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嫁衣神功11

嫁衣神功11

林莱眼波流转, 语气温柔动人:“怎么个更亲近法?”

两人还共用一把青绸油伞,一举一动间好似呼吸都要交缠到一起。

花无缺被问的,直直痴痴地盯着她看, 却是呢喃道:“我——我不知道。”

他只是跟着心去那么说,根本就没有去想那么多, 那么深。

林莱心下叹息,却没有点破什么, 她只是收回目光:“这样。”

不等花无缺说什么,她撑住了伞道:“雨要下大了,我们且进去吧。”

花无缺不知为何怅然若失, 却来不及细想, 就亦步亦趋地跟着她往前进。

一直到了内堂。

林莱坐到上首, 侍女们送上了驱寒之物。

林莱是觉得无所谓, 可还是拿了块法制紫姜放到嘴里嚼了嚼,抬头又见他慢半拍似的, 就把侍女们送上来的另一碗姜汤往他那边送了送:“喝几口罢。”

花无缺听话地端起碗,喝了两口, 就放下来直看着她。

林莱示意侍女们退下, 等到内堂只剩他们二人时,才顶着他殷切的目光, 慢吞吞地开了口:“你方才说——不想要和我势如水火,这是怎么一回事?”

花无缺还以为她会提起那更引动人心的“更亲近法”, 不想她如今更关注“势如水火”这一节, 他一时有些怔忪,又有些难言的失落,可还是乖乖地回答她的问题:“和江小鱼有关。”

说着,他就紧盯着林莱, 看她神色有何变化。

林莱端过茶杯喝了口茶,冲散了嘴里的姜味,对他的答案没有多大的情绪波动。一来,她早就知道先前发生在他和小鱼儿之间的事;二来,他先前突然在意起小鱼儿,还说出了他的全名,就知道他们之间有她所不知道的恩怨情仇。

所以,她神情淡淡道:“是吗?我并不意外。”

相比之下,花无缺情绪波动就厉害得多,他袖子里的手蜷起来又松开,“无忧姐,你当真非常看好他的天赋,要收他做你徒弟么?”

林莱实话实说:“我是有过这个打算。”

当时小鱼儿那么说时,花无缺是半信半疑的。固然,小鱼儿说的那番话有理有据,可那时候小鱼儿那么说,明显是要分散他的注意力,好为他自己争取逃脱的时机。此外,就是花无缺还记得他和他无忧姐第一次见面时,她称赞自己的容貌,说她师父若是见了他,必然会喜欢他,又说他很符合他们门派收徒的条件,而小鱼儿呢?非是自己要贬低他,而是就事论事说,小鱼儿都并非容貌端丽,又气度不凡之辈,他更古灵精怪,那无忧姐收他为徒就更不太可能了。

然而他没想到,无忧姐确有收小鱼儿为徒的打算。

这太——

花无缺抿起了唇,低下了头。

林莱其实是故作冷淡,本意就是想逗逗他玩,不想半晌都没听到他说话。

林莱便看过去,见他低着头,手还攥紧了,心里一突,她不会逗过头了吧?

林莱顾不上其他,试探着喊道:“无缺?”

他应是应了,却没有抬头。

林莱:“!”

她从自己的座位上起身,走到他跟前,动作轻柔却又不容拒绝地抬起了他的头,果然见他眼圈红红的,原本清亮的眼睛这会儿更是蒙了层水雾般。

林莱叹了口气:“你这是怎么了呀?”

花无缺内心十分痛苦,他既不能违背师令,又没有想过恳求她可否为了他,不要去收小鱼儿为徒,只能将这一切自我消化,可结果呢,他只有默默承受痛苦。在她问上那么一问后,他都做不到将这份痛苦宣泄出来,只试图将这份痛苦留给自己:“是我失态了。”

他避开她的视线,眨了下眼睛,一直藏在眼里的眼泪顺着眼角滑落。

真可怜啊。

林莱伸出手来,用指尖点点他的眼角,惹得他颤动了下。

“唉。”林莱怜爱地叹了口气,“其实你和小鱼儿之间的事,在你来我林园前我就已然知晓个**不离十了——你奉命要杀江小鱼,而他哄骗你说我有意收他为徒,所以你一上来才说你不想和我势如水火,是也不是?”

