的脸色,语气显然已十分不悦。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内侍连声求饶。

江婠开口道:“陛下不问缘由就要惩处一个无辜的奴才,实非明君所为。”

闻言,他一挥手,对内侍道:“慢着,你退下。”

内侍识趣地慌慌张张出了殿门。

江婠仔细瞧着他生硬的脸庞,一双亮晶晶的眸子里满是失落,“陛下是来兴师问罪的吗?”

霂熙握着她的青鸾玉佩,盯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朕想知道,为何你的玉佩会出现在内侍的袖中?”

江婠看着眼前的男子,不禁反问道:“陛下是怀疑臣妾私相授受?”

他不语。

江婠原以为他是来看自己的,没料到他竟然只是疑心自己没有安分守己,这才来逼问她。她自然没什么好解释的,冷冷道:“臣妾待罪之身,怎配皇上过问,陛下请回吧。”

江婠转身欲离去,霂熙一把拉住她的衣袖,看她冷漠倔强的脸庞,不禁心中五味杂陈,终是无奈道:“别走。”

她没有回头,只冷声道:“臣妾,已是被陛下废除后位的戴罪之人,出现在陛下面前,只会给陛下徒增烦恼。”江婠冷着一张脸,硬是要把手挣脱出来。

可她一介女子,力气怎能比过男子呢。她越是想要挣脱,他手拉得越紧,两个人互不相让。

“呲啦”一声,江婠的袖袍被扯断,连带着人也重重的摔在地上。霂熙心中一惊,他没有预料到,江婠会这般坚定的挣脱自己的控制。

这重重一摔,江婠原本就孱弱的身子再也撑不住了,腹部疼得厉害,她疼的脸色煞白。

他急急让人唤了接生嬷嬷前来照料,原本宫中只有她一位有孕的妃嫔,距产期还有一个半月的时候,他就派人找好经验丰富的稳婆,只为她生产时少受些疼痛。

怡春宫内静悄悄的,她忍着疼痛不肯哼声。

霂熙知她性子倔强要强,他早已不是初为人父,怎会不知妇人产子的痛楚?

生产于妇人而言如同过一趟鬼门关,江婠是早产,加之这一年来忧思忧虑,精气已十分疲弱,生产时用不上力气,孩子迟迟不肯露头,已经有难产的迹象。

陛下一动不动地坐在怡春宫内,他面上冰冷,内心却焦急,事发突然,如今便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接生嬷嬷慌慌张张地从寝殿内走出来了,赤着一双被鲜血染红的手,哆嗦着回话:“娘娘使不上力气,孩子一直不露头,这样耗下去,怕会……”

霂熙“噌”地一下从座椅上站起,厉声说道:“若是她出了什么岔子,你便给她陪葬!”

接生嬷嬷被皇帝这一句恐吓的言语吓得不轻,踉踉跄跄地又回到产房内,李嬷嬷和莺莺一直陪在江婠身边,时不时地替她拭去鬓角的汗水。

江婠此时意识还算清醒,李嬷嬷紧紧握着她的手,她的胃里翻江倒海痛苦极了,几乎是咬牙说道:“嬷嬷,我死不要紧,一定要孩子……”

接生嬷嬷心中不忍,宽慰她:“娘娘不怕,老奴已经让人熬了药汤,您待会儿喝了,就能顺顺当当地生了。”

婢女步履匆匆地端了刚刚熬好的药汤入产房内,李嬷嬷用银勺慢慢送入江婠口内,一碗药灌下去疼痛似乎减轻了些,她终于能好好地喘上一口气。

看着江婠脸色逐渐变好,接生嬷嬷赶忙说道:“娘娘再用点力。”

江婠吸了一口气,脸色泛红,身上渐渐地没了力气,直到听见一声婴儿啼哭,她才昏昏沉沉的闭上了双眼,意识逐渐模糊,昏睡过去。

婴儿的啼哭声划破寂寂雪夜。

霂熙脚步一顿。

接生抱着刚刚出生的孩子出了产房,跪在地上说道:“恭喜陛下,娘娘生了位小公主。”

他把女儿抱在怀里,小小瘦瘦的婴儿,脸还是皱巴巴的,强忍着心头的悸动,不露声色地问道:“她如何了?”

嬷嬷回话道:“娘娘太累了,已经睡过去了。”

霂熙看着怀里的孩子,点头道:“公主平安降生,你功不可没,去领赏吧。”

接生嬷嬷用衣袖擦了擦额上的冷汗,谢了恩,匆匆离去,霂熙把孩子交给了李嬷嬷,自己缓缓走入寝殿,床榻上的人儿沉沉的睡着,刚走过一趟鬼门关,江婠的身子还虚着,一张秀气的脸苍白如纸,朱唇失了血色,额前的碎发已被汗水湿透,愈发显得憔悴。

当日他狠心废去她的后位,把江氏一族连根拔起,原本以为江婠会恨他一辈子,即便有了身孕也未必会好好活着,没想到她却为了这个孩子拼了命。

陛下坐在床侧,看着沉睡的江婠,把玉佩放在了枕侧。

“陛下,云嫔来了。”

云嫔本是要安寝的,忽听闻怡春宫的废后与陛下起了争执不说还早产,想必这孩子怕是保不住的,不曾想她前脚踏进怡春宫的大门,后脚还未跟进来就响起婴儿响亮的啼哭声。

“晦气晦气!那孽障居然还有命活着。”云嫔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身边的婢女说道:“娘娘不必恼怒,那孩子即便生下来也是无名无分,更何况……奴婢已经派人去问稳婆了,稳婆说,是一位公主。”

“公主?”云嫔反问道。

婢女低头回道:“是。”

忽地,云嫔身子开始抖动,一旁的婢女见状慌忙扶住了主子的身子,问道:“娘娘可是哪里不舒服?”

“公主好啊,哈哈哈哈哈……”

看着云嫔近似癫狂般地笑,婢女吓得脸色煞白。

云嫔突兀地止住了笑声,眼神冷如寒冰,“毕竟也是曾经的皇后娘娘,咱们该去贺一贺。”

怡春殿内灯火通明,霂熙负手而立,沉默不语。云嫔没有料到陛下还在,瞧着皇帝的脸色十分难看,结结巴巴地说道:“臣妾,臣妾听闻娘娘生了公主,臣妾不放心过来看看。”

“江氏如今不过是废后,你来凑什么热闹?回你的长乐宫待着!没有朕的旨意,你哪儿都不许去!”

霂熙对云嫔的来访很是不满,他早已下旨除了自己,任何妃嫔都不不准踏入怡春宫,可是这个女人偏偏不听话,非要碰自己的逆鳞。

云嫔跟陛下话都没说上几句就被禁足长乐宫,心中十分委屈,她开口说道:“毕竟婠姐姐曾待臣妾亲如姐妹,陛下怎能不念旧情?”

霂熙冷冷说道:“那孽障尚且不知是谁的孩子,哪里轮的到你来说三道四?”

云嫔心中已有几分明白,陛下心中是疑心这孩子的来历,也难怪,进了冷宫月余就有了身孕,谁能保证那孩子一定就是陛下的血脉?

云嫔仍是一副哀痛的模样,含泪回了长乐宫。

李嬷嬷和莺莺守候在殿外,空气冷的让人发抖,李嬷嬷把莺莺冻得没有知觉的一双小手握在手心,揉搓着给她取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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