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黛溪懂了话里的意思,手从他肩膀移开,重新平躺回床上。
身体的潮汐还未落幕,她还悬着心等顾黎安最后的审判。
许久,悬在头上的达摩斯之剑最终落下,他说:“睡吧。”
跟上次一样,坐起身子从那边下去。
“你呢?”云黛溪也跟着坐起来。
“去隔壁房间。”又是冷冰冰的语调。
他真的残忍至极,用火勾起人欲,在她已经完全做好准备要焚烧的时候,再拿一盆冰水从她头顶上生生淋下去。
仿佛在用逗猫的激光笔,轻松动动手指,就能让她跟着那个红色圆点跳到危险至极的屋梁上。
“好。晚安。”
深知留不住他,也没这个必要,与其再惹一桩事情让他生气,不如接了他原谅的筹码。
他走后,云黛溪又起身去洗了个澡。
这间屋子里没有任何顾黎安的东西,不过是个客卧而已。
衣柜里空荡荡一片,干净得像一间刚入住的酒店。
而他点了一个应召女,这个女人还在床上接别的男人的电话,任凭谁来,也会扫兴而归。
回床上,她再也睡不着,身和心都有一半被挂在悬崖边,被窗外的雪扰得微颤。
这里大概没有酒,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安眠药。
她想起客厅里的那堆书,起身出房间,准备去拿刚刚拆开那本。
去客厅,灯还亮着,顾黎安正坐在沙发上,撑着脑袋低头看书。
暖色灯光照在他白色的棉衣上,像一抹斜阳落上了少年的肩,画面温柔缱绻。
她本来已经停了脚步,想回屋。
却被顾黎安叫住:“过来。”
脚步被他施下的魔法铁链束缚,顺着命令往那边去,精准坐在他用食指点的地方。
“你也不睡不着?”他已经明白她出来的原因。
“嗯。”云黛溪笑笑,顾黎安把人的胃口调起,还饿着,自然睡不着,但她不敢把这话说出口。
他把书合上,是加缪的《局外人》。
用朦胧混沌的手法写一出杀人的戏码。
她很是喜欢,因为从里面能看到一些自己。
“那天云小姐离开承和园之后我一直都睡得不太好。”因为总会梦到你,他在心里默念着。
云黛溪没回应,等他说出下一句。
“我以为我的出现对于你而言是好事,所以才会用那支口红给我发出邀请信号。”他顿顿,继续说,“这些天我从你的世界里消失,你会觉得轻松许多吗?”
这个问题她从没想过,一时也不知如何回答。
他笑了,从沉默里已经看到了答案:“看你今天的样子,并不太欢迎我。”
她还是不答。
沉默终于还是惹怒了他。
顾黎安俯下身子,一只手撑着沙发背,另一只钳住她的下巴,命令她:“看着我。”
四目相对,他眼里正下着凛冽的雪,比此刻窗外的还大。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下的,已经积了厚厚一层,模糊了眼底的情绪。
顾黎安看她。她眼里又何尝不是这样,平静得如一潭死水,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误会了那管口红的意思。
他从第一天起就知道这个女人在利用他,不过这都是些小事情,他不在乎,顺着她的戏演,入她梦里的牡丹亭去看看。
却没想到这黄粱一梦居然搅动了他的占有欲。
眼神交融,良久,谁也没从对方那里得到答案。
顾黎安放弃,轻轻放开她的脸。
上次就是这么伤了她,他已经在梦里忏悔过了。在不为人知的世界里,用手抚过每一寸他弄疼过她的地方。
可是此刻他就坐在他身下,他竟然又犯了同样的错误。
他终于还是低下头,吻了她眼睑上的痣。
极轻,如一枚雪花落入水里,转瞬即逝。
唇离开,他走去冰箱里拿出瓶黑色腰封的Iluliaq,喝一口:“实在睡不着的话,吃点安眠药。”
他从吧台上的罐子里倒出一颗,药剂量太大,只掰了一半,过去喂到她嘴里,递一瓶新的水过去。
云黛溪被冰水激得喉咙发紧,等她咽下,才说:“回屋去吧,明天我会很早走,有个会议要飞去国外。”
“那下次什么时候见?”她身体本能地问出问题,不想让一颗心随时悬着,不知什么时候会被人猛然捏紧。
“我也不太确定,等回来如果你有需要我可以第一时间来找你。”他抛出橄榄枝。
等来的还是不确定性。
云黛溪笑自己怎么会一时犯傻想从他身上找确定性,现在她还是一个跟他上|床都只配睡在客卧的女人。
“好。”她笑着点头。
这次任性,偏偏拿了他放在沙发上的《局外人》,像是在说明自己的身份。
顾黎安的安眠药剂量比她的一定大许多,只服了一半,也让她看了几页书就犯困,一直睡到早上九点多才醒。
出门去客厅的时候,有位女佣正在收拾桌上的空瓶子。
看云黛溪出来,她笑着打招呼:“您好,顾总已经走了,招呼我给您说一声。您有什么想吃的早餐吗?粥已经熬好,还是您想喝牛奶?”
“就喝粥吧。”她有些饿了,昨天在那场酒局上她几乎什么也没吃。
女佣打了粥放上餐桌,又端上煎蛋和其他的小菜:“您请用。我继续收拾。”
也不问她姓甚名谁,给她留足了空间。
吃过早饭,她给驰牧野打电话,约他在公司见。
进门时他绕着云黛溪转了三圈才停下来,总算松了口气:“昨天怎么都叫不答应你,我还以为你晕倒了,去你家找你发现也没人,差点报警。”
“那么大的人了,还能出什么事情。”
“那可不一定,你每天处理那么多事情,上次税务的舆论出来我就知道不对,生怕你单枪匹马出来解决遇到什么危险……”他噼里啪啦不停往外吐字。
云黛溪不自觉地内疚,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那么关心自己,她却什么也没办法带给他。
“好啦,我知道了,”她打断他,“现在不是好好站在这里。”
话题总算要回归,驰牧野还是不想面对,用两只手捂住耳朵耍赖:“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云黛溪不管他,还是说出自己的计划:“等你下个月演唱会结束,我就会发通稿,内容上次我手机上发你了,一切都你我两个人知道就好。明白吗?”
“不明白。”他继续装傻。
你永远也没法叫醒一个在装睡的人,驰牧野不知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现在倒是把这套计谋用的贼好。
“没关系,我会提醒你,你跟着我说的做就好。”
“就是不愿意呢?”
“我说过,那就放弃合约关系,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他有些慌了,先前的装腔作势全部落净:“你是赌我不会走吗?”
“不用赌,走或者不走,对于我来说也没什么致命损失,不过是掉了块肥肉。”她实话实说。
考虑到顾先生这层关系,也许真的分道扬镳对他反倒也是好的选择。
“行吧,我投降,我怎么可能抵得过你云黛溪。”
他当然不会走,走了就更失去了再见她的机会,她能有一万种理由不见这个对家经纪公司的人。
“那就好,你乖乖的。”她像在安慰亲弟弟,“那些账号的密码,等这些事情都过去,再交还给你。”
她的表情平静的像完全不懂那些英文字母的意义。
“行。”驰牧野点了一支烟,深吸一口吐出烟雾,“我等着通知被甩的消息。”
说完摔了门出去。
晚些时候接到了和博涛的电话,语气恭维至极:“云总啊,最后手里有个新综艺,导演和团队都是业内前排,邀约你家的艺人来参与参与?”
她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