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三章</P>
虽说众人这一次归来时，已经有预感会再遇上罗六、孙三娘二人。</P>
但真正听到那熟悉的拨浪鼓声响起，且已经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事的刘义真等人却仍是表情僵了片刻。</P>
本来因孟婆的话而轻松的气氛又逐渐凝固。</P>
‘咚咚咚——’</P>
静谧的夜空下，野庙内火光‘噼里啪啦’燃烧，那鼓声不绝于耳，足足响了好几个呼吸的功夫。</P>
许久后，鼓声停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压抑到极致的沉默。</P>
‘砰砰、砰砰。’</P>
刘义真毕竟是第一次参与鬼案，此时在这种静默中心跳加速。</P>
他仰头去看赵福生，却见赵福生微笑着盯着面前的篝火，伸出了双手放在火焰边沿边烤边搓。</P>
“福生——”</P>
她好像没有听到外头的响动，也没有注意到诡异的氛围。</P>
刘义真忍耐不住，轻轻喊了一声。</P>
“嗯？”赵福生头也没抬，鼻腔里发出轻哼应了他一声。</P>
火光映照到她脸上，她的神情轻松，眼神从容，仿佛不是身处鬼域之内，而是正在外休闲耍乐。</P>
“罗、孙来了。”刘义真提醒。</P>
赵福生点了点头：</P>
“我听到了。”</P>
刘义真正要说话，外间静默了许久，突然有人高声道：</P>
“好香、好香。”</P>
接着孙三娘的声音也跟着响起：</P>
“有光、有光，罗六，干爹庙有光——”</P>
这两人一说话的时候，本来神色平静的赵福生眼皮一下抬起来了。</P>
随着她一抬眼看向大门处，她整个人的气势一下就变了。</P>
刘义真的心中本来还有些忐忑，可一见赵福生的眼神，心顿时落回了原处。</P>
众人跟着赵福生一起转头往庙门外看去，便见一高、一矮两道身影从绿雾中走出。</P>
孙三娘一见庙里人多，脸上笑容一僵，躲到了罗六身后。</P>
与第一次见面的情景相同，罗六挑着一担货柜，踌躇着站在庙门外头。</P>
屋里篝火烧得很旺，将庙照亮。</P>
火上摆放了瓦罐，罐里粥已经熬好了，米香夹杂着咸肉的香气勾缠着人的味蕾，令罗六接连吞咽了好几口唾沫。</P>
双方目光遥遥相对，彼此互望了半晌，赵福生打破沉默：</P>
“夜深雾重，两位赶了夜路也是辛苦，不如进来烤烤火。”</P>
“……”</P>
罗六的表情有些戒备，挑着担子护着孙三娘不着痕迹的退后半步：</P>
“多谢贵客的邀约。”他先是道了一声谢，接着才问：</P>
“不知几位贵客是哪里人？我们夫妇二人瞧着你们有些面生呢？”</P>
赵福生就笑道：</P>
“我们是万安县人，来十里坡是寻人的，但因为对此地不熟，走了一天迷了路，发现了这间野庙，便暂时歇息在此处。”</P>
她的话并没有完全的打消罗六疑惑。</P>
一行五人，有老、有少，也有男有女，但其他人都不出声，唯独赵福生率先说话，仿佛是这群人里的领头。</P>
这样的情况颇为反常，罗六心中已经生出了退意。</P>
但就在这时，藏在他身后的孙三娘探出了半个头，她看了赵福生一眼，又望了望蒯满周，轻轻与罗六耳语了几句。</P>
‘唉。’</P>
一声若隐似无的叹息声响起，接着罗六道：</P>
“原来如此。不瞒几位贵客，我们夫妇二人是附近村子的人，平日以走山货为生，走了一夜实在又冷又累，才想来干爹庙歇脚，见到几位贵客在此，就怕打扰几位清静了。”</P>
赵福生就放声大笑：</P>
“人多才热闹，两位请进来吧。”</P>
罗六又与孙三娘轻声商议了片刻，二人挑着担子，小心翼翼的越过鬼马进入庙中。</P>
一入庙门，孙三娘的目光落到了赵福生身上。</P>
赵福生也毫不客气的扭头盯着孙三娘看。</P>
双方已经不是第一次打交道，可这是赵福生第一次直勾勾的盯着孙三娘看。</P>
这女人的年约四十，肤色白净，眼角、眉心及唇边有细纹，颧骨略高，眼神精明，看人时带着挑剔与打量之色。</P>
看得出来孙三娘并非扭捏性格，是见过世面的人，远比一般的女性要泼辣大胆许多。</P>
她习惯于审视别人，此时冷不妨被赵福生盯着从头打量到尾，顿时有些受不住，率先移开了目光，落到了蒯满周身上。</P>
小丫头对她的视线并不在意，她反倒看着、看着，注意力倒无法集中了。</P>
赵福生的眼神并不可怕，却有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力量，盯着她久了，她觉得像是针扎在了自己身上。</P>
半晌后，孙三娘终于忍不住了，转头看向赵福生：</P>
“这位贵客总盯着我看什么？”</P>
“我习惯这样看人。”赵福生说完，又继续盯着她看。</P>
孙三娘便觉得不自在了，连蒯满周都不敢再看，便连忙站到了罗六的身后。</P>
罗六极力挺胸，想将她藏住。</P>
赵福生居高临下又盯着罗六。</P>
这下罗六就能理解孙三娘先前压力倍增的感觉了。</P>
他手足无措的将担子放在角落，借着活动手脚的功夫缓解自己内心的紧绷，看了赵福生等人一眼，笑着打探：</P>
“几位贵客看着气度不凡，不知是县里哪里人呢？我早年也在县中呆过，说不准还与诸位有些渊源呢。”</P>
一旁烧火的张传世一听这话就冷笑一声：</P>
“你少拉关系，你知道我们干什么的吗？就有渊源了？”</P>
这话说得很不客气。</P>
可罗六形貌丑陋，身材矮小，自小就习惯了旁人异样的目光与嘲讽，此时并不介意张传世的冷脸，笑嘻嘻的道：</P>
“这位客人说得是，是我唐突、是我唐突。”</P>
张传世觉得无趣，不再搭理他。</P>
赵福生就道：</P>
“我们是县中府衙的人，来十里坡原是为了查一桩案子的。”</P>
她的话与先前跟罗、孙二人的对话内容截然不同。</P>
话一说出口，不止罗、孙两人愣了一愣，就连刘义真也看了她一眼。</P>
“什么？”罗六吃了一惊，表情有些惊恐：</P>
“几位竟然是官府的大人？”</P>
“不错。”赵福生点头。</P>
“……”</P>
罗六立时咬了下嘴角。</P>
几乎是同一时间，他扭头往神龛方向看去，但目光还没有望到泥像时，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强迫自己转过了头。</P>
“大人是来办案的？”</P>
先前被赵福生看得蹲坐角落的孙三娘此时恰到好处的开口，她顺势如流的改变了对赵福生的称呼，表情显得热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