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急如律令02
说起震声戏班子来, 它是这一两年才声名鹊起的。
它如今的头牌角儿正是它的“正印小武”陈嘉艺,林莱先前和蔗姑在县城梨园看这个戏班子排的戏,那陈嘉艺扮相确实不错, 看架势也是正经学过武艺的, 也难怪他受到了不少观众的追捧。
看最近南梅镇的海大户, 就请了整个震声戏班子来南梅镇,为他母亲贺寿。
其他人都可以去看。
这下子还真惹来不少人,想要去看大戏呢。
不过私下里有小道消息说是震声戏班子, 其实是被同行挤兑出了县城梨园,亏得海老爷喜欢他们的戏,这才力邀他们戏班子来南梅镇暂时落脚的至于他们戏班子为什么遭到挤兑?一来, 同行相轻, 能少一个竞争对手就少一个竞争对手;二来,原因还在那陈嘉艺身上。这人红了之后,就有些飘飘然了,架子大得很,加上他嘴也毒,就没少和其他人起摩擦, 旁人自是逮着机会就落井下石。
可不管怎么说,有大戏看是真真的,所以就西蕉镇这边就有好些人拖家带口去南梅镇了。
林莱倒还好,倒是九叔有些意动。
林莱这个只是偶尔漏风的小棉袄, 当即就说:“爹,咱也去南梅镇看大戏呗?”
九叔顿时就有了梯子:“可以。”
林莱拍拍手:“好耶!”
在去南梅镇看戏前,他们父女还得先忙完这个端午节。
其中,林莱尤其严正以待。
没办法,这可关系到她的钱罐罐——要过节了, 大家咬咬牙也要吃顿好的,林莱的德禽和德禽蛋这些就大开销路。像是今年端午节前夕,她的德禽总数目就-20,其中有一半都被镇上的大户任老爷他们家买去了。
任老爷家有钱,向来都是全款付账,林莱这边卖给他家的鸡+鹅子加起来有九只,还外加一筐鹅蛋(约30枚),总进账12块大洋。
剩下的,林莱都交易给了村里的人。
这部分的话,她收到的现钱就不多了,更多还是以物易物。
而且大家通常都是拼着买的,两三家拼一只鸡都是常有的。
还有就是蛋这些,林莱卖得更多,到底大家买不起活鸡,一个铜子儿一个的鸡蛋还是能买一买的。
为了这件事,林莱前前后后忙了两天,总算将今年的端午节给忙了过去。晚上的时候,她就着油灯的灯光,拿着自己的小本本将今年的交易一笔一笔记清楚,还没忘记点了点她的收入,并将换来的东西妥当存放好。当然了,有些东西还是要趁新鲜尽早吃了的。
就像是杨梅。
林莱将那一篮杨梅取出来一碗,洗好后拿进堂屋,招呼九叔一起吃。
“对啦,爹,我还给你换了两卷烟丝。”
九叔:“嗯。”
他还挺高兴的,就是等了一会儿:“烟丝呢?”
正顾着将杨梅往嘴里塞的林莱:“啊?哦!”她揣着一颗杨梅,哒哒地跑去将那两卷烟丝给拿了过来。“喏。”
九叔接了过来,深深闻了闻,“不错不错!”
林莱嘻嘻一笑:“爹喜欢就好。”
九叔这下子杨梅也不吃了,将自己的烟斗拿过来,就要亲身试试这份烟丝。
林莱见状,就默默端着盛着杨梅的碗,跑到门边坐着小板凳吃她的了。
篮子里剩下的杨梅,林莱之后又没忘记给蔗姑送去了一份,同时还有她从村里换来的几条黄鳝。这几条黄鳝到了蔗姑家后,蔗姑自己留下了一条,剩下的都让她给做成了瓦煲黄鳝饭,林莱回来的时候就带回家一瓦罐,当做她和九叔的晚饭,吃的满口留香。
林莱还忍不住感叹了句:“蔗姑的手艺真是没的说啊。”
九叔没吱声。
林莱:“爹,你可以附和下的。”
九叔看了她一眼,“你信不信我但凡肯定下蔗姑的厨艺,她都能理解成我对她有情。”
林莱:“。”
她没办法反驳,只有转移话题:“我去倒茶。”
九叔:“嗯。”
过了端午节的第二天,他们父女就驾着驴车去南梅镇看大戏了。
不管震声戏班子到底是为什么来南梅镇的,他们在南梅镇及其周边都是很受欢迎的,一时间南梅镇熙熙攘攘,十分热闹。
再说那陈嘉艺,他仍旧是戏班子的头牌,而他演起来最得心应手的角色乃是武松。
再者这部剧中还有潘金莲和西门大官人二三事,大家都爱看。
只是林莱和九叔今天过来时,没看到那二三事那几折,只看到了《武松知兄亡真相,怒打西门大官人》。
就是戏台上,“西门大官人”不甘就此原地去世,小宇宙爆发,竟是一改颓势,杀了武松个漂亮的回马枪。
“武松”:“!!”
“西门大官人”:“!!”
以林莱的眼力见,她都能隔着妆容看出了台上两位戏曲演员的错愕。
连不按套路演的“西门大官人”本人都很吃惊。
啥情况这是?
林莱睁大眼睛,想要进一步观察观察。
她目不转睛。
很快她就琢磨过来了,那“西门大官人”不是特别身不由已啊。
说起来,九叔就说过鬼比做人时,更爱看戏,所以每年中元节时,很多地方都会专门请戏班子来,专门演戏给从鬼门关前往人间界的鬼看。而就算不是中元节,平时戏班子演戏时也常常更容易招来孤魂野鬼,只是这鬼闹到台上的并不太常见。
没错,林莱现在认为台上《西门大官人翻身怒打武松》,背后是调皮鬼在作祟。
想到这儿,林莱就去看九叔,见他眯了眯眼,怕是也瞧出了一些端倪来。
“爹,是不是鬼作祟啊?”林莱悄咪咪地问道。
九叔低声说:“看看就知道了!”
说罢,九叔从包里拿出柚子叶,给他们俩开了眼。
林莱还在心里“哇”了一声,主要是她以前都被她爹禁止接触阴间事物的,现在他这么做,显然是已经改变了主意,看来她拜师有望啊。林莱再睁开眼,定睛去看台上,果然就看到了个大头鬼在充当“西门大官人”的武术指导,指拽着“西门大官人”来了个神乎其神的凌空翻,还是三个。
牛顿见了都直呼“折煞我也!”
