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位于闹市区的荣华米店门前又挤满了人,大家伸着脖子,踮着脚,向大门上观望着,人们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原来米店的黑色大门上贴着一张大大的黄纸,上面写着:
招贤榜
天皇皇
地皇皇
我家主人闹病殃
哪位君子通医术
恭请过来帮帮忙
如能治好主人疾
黄金白银大大赏
“前两天招募金童玉女,今天又寻求良医了,马阎王这是怎么了?”
“你还不知道啊,听说他得了一种怪病,要死要活的,昨天折腾了一宿。”
“活该!这回老天爷算是开了眼了,这叫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种下阴损,折损阳寿。”
“你小声点,别叫人听见!”
一位郎中模样的中年人领着一位学徒打扮的小伙子挤进人群,撕下了招贤榜。
两名家丁把师徒二人领到了米店的里屋。
这师徒二人其实是麻九和婉红装扮的,麻九贴上了假胡子,脸上也做了一些处理,戴上了四方巾,穿着黑色的直裰长衫,而婉红穿上了灰色的男式短褂,挽起了头发,脸上也抹了一些颜色深的特制泥膏,并将头发用丝巾裹了起来,婉红背着一个大大的药箱。
此刻,账房先生正悠闲地坐在柜台里面哼着小曲呢,一看家丁领来了郎中模样的人,没等家丁开口介绍呢,就赶紧谦恭从柜台里迎了出来。
他扫了麻九婉红一眼,神情略一迟钝,便满脸堆笑地问道:“先生好年轻啊!您是本地的郎中吗?”
“小医游走江湖四海为家,救死扶伤无牵无挂。”麻九略微收拢了舌头,粗声粗气地说道。
这几天,麻九婉红两人没少和账房先生打交道,又是报名,又是面试,还在账房先生的带领下,进了马阎王府,弄了吃丹药飞天的一幕。
因此,麻九婉红两人的身形和声音账房先生颇为熟悉,虽然,在账房先生的脑子里,两人已经吃药身亡了,但,也要注意,千万不能叫他看出破绽,所以,麻九不得不用假嗓子说话了。
“怎么称呼您呢?”账房先生又开口问道,同时仔细打量着麻九。
“小医林广,这是我的徒弟小姜。”麻九用手指了一下婉红说道。
“林医官,年轻有为啊!俗话说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本人相信您有几把刷子,不过呢,按照常规,咱们还得聊上几句,您不介意吧?”账房先生观察了麻九半天,有些阴阳怪气地抛出了几句话来。
“不介意!不介意!先生尽管问,问医问药您随便。”麻九伸手捋了一下假胡须,神态很自信。
“那太好了,林医官,请您说说,您都擅长看什么病呢?”账房先生眨眨老鼠眼睛看着红光满面的麻九开口问道。
“小医能治妇人不孕男子无精,肺痨咯血大便不通,气虚体弱嘶哑无声,跌打损伤疮癣瘤痈,公鸡下蛋母鸡打鸣,这么说吧,不管什么病症,只要是人得的,我都能治,保管手到病除,可以说是妙手回春呀!”麻九轻轻摇着头说道,那神态仿佛在背诵古文一般。
“您的话可当真?听着有点天下第一的味道,哎呀,您能说个您手到病除的实事吗?”账房先生将信将疑。
“小医说话一向幽默,但,保管无假话。要说手到病除的例子,倒是不少,小医前一段给通州城的王妃治过头疼的病,那是连宫廷里的太医都治不好的,小医只用一个小小的偏方,就给她彻底治愈了。小医认为,不管什么样的疑难杂症,都有应对的办法,只要找到了方法,没有攻克不了的疾病,俗话说的好,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吗!”
听了麻九的话,账房先生吧嗒吧嗒嘴,似乎在品味麻九的话,脸色阴晴了老半天,终于绽放了灿烂的笑容,他朝麻九点点头,再也没说什么,接着,猛的一挥手,冲着站在门口的家丁喊道:“备轿!出发!”
