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进深为叹息,拾起宝剑,回了座位,他扫视左右:“正要诸君教我,何来万全把握?”
一众人都默不作声。
“哎呀!”何进又着急起来,“诸君怎么都不说话?你等皆国朝智谋俊杰,难道此时竟连一个计策也说不出来么?”说话间,他又要站起来。
“大将军,此事需从长计议。”
又是袁绍出言,余人讷讷,皆无言也。
一群矮子里面拔高个,居然显出一个袁绍来。
“从长计议!从长计议!”
何进果然又站了起来,“若要从长计议,我何须今夜就召集尔等!群臣今日多已经拜了新皇帝,时日迁延,就是我等有万全准备,怕也不能动了。”
“先皇帝何其不智也,怎立一孺子婴儿为帝,如此,国朝大事岂不皆操十常侍之手,大汉危矣!大汉危矣!”
座中一人忍不住哭泣,看似哭得大汉,实则哭得士族。
十常侍在朝,党锢难解。
然而由于历史阶段的局限,士人们并不清楚,这是汉王朝衰落的证明。
东汉业已二百余年,在大中小地主对汉朝的不断蚕食之下,汉皇已经无力掀起一场对朝堂上大地主势力代言人的打击,而所谓党锢,正是汉皇无力的证明。
党锢打击的只是士人势力的边边角角,若汉皇有力,则此时该再添一酷吏,兴大狱。
唯有对朝堂官员的正面压制与残酷诛杀,才是一个王朝兴盛的证明,代表了王朝主可以对天下土地做肆意的支配,随意便可以戮除大中小地主的九族,剥夺其土地。
党锢之下,士族名败实存,因党锢而起的无数名士正是士族强大实力的无意识证明。
而党锢之下,被正面打击的名士居然能四处乱跑,这不仅说明了士族内部强大的向心力,更说明了王朝主对地方土地的把控。
简而言之,地方官员已经不能作为王朝主把控土地的支点了,于是他只能派遣宦官流窜地方,用以说明皇权的存在。
收回题外话,何进府上,一人哭,十人哭,继而满堂皆哭,今夜来何进府上的,无不是‘忠心’汉室之辈,想到皇权就要被宦官彻底掌控,怎不心生哀泣。
不过也有例外,袁绍就不哭,也不知是因为什么。
“哭!”
何进拔剑,问曰:“尔等能哭死十常侍否!再有哭者,我将剑斩之!”
他提剑巡回左右,果然止住了堂中哭泣声,却变得鸦雀无声,只听见何进言说:“十常侍纵是权利滔天,也是肉体凡胎,岂能吃我一剑?诸君何以如此畏惧也?”
袁绍答曰:“大将军,我等非畏十常侍小人,乃畏大汉天威。
十常侍区区,不足挂齿,然彼辈长于宫中,操纵国权,先帝信任彼辈,却仍能从贤人之言而制衡之。今朝更立新帝,三岁幼儿,岂能制衡彼辈小人,长此以往,天下将皆操于小人之手。
因此,大将军非是应对十常侍,而是应对整个天下啊!”
何进道一声:“危言耸听!”却也收回宝剑,落座了。
这一夜,毫无进展。
天空中,华十二居于云中宫殿,收听着何进府上的言论,评论道:“何进勇而无谋,果然不是个成事的。但这个袁绍,可是刷新了我的认知。
史书上是怎么评判这个人来着——谋而无断?
一个勇而无谋,一个谋而无断,也算是绝配了吧,啧……就怕他勇而无谋,也有谋而不断的缺陷呐。”
他这一座云中宫殿倒没引起惊奇,乃因夜深,汉末的夜晚黑漆漆,到处宵禁,岂有灯火。纵有灯火,区区微光,也照不破长夜。
唯有工业时代的光可以驱散黑夜,而农业时代么……人们只能在黑夜中瑟瑟发抖。
第二天,群臣依旧串联,然而这一天的话题里就把天上的那人给带上了。
“此‘人’可以为我臂助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