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半夜敲窗

吃完饭,狗剩子就倒在炕上睡着了,这孩子也真够可怜的,难得吃一顿饱饭。

婉红和朱碗主说了,叫狗剩子挂靠在通州老营的账上,每年老营给下拨一定的粮食,一定要狗剩子吃饱。

朱碗主说,那就不必了,你们放心好了,有我老朱在,狗剩子今后就不会挨饿了,但也不能把他养懒养馋了,还得鼓励他自给自足。

婉红被安排到一栋女生寝室休息去了,麻九就睡在了朱碗主的屋里。

朱碗主告诉外屋的一个叫小鹅的会员抱来了一些干柴禾。这个小鹅麻九是有印象的,比武的时候,表现还是不错的。

麻九朝小鹅说了几句鼓励的话,朱碗主就叫他出去了。

随后,朱碗主用火镰打着了火,开始烧炕。

原来,这间筒子房的炕是串联在一起的,其实就是一铺大炕,只是用间壁墙隔成了不同的段。有趣的是,每个屋子都有灶坑,都能填柴禾烧炕。

烟囱在朱碗主这一边,哪个屋子烧炕朱碗主的炕都会走烟。朱碗主烧自己的炕的话,别的屋的炕可不会热。平时这些炕沿下的灶坑都是堵死的,烧哪个,就打开哪个,要不然,就会冒烟了。

苞米秸秆和高粱秆在宽大的灶坑里剧烈地燃烧着,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红彤彤的火光从灶坑里射了出来,照亮了黑暗的屋子,火光几经反射,映照在朱碗主和麻九的脸上,形成朦朦胧胧的影像。

火光跳动着,屋里的东西也随之跳动着,它们若隐若现,在和人捉着迷藏。

一股呛人的生烟味在屋里弥漫着,就像一根细小的羽毛不断拨弄人的咽喉一样,使人咽喉发痒。

“哈欠!”

麻九打了一个大喷嚏,鼻涕都流了出来,他用手擤了一下鼻涕,甩到了潮乎乎的地上,这是和朱碗主学的。

朱碗主走到炕稍,踮起脚尖,使劲向外拉了拉烟囱板,向外运动的烟囱板带下了土墙上的一些泥土,哗啦啦,泥土都落在了炕席上。

朱碗主拿起笤帚,扫着泥土,笤帚摩擦着竹席,发出刷刷刷的响声。

烧完了炕,朱碗主点着了窗户台上的油灯,油灯弱小的火苗在透过窗户纸的冷风的吹拂下,向屋内这一边探头哈腰的,似乎随时要熄灭一样。

外屋的乞丐们在漫无边际的闲聊着,这个人刚刚讲了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鬼故事,那个人就开始大讲特讲女人,讲女人的香,女人的臭,女人的软,女人的柔,女人的愚蠢,女人的风流······

“小点声!瞎掰啥呀!”

朱碗主听得不顺耳了,冲着屋门大声喊道,外边的吵闹声渐渐小了,变成了叨叨絮絮,变成了窃窃私语,变成了无声的秋雨。

麻九躺在炕上,翻来覆去也睡不着。

这土炕可能以前从来没烧过,这一烧,炕虽然热了,可直冒潮气,熏得被褥潮乎乎的,都直粘身子。

还有,这炕上好像跳骚不少,一会叮咬一下这儿,一会叮咬一下那儿,弄得麻九左拍右打的,整得手忙脚乱的。

唉!

同样的土炕,你说这铺炕咋和通州老营的炕差距那么大呢?

朱碗主的呼噜打的是真有水平,那声音,唉!有高有低,抑扬顿挫,宛转悠扬,荡气回肠,跟唱歌似的,应该说比一般歌星的歌都有震撼力杀伤力。

狗剩子也不断地说着梦话,一会儿像是吃饭似的,使劲地吧嗒着小嘴,说着真甜真香之类的含含糊糊的话语,一会儿又大呼小叫的,好像是在和恶狗搏斗一样,满嘴脏话,不堪入耳,一会儿又抽抽搐搐哭哭啼啼的,似乎梦见了久违的爹娘。

听着朱碗主和狗剩子两人的二重唱,忍着跳骚的骚扰和潮气的侵蚀,麻九的心里突突的冒火,眼睛铮亮,一点睡意也没有了!

既然睡不着,就数绵羊自我催眠吧!