花无缺睁开眼睛,满眼都是她:“是。”

林莱又说道:“你方才又从我这儿,得知小鱼儿并非是哄骗你,而是确有此事,在你心里我们双方已经不是如水火,两不相容的问题,而是咱们必将恩断义绝,从此以后再不相见,是也不是?”

花无缺想说“是”,可怎么都说不出口。

林莱偏要逗他:“怎么不说话啦?”

花无缺闭紧嘴,脸上都没多少血色了。

“说你呆你还真呆呀,”林莱见状心软了,又点点他泛红的眼尾,“我只是有意要收小鱼儿为徒,又不是他已经敬过拜师茶,和我是板上钉钉的师徒啊。”

花无缺像是久旱逢甘霖的旅人,眼睛猛然亮了起来,接着他又真心实意地说道:“可,无忧姐你确实看好小鱼儿不是吗,我不想你因为我而改变主意。”

“为什么不可以?”林莱这会儿哪里还记得她要做个乐子人的想法,就想哄好她眼前的乖狗狗,“就许你想要更亲近我,不许我也想和你更亲近吗?”

花无缺人都傻了。

林莱笑着摇了摇头,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又喝了口茶。她看上去从容不迫,和他的形容形成鲜明对比,甚至林莱还终于想起了她先前唯恐天下不乱的想法,心说她刚才是色令智昏了吗?怎么说出来的,和她想的截然不同呢?但是——林莱瞥了眼满心热忱向着她的小狗狗,要她改口说“我本来只是有意,可现在你作为移花宫少宫主,既是奉师令要绝杀小鱼儿,那我还就非要收小鱼儿为徒了”,她还真改不了口。

都怪小鱼儿。

小鱼儿太过敏锐,他两次计胜花无缺,都是拿她做突破口。

而小鱼儿先前都没正式认识过花无缺,却很敏锐地察觉到她的事那么牵绊着他。

那,要她去伤害他,那她还真下不太去手。

但要林莱放弃搞事,那也是不可能的。

林莱支起脸颊,又睇了眼纯真可爱的小狗狗。想到他刚才悲痛的源头,他不想她因为他改变主意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他从来没想过去质疑师令,没想过他可以不去杀小鱼儿。归根到底,是他从来都是将自我放到了最底层,将其他人以及她们的意愿放到了最高层。

可林莱又没办法去责怪他,因为移花宫宫主们从来都是将他当做她们复仇的工具。既然是工具,那她们又怎么会叫他生出个人意志呢。

然而花无缺终归是个活生生的人,他不会一直禁锢自我。

花无缺回过神来,他满心满眼地都是说也想更亲近他的她:“无忧姐。”

林莱:“嗯?”

花无缺又不知该说什么了,他明明有很多话想说的,无法,他只有呆呆地说:“我想叫叫你。”

林莱:“。”

她微微战术后仰,不甘心她变得被动了,就微笑着说:“这样啊,我还以为你想明白你为什么更想亲近我了。”

花无缺一愣。

林莱接着说道:“没关系,你慢慢想便是。”她话锋一转,说起了他和小鱼儿之间的事。

她说小鱼儿曾和她提及过,他被告知他的亲生父亲江枫,是被移花宫害死的。若是告诉他的人没有撒谎的话,那怎么说都该是小鱼儿向移花宫复仇才对。但如今既然是花无缺奉了他两位师父的命令,务必要亲手杀死小鱼儿,那是不是说明当年江枫之死,还有不为人知的隐情。

林莱分析完,便去瞧花无缺,期待他说些什么出来。

花无缺摇摇头:“我不知道。”

先前小鱼儿这么问他时,他很坦然地说他不知道,还说他不需要知道,可如今他这句话说的却有些艰涩。

花无缺还回忆起当他那么说时,小鱼儿的表现,小鱼儿不能理解,还骂他是不是有病,当时他不以为意,但现在他却紧张了起来。

林莱注意到了,她皱了皱眉。

花无缺跟着忐忑不安,“无忧姐是不是亦觉得我不问缘由,就要杀死江小鱼,并非道义之举?实则我对江小鱼并无任何仇恨之心,我要杀他全是为了完成我两位师父交于我的使命,是为了我移花宫。”

