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叮,叮。”
船下传来了清脆的声响,让虞思莹猛地一惊,连忙爬起身,向着声音的方向看去。
任何在海上航行时发生的清脆响声,都有可能是致命的。这是虞思莹多年海上打渔总结出来的经验,这意味着,船体与物体发生了碰撞。
无论是浮木,还是礁石,亦或是其他的海上漂浮物,任何一种,对于虞思莹的这艘小船来说,都是致命的。
运气不好的话,船舱外部被撞漏了水,破损处大的话,要不了几分钟,虞思莹就会跟她这艘小船一同沉入大海。
破损处不大的话,附近也根本没有能够落脚的地方。即便找到了落脚的小岛,那最多也就能在上面停留两天。如果两天的时间还修不好船只的话,那她唯一的下场就只有死亡。
无论是缺少淡水被渴死,还是缺少食物被饿死,亦或是涨潮被潮水淹死,都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就算是虞思莹自己能动手修补船只,那修补材料以及修补工具她又应该从哪里获取?依然逃避不了死亡的结局。
想到这,虞思莹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身为多年老渔民的她,竟然还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为了一根鱼竿将自己的生命抛在了脑后,实在是不应该。
更不应该的,就是在已经失去鱼竿后,让自己陷入了情绪崩溃的边缘,根本就没有注意周围的环境。
虞思莹立刻俯身趴在了船边,向着声音的方向看了过去。
呼。
还好。
万幸只是个漂流瓶。
刚才在她昏迷的时候,或许是一直紧握着鱼竿,又或许是在海风和海浪的共同作用下,竟然将她带到了漂流瓶的旁边。
只要不是礁石,就一切好说。
终于松了一口气的虞思莹,先将船锚放下,以免小船再次被海风和海浪带走。
抛下船锚后,又立刻翻箱倒柜,从船舱最下面箱子的缝隙中,翻出了一个已经满是灰尘的捞网。
不是她不用,是这捞网早就坏掉了,侧面有个大窟窿,她又没钱去修。
捕鱼虽然用不上,但是用来捞一个漂流瓶应该不成问题。
拿着捞网,虞思莹就再次赶回了船边,俯下身子,用捞网一抄,漂流瓶就被她精准的抄在了网兜中。
起锚、升帆。
趁着现在海风很大,虞思莹能够省下很大一笔发动机燃料费。
反正鱼竿已经丢了,唯一的捕鱼手段也没有了,不回港口还能做些什么?
做完这一切的虞思莹,坐在了甲板上,拔出漂流瓶的塞子,将里面的那张纸倒了出来。
摊开里面的纸张,虞思莹惊喜的发现,上面的文字虽然稍微有些模糊,但是却能够完全认清字迹的。
“7月11日星期五天气:阴
昨天晚上我们在比拉尔斯岛后面的区域,不小心出了一点事故。一块巨大的礁石凭空出现,撞到了船头。我发誓,这块礁石是凭空出现的,之前根本就没有这块礁石的存在。
好好的一顿烛光晚餐就这么毁了,真是令人沮丧。
不过还好,出发前我们特地加固了一下船只。万幸,船没有被撞破,人也没有事情。但我们依然被撞的七扭八歪。有些随身携带的小物件也掉进了水中。
我们没看清具体时间,也不知道什么东西掉了下去,所以我们不免有些担忧。希望别是一些特别贵重的,或者有特殊意义的物品吧。
他正在核对船只出海时准备仪式的一些流程,他怀疑有些步骤做得不对,或者是顺序出现了错误。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他还这么迷信。”
看着纸张上的内容,虞思莹一愣。比拉尔斯岛,不就是他们大渔镇所在的这所岛屿吗?
至于纸张内容所提及到的突然出现的礁石,会不会与其他老渔民口中忽然出现的礁石如出一辙?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
虞思莹陷入了沉思。说实话,最近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如果不是有黑老二在老镇长的见证下,将她从原生家庭领养了出来,她恐怕现在都快要疯了。
无论是平时受到的折磨,还是出海钓鱼时遇到的怪事,亦或是那本母亲留下的怪书,肉眼可见的红黑色雾气,以及突然出现的迷雾。
这一桩桩,一件件,无不在挑动着虞思莹那本就紧绷的神经。
但是今天是不可能的,这次出海不仅没有任何收获,还丢了鱼竿。虽然虞思莹手头还有些海币,但对于购买鱼竿来说,根本不够。
她只能先从父亲那里借一些海币,购置好鱼竿后再慢慢还。一想到辛苦赚来的海币,就只是为了换一根鱼竿时,虞思莹的心就像是被人揪住一样痛。
太贵了,实在是太贵了。整整一百五十海币。
一条蓝鲭才不过十海币左右,一条鳕鱼也不过二十海币。她要捕多少鱼才能够支付得起一根最便宜的鱼竿?
