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
不知道为什么，杨蛟竟然在这个美妇的身上，感觉到了些许的亲切，但他很快就意识到，这种亲切感寻常两人之间的亲切，而是自己体质的问题。
柜台后面的年轻店主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来到了杨蛟的身边，‘啪’的一声，将手中的折扇展开，遮住了自己的半张脸庞，“这是晨露湾锦衣娘娘。”
“锦衣娘娘？”杨蛟有些讶然，据他所知，所谓的土地公土地婆，河婆河伯江神水龙王，应该是封神之后才有的事情，可现在如果有人立庙供奉的话，好像也是正常的事情。
“只是一个妓女罢了。”年轻店主不以为意的说道，然后给杨蛟说了一个春风镇的典故。
春风镇西临绵延不绝的山脉，每个进出大山的人基本都要从这里路过，所以地理位置其实很好，晨露湾说是湾，其实是白水江、荣香江的交汇之地，东临秀云湖，又适合客船的停靠，所以人来人往十分繁荣。
但是这份过人的繁荣很快就带来了灾祸，比如……战争，在一场突袭中，敌对大国的一个将军占领了这里，他垂涎于此地的繁荣，意图想要占领这里，掠夺这里的财富。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女子站了出来，不过不是为了这里的所有人，而是为了这里的部分人，准确的说是那些穷人和妓女，因为他们已经够可怜了，而且本身也没有特别多的钱财可以榨取，所以她恳求那个将军和妓女放过穷人，为此，女子甘愿献身。
那个敌国的将军答应了。
然而后来那个敌对国家战败撤退，那将军也不得不撤离此地，离去的那一天，那名女子为了证明自己，投江自尽。
由于她的出身特殊，所以没人知道她的名字，只知道她在画舫上被人称作锦衣，再然后，这里就出现了一个锦衣娘娘庙，只不过很快就被当地的权贵定为淫祠，打碎金身，如今就只剩下了这么一点神魂苟延残喘。
故事不长，甚至还有些无聊，杨蛟听完之后，唏嘘道，“天下尽是可怜人。”然后沉默了一下，又补充道，“紫恨红愁千万种，春风吹入此中来。”
“有时间感慨，不如想想自己到底要不要买。”年轻店主不以为意的笑了一声，“只要你买下了她，在那边的晨露湾中收集她的金身碎片，然后你就有机会让她活过来，不过也只是有机会而已。”
“呵呵，买不起。”
五十年阳寿！
这可是五十年阳寿啊，虽然对于已经踏入修行路的杨蛟来说，这已经可以算得上是一件小事了，但是主观感受上，杨蛟对此表示不能接受。
尽管这个女人完全是无妄之灾，，
自己看她很可怜，
很善良，
很亲切，
她是个好人，如果有机会话，杨蛟毫不怀疑自己会和她坐着品品茶，聊聊天。
但是，
消耗掉自己的阳寿，为了一个自己完全不认识的人，杨蛟实在是无法狠心拿来交换。
罐中的美妇依旧呆呆的站在那里，仿佛万事万物都和她已然无关，但是杨蛟知道，过不了多久，或许几个月，或许几十年，或许几百年，这个女人迟早会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所以，
还是不会救。
已经伸出了一半的手重新缩了回来，杨蛟笑着摆了摆手，转身朝着店外走去，走到店门外的时候，还转头又看了看这家小店。
“主人，你是在犹豫吗？”
已经认主的明珠很明显可以更容易感受到杨蛟的心态，对此她是完全不能理解的，不要看明珠现在待在杨蛟身边的时候显得温柔贤淑，知书达理，但是不要忘了，她是从哪出来的。
在海洋中，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在海洋中非但没有减弱，而且还会发挥的更加淋漓尽致。
作为一个蚌精，她肯定是不会一出生就有龙王螺，那么很显然，要么这龙王螺是从别处抢来的，要么这龙王螺就是她的战利品，毕竟以龙王螺的珍贵，那可是能让一个剑宗布下诱饵来围杀的珍宝。
事实上，如果不是那门认主法术的存在……还有本身卖相就不差，否则杨蛟是根本不可能将她留在身边的。
嗯……后者所占比重至少会有一半。
杨蛟不是‘那么’在意外貌，但是外貌一定会在他这里得到加分，这是不可避免的。
所以……
“确实是在犹豫。”杨蛟点了点头。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思考这个问题，也不明白自己纠结的地方在哪里。
他是个修行者。
不再是前世的平凡普通人。
他要与天争。
但现在为了帮助一个陌生人，牺牲自己一些微不足道的东西，毕竟补充寿命的丹药在修仙者之间非常常见，光在他的柳叶中就有很多，从千年到五百年，从百年到十年，基本上每种都有个一两瓶，而且药效各不冲突。
可这不是游戏，不是你耗费了五十年寿命上限，然后吃一颗五十年寿命的丹药就能补充回来，这其中一定是有隐患的。
而且，只是有概率，
而且，刚才那番话只是这店主的一面之词。
而且，救回来之后对方还不一定会怎样，毕竟当年对方已经自杀过了一次。
杨蛟的心脏忽然一阵痉挛，在这一刹那，九转元功和碧落黄泉诀的运转差点崩溃。
与此同时，胸口的柳叶散发出阵阵绿色的光晕，帮助杨蛟重新稳固心态。
顺从本心，
自己并非圣母
但自己也非冷血之人。
感受着体内重新运转起来的磅礴法力，杨蛟哂笑了一声，将脑袋探入小店中，笑嘻嘻的问道，“刚才那个罐子能便宜些吗？”
“看你在门口纠结那么久，”年轻店主弯下腰，一把捞起罐子后抛给杨蛟，开口道，“送你了。”
杨蛟顿时愕然。
然后年轻店主就像赶蚊子一般将杨蛟赶了出去，最后在杨蛟错愕地神情下，直接关掉了店门。
原本被取走罐子的隔柜中间再次出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罐子。
关门之后的年轻店主并没有重新走回柜台，而是背靠着小店的店门，身体缓缓地朝下滑落在地。
他忽然掀起了自己衣袖，如果有人能看到这一幕的话，就会发现其实年轻店主只有裸露在外的皮肤是完好无损的，而这些被遮挡在衣服下面皮肤全都已经干涸龟裂，如同一个个布满裂纹的山中纹路。
自古以来，有人说，仁者乐山，智者乐水，也有人说山水相依，山水美景，有的有根据，有的纯粹就是人们的想象了。
只有真正成了他们之后才知道，
其实一直是山不入水，水不上山。
年轻店主低头瞧着自己的手臂，
忽然惨然一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