听起来,他这颇有忠义两难全的意思,然而林莱在意的不是这个,而是他这番话中,全是别人,没有“我”。

林莱摇了摇头:“其实我在意的不是你说的这些,无缺。”

她看着他纯澈懵懂的眼眸,觉得还是慢慢来吧,“别着急,我会慢慢让你明白的,我和你保证。”

花无缺似懂非懂,因为明白她的全然好意,就冲着她微微一笑:“好。”

林莱还能怎么办呢,她只有笑着问道:“饿了没?我请你吃夏天的饭。”

这夏天的饭中,有一道莲房鱼包外,还有一道厨房新学来的菜式,樱桃肉。

林莱还蛮喜欢的,给了厨房好评。

花无缺这次到林园来,仍旧住进了朱鲤馆。

他并没有说要去追踪小鱼儿,反倒是林莱仍叫人留意着小鱼儿的行踪。

对林莱来说,她是对小鱼儿和花无缺这兄弟俩之间的事情挺上心的,但不代表她就没有其他事情要忙了。像这次趁着她回到闵州,她爹就叫她过去搭把手,先是对他们家新添的生意有更深入的了解,这里的新生意指得是玻璃坊,还有围绕着那味被叫做小还丹而弄出来的制药作坊。

当下这边已经有了玻璃,这方面的技艺来自于当年跟随郑三保来到我朝的西洋工匠。另外,还有零散传教士懂些相关知识。

那些西洋工匠被朝廷招纳,有专门的去处,在那里专门为官家烧制玻璃,民间是接触不到的,传教士倒是可以,所以林海云就靠着自己的关系,和一些传教士搭上了关系,叫他们从西洋那边招揽过一些工匠来,没想到自家姑娘先一步弄出了那琉璃来,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那从西洋远道而来的工匠,林海云也没浪费了,他是觉得师夷长技嘛,只要能赚得盆满钵满那就不丢人。

林莱也这么觉得,她转头还叫来了在无忧岛上的鲁弄斧,叫他来进行学术交流。

鲁弄斧接到信后,欣然地跑了过来。

就此,他和那些西洋工匠,还有林家那些对琉璃、水晶等这些老祖宗传下来的古老工艺有研究的老工匠们一起扎进了玻璃坊,互相之间碰撞出惊才绝艳的火花,没多久玻璃坊就在单色玻璃上有了长足突破,烧出来的一组青色玻璃长颈瓶,其品质叫人惊艳不已。

林海云拿到这组花瓶后,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自家姑娘,巴巴地叫人来喊林莱。

等林莱过来后,父女俩围绕着那组纯色花瓶好好鉴赏了一番,不知不觉间都到了午间。

林海云叫自家姑娘留下来,他们父女俩一起用饭。

被送来的午饭中也有一道樱桃肉,另有他们父女都很爱吃的时令菜肴清蒸鲥鱼。

林莱品尝完鲥鱼的鲜美后,觉得晚饭她也不介意再吃一次。

林海云给她夹了一筷子樱桃肉,笑眯眯地说:“爹今年还是头一回吃这道菜,无忧你呢?”

林莱:“。”

看来她爹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林莱很淡定:“我第二回。”

“是吗?”林海云仍是笑着,然后他话锋一转:“这琉璃尊多珍贵啊,要让我送给段合肥那家伙,我还真有点不舍得。”

林莱:“哦。”

“可没办法,那小还丹中的有一味药材,还是谯城那边的品质最佳,而谯城那边的药材生意,段合肥不说掌握了八成,也得有七成,所以免不了要和他打交道的。”林海云说道,“说来段合肥膝下也只有一个姑娘,年纪吗,我隐约记得和无忧你差不多,也不知道她如今可有婚配?”