看客们都看直了眼,反应过来后,纷纷欢呼起来。
全然不知道,台上根本不是两个演员,而是两人一鬼。
那鬼武术指导,见他制造出来的场面这么受欢迎,他还挺得意的,还当场掐起腰,得意地大笑起来。
林莱:‘啊这。’
九叔则暗自摇头。
他好似觉得这一幕不堪入目,就干脆摘下柚子叶,只看表面了。
林莱是觉得这应该是台上那只鬼并非恶鬼,暂时就先随他去吧。
她因为还想看看那调皮鬼还想做什么,就一直开着眼。
索性那调皮鬼没有再捣乱了,这才让台上这出戏又慢慢回归正轨,只是被抢了风头的“武松”肯定不太开心。这点从林莱稍后再看见那大头鬼时,他正在懊恼什么“早知道我让他平白挨一巴掌,我就——”
林莱搭话:“谁白挨一巴掌啊?”
大头鬼:“就是那阿桂咯,演武松的那陈嘉艺觉得自己落了下成,一个不爽,就给了阿桂一个大耳刮子。”
大头鬼这时候才慢慢回过味来,他回头去看,见是个陌生的小女孩,就问道:“你谁啊你?”
下一个反应:“你能看见我啊?”
林莱点点头。
大头鬼又问:“那你知不知道我是鬼啊?”
林莱再点头。
大头鬼挠挠头:“那你为什么不怕我?”
林莱没回答他,而是朝后面喊了一声:“爹!”
九叔闻声走了过来。
林莱掐着腰说道:“这是我爹,大家都叫他九叔。”
“那又怎——”大头鬼说着说着声调陡然一变:“等等,是西蕉镇的那个林道人吗?”
林莱:“嗯!”
大头鬼顿时激动地一拜:“久仰久仰!”
林莱转头去看她爹,“爹,你看你的威名都传到南梅镇孤魂野鬼界了。”
他们父女现如今是在人家震声戏班子的后台,原因则是他们戏班子已经有过来人意识到戏班子遭了鬼了。一方面,他们想着去拜他们供奉的华光大帝像;一方面,他们在知道了台上看客中有九叔后,就赶紧将他请过来,帮忙驱鬼取安宁。
九叔已然察觉出那大头鬼并非恶鬼,只是不知道为何频频滋扰戏班子。
他本来是负责问问戏班子众人,最近是否去过墓地,或者说这戏班子旧址就是墓地,不想家里孩子艺不高人胆大,直接就找到了当事鬼。
九叔想到这儿,给了她一个眼神让她自行体会。
林莱吐吐舌头,这不是“我爹是九叔”吗。
家事先不说,就说那大头鬼。
他被问起来为何在此地作祟,就忿忿不平起来,“那个叫阿桂的,尿了我一头盖骨,他还不知道跟我道歉,我就气不过咯。”
再者,这戏班子选址选得太“妙”了,就选到了他的埋骨地。
按理说,他才是先来的那个!
再加上这一泡尿之仇,所以他就来捣捣乱,也没做什么坏事。
林莱心说:‘原来是邻里纠纷·阴阳版。’
这种事,自然就需要专业调解员出场了。
九叔转身去问过戏班子里的阿桂随地小便一事,阿桂本来还稀里糊涂着,他哪里记得自己把什么头盖骨当成过尿壶,可等九叔令那大头鬼在众人面前现了形,大头鬼一描述,阿桂这才想起来是怎么回事,他连忙说他根本不知道那儿有个头盖骨,自己并非有意的。
他现在知道错了,他愿意向大头鬼道歉。
大头鬼也并非小气之鬼,当即便原谅了阿桂。
至于这“楼上楼下”的问题?
大头鬼其实还是挺喜欢震声戏班子这个“楼上”邻居的,毕竟能天天听戏。可是他还有个恶邻!
那恶邻令他苦不堪言。
林莱眨眨眼:‘还有意外收获。’
原来这大头鬼本是清朝嘉庆年间,潮州人士,做人时被奸人所害,那奸人还将他分尸,尸骨分开掩埋不说,他又无人祭拜乃至超度,只能被困囿于此,成了孤魂野鬼。
如此过了几十年,这儿又多了个不好相与的“邻居”。
此邻居生前乃是作恶多端的匪首,因和同伙分赃不均,被同伙背刺杀害,尸身被扔到了此处。这匪首生前就多行不义,又被同伙背叛而死,留下一口怨气,加上他本就有的恶气,导致此匪首死后成了一方恶鬼。
潮州鬼也成了他的欺压对象,一直到今天。
不止潮州鬼,这周围的野鬼也受那恶鬼奴役,更甚者恶鬼兴起还是吞噬小鬼,导致恶鬼更恶,潮州鬼的处境也越发艰难起来。
如今,潮州鬼终于守得云开,他见到了得到高人,有机会可以脱离苦海了!
潮州鬼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让自己的手骨重聚,然后在他处得以安葬,令他得以安息。
戏班子觉得他可怜,愿意出钱请九叔帮忙。
至于那恶鬼?虽然他们并没有见识到那恶鬼,他们也不想见识,所以为了戏班子的长久安宁和自身性命安全,他们也另行拜托了九叔,虽说收服恶鬼那是另外的价钱。
九叔自是应了这事儿。
林莱眼下虽然还没有正式拜师,可九叔已经有意收她为徒,此次他就没让她避开,而是让她在旁边帮忙外加观摩学习。
不说其他的,单就这为死者捡骨,也有是学问的。
林莱自然是知道这点的,当然,她知道的都是法医学方面的知识,这殡葬学方面的知识,她倒是没怎么接触过,因此就认真观摩兼学习起来。
那戏班子地下果然凑出了两副骸骨,其中一副乃是那潮州鬼的,另外一副便是他口中那恶鬼的了。
林莱还差点手动将那副骸骨给摆成大体老师的样子,幸亏她忍住了,即便如此,她还是好好观察了那副恶鬼骸骨,确认了他确实被利器所伤,林莱刚要辨认是什么类型的利器,就被九叔喊了一声。
林莱就赶紧抬头。
九叔:“你看什么呢?”
林莱说道:“我看看这恶鬼的骸骨有什么不一样?”
九叔笑骂道:“死前都是人,骸骨能有什么不一样的。”
林莱似懂非懂。
九叔又说:“不过无论是什么人或是鬼,尸身骸骨都对他们很重要。现如今我们有了这幅骸骨,便能引那恶鬼出来。”
林莱这下懂了:“爹的意思是我们要来瓮中捉鬼?”