片刻之后,两顶考究的四人抬花轿载着麻九婉红向城西马阎王家奔去,这两顶轿子正是昨天载着麻九婉红的轿子,一顶呈红色,一顶呈蓝色,只不过昨天麻九婉红的身份是金童玉女,而今天却是师徒郎中了。
账房先生依然骑着那匹白马跟在轿子的后面,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看来,他也许一宿没睡。
几名黑衣短打扮的家丁跟在后面,手里握着刀棒之类的东西,像一群气势汹汹的乌鸦。
很快,一行人就下了官道,过了奈何桥,来到了马阎王家的大门前。
麻九看到黑色的大门洞开着,右边一扇门的门板严重损坏,破了一个大洞,似乎遭受了巨大的撞击,一匹黄色的草地马侧卧在大门旁,头颅变形,满头是血,已经气绝身亡。
马阎王居住的套院里,衣服被子扔了一地,有的挂在了果树上,特别难看,锅碗瓢盆的残片也到处都是,马阎王洗澡的大木桶已经被砸破,横躺在地上,马阎王所骑的黑马四蹄朝天地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嘴上凝结着黑黑的血块,它已经被马阎王活活累死了!
五六个女仆仍然绑在果树上,她们耷拉着脑袋,纹丝不动,像一尊尊的雕像,似乎已经没有了生命的特征。
听到麻九几人的脚步声,有的女仆缓慢地抬起头来,呆呆地望着麻九等人,显得很麻木很冰冷很无助。
账房先生和几个家丁带着麻九婉红来到了五间正房的门前,刚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了大声的喝骂,还有摔打东西的声音。
“还他娘还当过太医呢,我看你连蠢猪都不如,你他娘折腾半宿,都给老子折腾馊了,又吃这个,又喝那个的,一会儿酸的,一会儿苦的,一会儿咸的,整了一溜四三招,老子非但没好,反而更加刺挠了!你小子纯粹他妈一个庸医,骗子,十足的骗子!赶紧给我滚,滚,滚!”
喝骂声刚刚落地,大门当啷一声开了,一位郎中模样的人撞了出来,脚下一闪,扑通一声栽倒了,身上的药箱摔到了地上,药品和器具洒了一地,样子十分的狼狈。
此人有五十多岁,面色苍白,显得有些瘦弱,一脸的风霜痕迹,见麻九几人站在眼前,顿时又是一脸的羞愧,赶忙挣扎起身。
麻九见状,赶紧上前一步,伸手扶起了郎中,并从兜里抓出了一块银子,塞在了郎中的手中。
老郎中两眼盯着麻九,嘴巴蠕动半天,想说什么感谢的话语,可还是没有说出口,但,眼睛已经明显潮湿了,感激之色取代了原来的羞愧之色。
“您小心一点,年龄大了,走路不要太着急了。看见没有,那边果树上绑着的妇女有一个鼻子受了伤,麻烦您给处理一下,拜托了!”麻九拉着白面郎中的手,指着一棵果树说道。
白面郎中收起了银子,有些勉强地朝麻九点了点头,而后哈腰收拾物品。
账房先生把麻九婉红两人让进了正堂。
此刻,马阎王光着身子,只穿一个短短的裤头,坐在大大的太师椅上,手里拿着一把大砍刀,正呲牙咧嘴地用砍刀刮着自己的肚皮,两名女仆拿着巨大的痒痒挠在他身后不断地挠着,马阎王浑身紫红,肚皮和大腿露出了丝丝血迹,后背横横纵纵地分布着道道血印,右边太阳穴蹭掉了一块皮,有些青紫。
他的背后墙上挂着一幅猛虎下山的水墨画,斑斓猛虎从山上丛林中蹿出,威风四射,气势逼人,呼之欲出。
画幅的两侧挂着一幅对联:
蛟龙出海凌空去,猛虎下山御风来。
看到麻九几人进来,马阎王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眼睛瞟向了麻九,眨动着牛眼,似乎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