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其实,苏晓末根本无法“心如止水”。
林力呢,8月28日已跟着表哥入藏求学了。
准确地说,入藏谋生了。
“他爸,你说林子和他哥上车没?”林母边做饭边对老伴念叨着。
“看把你愁的,娃没出过远门,志飞还不知道?就你一天爱唠叨!”
“唉。”
林母不再言语,可她还在担心着儿子,头一次出门就去西藏,那么远的地方,连个熟人都没有,这万一遇到啥事可咋办呢?
其实,林父哪是不担心儿子?他只是不愿诉说罢了,正像林母担心的那样,他同样为儿子的路途煎熬?可既然做了抉择,他又无法改变,儿子走的那天,他没有把他送远,不为别的,只是害怕一向坚强的自己会忍不住落泪,作为父亲,他舍不得儿子,但又不能不让儿子离开自己,这种矛盾的心境迫使他只是站在门前看着儿子渐渐远去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然后一个人独自坐在门前的小石凳上“吧嗒”着旱烟。
现在,他又想到了儿子临走时的情形,也情不自禁地卷起一支烟点了起来,太阳越爬越高了,院子里的老黄狗惬意地享受着晨光,慵懒地趴在地上,偶尔睁开眼睛或者竖起耳朵。整个小村庄格外清静,像是安静地沐浴着这金黄色的晨光一样,时不时村东头的犬吠声在村西头都可以听得格外清楚。
“他爸,林子去上学你到底借了多少钱?原先你说怕他知道,现在总该让我知道啊!”林母看着老伴只是一个劲地吸烟,以为他在为钱的事发愁。
“嗨!你知道又有啥用?”
林父这么说,林母便作罢,她明白自己知道的确没用,便又忙活其他事了,可林父似乎并不愿就此打住,又接着说道:“咱家有多少钱你还不知道?”
俩人都不说话了,林父的烟也燃尽了,突然,院子里的老黄狗却一声紧着一声地叫了起来。
“去看看,谁来了?狗咋叫得这么急?”林母对坐在一旁的老伴说。
“能是谁啊?”林父嘟囔着走了出去。
他走出厨房,院子里空无一人。“奇了怪了,这谁来了咋话也不说就又不见了?”林父自言自语。
“不许叫了!乖乖窝着!”林父转身对老黄狗喊,他心里熬煎着,几十年了,他还没借过别人那么多钱。
老黄狗像是洞悉主人的苦处,乖乖地窝在了墙角,可它的一双眼睛还在警惕地盯着院外,耳朵高高竖起,丝毫没有放松。
“叔叔,在家啊!”林父回过头来,看到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孩站在自家院子门口,他寻思着自己也不认识这姑娘啊!咋还叫他叔叔呢?
“孩子,你找谁?”
苏晓末连忙说:“叔叔,我找林力,他是住这儿吧?在家不?”
林父有些惊讶,竟不知所措地看着还站在院门口的女孩,过了好一会儿才又问:“你找林子?”
苏晓末见林父这般迟滞,只得傻傻地笑,不过总算找对了地方,她只听林力说过他家的大概位置,这一路上,也不知问了多少人才算在这偏僻的小山沟里找到了林家。她赶忙连连点头:“嗯,嗯,他在家不?叔叔。”说话的时候,苏晓末居然有些激动。
“他爸,吃饭啦!”林父将欲出口的答复被老伴打断了。
“哦!知道了!”
“孩子,你先进来,吃了饭再说。”林父将苏晓末喊进院子。
说是院子,只是自家用土夯实而建的小土墙罢了,高不过两米,院门口因为少门而略显单调、突兀。
“谢谢叔叔,我已经吃过饭了。”
这次轮到苏晓末的话被打断了,“这孩子,你既是来找林子的,那就是他的朋友,山里没别的,吃饭还推辞?”林父说得如此顺口,连他自己也没有觉察。
苏晓末便不好拒绝,只好在院子里站定,老黄狗这次没再叫,甚至欢快地摇起了尾巴。
“他爸,你跟谁说话呢?”林母盛好饭,却不见老伴回来,边往外走边问。
“阿姨好!我叫苏晓末,林力的同学。”
林母刚出门,苏晓末就简单地介绍了自己,林父也才知道原来眼前的这个“画儿里的人”是儿子的同学。
林母看着苏晓末,同样愣了半天,直等老伴提醒才又热情地把她叫进了屋子。
“孩子,山里人家,屋里乱,别见笑。”林力父母把苏晓末叫进了屋子,林父随即示意老伴去厨房盛饭,自己则忙手忙脚地准备收拾屋子。
“叔叔,不用收拾,不用收拾。”苏晓意图阻止。
“没事,孩子,你先坐会儿,山里比不了城里,你看这屋子摆的。”说完,林父递来一把椅子,年代感十足。
苏晓末阻止不了林父,也就不再言语,她环顾四周,古朴滞后的自建房屋的确超出了她的想象,尽管曾三番五次构想,也听林力说过不少,可当真的站在林家时,还是颇为震惊、难以接受。
小小的“土屋”她倒见过不少,大多是在电视画面及外出游玩时匆匆一瞥,在她的印象里,就算土屋,至少外层也要涂上一层白颜料,稍稍宽裕的家庭,前墙还要用砖头水泥替代黄土,像林家这种真正的土屋她还是第一次入内,门口的土炕也不知默默地发挥了它多少年的效用,把整面土墙熏得一片黝黑,其他三面墙上的黄土则正好与之形成鲜明对比;再看看地面,高一块低一块低洼不平的模样似乎见证了几代人成长的足迹。
她想要坐下,却下意识地看了眼椅子,这种从小到大从没真正目睹过的东西,然而,仅仅一瞥,她却丢掉了坐下去的勇气,这似乎专属于农家的小木椅竟也像其他物什一样满是土渍,但她不能一直站着,匆匆偷摸木椅才发觉这看似满是土渍的“脏玩意”竟然一尘不染,这也算是终于让她又有了坐下去的勇气。她连忙坐定,幸好林父仍在忙着收拾屋子,并没有一直注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