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于民于臣

“上朝!”李公公一鞭抽下使朝堂肃静下来。

江世宗慢步走上大殿正中的七层高台,稳坐紫金龙椅。台下群臣叩首,声震九天。世宗表情严肃,审视着台下的臣子。群臣感受到了帝王威压,个个都埋下头去,生怕被人注意。

“看看吧!”江世宗脸色一沉,将案上的急报一甩而下。

急报一般分为三种,分别为三百里急报、六百里急报以及八百里加急。而此封急报发自淮北,属于最后者。各位大人看后面面相觑,见到此等消息其实并不惊讶,因为这是可以预料到,只不过没想到北方蛮族如此着急。自开春以来,北方边境是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虽说只是小打小闹,但还是给边境百姓带来了不少麻烦。然而这和远在京城的权贵高官来说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们只会考虑自己的利益,这也是大江如此腐败的根本所在。

“肃静!”李公公又是一鞭。“诸爱卿有什么高见啊?”台下众臣头低的越低,各个默不作声,紧缩着身子生怕被皇上看到。而这可就苦了跪在最前头的老首辅和一众尚书了。就在这时,一个年轻的声音从殿后方传来。

“启禀皇上!”此时一个面目清秀的书生挺了挺腰,“臣以为应当即可出兵淮北!”

此人名叫赵秀,是今年的二甲进士,现任庶吉士一职,是翰林院有前途的后生,颇得首辅大人看重,但并没有什么实权。同时他也是淮北人士。一话掷出并没有先起什么波浪,因为他的地位不够,自然得不到别人的支持。当然也因为有些人并不先打仗,而想打仗想从军费之中捞油水的人也在等待一个契机,那就是首辅和尚书们的态度,而这些高官们也在揣摩世宗的态度,所以便抛出了赵秀这枚微不足道第棋子。江世宗作为一个做了二十多年的皇帝,整日都要制衡朝堂,与诸公博弈,这帝王之术自然是炉火纯青。他见诸位没有反应,却乐了。然后站起身来,走向文首辅。

“文爱卿,你觉的这个想法呢?”江世宗略带调侃,“如果朕没记错的话,刚刚那位爱卿是在翰林院当差吧!”

“回陛下的话,赵大人是在翰林院!”文咏章心里自然明白皇上什么意思,这是要拿我开刀啊,真当我这三十来年是怎么混的,“臣认为既对,亦或不对!”

什么?江世宗眼前一亮,“那爱卿如何这样认为的?”

“首先,北蛮犯我大江,侵我领土,扰我百姓,自是当诛!”文首辅一捋白发,娓娓道来,“其次,每凡战事必劳民伤财,损失巨大,自当慎重!”

“于民,当战;于臣,当和。”

此时站在一旁正准备看热闹的六部尚书向文首辅投出惊讶的表情,然后不自主的偷偷注视台上那位的反应。而江世宗则仍是一脸严肃,好像对文咏章的回复并不意外,突然侧头看向六位尚书,一时间十四目相对,空气也突然变的安静。

“李爱卿觉得呢?”

我?礼部尚书先是一惊,也只能暗自倒霉,尽力应对这一局面,毕竟站在高处,一边是至高天上的皇帝,一边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首辅,两人谁都不敢得罪。李志向前小步,微微躬身,显得不紧不慢,但他的大脑却在飞速运转,思考应对办法:“嗯..,臣以为应当慎重考虑此事,不敢擅自草率作答。”

“那李尚书是觉得文首辅刚才草率了吗?”江世宗不打算让李志混过去,连着他补刀。

“这.....”李志冷汗直冒,小心的用余光注意着文首辅的脸色,“臣没有此意,不敢含沙射影,冤托首铺大人,然臣以为同首辅言之,于民于臣,皆应慎虑!“

“所以是打还是不打呢?“

“启禀皇上,当战!“此时埋伏以久的兵部尚书站了出来,一石击起千层浪。

“当战,当战!”主战派不再犹豫,坚定了自己的立场。

“北疆地区疆域辽阔,民生富足,今北蛮入侵.掠我家园,当战!”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击之!“

“我大江幅源辽阔,兵强马壮,岂是小小坤蛮能够算计的!”

“是啊,是啊!”群臣激愤,不论是出于何种目的人都竭力主战,以表虚假的爱国之情。

而此时,同样站在前排的常胜将军长孙胜就显得格格不入,他站在原地沉默不语,尽显无奈。

“长孙将军为何如此不悦?”

“回皇上,臣虽常以莲花自比,但却为身险淤泥而无奈啊!”

文咏章与众尚书顿时觉得脸色有些难看,死死地盯着长孙胜。毕竟他们都是位高权重,除了怕皇帝的通病之外,其他什么牛鬼蛇神,只要触及自身利益都丝毫不惧,那是见神斩神,见鬼杀鬼。而长孙胜却在大庭广众下明着讽刺他们,自是难以咽下这口恶气。

此前一直没有发言的吏部尚书上前宣战,向长孙胜发难道:“长孙将军身为武,当是保家卫国为先,可在这国难之下好似乎不支持反抗,这是为何?圣上大恩大德,先是封你将军,再赐你封号,‘常胜常胜’,应是百战百捷,越战愈胜,而你好端端的边疆不呆,却苟且缩在京城。这是何意,然何为良将,何谓常胜呀?”

“这位大人,我可没有说反战。陛下恩德,臣自是感激不慎,而您仿佛是在亵渎圣上封赐,这是何意?况且次回京乃陛下亲自召回,又来缩在京城一说,可你却不满圣意,又是何意啊?”

吏部尚书有些慌张,赶忙跪倒在地,向江世宗请罪。世宗则是一脸笑意地望向众人,一副看戏者的样子。而这正是江世宁所乐意看到的,当官斗的越历害,争的越凶狠,这做皇帝也就越轻松,也就不用天天想着“哪个刁民想害联”,只需做个调解人,顺便看看辨论赛岂不美哉。

“而臣认为战争并非尔等一言一语就能打起,也并非尔等想打就能打胜。同时我想问刚才那位大人,您可知晓这战事一旦打起,有多少家庭会支离破碎,有多少百姓会流离失所,又有多少地区会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单看这战事的消耗就是一笔巨大的数目,那么试问这位大人您可知晓啊?”

吏部尚书不语,暗然退下。而身为户部尚书的张居正此时则站了出来,话时兄弟协心,齐力断金,而这金源不断,就算不是兄弟也得齐心齐力。

“从建国至今,大小战事一百又余,每次消耗白银900万两到1200万两不等,若再加上俸赏银与行装银等那又是另笔数日!”

长孙胜当然清楚张居正身为户部尚书,军费开支自然熟记于心,所以他故意露出马脚,吸引张居正上勾,“那我想请教张大人这一场战争又有多少银两能流进您的腰包啊?”

“你!”张居正刚才还是势在必得,转眼就落得这般败局,他顿时感到有些气象败坏,但这是朝堂,不敢发作,看着地上跪着的吏部尚书,也跟着随俗了。

“行了,众爱卿都起来吧。事以至此,长孙将军有何高见啊!”

长孙胜笑着望向文咏章,报道:“臣认为文首辅说的有理,无论是于民于臣,都应当慎虑。”

江世宗面无表情,让人察觉不出态度。只见他立在台上,目光紧锁,他那明镜般的眼神,深刻而神秘,仿佛能洞察人心。

“好一个于民于臣!”世宗收回目光,摆手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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