林莱:“。”

很好,她爹这是图穷匕见了。

林莱换了个筷子,给她爹夹了一筷子清蒸鲥鱼,“您吃。”对她爹意有所指的问题避而不谈。

林海云轻哼一声:“你别给我打马虎眼,你可这都是第二回将人带家里来了。也不知道是哪家小子,来了咱家都不说来拜会下家里长辈。”

林莱想了想说:“您要是想见一见他,也不是不可以。”

林海云瞪大眼睛:“你和他,你们——”

林莱微微一笑:“只是按照礼数拜会家里长辈而已,您看您激动什么呀。”

林海云:“……”

虽然是他提起来的,可人家真说要来拜会他,他又不想见人家了,可又不能不给自家姑娘面子,故而林海云就说他要等夏侯敏回来再说。

夏侯敏不日前去了羊城,去见一位闺中密友,差不多五六天后才会回来。

林莱无所谓地点了点头。

林海云:“。”儿大不由爹啊。

饭后,林莱没急着走,因为造船坊的人前来拜会了。

等见过他们,对如今造船坊的规模有更详细的了解后,林莱才从她爹那儿出来,回到她自己的地方。

林莱换了身衣服,问了侍女他人在哪儿,她才过去了他这会儿所在的水芸榭。

这座水榭借水而建,还靠着林莱自己的工坊逍遥斋,她这两年来爱上了雕刻,这半年来主要是木雕,弄这些的时候都在这逍遥斋内。另外,从四面八方送来的情报,大多时候也集中在那儿,故而逍遥斋附近常常有信鸽来回。

自有人看顾这些信鸽,再安置好它们传回来的消息,最后等林莱过目。

林莱例行去了一趟逍遥斋,才通过九曲回廊到了水芸榭,等她进到临水的那一间屋子时,花无缺听到声音就抬起头来:“无忧姐。”

他穿着一身白衣,往常用的玉冠换成了红色发带,长长垂了落在黑发中,衬得他端丽无双。

他看过来的时候,满心欢喜的模样不要再明显。

林莱听侍女说她不在的时候,他自己一个人自得其乐,悠然地等着她回来。

鬼使神差之下,林莱突然觉得她这样好像金屋藏娇哦。

林莱:‘……啊这’。

林莱一方面觉得这样蛮不错的,一方面又觉得她不能就这么把他单独留在她家后院,罪过罪过啊。这么想着,林莱就上前去,他献宝一般地将他这半天制作的扇面拿给她看。

扇面上的画,是他照着水芸榭的风景临摹的。

画风仍旧很白石翁,可自有他的一番灵气。

林莱看过后,心中有些欣慰,她觉得花无缺内心深处,是保有一分自我的。即使没有她,他也能自我唤醒自我的。

林莱看着扇面,脸色就柔和了起来,再抬头看他时,眼波动人心弦。

花无缺整个人都像是喝醉了一般,晕乎乎,陶陶然的。

他喜欢无忧姐这么看着他。

他也跟着笑起来。

林莱心说:‘有点傻。’

林莱鉴赏完新的扇面后,就拉着他来到逍遥斋,将其制作成了一把折扇。

她将折扇给他,让他拿着把玩。

他很适合拿着折扇,林莱一边欣赏这幅《浊世佳公子》,一边说道:“我这儿有小鱼儿的消息了。”

花无缺看过去。

林莱没有卖关子:“小鱼儿他误上了从羊城港开往锡兰的商船。”她说着,还没忘记从一旁的书架上拿出一卷地图来,指了指锡兰的位置,这个国家靠着天竺,自然资源丰富,地理位置又比较优越,在印度洋海域中,它算是个很热闹的贸易中转站。一般情况下,从他们这边开出去的商船,要是奔着锡兰去的话,去的时候是很少会在沿海个地方靠岸的,只有回来的时候才会较为频繁的靠岸。

至于小鱼儿是怎么误上这艘出海的货船?

只能说那可是小鱼儿,他做出什么来都不稀奇。

花无缺:“。”

他记下这个消息后,又好奇地看了看那张地图,对整个世界有了新奇的认知。

林莱见状便点了点地图:“更好奇这个啊?”