九叔点点头。
林莱:“明白!”
既然要瓮中捉鬼,这“瓮”无论如何都是少不了的,其中既有困住恶鬼的“瓮”,这里的话九叔打算请用黑狗血浸泡过的网,还有要收伏恶鬼的“瓮”,这里的话就算是货真价实的瓮了,当然是被九叔用五行颠倒术炮制过的酒坛。这种酒坛他们家就有一大堆,上面还要附上符箓,还要时时查看,以保证收服过的鬼不会找到机会跑出来,然后再去作恶。
至于其他的法器,像是桃木剑、八卦镜等都是标配,九叔自然是早早就准备妥当了。
他想了想,还另外找出了他当年用过的一根拷鬼棒,给了宝莱。
林莱见状说道:“爹,我用不到吧。你到时候捉鬼时,我会好好躲着,不会你添乱的。”
九叔:“……那你不要一边这么说,一边迫不及待将拷鬼棒给接过去啊。”
林莱只管笑。
九叔摇摇头,“虽说如此,我还是要叮嘱你一句,千万不要逞能。”
林莱这才郑重地点点头。
她当然知道她现在几斤几两啦,到时候肯定不会贸然出击的。
再说到时候只要有九叔在,大概率也用不到她这个小虾米出手。
那时候是不用,不过在那之前,林莱有帮着九叔布置好了陷阱,诱饵就是恶鬼的尸骸。
二更天,恶鬼果然现身了。
和普通孤魂野鬼的潮州鬼不同,这恶鬼一看就是恶鬼,青面獠牙,阴气森森。
他对自己的尸骸果然很看重,也不管这是不是个陷阱,过来后就直奔那副摆明放在那儿的尸骸而去,这自然触发了早就为他准备好的黑狗血网。
那恶鬼被狗血网困住,一时间电光噼里啪啦,将那恶鬼伤得皮焦肉绽。
恶鬼:“啊啊啊!”
不想这恶鬼回过神来后,竟是活生生挣脱了束缚。
九叔见状,手持桃木剑登场,和那恶鬼缠斗起来。
林莱在不远处观战。
在那恶鬼挣脱黑狗血网,还变得凶性更胜后,她顿时目光灼灼,觉得此等恶鬼果然非同一般。
她知道九叔能应付得过来,可她还是不免担心,手不知不觉就攥紧了手中的拷鬼棒。当然了,林莱觉得自己人小力微,等需要她帮忙的时候,她也帮不到什么大忙,所以她将目光转向了震声戏班子供奉的华光大帝像上,也就是说真到了那么危险的时候,请大帝显灵还更有用一些。
林莱虽然不甘自己现在真的派不上大用场,可她还是知道轻重缓急。
她这么想着,内心还暗下决心,一定要好好学习法术,强大自身。
林莱并没有发现,随着她的心态变化,不知不觉间她眉心间那胭脂痣,变得更加红艳艳。就像是果子趋近成熟,下一刻就要皮开肉绽、汁水横流般。
再说九叔那边。
这恶鬼果然有几分棘手,不过还是九叔更胜一筹,他用桃木剑钉中那恶鬼肩头,正要进一步将那恶鬼定住,好将他收服时,没想到那恶鬼竟是来了一招断尾求生,舍弃了自己的臂膀,另求逃跑路线。
那就是不远处那处生气。
恶鬼朝着那细品嫩肉的小女孩遁去,意欲让法师投鼠忌器。
恶鬼想着,原本被九叔挫掉的嚣张气焰竟恢复了几分,他伸长仅剩的那支手臂,朝她抓去。
然而就在这关键时刻,比九叔重新投掷过来的定魂钉更快的,是一道视线。
那视线投去之处,恶鬼顿觉被钻魂入魄,身形一个不稳,咣咣一个跪地。
整个鬼,也像是定在了原地。
趁此,九叔的定魂钉杀到。
再之后,恶鬼根本没有反应过来,酒坛也已经被林莱趁机丢给九叔,让九叔收那恶鬼入了翁。
紧随其后的是两张黄符,黄符封印在坛口,如此这般,这次捉鬼才算是落下了帷幕。
恶鬼在酒坛里怎么失魂落魄不知道,反正现下捉鬼人是没心思关心他了。
九叔将酒坛放好后,就赶紧过来查看她的情况。
林莱也已经有所察觉了,她没敢上手去摸自己的眉心,这会儿她望着九叔说:“爹,它是竖着长的,还是横着长的?”
九叔:“。”
九叔:“竖着。”
林莱松了口气。
九叔心情复杂地看着她去找镜子,还找到了八卦镜,仔细看着自己的新眼睛。在八卦镜下,她完全没有受到什么影响,这让九叔安心了不少,可他还是搞不懂她怎么突然生出这等异象?
“宝莱啊——”
林莱知道她爹想问什么,可她自己都不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啊。她放下八卦镜,摸了摸下巴,“爹,难道我娘不是河神娘娘,而是马王爷?”
九叔:“……”
九叔反应过来后:“你这话儿成何体统!”
九叔其实也是知道河神娘娘一说的,甚至还知道她将那河神娘娘编排成小龙女,她自己则成了人和龙所生的饕餮,这会儿他就没好气地说道:“你怎知你就不是河神娘娘所生的饕餮了,你也不过是第三只眼长到了额头,而非腋下而已。”
《搜神记》中所说,饕餮是“目在腋下”。
林莱:“。”
她刚就是说说而已,她知道她娘不是莱河!
可这第三只眼?
林莱又想了想刚才那恶鬼,在她这第三只眼的注视下,身形颤抖,接着就咣咣跪了下来,不知为何,林莱只能想到她上辈子挚友异父异母亲兄弟赤司的“天帝之眼”。
啊这,这也太不酷了吧。
林莱坚信她这第三只眼的功能,还有待她进一步去发掘!
绝对不是什么“定睛”。
就是定睛一看,让人定在原地的那个“定睛”。
林莱回过神来,又想到了什么,她就小心翼翼地摸了摸那颗新生的眼睛,问道:“爹,你说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娘或者我爹难道真是什么神仙吗?”
