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麻九倒完垃圾回到堂屋的时候,婉红拦住麻九,递给他一个小花碗。
麻九低头朝小花碗里看去,见小花碗里装着白花花的细沙一样的东西,有的地方还结了块。
这应该不是白糖,因为白糖此时可能还没出现呢!
望着小碗里的东西,麻九一阵茫然,不禁抬起脸来,朝婉红递去了疑问的眼神。
见麻九懵懂的模样,婉红噗嗤一笑,说道:
“看你那傻样,那是咸盐,是用来刷牙的!用完,放堂屋地桌上就行。”
闻言,麻九一下醒悟了,早就听说过古人用盐刷牙的事,怎么一时就给忘了呢?
白花花,沉甸甸,不是咸盐能是啥?
洋辣子倒上树----笨虫一个!
老太太奔鸡窝----纯属笨蛋!
“谢谢!谢谢提醒!”
“老和尚入新庙----礼节太多!”
婉红说完,香风飘动,一转身,走进了北屋。
看着婉红关了门,麻九才回到南屋。
放下簸箕,麻九到水缸跟前,用葫芦瓢舀了半瓢水,含了一口,到门外用手指头蘸着咸盐蹭起了牙齿。
你别说,摩擦力真挺大,似乎比现代的牙膏还好使,就不知道长期应用有没有不好的副作用。
一股饭菜的香味从对面厢房中飘了出来,麻九似乎闻到了鱼味。
这时,一阵脚步声和说笑声传来,三三两两的人们纷纷走进了院子,朝北面的正房走去。
他们有年轻的壮汉,有妇女,有老人,也有儿童,看到麻九站在东厢房的门口,这些人或朝麻九打着手势,或是微笑点头,给麻九整的满脸通红,非常尴尬。
麻九只能朝这些打招呼的人们不断的点头,没法开口,因为,根本不知道他们都是谁。
生活中最尴尬的事,也应该包括忘了对方的称呼。
在应该称呼的时候,而不能,多难为情啊!
这些人都走进了五间正房的大门。
小铁蛋从人群中跑了过来,后面跟着他的妈妈,红玉婶子。
还没跑到跟前呢,小铁蛋就仰着忧国忧民的小脸,焦急的问道:
“麻大哥,婉红姐姐救出来了吗?”
还没等麻九回答呢,脚步声响起,婉红从屋里走了出来。
小铁蛋一见,小脸顿时忧愁全无,变得一片灿烂,愣愣地望着婉红,居然激动的一时语塞了。
婉红款款的走到小铁蛋身边,拉起小铁蛋胖乎乎的小手,亲切的说道:
“小铁蛋,有出息呀!知道惦记姐姐了,看来,姐姐平时没白疼你呀!”
见到婉红,红玉婶子也是又惊又喜,站在一边,望着婉红,满脸都是开心的微笑。
小铁蛋扬起稚嫩的小脸,眨动着有些调皮的大眼睛,兴奋的说道:
“姐姐,姐姐,我长大了,会赶大马车了,不信的话,你问我娘,昨天是我把大车赶回来的,可好玩了!
那马知道左右,我说,左左左,它们就往左,我说,右右右,它们就往右,我说,停停停,它们就不走了,可神了!”
“嚯!的确出息了,小铁蛋,男人会赶车,父母乐呵呵,你娘这回可有指望了!”
婉红一边说,一边瞅着红玉婶子,把有些讨好的眼神递了过去。
红玉婶子见状,抬手捋了一下秀发,有些苍白的脸上忽然泛起了一丝红晕,眉毛闪动了两下,朝婉红说道:
“昨天上午,盆主叫我和铁蛋去城里探听你们的消息,走到半路,正好看到王爷府的败类们袭击你们。
那帮败类太残忍了,麻护法要是反应慢一点,脑袋就得搬家了。
王爷府的败类公子一刀没有劈死麻护法,就奔车老板去了,一刀拍在了车老板的脑袋上,吓得我赶忙闭上了眼睛。
麻护法被一个鬼子用狼牙棒砸了一下,就昏过去了。
是小铁蛋把麻护法叫醒的,他醒来以后,听说你被败类公子掠走了,急坏了,上马就奔通州了。
是我和铁蛋把粮食弄回来的。
婉红,王爷府的鬼子们没把你咋样吧?”
闻言,婉红感激地看了一眼旁边的麻九,说道:
“没咋样!那帮败类刚刚把我带进王爷府,麻护法就赶到了,他是假借给老王妃看病的由头,进入的王爷府。
他耍了嘴皮子,不知用什么方法说服了老王妃,使得老王妃良心发现了。
老王妃就叫她那败类的孙子给我放了,还痛打了那个败类公子一通,柳条鞭子都打折了,可过瘾了。”
闻听婉红的话,红玉婶子频频点头,满是钦佩的看了麻九一眼,说道:
“麻护法,蹲了一次牢狱长能耐了,在魔窟里能把婉红捞出来,不是一般的胆量和智慧呀!厉害!厉害!”
“谢谢红玉婶子夸奖!我就是掉河抓住了乌龟壳----运气好,也是婉红吉人天相命不该绝,更是苍天有眼,护佑良善。”
闻听麻九的一番话,红玉婶子似乎更加惊讶了,蠕动了半天嘴巴,才说道:
“麻护法,你没有以前的记忆了,怎么口才变好了呢?难道监狱是一所学堂?”