花无缺点了点头,他顿了顿才说道:“我会等江小鱼回来的。”这么说的意思,他并不会主动追着小鱼儿而去。

“那这期间你想过去做什么吗?”林莱又问道。

花无缺之前说是到江湖中闯荡,不如说漫无目的地找寻小鱼儿。如今小鱼儿出海去了,那他就少了追寻目标。那他其实到哪儿都无所谓,想到这儿,花无缺瞄了他无忧姐一眼又一眼。

林莱是拒绝的:“你不想跟着我。”

花无缺:“哦。”他低落地低下头。

林莱反而良心痛了起来,她没办法,另去搬来了一个箱箧来。“其实我有一件事要拜托你,无缺。”

他又支棱了起来。

林莱不由失笑:“是这样的,十大恶人中有一对欧阳姓兄弟,他们一个外号‘拼命占便宜’,一个外号‘宁死不吃亏’,我已经追踪他们兄弟许久,如今已然查清楚他兄弟二人当下的面貌和大致行踪路线,只我事情太多,一时没能顾得上将他二人擒获。而我思来想去,若叫我将这件事交由他人代办,只有无缺你最合适。到底这二人巧舌如簧,最是能挑拨是非,一般人便是武功高过他们,也很容易被他人找到弱点而攻之。”

花无缺就不同了,他有颗玲珑剔透心。

还对世俗凡物没有任何兴趣,那欧阳兄弟对上他,根本就是拳头打进棉花里,根本就使不上力。

像小鱼儿那般巧言善辩吗?花无缺类比了下小鱼儿,算是对欧阳兄弟的本事有了一定的认识,他欣然接下了这个委托,“无忧姐放心,我会好好将他二人擒拿回来的。”

他这样很像是在立FLAG,故而林莱道:“希望到时候不会平生波澜。”

花无缺神情从容道:“我对我自己很有信心的,无忧姐。”

他顿了顿又加了句:“只要——”

林莱挑了挑眉:“‘只要——’?”

花无缺垂下眼帘,“只要他们不像小鱼儿那般,拿无忧姐做幌子。”花无缺都有些感叹小鱼儿如此敏锐了,他只打个照面就找到了他的弱点。也不能说弱点,而是——他想着想着,耳垂就兀自染上了绯色。

林莱好笑地捏了捏他的耳垂,在他猛地抬头看过来时,神情自若地放下手:“那你可要吃一堑长一智哦。”

花无缺:“嗯。”

林莱随后将那个箱箧交给他,让他好好看一看欧阳兄弟的资料。

他看得很快,记忆力又很好,所以没多久就将欧阳兄弟的事迹记了个七七八八。

林莱随口考了考他,他都能对答如流。

林莱自是欣喜,不吝啬地夸道:“你当真是没有什么短板呢,无缺。”她再看他武功等级,比以前又高了几级。要是小鱼儿没有什么奇遇的话,那他和花无缺之间的差距只会越来越大。

林莱心说,要不要给小鱼儿安排个海外奇遇呢。

就像武侠不都有掉下悬崖,捡的武林秘籍等经典剧目嘛,小鱼儿作为男主角怎么能少得了这种待遇呢。

花无缺道:“和无忧姐相比,我这算不得什么。”

人长得好看就是不一样,这样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就是格外动听。

林莱笑得眉眼弯弯:“是吧是吧。”

花无缺跟着笑:“没错。”

他没有在林园多歪缠,就出门替他无忧姐办事去了。

以至于等夏侯敏从羊城回来,从相公那儿听到了自家姑娘招了外男来林园的事,想见一见人时,人已经没影了。

夏侯敏还挺遗憾的,又问那人姓谁名谁,师门何处。

林莱便如实相告。

夏侯敏自是知道移花宫的,她连花无缺都听说过,“人人都说他是翩翩佳公子,世无其二,当真如此?”

林海云想都不想地说:“假的。”

夏侯敏好奇道:“你见到他人了?”

林海云:“……没有。”

林莱忍笑,又在她爹看过来时正襟危坐起来。“爹他这么说,实乃是太疼我了,便看那些个外男天然不顺眼,是不是啊爹?”不等她爹说什么,林莱又对她娘说:“等无缺回来,娘亲见一见便知传言有几分真了。”

林海云被噎得不轻。

夏侯敏则是欣然答应了下来。

林莱想起了史蜀云,又说:“说来我找到了个好苗子,她练起青锋刀法来,因着她原本功法的缘故,反而事半功倍,可见她当真和我外公的刀法有缘分。等明日,我叫她过来,娘见一见她,可好?”

