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美丽的大眼睛剜了麻九两下,把瓦盆蹬到了一边,朝坐在椅子上的麻九说道:
“大傻子,作为你信口开河的惩罚,你把洗脚水倒了吧!”
看到婉红面色平静了,麻九心里一块石头落地了。
他朝婉红点点头,站起身,趿拉着鞋,端起瓦盆,打开房门,把水倒在了窗户前的花池子里。
月亮已经西斜了,夜深了,天气更冷了。
麻九回到屋里,打了几个冷颤。
婉红见状,看向麻九的眼神顿时温暖了许多。
温情洒在了麻九的身上,麻九心里顿时又燃起了一缕火苗,跟刚才在院子门口的感觉一样。
被冷风吹出的寒意顿时消失,浑身还热乎乎的,脸上开始发烧。
麻九向四周打量着房间的情况,看看哪里能蜷缩一宿。
书桌案上,有点长度不够。
方桌,吃饭的,更小的可怜。
把椅子连起来,可行,不过,不但坠腰还不能翻身。
看见麻九站在屋地中央,左看看,右瞧瞧,婉红马上明白麻九的心思了,她朝麻九诡异的笑笑,伸了一个懒腰,说道:
“你困了?想睡觉咋地?”
麻九闻言,假装打了一个哈欠,眯起眼睛,说道:
“的确有点困,昨晚没睡好。”
“为啥没睡好呀?想谁了吗?”
婉红说话的时候,语气高扬,眼角笑意浓浓,很显然,是在故意打趣麻九。
一看婉红像个调皮的猴子,笑嘻嘻的,仿佛在自己的眼前竖起了一个杆子,要耍笑自己的样子,麻九不禁心里一喜。
好!
这叫兔子撞在腰眼上----正中下怀。
“真想一个人了!”
婉红一听,一片红晕飞上双颊。
愣了几秒,还是忍不住问麻九:“想亲人了?”
“不!不!是一个女孩。”
“白天大街上看见的?一见钟情了?”
“不是!我这人因循守旧,是想我家隔壁的女孩了,想小时候和她一起过家家的情景,可浪漫可温馨了。”
“小孩游戏,有啥怀念的!”
“师姐,值得怀念的多了,繁星明月,二人世界,小门一关,飘飘欲仙,煎炒烹炸,灶坑冒烟,锅碗瓢盆,柴米油盐,墙贴贵子,炕放八仙,鸡鸭鹅狗,小猪撒欢······”
麻九还没说完呢,就让婉红摆手制止了,说道:
“得了!得了!又满嘴跑大车了,简直是酸了吧唧,傻话连篇,油嘴滑舌,嗓子冒烟。
喂,你可没有童年记忆了,这又是胡编乱造的,对不对?”
“不是瞎编的!不知怎地,脑袋里突然冒出了那样的情景,我也不知道从哪儿冒出的记忆,挺美好的。”
“真的那么美好?”
“绝对美好!重复一百遍,都不厌倦。”
哈哈哈······
婉红被麻九的神态逗得一阵浪笑。
麻九也傻傻的赔笑。
笑完了,婉红站起身,用奇怪的眼神看了一眼麻九,说道:
“既然过家家在你的头脑里如此的美好,你又如此的眷恋,那你想不想再玩一次?”
“想啊!做梦都想。”
麻九赶忙回答,就怕回答慢了,婉红改口。
不过,一听婉红要和自己玩过家家,麻九不禁激动的有些筛糠。
那过家家,就是玩夫妻游戏呀······
看到麻九急切的答应,婉红只是淡淡的一笑,说道:
“既然你朝思梦想,师姐就成全你一次,陪你玩一次过家家!不过,你当小狗,我是主人,怎么样?”
婉红说完,拿起烛台往里屋走去。
当小狗!
麻九瞬间有些失落,不过,想起当代社会宠物狗和女主人的亲密关系,麻九还是笑着说道:
“小狗就小狗,但是,我要一个枕头!”
“没问题!进里屋吧!”婉红在前面摇摆一下身姿,撇过来一句话。
“好吧!汪汪汪···汪汪汪···”麻九跟在婉红的身后一通形象的表演,摇头晃脑的,仿佛兴奋的小狗。
“演技不错!”
