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顶端,乃是皇帝,其中间,乃是你们,是士族地主,最底层,就是天下黎民。”
若是依着封建体制来说,皇帝应剥削各地地主,而由各地地主分别剥削地方上的黎民百姓,这样一种体制极大的减少了地主与皇帝的冲突。
在这样的体制下,地主们损失的不过是利益罢了,地主不是资本家,他们不看重利益,看重的是对地方上人力的控制。
资本市场你死我活,但是地主的土地,就在那里,那是可以万万年的东西。
这样一种体制压制了皇帝这一最上层的权力,而放大了中层地主们的权力,使地主们可以更有力的镇压地方上的农民,从思想上,从武力上。
这就是西方封建史上没有一声‘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缘故。
在我们的春秋战国时期,我们亲爱的农民同志也是没能力喊出这一声的,直到秦始皇开始收权,建立中央政府,地主与皇帝的斗争撕开了黑夜,使得起义的星火燃进了农民的心里。
哦,多么伟大的皇帝!他亲自掘出了自己的坟墓,好让农民们把他埋进去,再踩上一万只脚。
因此,华十二展示出的三角体并不是剥削利益上的三角体,而是权力层次的三角体,至少在名义中,皇帝统治万方,百官替皇帝牧民。
这样神奇的一幕,引得殿中众人惊异不已,若非【住口咒】没有解除,估计此刻殿中已经讶声一片了。
一挥手,华十二把三角体的三个层次打乱,底层安稳不动,而皇帝一层与士族地主一层分列左右,它们趴俯在农民的身上,有血色的管道从这两层延伸,黏连到底层上去。
有什么东西被它们吸走了。
是血。
这样意象的展示,华十二认为他们是看不懂的,于是说道:“你们与皇帝一样,都是从黎民百姓的身上吸血来维持你们的权势,你们的荣华富贵。”
在这一点上,华十二无意多说些什么,每多吐出一句,他就会更多一点的认识到眼前这群衣冠禽兽的邪恶,加深一把捏死他们的冲动。
“王朝稳定与兴盛,是为什么,为什么一个王朝总是再走下坡路?你们在这其中产生的作用是什么样的?我想这一点,你们都不知道。”
孔子那一本《论语》是好的,它描绘了人类最基本的道德标准,而孔子本人也代表了他那个时期的先进思想——即是把知识下放,扩大统治阶级的基本盘,增长统治阶级的力量。
然后先进与落后总是动态的。
在春秋战国时代先进的思想,在封建的中央集权时代就是平庸的,甚至会是落后的,于是有宋朱熹之理学,有明王阳明之心学,不断的为儒学思想鼎故革新,维持新形势下,儒学的先进性。
从论语延伸出的诸门典籍,使地主们也生了幻想,认为自己真就是个君子了,而这,也符合了他们的利益,即从君子的立场出发,反对皇帝,镇压不遵从封建道德的百姓。
有这一层君子的包装,地主们很少去思考自己究竟是何物。
“从刘邦建立的汉朝,我称之为西汉,在其末年,天下烽火不断,朝中权臣篡逆,朝外生民起义,两百年而已。
而今刘秀建立的汉朝,我称之为东汉,也快到两百年的关口了,已经有许多王朝乱象,诸如黄巾起义,而权臣,似乎就藏在你们之中。
西汉有文景之治,汉武盛世,而东汉有明章之治,永元之隆,这都是发生在朝代的早中期,难道晚期竟没有一个明君能带来盛世么?”
华十二不断抛出问题,但由于文法,词句与此代不一,所以即便宫中人都是这时代地主群体中的经营,但理解起来也颇为困难。
而袁隗听到‘权臣’那句,心神一缩,其家四世三公,乃至下一代时,小儿辈业已头角峥嵘,在他心中,王莽事不可为之,然伊尹霍光事,或许未必没有机会。
伊尹已远,不知详细;而霍光虽未篡逆,一个权臣的声名却是跑不了的。
“是没有明君?还是没有了维持明君存在的力量?”
华十二把手一指,示意众人去看三角体,“在王朝早期,皇帝从平民百姓上吸取的血,得到的力量是比你们多的。”
三角体上,皇帝吸血的管道比地主吸血的管道粗的多了,每次朝代兴亡,都是对地方中小地主势力的大洗牌,大型地主或能保全,但力量也会有或多或少的损失。
华十二接着道,“这样皇帝就有了镇压你们的力量,所以一个盛世就来了。
但是你们总是把皇帝的百姓变作你们的,于是王朝来到了中期,这时候的皇帝还能凭借政治手腕与智慧,加上一些运气,再造一个盛世。”
在华十二说话的过程中,三角体上皇帝吸血的管道逐渐畏缩,而地主吸血的管道渐渐粗大。
而华十二所说的运气,乃是天气因素,封建时代,农民种地基本全靠天气。
“乃至晚期,你们已把原属于皇帝的大部分百姓变作了自己的被吸血者,皇帝已经无从吸血了,而你们虽也在维持这个国家,但你们的利益与皇帝的利益并不是一致的,于是矛盾产生。
盛世也就再也来不了了。
王朝在走下坡路的过程,就是你们壮大的过程。是你们亲手毁灭了自己的王朝。”
华十二说完这一句,把三角体随手打散,道:
“那么再回答那个老头的话,我为何要让十常侍扶持着刘协登基,那是因为宦官是皇帝权力的延伸,而维持天下稳定,就是要奠定皇权与你们,我称之为士绅权力的平衡。
为此,我让何进与十常侍结盟,使他们联手,抗衡你们,这样的局势,是我认为维持天下稳定的关键,这样的回答,你们还满意吗?”
并非是华十二不知道那老儿的姓名,只是故意如此,不愿题名道姓而已。
消化过一阵,袁逢道:“先生,您的言语太……”
想说荒谬,却又不敢,一时踟躇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