史蜀云家传功法是七色戎,有些地方和青锋刀法相得益彰,可见她就是天选徒弟了。

夏侯敏自然说好,又细细问了史蜀云情况,这才放林莱离开。

史蜀云承继了七色戎和青锋刀法,整日里都忙着练功,自是没时间陪伴史扬天。

史扬天颇为郁闷。

他不想闲着。

然而沈轻虹一事,至今进展缓慢。

这里面就用不上他。

史扬天都想要回长江上去了,林莱哪能放个LV70离开,尤其是知道史扬天当年是赫赫有名的长江大侠,和不知道多少水匪打过交道后。林莱便想着让他老人家转到海上发光发热,她先请他帮忙训练下她无忧岛上的下属,不求他们武功精进多少,他们能更适应海上生活,还能更精于和海盗打交道就可以了。

提升他们杀伤力,其实靠得更多的还是船队以及配置。在这方面,林莱是不吝啬投入人力、物力和财力的。

反正,她现在家底很丰厚的。

史扬天不太想重出江湖,林莱就“道德绑架”他,在他身边哀叹沈轻虹遗孀和其妹孤苦无依,就算沈轻虹余威犹在,可还是挡不住那等宵小之人对她们下手。

不是林莱非要这么做,而是史扬天就吃这一套。

不然当年他也不会因为愧疚,就去做平平无奇的艄翁了。

这么着,林莱又为无忧岛带来了一员大将。

无名岛那群老前辈们在知道这件事,就跑过来看热闹。

看完热闹后,东郭先生、祢十八等几位老前辈,拥着想去海外瞧瞧人家那边药草、医术等的云梦山人,一起乘坐从无忧岛经过的一艘大船,朝着天竺而去了。

林莱心念一动,保不准他们到时候会撞上小鱼儿呢。

那到时候小鱼儿就像是有了随身老爷爷,那也挺好的。

而这几个老前辈出海的所有花销,都由林莱报销。

云梦山人不必说,他是无忧岛的一员大将,至于无名岛老前辈们?他们所占据的无名岛,这些年陆陆续续产出了数船的沉香木,另有花木无数,这些也足够林莱为他们慷慨解囊了。

林莱为无忧岛带来了新气象的同时,她也没忘记留意了下旧人燕予。

不知是不是该燕予否极泰来,反正林莱从《五绝神功》中拆分出来的功法,他有一天当真是顿悟了,至此后武功突飞猛进。

这才短短几个月,他就要到LV10了。

虽说0-10级所需要的升级经验少,可他这个速度也很惊人了。

那南海剑派的小师妹何商秋也就LV10,掌门人何汉云的话,林莱上次见他时,他的等级还不到LV40。何汉云的几个弟子,林莱见过的三弟子丁少英也就LV25,由此可见如今江湖人才是多么凋零。

这么一对比下来,林莱自是高看燕予一眼,也不觉得他说话多茶言茶语了。

不对,这个还是要觉得一下的。

林莱可不想对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做理解。

话说回来,林莱这不是多关注了下燕予吗,发现他自己也意识到他武功突飞猛进了。为此,他有了更多底气,还扯着她的大旗,在无忧岛上的存在感一步步提高了上来。

此外,他还锲而不舍地装成是南海剑派的受害者。

从前他人微言轻,如今却不同了。

林莱挑了挑眉,这人这么记仇的吗?

林莱心念一转,回头就召见了燕予。

经过几个月的修养,燕予长高了一些,精气神和过去截然不同了,容貌更显昳丽。

他来到到练武场旁的石亭外,二话不说就恭谨地给林莱行大礼:“弟子拜见岛主。”

林莱叫他起来,把玩着手中黄花梨雕牧童骑牛杯,带着纯然的好奇问:“现如今那南海剑派掌门人亲爱的大弟子与二弟子都无缘掌门人之位了,你还待如何?”

燕予小心翼翼觑了眼她,试探着问道:“岛主可想要南海剑派一举一动皆仰鼻息于您?”

“那南海剑派怎么说都是这南海一众帮派的佼佼者,我要它唯我马首是瞻,怎么说都不太好吧。”林莱本来是没想让南海一众帮派中只有她一个人的声音的,可谁让佛郎机的舰队朝着这片海域跃跃欲试呢。他们在过去这半年,已经占领了爪哇群岛中的琅塔岛,这座岛屿最出名的作物就是肉蔻。佛郎机的野心昭然若揭,就算这并不是正史,是个架空世界,可有些大动向还是大差不差的,所以林莱认为她有必要早做准备。

而她这话的意思也很明显,她不好出面去做一些事,可燕予可以啊。

燕予很会做理解的,他自是完全理解了林莱话中的含义。

她想要自己做她手中一把刀,只管锋利,不管他到时候名声如何。

要说燕予愿不愿意,他当然愿意啊!

