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旧是这个客栈。
陈忠像老狗一般躺在自己的床上,奄奄一息。远处公子用衣袖捂住嘴鼻,但衣袖却未能挡住公子的担心之色。屋子的中央,一名老郎中正在叮嘱着明叔。
“呕,呕,呕。”
床上的陈忠突然一个翻身,对着床边的痰盂,一阵狂吐。地面早已一片狼藉。
一旁的老郎见状中说道:“好了,现在没事了。照先前的方子,去药铺抓点药,吃了就好了。”老郎中一边说着一边收拾着自己的药箱。明叔则是从怀里掏出十枚通宝,递给郎中诚恳道:“谢老先生了。”
严肃的老郎中见明叔递过来的的通宝,脸上也是漏出了喜色,心道:明日添些钱,买只烧鸡带回家。
老郎中走了,明叔也外出抓药,公子也是出了房门。公子是去吩咐客栈的人,前来打扫。满地狼藉,在公子看来不过是用去几文钱,难不成还自己打扫。
房间变得安静,只有个十一岁的少年。
看着出门的公子,陈忠的心里颇是感动。先前,明叔去请郎中的时候,公子用手一直扶着长凳上的陈忠。左手累了就换右手,右手累了就换左手,如此反反复复。陈忠虽无法起身,但将一切都看在眼里。
小时的陈忠,日子过的非常艰难。母亲长年卧病在床,父亲去了边关当兵。小小的陈忠,便成为了家里的一家之主。父亲虽每月如期将所得俸禄寄回家中,但是小陈忠太小了,半斗米,不到一里的路程,却是要花上整整一个时辰。小陈忠,照顾着家里的一切。与军中父亲书信往来,也不曾抱怨,也不曾说想念父亲,只是说着一些小事。
五年前的一天,小陈忠收到父亲的家书,信上说父亲要致仕归家了。小陈忠非常高兴,将屋里收拾的干干净净。六岁的小孩,自是不知道军中人致仕归家,为何意!小陈忠甚至都没有发现,那并非父亲的字迹。
一个月后,陈忠的父亲回来了,坐着豪华的马车,两个大兵叔叔护送。父亲下了马车,走向小陈忠。小陈忠则是围住父亲转了几个圈,嘴里叫喊道:“父亲回来了,父亲回来了。”跑了好几圈,小陈忠才停了下来。
父亲问他:“书信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小陈忠立即挺直腰板,大声道:“男儿当自强。”说着,小陈忠赶紧抹掉了眼角的眼泪。
父亲看向小陈忠,满是愧疚。忍住落泪的父亲,在小陈忠看来,不过是不想让他的同袍看了去。
小陈忠的第一句话:“父亲,我可以坐一下马车吗?”
儿子的话,终是让父亲的眼泪落了出来。
父亲还未回答,一旁的大兵便是将小陈忠抱上了马车,大兵令车夫在村子里奔跑。马车内,小陈忠将头探出车窗,这般神气,小陈忠自是要让村里的人好生看看。一旁的大兵,则是稳稳的护住小陈忠。
马车在村子里跑了两个来回,最后停在了陈忠的家门口。父亲与另一外大兵叔叔,也已在屋外等候。
大兵叔叔抱着脸色青白的小陈忠下了马车,甲胄上满是污秽之物。大兵叔叔放下小陈忠后,对着父亲道:“头儿,没事,洗洗就好。”父亲看着两个叔叔,却是没有说话。
两个大兵叔叔费力的将一个箱子搬进了屋内,而后与父亲告别。他们骑着马,威风的走了。
父亲站于屋外,是默默的看着远去的大兵叔叔。小陈忠也是懂事,安静的站在一旁。
足足一刻后,父亲才走进屋子,小陈忠立马去牵父亲的大手。小手却是一空,什么也没抓住。父亲看着小陈忠,没有说话。小陈忠则是放声大哭。
小陈忠一直哭,一直哭。
父亲终是“受不了”,踢了小陈忠一脚,笑骂道:“哭什么哭,老子还在呢。去,打开箱子看看。”
父亲的一脚,反而让哭泣的小陈忠笑了起来。
这是父亲第一次踢小陈忠,小陈忠感觉到一丝异样的温暖。
小陈忠揉着屁股,走过去打开箱后,突然大叫:“哇。”随后立即捂住小嘴。
通宝,足足半箱,细数一下,竟有十五贯。难怪先前大兵叔叔合力才搬进了屋子。
破旧的屋内,父亲得意的看着小陈忠,小陈忠崇拜的看着父亲。
小陈忠再也不会被欺负了,因为他的英雄父亲回来了。
小陈忠再也不能游玩半日而归了,因为他的父亲没手了。
父亲的回归,让小陈忠的身心回归正常。只是可惜,父亲晚了一年,未能与母亲分别。
陈忠躺在床上,泪水不断的涌出。
十一岁的少年,吃尽了苦头,何时被这么关心过!
慢慢的,哭着哭着的陈忠,竟是满满的笑了起来。
老天,待陈忠不薄,让我相遇公子。公子,陈忠这条贱命,从今以后就交给公子了。
而这时,屋外传来了响动声,陈忠赶紧用被褥在整个脸上,胡乱擦拭,而后坐了起来。
屋外,客栈小二走了进来,公子则是站在门外。
屋内,小二打扫完毕走了出去,公子等了一会,才走了进来。
坐在床上陈忠见公子走来,小嘴一张,正要一番豪言壮语,却是被公子挥手制止。
公子道:“好好休息,别说话。”
听着公子的话,陈忠的内心几乎都要融化了。正要说些感激之话,却又被公子打断。
“今日付给郎中的钱,从你的月钱里扣。”
公子说完此话,不待陈忠回答,便是走了出去。
陈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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