没等麻九回答呢,一旁的婉红抢先说道:
“婶子,他是和狱友学莲花落练出来的嘴皮子,你别夸他了,现在可讨厌了。”
闻听婉红的话,红玉婶子微微一笑,朝婉红说道:
“男人有好嘴,前途定不菲,以前你总嫌麻护法嘴笨,这回顺溜了,你又嫌讨厌了···”
红玉婶子说到这儿,忽然觉得话有些不妥,因为麻九就在跟前,这不明显揭婉红的老底吗!
故此,说了半截话,便有些尴尬的打住了。
此时的婉红已是满脸绯红,瞪了一眼麻九,拉起小铁蛋的手,朝红玉婶子说道:
“婶子,走吧,上饭厅吃饭去吧!”
闻言,红玉婶子朝麻九尴尬的笑笑,跟着婉红朝正房走去。
看着婉红迷人的身影,麻九心里想:“原来婉红嫌乞丐麻九嘴笨啊!看来,要想得到婉红的芳心,还真得用心耍耍嘴皮子。”
麻九刷完了牙,又洗了脸,回到南屋坐在了炕沿上。
坐了几秒,忽然觉得好像哪地方不妥,可又说不清,便又出溜下来,在地上不安地来回走着。
朱碗主坐在炕沿上,正聚精会神地看着用剃刀刮着胡子的姜盆主,那神态仿佛小孩子第一次看戏法,眼睛都直了。
一看麻九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以为他着急吃饭了,姜盆主停下手上的动作,说道:
“麻九,你带朱碗主去正房吃饭去吧!我还有点事,就别等我了,我一会儿再吃。”
“好···好···知道了···盆主。”
唯唯诺诺地答应一声,麻九心里不禁一阵发慌。
正房就是舞台,自己顶替乞丐麻九去演戏,可自己并不知道台词,也不认识搭档,这不是要出丑吗!
看着麻九站在地上发呆,姜盆主似乎猜到了麻九的心思,笑一笑,开口说道:
“麻护法,没了记忆,怕出丑咋地?男子汉面子咋这么矮呢?大胆去吧!婉红在那里!”
“好!好!盆主!”
叫姜盆主猜到了心思,麻九一下子就脸红了,机械地答应了一声,朝朱碗主招招手,说道:
“走吧!朱碗主,吃饭去吧!”
朱碗主点点头,有些同情的看了麻九一眼,跟着麻九走出了屋子。
穿过铺着青石的半个院落,两人并肩走进了位于正房中部的大门。
双脚踏进大门,屋里的情况便一目了然了。
原来五间房是连通的,没有任何的间壁。
地面铺着石板,正中一间的地上有一张条案,条案上放着五个大大的木盆,里面分别装着竹筷子、糖醋鲫鱼、红焖肉、炒青菜、咸菜疙瘩。
条案的左侧放着两个大柳条篓子,分别装着小碗和大碗。
先前进来的人们分成了六拨,分别坐在了东西屋各三张的长桌子边的条凳上。
桌子很长,足有十多米,但宽度不到一米,桌子东西方向摆放着。
人们坐在桌子旁,叽叽喳喳地闲聊着,但多数人的眼睛都瞄着正屋条案的位置,似乎等待着什么。
忽然,大门一响,麻九后面的大门完全打开了,两个短打扮系着围裙的小伙子抬进来一个热气腾腾的大木桶。
木桶里是黏糊糊的粥,粥上飘着两把长柄木勺,他们把粥桶放到了装大碗的篓子和条案之间。
脚步声响,又从外面进来两个拎着木水桶的人,向大木桶里又倒进了一些粥。
麻九注意到,这粥花花绿绿的,说明不是一种成分。
丝丝白气从装着粥的大木桶上缓缓飘出,若隐若现,给普通的粥桶增添了一丝神秘的美。
麻九闻到了高粱米的味道。
高粱高粱,味道猖狂。
要是酿成美酒,就会让人疯狂了。
可见,一样的东西,经历的苦难越多,价值越大。
宝剑锋从磨砺起,梅花香自苦寒来。
一阵混乱的脚步声撞入耳畔,打断了麻九的胡思乱想。
原来,是几个厨房师傅出去了。
他们是来送粥的。
要开饭了,人们的眼神更集中了,都射向了摆着吃食的条案,有的人禁不住吧嗒起了嘴巴。
忧愁叫人变苦瓜,美食叫人直吧嗒。
朱碗主扫了一眼屋里的几张桌子,眼睛一亮,走到西屋南边的长桌旁,坐了下来。
麻九站在门口,傻愣几秒,一咬牙,也朝西边那张桌子走去,坐在了朱碗主的旁边。
朱碗主侧头看了一眼麻九,黑脸上浮现一丝幸灾乐祸的微笑,没说话。
麻九也不看他,免得废话。
麻九看到这张长桌上坐的人都是男人,还都是青壮年,虽然脸色有黑有白,体态有胖有瘦,神态有的鲜活,有的呆板,但是,体格都很健壮。
有人说:歌女真情少,乞丐病夫多。
看来,这话有些偏激。
这些乞丐一个个默默地坐着,眼睛盯着条案方向,似乎有些拘束。
见朱碗主和麻九坐在了桌子旁,几个年轻人迅速围了过来。
麻九的心砰砰砰地狂跳起来,等待着自己出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