虞思莹叹了口气,心中暗暗下定决心。这次从父亲手中借到海币买完鱼竿后,一定要努力捕鱼,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借来的钱还回去。
毕竟父亲一天起早贪黑的卖鱼,赚的也不多。而且,昨天她可是亲眼看着父亲给了后妈八百海币。再加上她的那八十海币,这可是一笔巨款。
她要承担起作为女儿的责任。毕竟,除了已经过世的母亲以外,就只有现在的父亲对她最好了。
驾驶着小船回到了港口,虞思莹先去了修船厂,准备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淘到一些被人淘汰掉或者换下来的老旧鱼竿。如果有能用的,她就不用开口向父亲借钱了。
黑老二最近很开心,一直以来的梦想成真了。
那个他认为大渔镇上最懂事、最听话的女孩子,现在成了他的闺女。而且还是老镇长亲自做的见证,甚至还有亲生父亲虞多亲口同意的。
人逢喜事精神爽,黑老二今天虽然有些头疼,但是根本没放在心上。做生意的时候,无论看到谁都是笑呵呵的。
以往黑老二无论是收还是卖,见了谁都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大家也早都习惯了。可是今天去卖鱼或者卖鱼的大渔镇镇民,见到黑老二竟然破天荒的对自己笑了,也有些好奇。
有些人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问出了自己的问题。黑老二每每都会将昨天发生的事情绘声绘色的跟对方讲一遍,无论爱听不爱听。最后还会夸张的加上一句。
“现在那好孩子是我黑老二的闺女!老镇长做的见证!”
可是就在临近中午的时候,一位黑老二从未想过的人来到了他的鱼摊前。黑老二的脸色也顿时阴沉了下来。
“虞多?你来做什么?昨天不是已经在老镇长的见证下,把虞思莹过继给我了吗?告诉你,钱我也给了,你想把孩子带回去,门儿都没有!”
谁知虞多根本就没接黑老二的话茬,眼睛死死的盯着黑老二胸口的位置,满脸的惊愕与不可思议。
“虞多,你什么意思?”
黑老二又不耐烦的问了一遍,丝毫没注意到,自己昨天包好揣在胸口的那块粉红色手绢露出了一角。
“你……那块手绢,是从哪里来的?”
虞多瞳孔骤缩,似乎是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一样,脸上满是惊骇。
黑老二也被虞多的表情吓住了。在他的印象中,虞多原来并不是大渔镇的原住民,是老渔民在海上救回来的。醒了以后,无论谁问,虞多就是一声不吭。平日里也不与大家说话,有钱了就买酒喝,大渔镇的镇民们经常会在第二天醒来时,发现醉倒在路边的虞多。
直到遇见了虞思莹的母亲。
那女人,黑老二印象特别深刻。恬静、温柔,皮肤白皙。笑起来很好看,有两个酒窝。黑老二确定,虞思莹的母亲也不是大渔镇的本土居民。
据说,同样是被虞多在海上救回来的。
那女人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以她的条件,在大渔镇只要招招手,无数的打渔好手都会争先恐后的上前献媚。可是那女人感激虞多救了她的性命,最终在老镇长的主持下,与虞多完成了婚礼。
那一夜,也是所有大渔镇年轻小伙子们心碎的一夜。他们无法接受,如此美丽而又通情达理的人,竟然就这样选择跟了虞多这个邋遢汉。
可是,虞多后来做的事情,却渐渐地让人无法理解。
很多人在路过虞多家里的时候,总是会听到打骂砸东西的声音,有时见到虞思莹母亲,也会发现她身上青一道紫一道。很明显,是遭受了家暴。
许多人受不了,想要为她讨回一个公道时,她总是会认命般的摇了摇头,然后为虞多开脱道。
“不麻烦您了,是我不好,惹虞多生气了。我没事的,很感谢您的关心。”
然后就再次转身回屋。
再然后,这女人就生下了虞思莹。没过几年,就死了。死的时候,还是黑老二帮虞思莹,送了她妈妈一程。
全程,虞多一直冷眼旁观,没露出任何一丝哀伤的表情,始终那么冷漠,那么不近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