当下,燕予就再叩首道:“弟子任凭岛主差遣。”

林莱满意于他的上道,就让他在练武场演练一番,她若是心情好还能指点他一二。

燕予照做了。

林莱等他演练完,稍加指点了他两句,末了有些惊喜地说:“看来我为你寻来的武功秘籍十分合适你,你两者相契后,叫你哪怕比常人少练数年功,你再努努力也不会输给他们。说不得,再过上一年半载,你便是堂堂正正地和那岳、齐两位少侠比试,也能大败他们。”

燕予:“……全都仰赖岛主您慧眼识珠。”

林莱哈哈笑了两声:“也不是全部,你自有你的长处。”

燕予咂摸了下,发觉她并不是在嘲讽什么,而是真那么觉得。事实上,她先前那番话,也肯定了他的才能。要说没有动容那是不可能的,主要是在此之前,燕予就没遇到过任何一个正眼看他,又给予他肯定的人。

哪怕是他的生身父亲,都武断地认为他已经过了最佳习武时日,没必要再迎头赶上。

这么认为的还不止一人,渐渐地就连他自己都这么认为了,不想他在无忧岛上另有奇遇。所以说,他并不是块朽木,而是从前那些人全都误把珍珠当鱼眼珠子,是他们境界不够。

这么想着的燕予,平添了几分自傲。

对他的心理活动,林莱并不怎么感兴趣,她接下来就开始越级提拔燕予,让他能够正大光明地扯她的大旗,进而狐假虎威。

燕予恶心人的手段多多,不用多长时间,他就招来不少怨气。

偏偏大家都以为是燕予“恃宠而骄”,不敢抱怨到林莱跟前来。

这感觉就像是林莱是君王,燕予他像是西厂的宦官,宦官做的恶事,下面大臣们怎么能怪到君王头上呢,他们只会认为君王是贤明的,都是那该死的阉人弄权。

殊不知,那都是君王暗中授权的,目的自然是集权啦。

在林莱的暗中纵容和调-教下,燕予做的还可以。

林莱还让阎文豹带带他,又另外安排了些功课让他做,一时间燕予过得格外充实,他几乎没时间去想他的生身父亲,也几乎忘记了他其实是被他生身父亲安排来做间谍的。

他的生身父亲也快忘了他就是了。

初秋时节,林莱又回了闵州。

她和她爹,去到皖北给大商贾段合肥庆生。

说来他们两家情况还正经有几分相似,段合肥同样生意做得很大,在长江流域很能说得上话,他也只有一个女儿,帮着他管起家里的生意。不同的是段合肥是其他孩子都没站住,最后只剩下段三姑娘段云萝。

林莱其实可以不用去的,只她想会一会横江一窝黄花蜂,就顺道跟着她爹北上了。等到了地方,她先下船去办她的事,驾了艘小船来到了一窝黄花蜂的水寨,等他们所有人都到齐后,就拿生死符和他们挨个打了招呼。

一时间,水寨里哀鸿遍野。

当初小鱼儿觉得他都安全了,那事情就不大,就没和林莱说更多细节,还是后面史蜀云过来后,她从小鱼儿的只言片语中,捕捉到不少有用的细节,转头就一五一十地告诉给了林莱。

林莱这才知道这里面还有江别鹤的事。

别人都当江别鹤是侠义无双的江南大侠,林莱却是知道他就是个伪君子,心还特别黑。先前林莱没怎么江别鹤,是看他还能搞出什么事来,而这是有限制条件的,那就是她得清楚江别鹤在搞什么,还不能因为她的放任,就将江别鹤搞出大乱子,殃及无辜的。