婉红虽然没有回头,还是给了麻九一个夸奖。
女人的感觉十分了得,单凭麻九的声音就可知道麻九的举动和表情了。
麻九忐忑中走进了里屋,借着烛光,看到屋里就一张大床,很大很大的木床,床紧靠墙壁放着,远离了窗户,床上铺着现成的花被,床腿有鱼形的雕刻,四面床角支着立柱,刻着花卉的图案,染着色。
四根床柱支着一副红彤彤的幔帐,幔帐下垂,形成了独特的空间,靠外边床边的幔帐轻轻撩起,用丝带系在了左右立柱上,一个神秘温馨令人神往的地方。
婉红把烛台放到了床边的小木桌上,扫了一眼麻九,就宽衣解带后钻进了被窝。
她只是脱去了外衣长袍,钻进了床上里边那个被窝,床上并排铺了两双被褥,床大,两双被褥之间还有一定的间隙。
麻九楞楞地站在屋地中央,不知所措了!
刚才婉红脱衣服的动作简直太潇洒了,和表演舞蹈一样,柔顺自然,丝毫不做作。
婉红穿的对襟红色小袄在昏暗的灯光下,发出刺眼的紫光,晃得麻九几乎睁不开眼睛,是啊,高高低低的,曲径通幽,峰回路转,还有,她背后的高山是那样的圆润,充满着无限的风光和蕴藏着无比的力量。
看见麻九站在屋地上发呆,婉红从被窝里伸出脑袋,冲麻九说道:
“赶紧上床睡觉啊!还磨蹭啥呢?外边的被服就是狗窝,被褥枕头齐全,待遇不错吧?”
“汪汪汪···不错!不错···”
麻九本来想再油嘴滑舌一番,但,一种奇怪的感觉涌上了心头,立刻占领了心田,脑子里白茫茫的一片,就觉得朦朦胧胧的,再也没有闪光的语言了。
心里不纯,禽兽不如。
麻九在痛骂自己。
看婉红的头缩回了被窝,麻九跌跌撞撞地走到外屋,拿起毛巾和瓦盆,用葫芦瓢从水缸里舀出了一些冷水,急匆匆地洗了一把脸。
唉,感觉好多了,要不然,心里直发慌,脸直发烧。
麻九把火盆搬到了里屋,放在了床边,火盆里还有一些余热,别浪费了!
婉红把头蒙在了被窝里,只露出了黑黑的头顶,隆起的被服折射出了婉红优美的曲线。
麻九挪到床边,开始脱衣服,微微颤抖的手有些不听使唤,弄了半天,一个扣子也没解开!
麻九顿时有些急了,扯着大襟使劲一拽,嚯,几个盘扣还真都开了!
没拽豁了吧?
麻九用手仔细摸着扣鼻子,没坏,一个也没坏!
运气不错!
这同泰堂乔老给的衣服,质量还是嘎嘎的。
麻九有些慌乱的脱了长衫,钻进了外边的被窝。
被服挺厚的,但被窝里有点凉,麻九蜷着身子,把头埋在被里,使劲哈着气。
还是有些冷,麻九不禁哆嗦起来,可以说是瑟瑟发抖。
怎么搞的,刚才没感觉那么冷啊。
现在是心里往外发冷。
仔细一想,心里的那股火消失了,熄灭了。
咋回事?
是道德的冷水浇灭了心火?
还是婉红的从容化解了自己的邪念。
对了!
忘吹灯了,麻九从被窝里伸出脖子,噗的一下,吹灭了小桌上的蜡烛。
屋里顿时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了,仿佛自己变成了盲人。
已经后半夜了,月光被房檐子挡住了。
屋里很沉静,沉静得麻九翻身带动的被子的响声都显得异常的刺耳。
耳朵贴在柔软的枕头上,麻九清晰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彭彭,彭彭,彭彭······
那心脏的跳动很急,很慌,很乱,很麻。
枕头实在太软,麻九有些不习惯,只得把枕头往下拽拽,垫在脖颈上。
远处传来了几声犬吠,叫声越来越远,最后消失了。
夜,又恢复了宁静,像没有声音的真空,使人感到窒息,感到压抑。
麻九向被窝里哈着热气,哈着热气······
被窝稍微热乎了一些,麻九轻轻伸出头来,现在,眼睛适应了这黑暗的环境,借着微弱的天光,麻九看到婉红侧躺在里面的被窝里,脸朝着墙壁,一动不动,像一尊卧佛一样。
空气有些凉,麻九又把头埋进棉被。
蒙头睡觉的感觉很好。
温暖而恬静。
主人很安静。
屋里除了寂静,还是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