想到这儿,麻九闭上眼睛,开始数绵羊了。

脑海里出现了一片大草原,芳草萋萋,一望无际,蓝天白云,暖风拂面。

就在不远处的草地上,有一片羊群,白花花的,像一片洁白的雪。

马蹄声传来,一位美丽的少女骑在枣红马上,挥舞着鞭子,轻轻驱赶着羊群。

阳光下,少女的衣服一会儿是红色,一会儿是紫色,不断变换着迷人的色彩。

绵羊群像溪水一样流淌着。

麻九努力地数着绵羊的个数。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嘭!嘭!嘭!”

“嘭!嘭!嘭!”

有人敲起了窗棂,把麻九从幻境中惊醒了。

麻九忽地坐了起来,迅速穿好了衣服。

听到麻九鼓弄衣服的轻响,敲击声立刻变小了,不过,依然敲击不止。

麻九麻利的下了炕,穿上鞋子,来到了窗户台前。

月光下,窗外人的影子映在了窗户上一部分,身影苗条。

麻九凑在窗户上,似乎闻到了一股幽香。

“谁呀?”麻九压低声音问道。

“麻九!我是婉红!你出来一下。”一个压低了的女声透过窗户,传了进来。

那种美妙,那种自信,还能是谁!

朱碗主的呼噜声忽然变小了,看来,婉红弄出的动静还是或多或少地影响了他的睡梦。

“大半夜的,啥事啊?”

麻九傻傻的问了一句,一出口,就想扇自己一个嘴巴。

半夜美女叫,男人偷着笑。

哪有半夜拒绝美女召唤的呢,唉,傻了。

“你赶紧出来一下,有事跟你说!”声音变小了,但麻九听得更清楚了。

“好了!”

麻九应了一声,就蹑手蹑脚地穿堂走了出来,几个外屋里的乞丐们都睡着了,睡姿一个比一个难看,一个比一个开放,梦话和打鼾声响成一片,还有着一股臭烘烘的味道。

麻九走到房门前,轻轻推开了房门。

妙曼的人影已经站在了门前。

一看麻九出来了,人影摇动,仿佛风摆荷叶。

麻九听到了婉红欣喜的一声低语。

自言自语。

月光下,麻九看到婉红那美丽的脸孔更美了。

幽香飘来,同时也传来了婉红有些娇嗔的声音:

“耳朵长草了咋地?敲半天也没个动静。”

“你一敲我就听见了,不得穿衣服吗?”

“那你不能先出个动静?”

“我怕吵醒朱碗主他们。”

“管他们干啥?自己管好自己就得了。”

“不说理!集体主义思想太差,有点自私!”

麻九明显在开玩笑了。

“不错!我就自私了!你能咋地吧?”

“我能咋地?干瞪眼呗!”

闻听麻九的话,婉红噗嗤一声笑了,说道:

“你才干瞪眼,我都干瞪眼一个时辰了!”

“睡不着了?”

“睡不着!”

一听婉红也睡不着,麻九不禁暗笑。

肯定是女眷住宿的地方,条件也不好,说不定也是潮湿难耐,跳蚤横飞。

不过,麻九想调侃一下婉红,于是便朝婉红淡淡一笑,说道:

“师姐,晚上吃的豆角以及喝的黄酒都有安眠作用,你咋能睡不着觉呢?奥!我明白了,半夜睡不着,心里有杂草,不是想情郎,就是想相好,你一定是想谁了吧?”

哈哈哈······

婉红一阵轻笑。

她把长发一甩,现出一种朦胧的妩媚,说道:

“我还能想谁?情郎没出生,相好不知名,只有身边鸟,一只愣头青。”

“想我了?”

“你说呢?大傻子!”

麻九闻言,朝婉红望去,就见婉红正看着自己。

秋波荡漾。

无限风情。

虽然婉红的眼神就像秋水,可是,麻九却感到了婉红的眼神仿佛是炽热的烈火,瞬间烤得自己浑身发热,脸上发烧。

还好,朦胧的月色掩盖了麻九红红的脸庞。

虽然心潮澎湃,激情似火,可是,麻九还是故作镇静,轻描淡写的说道:

“嗨!我有啥可想的,天天见面。”

虚伪!虚伪!

十足的虚伪!

婉红心里愤愤地说道。

不过,表面上,婉红还是淡淡一笑,开口说道:“你有啥可想的,你自己不知道吗?你这人可招人想了。”

“嚯!好感动!师姐明示一下,我有啥可想的。”

婉红轻笑。

麻九看向婉红,一脸期待。

婉红眨动了两下美丽的大眼睛,说道:

“俗话说的好----想你那粗笨的大手,想你那恼人的歌喉,想你那憨傻的神态,想你那深深的···脖子沟!”

婉红边说边伸手拍了一下麻九的脖子,麻九感到了一种顽皮,一种亲切,还有隐隐的暧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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