九叔一愣。
九叔此时顾不得其他了,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宝莱,你知道我、我不是你爹啊。”
林莱撇撇嘴:“爹,你忘了你之前还用你自己的童子尿对付过那个硬皮僵尸了。”
九叔顿时讪讪。
林莱又说道:“但不管怎么说,你永远是我爹。”
九叔摸了摸她的头:“嗯。”
可这第三只眼的问题还是没有解决,林莱觉得九叔可能知道点什么,至少他总该知道他是怎么遇到还是婴幼儿的她,然后将她收养的吧。可九叔对此含糊其辞,可能是他还没有想好要怎么说吧。这弄得林莱越发好奇了,还有一件事就是她正想着虽然这第三只眼看起来挺帅,但她总不能顶着它出门吧,想着该怎么遮掩它时,它自己闭合了,变回了那颗胭脂痣。
林莱:也行吧。
那看来它是遇到恶鬼这等妖魔邪祟才会出现了?
林莱想想它的功能,心说它确实该自惭形秽地消失。
“天帝之眼”听起来很酷,可要是在这个世界,它真的是“天帝”之眼才是真的酷呢。
林莱现在只寄希望于自己才刚解锁它,它的功能还能初级,随后自己成长,它也会变得更厉害了。
唉。
之后,九叔将潮州鬼的尸骸葬到了义庄附近的墓园中,让他终于得以入土为安了。不仅如此,九叔还做了场法事,超度了潮州鬼,让他有机会进入轮回。
此时,潮州鬼也有了名字,他原来叫苏五省,生在潮州府澄荷县,虽然死时已无亲人牵挂,可最后他还是记起来小时,他娘过端午节时给他做的一份粽球那难以忘怀的味道。可惜他还没有长成,他娘就过世了,现如今他可以进入地府,不知道在那儿他能不能和他娘团聚呢?
而那恶鬼?恶鬼的尸骸自然也被九叔好好地收了起来。
封印恶鬼的酒坛,也被好好地收到了停坛室。
再说这恶鬼的来历,根据苏五省的说法,他就是个匪首,姓尚,至于全名苏五省不是特别清楚,只知道他们当时抢了当地大官的钱财,被官府全力追缉,这才导致内讧丛生,最终分崩离析。要是这样的话,那《地方志》中有记载。
或许当地人还有人记得这个匪帮?
这样的想法在林莱一闪而过,她现在只是将这件事记了下来,看她以后是否有机会去查个一清二楚吧。
再怎么说,这姓尚的恶鬼,是她开启那“大帝之眼”的契机鬼——这里的“大帝”是指华光大帝,林莱自己在心里这么称呼自己的第三只眼,还有点借光的意思,希望自己的第三只眼神通能成长得厉害些。
接下来,林莱就正式拜入了九叔门下,成为他第一个徒弟。
拜师日这天,林莱还见到了一些师叔,除了她非常熟悉的四目道长、蔗姑,还有一位姓黄的师叔,对方全名是黄道行,如今常驻在广西,同为符箓入道,专治僵尸。
另有师叔朱荣游,他算是一位道医,奉《祝由科》这部宝典为圭臬,以医入道,治病救人。这位师叔现下是游历到两广,之后就会北上了。
除了这些师叔外,据九叔所说,他同门师兄弟还有十数位,其中最厉害的,当属他们的大师兄石坚。
林莱这位大师伯修的是祖师爷传下来的五雷正法,能徒手搓雷。
林莱立刻战术后仰,以示敬仰。
可不管学什么,都要身正、心正,如此才能道法正,正四方。
林莱将这一点铭记在心。
九叔见她确实将他这句话好好地记在心里,这才微笑着点了点头。
等到晚间,九叔却是悄悄地将四目道长拉到一边,说起了宝莱那孩子突生三眼一事。
四目道长闻言便说道:“看来宝妹果真是来历不凡啊,难不成!”
九叔跟着心中一紧:“怎么?”
四目道长一本正经地说:“宝妹真是你和龙公主神交而来?”
九叔:“……去你的!”
四目道长这才正色起来:“无论如何,我观宝妹心思纯澈,又一心向正,再过几年,我们茅山派少不得有多了个斩妖卫道的好手啊。”
九叔听后点了点头:“正是如此。”
他先前只是有些担心当初吕非南那妖道,用那邪法在宝莱身上留下“种子”,让他得以死灰复燃。现在看来,他大抵是多虑了。
退一万步说,还有他看着呢。
想到这儿,九叔这才完全放松下来,便拿出自己的烟杆,准备抽卷烟快乐快乐。
四目道长在旁边瞧着,还凑过去闻了闻:“师兄你这烟丝正经不错啊,味醇,劲一定很大吧?”
九叔:“可不是。”
他顿了顿又说:“这烟丝是宝莱给我挣来的。”
四目道长:“炫耀!肯定是炫耀!”
九叔但笑不语。
四目道长:“。”
他忍不住嘀咕道:“有什么,我也有家乐啊。”只是家乐毕竟是男孩子,心思可没有这么细腻。
四目道长便有点闷闷不乐。
九叔见状,烟抽得更带劲了。
林莱拜师后,才知道拜师只是第一步,她要得到师父的进一步认可,才能进入“传度”这一关。
林莱表示明白,她会好好表现的。
其实对林莱来说,她拜九叔为师后,和以前并没有特别大的不同啦,主要还是不管是什么身份,都要先将自己的日子过好,而这又何尝不是一种修炼呢。
所以,卤味我来了!
嗐,这不是人是铁,饭是钢吗,总不能饿着自己吧。
再有,那家卤水店的卤味太有味了,而且林莱也是隔一段时间才去这家店买点吃的打打牙祭。像这次,林莱就买了几个卤鸡脑壳,还有一提猪肚,光是闻着味道,她就觉得口齿生津了。
在回家的路上,林莱经过了她常去的那家香粉店。
林莱现在没什么要买的,就只是路过。
不想在店内做小伙计的秋生眼尖看到了她,就溜达出来,和她打招呼:“宝妹,你又去买卤味啦?”
林莱:“嗯。”
秋生笑着说道:“怪不得老杜叔常念叨你呢,对了,你要不要进来我们店,看看我姑妈刚从县城里弄来的雪花膏啊?保管你擦了后,脸白如雪。”
林莱摇摇头:“下次再说吧。”
她还急着回家吃饭呢,就朝秋生示意了下,便飞快地走了。
秋生:“哎——”她怎么走那么快啊?本来他还想说他可以给她内部价呢。
林莱并没有将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回到家后,招呼正忙着折元宝的九叔过来吃卤味,吃完才有力气干活不是。现下就要进入七月份了,这个月份中,有一个节,九叔向来都是严正以待的,那就是中元节。
在中元节,九叔不仅要做法事,超度亡魂,还要协助这方鬼差,看顾好这天上来人间的鬼,让他们整整齐齐地来,整整齐齐地回去,所以那天他会很忙很忙。
现如今林莱可以帮上一点忙了,九叔想了想就安排她到时候施撒“甘露”给飘荡在人间的孤魂野鬼吃,让他们不至于一年到头都“饿”着,只知浑浑噩噩地飘荡在人间界。
林莱认真地应下了这份差事,自然也没闲情逸致去买什么雪花膏了,不料她不去买,秋生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不过他不是来送雪花膏的,而是——
“这孩子魂魄被勾走了,等我给他招魂!”