再看小鱼儿接连被追杀,他自己都没能说出所以然来,就知道该当是江别鹤有个很大的阴谋,被小鱼儿不小心得知了。

这件事自然不能再被姑息。

林莱采取的应对策略,很简单粗暴但有用。

她拿生死符控制了横江一窝黄花蜂,先让他们感受到了生死符的威力,让他们为了活命,不得不成为她的傀儡。可惜他们只是和江别鹤有勾连,对江别鹤那个圈子的核心阴谋却不得而知,或许得等到江别鹤再用到他们时,他的阴谋才会彻底浮出水面——江别鹤费尽心思收服了横江一窝黄花蜂,自有深意,他以后必然会用到他们。

林莱想了想,就让横江一窝黄花蜂做起她的双面间谍。

林莱还没忘记问江别鹤还和谁有勾连,她想着回头要好好梳理一番江别鹤的人际关系,看他到底在谋划着什么。

等做完这件事,林莱才悄悄赶上了她家的大船,又跟着她爹去到了段家。

等从段家折返,还不等他们回到林园,花无缺就先带着欧阳兄弟来到了林园。

夏侯敏招待了他。

夏侯敏是觉得江湖中人对花无缺的评价,当真是名副其实。

她还敏锐地发现这位无缺公子,很依恋她家无忧。

他自己怕是还没有认清这件事,可一些言行举止中都透露了这一点呢。

夏侯敏若有所思。

等到林海云和林莱父女回到林园,夏侯敏叫厨下做了一桌他们父女爱吃的菜,为他们父女接风洗尘。她还拉上了作为客人的花无缺,林海云一开始颇有微词,可饶是他这么多年见过那么多形形色色的人,也得承认花无缺这般清逸非常的人,还是非常少见的。

林海云态度便稍微缓和了些。

直到——

饭后,几人在花厅用茶时,夏侯敏闲聊一般地问花无缺:“无缺贤侄这般出类拔萃,又年岁正好,不知道令师可有为你定下婚约?”

林莱:“。”

您这个问题问的真的好不突兀啊,娘。

林海云皮笑肉不笑。

花无缺呢,他愣了愣道:“并无。”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说着没有,却偏头看向了坐在另一边座椅的林莱。

林海云都要冷笑出声了。

夏侯敏则含笑看着这一幕。

林莱眨眨眼,觉得这傻孩子还真是藏不住心思,笑盈盈地回看过去,道:“你回答我娘的问题就回答,看我做什么呀?”

花无缺有些急切地问:“无忧姐可有婚配?”

林莱很爱逗他,这不就又逗上了吗:“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

只他们俩的互动对林海云来说太刺眼了,他重重地将茶碗往桌子上一搁。

这动静那么大,当然吸引了林莱的注意力,她看过去,就对上她爹冒火的眼睛,还有她娘揶揄的视线。

林莱:“……”

林莱:“…………”

她刚才是不是多少有点旁若无人了?

林莱并没有羞愤交加,她只是神情自若地放下茶碗,又用眼神示意花无缺,接着挤出笑容对她爹和她娘说:“我和无缺有他事要商,就先行告退了。”

花无缺跟着行了礼:“伯父,伯母,既如此,那小侄与无忧姐先行离开了。”

夏侯敏:“去吧去吧。”

林海云:“哼。”

林莱面色不变。

花无缺没有去细品林伯父的神色变化,就被他无忧姐拉着离开了花厅。

初秋时节,闵州的傍晚也是热的,林莱就拿过一柄檀木香扇扇着风,香风带过她鬓边一缕青丝,更衬得她清丽无双。

等拐了个弯,林莱想起了一件正事:“你顺利擒获了欧阳兄弟,这是大功一件。你有什么想要的奖赏没有?”先前她已经去确认过那两个人,确实就是十大恶人中的欧阳兄弟,他们俩精神萎靡,显然没少从花无缺这儿受挫。再严重点,他们兄弟俩怕是要怀疑人生——他们俩的那些话术,怎么在花无缺身上就不起作用了呢,不可能啊不可能。

花无缺脱口而出:“无忧姐到底订了亲不曾?”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她刚才说的话。

林莱顿了下,微微偏过头去看瞧他,眼带笑意:“你干嘛执着于这个问题的答案啊?”

她那样有如春风般的目光落到他身上,让他心跳加快。花无缺这次可算是明白了他内心深处的想法:“因为我心悦你,无忧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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