秋生在中元节这天是被他的家人急匆匆送过来的,九叔查看过后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也怪秋生命火不够旺,很容易就被阴物盯上。
他小时候常常生病,也未尝没有这个原因在。
而像他这样命格的人,中元节这天一到晚上都最好不要出门的。
哪想到秋生贪玩,这下好了。
亏得他家里人见状不对,就赶紧将秋生带到了九叔这里。
林莱瞧了眼直挺挺躺在木板上的秋生,就收回了视线,去帮九叔准备招魂所需要的东西了。
招魂幡,是一定要有的。
林莱仔细地将招魂幡拿过来,交给她师父,等到法案摆好,九叔就开始了招魂仪式,开始呼喊秋生的三魂七魄的。
“魂归来兮!魂归来兮!”
“秋生的三魂七魄快回来!回到这里来!”
如此反复,两遍后,有了反应。
九叔看招魂幡反应,知道自己没有招错魂,这才引着秋生的三魂七魄回到他的躯壳内。
很快,秋生醒了过来。
他还没有看清楚眼前情况,就胡乱抱着离他最近的九叔,呜呜哭了起来:“吓死我了!他们要抢我身体!好黑!我听到有人喊我!”
过了片刻,秋生才平静下来。
只是他还心有余悸,今天晚上说什么都不回去了,非要赖在这里不走。
他的家里人也想求个安生,就拜托九叔就让秋生先在这儿呆一晚。
九叔答应了下来。
秋生的家人千恩万谢后,才离开了。
秋生则变成了九叔的小尾巴,一直跟在他屁股后面转悠。
就是林莱去给九叔弄了碗鸡蛋茶来,秋生都要抢先一步接过去,再递给九叔。
林莱:“。”
林莱双手环胸:“我说秋生,你要不要再费心一点,替我爹尝尝咸淡啊?”
她这完全是在阴阳怪气,而且那劲儿一看就是跟着九叔学的。
秋生:“费心费心。”
他还真喝了一口,“不咸不淡,正正好。”
接着他将碗递给九叔:“九叔,您喝您喝!”
林莱想翻白眼了,但是看在秋生劫后余生的份上,就不和他一般见识。
不仅如此,乘着九叔喝汤养神的功夫,林莱就将秋生拽到一边,仔细问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还有他口中的“他们”又具体是什么野鬼?
秋生对此也不太清楚,他当时所在的地方很黑,他只能隐隐绰绰听到那两个鬼的对话声音,根本看不清楚他们的脸。好似是他们俩想要借他的身体,在人间走动,结果躯壳只有一个,鬼却又两个,他们俩个鬼就吵了起来。秋生一动都不敢动,就在他都要绝望之际,就听到有声音在呼唤他,他不由自主地跟着那道声音飘了起来,然后他就回来了!
感谢老天爷!
林莱听完问她爹:“爹,是不是还滞留在人间的鬼啊?”
九叔想了想说:“该当不是。”他看了眼秋生,“这小子本就命火弱,今日又正值中元节,阴气又格外重,他就更容易被盯上了。”
秋生顿时蔫吧了。
要是以前,他还没觉得自己命多轻,可经历了这一遭后,他完全知道了,而且他还完全怕了。
所以,他第二天白天起来,就做了一个明智的决定:“九叔,您就收我为徒吧!”
在九叔这里,他有安全感啊。
九叔对此:“没兴趣。”
秋生:“九叔你不能这样啊!不是有句话叫‘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吗?”
九叔:“。”
那是佛家的话!这个蠢材!
林莱对于秋生想要拜九叔为师这件事,并不算很意外。
原本在英叔僵尸宇宙里,秋生和文才就是九叔铁打的徒弟,尤其是秋生,通常都是由同一个演员饰演的。
就只是林莱觉得以师父对她的严格要求程度,他应该不会轻易就收秋生为徒吧。
结果,还不到一个月,九叔就松口了。
林莱:“?!”
她不服!
林莱现在还看不出秋生到底哪儿出众了,除了他的厚脸皮,所以她就有点气不顺。
她从自己钱罐罐里掏出来的铜子儿,去买来的豆腐脑,就没有九叔的份。
九叔:“?”
九叔便说道:“怎么,你这是打算吃独食啊?”
林莱挤出一个笑来:“你想吃啊?那你让你的徒弟去给你买啊。”
九叔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秋生。他清了清嗓子:“我这不是觉得秋生还算诚心诚意,而且他又常年供奉祖师爷,也算是和我有缘了。”
林莱做恍然大悟状:“所以秋生这是心诚所致,金石为开咯?”
九叔点点头:“差不多吧。”
林莱哼哼一声:“那蔗姑怎么就没能打动你啊?”
九叔:“。”
九叔沉声说道:“这是两码事!”
他看了过去:“你这是对我要收秋生为徒很不满吗?”
林莱撇撇嘴:“怎么可能呢,毕竟他花了不到一个月就打动了您,而我足足用了大半年,怕是和他比起来,我太愚笨了,才没能入您的眼。那您能收到秋生那么好的徒弟,我为您高兴还来不及呢。”
九叔这下懂了,他觉得她这根本就是无理取闹,而且当时他早早松口了,可她非得为了一块大洋,就把他推向蔗姑这一虎口,她怎么不好好反省下呢。不过九叔看她酸不拉几的样子,就没把这话说出口,他还想了想,就进了内屋,过了会儿,他拿着三枚钱币出来了。
九叔将这三枚铜币放在桌子上。
林莱立刻够头去看,“这是什么啊?”
“康熙通宝。”九叔说道,“你往后要自己攒你的铜钱剑,这三枚铜钱便算是我赞助你的。”
林莱当即眉开眼笑:“谢谢师父!师父你真好!”
九叔挑眉:“现在我又成你好师父了。”
林莱嘿嘿笑了两声,“哪儿啊,您还是我好爹。”
她说着,就去厨屋将另外一份豆腐脑端过来,“这是你那份,爹。啊,你等等。”她说完就去她的储食柜里拿过白糖罐子,从里面舀出半勺白糖,给她爹那份豆腐脑浇上,“好了!”
九叔有点嫌弃地皱皱眉:“你这是要甜掉我的牙啊。”
话是这么说,他这会儿高兴还来不及呢。
林莱也高兴地将那三枚铜钱收了起来,顺便她还又多了个小目标,即攒出自己的铜钱剑来。
还有就是她有点想吃咸豆腐脑,等下次她就去街上买豆花回来自己做吧。
再说秋生那边,他家里人都知道他的情况,所以对他想拜九叔为师都没什么意见。
就这样,在一个黄道吉日,秋生就正式拜入了九叔门下,成为他的二徒弟。
九叔也知道秋生的情况,所以秋生入门后,就先教他一些拳脚功夫,一来强身健体,二来以后遇到什么情况,他还能有能力逃跑。
还别说,秋生学起武艺来,倒是学得很快。
林莱暗自点头,觉得秋生这也不是没有除了脸皮厚外的可取之处么。
她先前只是半真半假地嫉妒下秋生,现在她完全没有这种心理了,而且她和秋生的进度不同,她到冬天时就进入到了“传度”阶段,也就是她可以学道法和道术了。
道法先不说,道术方面,九叔最擅长的是以符箓驱鬼镇邪,像是林莱以前就读起来的《万法归宗》这本书中,就记录了各种符箓秘术,九叔也时常翻阅这本书以温故知新。
林莱现在就能正式接触这一道了,她对此也很感兴趣。
林莱还隐约记起来,她在《聊斋志异》那个世界时,就能画符,不过并非这种正统符箓,而是裂字成符好像,这个道术还是《聊斋志异》中的一个高人教给她的。
这高人是谁呢?
因为那个世界的记忆较为模糊,林莱一时间没能想起来。
一直到第二年春天,林莱才触发了进一步的关键词。
彼时,湘西闹僵尸,林莱跟随她师父前去助阵。
在那边遇到了四目道长召唤来的另一个帮手,他的邻居,一休大师。
林莱一瞧一休大师,脑海中冒出来的第一个词竟然是“燕赤霞”*(注1)。
啊,这下子林莱就触发了连环记忆,从燕赤霞想到了《倩女幽魂》,再想到了《聊斋志异》和她所在的那个世界,进而想到了她当时就遇到了燕赤霞,裂字成符术正是对方传授给自己。因为那个世界,她备受阴阳眼困扰,没有保命之法,在一次遇到燕赤霞后就求他给想个办法。
想起这点后,林莱随后就想起了更多那时候的记忆,其中包括她那时候的家人、爱人和奇遇。说起来爱人来,她那时候的爱人马介甫乃是一个狐狸精来着。
就是不知道这个世界,还有没有狐狸精了。
林莱觉得无论是她师叔四目道长,还是一休大师都见多识广,就想问问他们这个问题。
哪想到他们俩只顾着斗嘴了,一直到了饭桌上,两人还在较劲。
本来嘛,他们俩较劲就较劲了,林莱是管不着,可是——
林莱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俩筷子你来我往下,半盘子腊肉就那么窜出了盘子,往外飞去。
林莱:“!!”
林莱这下子忙出了残影,才在腊肉落到地上前将它们全都接到碗里。
接着,她对着师叔和一休大师笑得格外灿烂:“我说啊,珍惜食物这个道理,两位大师不会不懂吧!”
微笑再微笑。
四目道长:“!”
一休大师:“!”
他们俩连连点头,还老实了起来,珍惜地吃起了这次饭菜来。
当然,一休大师是吃素的,他是和尚来着。
被这么一闹,林莱就忘记了问狐狸精的事了。
而这个问题的答案吗?
这个世界确实是存在着狐狸精的,林莱之后还自己遭遇到了。不仅有女狐狸精,还有少有的男狐狸精,对方还意图上演“羊爱上狼”,不过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再说这次的僵尸。
这还是林莱第一次遭遇僵尸,她是说参与到僵尸围剿战中来。
根据九叔的说法,他们这次遇到的僵尸乃是跳僵,比一般二般的僵尸都要厉害一些,甚至这次的僵尸因为吸收了满月时的月光精华,还有受害者们的血液,差一点就要变成飞僵了。幸亏是差一点,不然他们几个都不可能全身而退。
林莱这次还贡献出了她的指尖血,还因为不太有经验,一次不成,第二次她狠狠咬了一口指尖,才挤出来血来,这就导致她那根手指现在还疼着呢。
林莱为此可是把这次的僵尸狠狠记了一笔,她还为此想着要研究下克敌的手段。
这个过程中,林莱的思路还跑偏了,她竟然想起《植物大战僵尸》了。不过仔细想想,僵尸主要怕的还真就是太阳精华,所以想《植物大战僵尸》里的向日葵,也没什么毛病。可惜这个世界是没有这种奇幻植物的,更别说豌豆射手什么的了。再有一个,僵尸是有实体的,他怕物理攻击,像是子弹、炮-弹这些对他是有用的,甚至于普通僵尸在炮-弹面前,只有被炸飞的份。
僵尸要是会说话的话,肯定会来一句:“时代变了!”
但炮-弹这些林莱就别想了,她不能搞来,可这是一个思路啊。
反正折腾来折腾去,林莱想到了以糯米做弹-药,再佐以符箓加持,至于器械吗?林莱刚开始想到了钉枪,后来她又觉得不痛快,便想到了暴雨梨花钉。
就是这暗器难弄,不过没关系,她这本就是实验性质,搞成功了那都算是意外之喜,就算失败了,也当是积累经验了。
这积累经验中包含了符箓方面的。
林莱在这方面很有自己的想法,她也不缺悟性,因此符箓成功率还蛮高的。
其中,攻击性最高的雷符,她现在也能十张中成功四张,这已经很不错了。
由此可见,能直接手搓雷的大师伯石坚多牛逼。
林莱进一步打听了下,才知道大师伯会五雷正法,是直接由祖师爷亲传的,而且他们那一代中只有大师伯一个人被选中了,这似乎也是一种潜规则,也就是一代中只有一人会五雷正法。到了下一代,也就是林莱这一代,还没听说有谁被选中,成为茅山派的天选之子呢。
林莱若有所思。
“师父,我能向祖师爷自荐吗?”
九叔闻言挑挑眉:“你可以去试试。”
林莱琢磨了下她师父这语气,觉得他鼓励成分还是居多的,于是就再下次供奉祖师爷时,默默在心里提了提这件事。
林莱她这么做的诚心诚意值还是不低的,看她这次供奉祖师爷的贡品,是最摩登的点心之一,中西结合的咖啡奶糕。
她自己都还没来得及尝尝味呢,就给祖师爷先品尝了。
结果,林莱没能等到祖师爷显灵。
她像模像样地思考起来原因来,秋生凑过来,嘻嘻哈哈地说道:“宝妹,是不是祖师爷没见过这种点心,不知道该怎么下口啊?”
林莱:“唔——有道理啊!”
秋生:“啊?”
林莱还想起去年她供奉给祖师爷的西洋糖摩尔登糖,当即就说:“看来我得另呈告书一封,呈报祖师爷这何为咖啡,何为摩尔登糖了。”
秋生好奇地问:“什么是摩尔登糖?”
林莱有些遗憾地告诉他:“就是一种西洋糖,我以前有一罐子,可惜现在都吃光了。等下次有机会,我再搞点来给你尝尝。”
秋生顿时笑着说:“那就谢谢师姐了。”
林莱矜持地抬了抬下巴。
林莱随后还真写了封告书,还用了她师父的印章——她现在还没有资格拥有自己的印章——然后呈报给了祖师爷。
当然,林莱并没有希望祖师爷收到了告书就显灵,她只是觉得这是一种敬爱祖师爷的行为,看能不能提升下祖师爷的好感值么。至于五雷正法,这种道术放在这儿实在是超规格不假,不过她也不是一定能要学会它的,毕竟她师父传授给她的道术,就目前来看还是够用的。还有一个方面就是修道修道,修的可不止道术呀。
还要修心才行。
最后就是她的第三只眼,她还没有研究透呢。
严格来说,她的研究有点停滞不前,主要原因还是迄今为止,它就出来过一次,这让她怎么进一步研究嘛。
就这样,时间来到了第二年。
这年夏天,文才流浪到了西蕉镇,九叔看他孤独无依,就将他领回了家,就这样文才成了九叔第三个徒弟。
他们三个,年龄最大的是文才,他比秋生大一岁,而秋生又比林莱大三岁。
不过论序齿的话,林莱就成了大师姐,秋生第二,文才第三,正好和他们的年龄反了过来。
这其中又以文才的身世最为悲惨,他早早失去了父母,原本跟着叔叔生活,可叔叔娶妻后,婶婶就觉得他是个拖油瓶,撺掇着他叔叔将他给赶出去。原本文才的叔叔还有些不忍心,但今年他婶婶怀孕了,为了自己的孩子,叔叔就狠下心来,将文才赶出了家门。文才不过是个半大孩子,力气也不大,最后只有漂泊无依地来到了西蕉镇,彼时他瘦的不成形了都,也不知道多久没好好吃顿饭了。
所以在林莱他们家,林莱先给他冲了碗鸡蛋茶,他都等不及凉一凉,就往嘴里灌,林莱都阻止不及。
文才就此烫坏了嘴,可他还是舍不得放开手中的碗。
林莱在心里叹息,面上不显,只有在之后每天都多分给文才一个鸡蛋。
这样过了一段时间,文才脸上才挂了肉,看起来没那么脱相了。
可家里毕竟多了一张嘴(秋生有家可回,现在他还是在他家吃饭居多),还是个半大小子,林莱顿时就有了紧张感。她这个月已经是第二次抱着她的钱罐罐们数她的小钱钱了。
是的,钱罐罐们。
她现在不止一个钱罐罐。
只是钱罐罐里大部分都是铜子儿,大洋只有那么一串。
看来她得想办法再存点钱和粮食以备不时之需了,从另一方面来看,家里多了个人,也能帮着家里分担点家务了。林莱最希望文才分担的家务,就是做饭,她还迫切希望文才能点亮这方面的才能,为此她还蛊惑挨过饿的文才,说厨师什么时候都不会饿死的。
文才觉得很有道理,他就开始朝着这方面努力。
林莱呢,在修习之余,还是养她的德禽,还有管她的菜园子。
这会儿又是夏天,她还搞了点水产。
她之前和村里的小屁孩们自诩是河神娘娘之女,就说过河水对她很有亲和力,她常常能逮到大鱼,这话并不算假。现在呢,林莱翻遍了她爹的书,又找到了留鱼法,就更是如虎添翼,常常在莱河,她的母亲河中有所收获。这其中她弄到的渔货,大部分都卖了出去,剩下的那些才留着自家吃,或者送给蔗姑他们。
林莱这天,就给蔗姑送去了半框鱼,还有两斤芋头。
蔗姑家里还有委托人,林莱没去打扰,而且她看她们也不想外人去打扰。
等到委托人悄悄地离开时,林莱才透过窗户纸瞧见个影儿,见那位太太珠光宝气的,只是看她背影,都让人觉得她带着挥之不去的愁苦。
蔗姑走过来,见她有点好奇,就悄悄地说:“那是某家的大房太太。”
林莱意会了这句话,可又没完全意会得了。
蔗姑摸摸她白白净净的脸,幽幽地叹了口气,“我们宝妹不需要懂这些啦。”她也立刻转移了话题,还恢复了一贯的活泼开朗:“我前天看中一个发夹,觉得你戴着肯定好看,就给买了下来。过来过来,我给你戴戴看。”
林莱从善如流道:“哦。”
蔗姑便拉着她,去了自己的卧室。
而那位大房太太呢,她丈夫近日就要娶第四房姨太太了,这位大太太就有点病急乱投医了。虽说确实有那样的秘法,可蔗姑并不会,她只想着这位大太太不要太钻牛角才好。当然,更可恨的还是她的丈夫,花心滥情,早晚得花柳病嘎掉。
蔗姑在心里咒完臭男人,才心情好了点,她又看看自己的宝贝宝妹,看她花骨朵一样,清香可爱,心情才彻底好转了起来,忍不住叮嘱了她句:“宝妹,听干妈的,只有像你爹那样的男人才值得依靠。”
林莱眨眨眼,似乎懂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只是她现在已经是道士了,不谈情说爱了。
等等,他们这一派是能结婚生子的,可林莱没这个意向,至少她现在就没有,不说别的原因,她现在也才虚岁十岁啊,只是个小学生啊,虽然她这辈子并没有去上学就是了。尽管如此,林莱为了不辜负她爹想要她读书,然后向上生长的心意,她平时还是没忘记读书认字的,甚至林莱还想着等过两年,她就找机会去学一学洋文。林莱想到这方面,有个原因是她现在很好奇在这种世界,西方的地府是怎么样的?是果然存在上帝和地狱吗?
林莱发散完思维,回过神来,看蔗姑还对她爹痴心不改,就打趣道:“可我爹很难追啊。”
蔗姑立刻附议:“可不是吗!”
所以她最近就爱上了兰花情戏班的女武生,严剑兰。
蔗姑还力邀林莱去看人家的戏,林莱觉得蔗姑还真有趣,就跟着她去了。
林莱还想起了蔗姑前一个墙头那个武生陈嘉艺,如今他所在的震声戏班在仍旧扎根在南梅镇,听说那陈嘉艺脾气改了不少,那震声戏班子还算前途光明吧。九叔也挺喜欢这个戏班子的,为此还打算在今年中元节,让镇长请震声戏班子到他们西蕉镇给鬼唱一场戏,对这个戏班子来说,他们也不算是第一次见鬼了,这不是一回生二回熟吗。
震声戏班子:也、也行吧。
这次,知道给鬼唱戏后,震声戏班子上下还算镇定,加上还有九叔坐镇,他们一个个强撑着演完了戏,等谢幕后回到后台,好多人后背全都是汗。
前面,鬼看客们也很满意,一个个听话地跟着鬼差们回了地府。
林莱跟着九叔仔细殿后,生怕有哪个鬼留恋人间,耽误回鬼门关。
等其中一个鬼差,对着九叔点点头,又说了句什么,九叔这才松了口气,跟着点了点头。
鬼差们带着鬼回去后,林莱就悄悄问九叔:“师父,鬼差说了什么啊?”她只能听到一句乱码。
九叔:“……我也不知道。”
林莱:“啊?”
九叔解释说:“只有吃了泥,才能听懂。”鬼吃泥鬼吃泥么*(注2)。
林莱顿时压了压舌头,这是什么对味蕾不好的设定啊。
九叔看了她一眼,“虽说你现在还只是个小道童,可往后为师的这部分工作,我看到时候只有你能接过去。”
林莱已经猜到了他要说什么,顿时就闭耳塞听起来,还自顾自朝后台走去:“我去给班主送报酬。”
九叔:“。”
林莱心说:她要接任这份工作也得好多年后了,等那时候需要她吃泥她再吃,现在?他休想骗她去吃泥。
林莱:‘呃。’光是想想她就觉得反胃了。
等送走了心有余悸的震声戏班子,林莱跟着九叔回了家。
今天林莱跟着忙活了一整天,饶是她精力充沛,此时也觉得好累、好困还好饿了。
“爹,你饿不?我去弄点东西吃。就粥怎么样?我之前让文才帮着熬了一大锅。”这是为了施食给孤魂野鬼,林莱还虔诚地念了《太乙救苦护身妙经》,主要是那段“甘露流润,遍洒空玄。拔度沉溺,不滞寒渊”。
九叔:“行。”
这时候文才听到声音,睡眼惺忪地走了过来,说道:“师父,师姐,你们回来了。对了,剩下的粥都让我给喝了。”
林莱瞪大眼睛:“‘都’?”
九叔有些心梗:“怎么没把你肚皮撑破。”
文才连忙说:“我有给你们留了几块煎饼,就在灶上放着呢。”
这还差不多。
林莱又让文才去煮点面,等面好了,她和文才将面和煎饼端进了堂屋。
林莱接着去喊她爹出来吃饭,等找到九叔时,他正在盘点冥币,旁边的炉子还点起了火。
林莱有点不解:“爹你干嘛啊?”
九叔说道:“要烧冥币给那几个鬼差。”
林莱正要“啊?”,就回忆起当时那个鬼差离开前的一举一动,发现他果然做了个通用的搓手指手势,顿时黑线,怪不得九叔当时没听懂鬼语,就很果断地点头了呢。就是他们师徒这不相当于今天给鬼差打工,鬼差他们不给他们师徒加班费就算了,临走还要向他们师徒讨要好处费吗?这对吗?
当然,林莱也知道也不是什么法师,都能有这资格给鬼差好处费的。
九叔这也算是在鬼差那边,排的上号了。
而鬼差那边呢,他们拿人手短,以后有事也会行个方便。
就是可怜了她爹这么浩气长存的得道高人,也得料理这些人(鬼)情世故。
林莱顿时就说道:“爹,你辛苦了!”
九叔听这一句话,就觉得美滋滋的,心说她果然是自己的贴心小棉袄。
虽然偶有漏风时,也无伤大雅。
起码这时候九叔是这么想的。
林莱呢,她是觉得自己这一天也辛苦了,所以为了犒劳自己还有她师父,她隔天睡醒后,简单洗漱了下,就去淘自己的存货了。林莱最终搬出了她的猪油罐,里面还有一大半白花花的猪油,其实说是一罐,可这罐子蛮小的,容量差不多有半升,饶是如此,林莱能攒下这一罐子猪油也不容易,平时她也很精心地保管这罐子猪油。今天不管了,她要大开猪油戒。
林莱便去喊文才,让他去米缸里挖米,“文才,咱们今天就吃猪油拌饭了!”
文才下意识地抹了抹嘴角:“好啊好啊!”
猪油拌饭,简单粗暴的美味,师徒几人吃的一般满足。
秋生也在。
他昨天生怕昨日之事再现,一天都没敢出门,而且他还给自己身上贴满了符箓(来自林莱,她这还不是免费的,秋生租用一天,需要支付她一瓶亮妹牌雪花膏,这个牌子本身就是南粤的,旗下产品还有牙粉和发油,在同类产品中称得上是物美价廉,看林莱现在就常用这个牌子的东西),这么一来,就算是鬼过来,对着这样的他也难以下嘴了。
现在中元节已过,还有猪油拌饭的香气在勾着,秋生就有胆量出门了。
他身上还零零散散贴了几张黄符,九叔瞧见了就说道:“秋生这躯壳是没上锁,能随意进出,可他身上缠满了刺啊,鬼来了都无从下嘴。”
林莱闻言则有点遗憾地说道:“我还蛮想看鬼被崩掉门牙的哎。”
她这么一说,文才就从碗里抬起头来,默默地看向秋生。
九叔没说什么,可他看起来对这个提议也有点兴趣的样子。
秋生:“…………”
秋生:“你们不要过来啊!”
大家:“哈哈哈哈哈哈。”
一时间,空气里充满了快活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