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以为要天人永隔了。”
沈长序实在不想再去回忆见到盛淮安的时候,她背上还插了根箭,她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全身上下似乎都涂满了血,在马的毛发间似乎都能够汇聚成小的血窝。
“朝间的事情都交给盛钰了,你的哥哥很聪明,太后也是。她现今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沈长序抓过盛淮安的手,轻轻道。
太后?
盛淮安一愣,想起来是沈知念。她还未适应称谓的变化。
沈长序缓慢道:“我想来看看你。”
“你往昔在辽东,也是这么……一人入千军万马中,不要命的打法么?”沈长序问。
平日有兵,怕什么,但是这一次,惊风阙后,全是百姓。盛淮安随口道:“擒贼先擒王,沈太常卿,你三十六计没有读过?”
“不是沈太常卿。”沈长序抬起头。
怎么现在还在乎起称谓来了,盛淮安说:“行,年少有为的沈丞相。”
沈长序又道:“不是。”
那叫什么?他发癫呢?盛淮安有气无力白了他一眼,不再说话。
却听沈长序蓦地道:“就不能唤我的字吗?叫我长序不行么?”他与盛淮安相逢这么久,似乎还没有见她正经叫过自己。guqi.org 流星小说网
他双掌拢住盛淮安的手,道:“你是不是不愿意见我?不声不响去北边,也不与我多说话,我千里迢迢来找你,憋了许多,结果你一句正经的都没有说。”
盛淮安沉默了下来。
此般金戈铁马下,她看到沈长序,还是会突然想起他那日突兀的吻,简直就是阴魂不散,过几天就要来骚扰她,这时候见到沈长序,无端地又想起来了。
她假作不在意,道:“我还要和你说什么正经事情?北边快退了兵,朝堂无大事,还有什么事情能算得上‘正经’?”
趴伏在她身上的沈长序,却能感受到,盛淮安的心跳加快了。
他道:“你我之间的事情,不算正经么?淮安,小山,我很想你,你都没有说过想我。”
她才来辽东几天?又不是经年累月不想见。沈长序这番话黏糊糊的,盛淮安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她撇过头去,假作没有听见。
沈长序五指却塞入她的指缝中,与她十指相扣,盛淮安似是被狗咬了,猛一甩手,挣脱了开来。
沈长序再把她手拉过来。
“淮安,你眼里要装好多人啊。”沈长序道。她要护着沈知念,要看着辽东百姓,又想着过世了的骠骑将军,怎么不再多装几个沈长序?他道,“淮安,我很想你。”
“这句话你已经说了第二遍了。”盛淮安面无表情道。
但不知为何,心跳如擂。
沈长序笑道:“我知道,再说一遍给你听。”
“云州驻军还能撑到大军赶来,北面流亡死伤的,已经有人在安置了。没有什么大事,护你的人也都没死,你还有伤,再睡一会吧。”沈长序道,“还有,以后别再这么拿命玩了,轻飘飘的你后头还挂着个沉甸甸的我,小心你活着,我被你吓死了。”
盛淮安被他说法逗得一笑。
沈长序往前探身,碰了碰盛淮安的耳朵,道:“我送你的,你没有带着。”
”难受,丢了。”盛淮安闭眼,略不自然地偏头,躲过了沈长序微凉的指尖。
“那我下回去寻你喜欢的。”沈长序道。
盛淮安闭着眼,没有去看沈长序的表情,但却总觉得他语气里带了几分委屈。
“还有,很好看。”沈长序的指尖划过盛淮安的脸。
沈长序说的是她脸上的疤。盛淮安摸了摸那块肉,道:“我也没在意,大不了以后敷粉……”
“不用,”沈长序打断了她,道,“本来就好看,抹什么粉?谁说不好看,把嘴巴撕了。”
昔日那个温润的沈太常卿短短掌权几天,已经练就了生杀不眨眼的功夫,他讲到这儿,感觉自己似乎太凶了点,又笑道:“没有人会说的。小山,睡吧。”
他起身披衣到外边,辽东的风刺骨。可是盛淮安原先在这里过了整整三年。
如若不是萧弦与前帝算计沈元善,盛淮安也不必稚嫩之时即面风雪。沈长序学着盛淮安,又替萧弦记了一笔仇。
江莺莽撞想冲入营帐,沈长序伸手,拦住了她,道:“什么事情,同我说吧。她睡着了。”
江莺盯着沈长序那双疏离的眼,这人怎么在将军面前是一副样子,在这儿又是一副样子!她翻了个白眼,止住了脚步,道:“不过是些杂事罢了。安置流民,剿杀残兵……”
广北军队撤出山海关后才发现,自己被骗了。哪儿来了多少援军?也就那一小撮人!
但是赫连巡生前太多疑了,杀了许多近亲。此刻他们可谓是倾巢而出,现在群龙无首,又有不少人因为滟清是女子蠢蠢欲动。北族人亦然逃不过争权的窠臼。滟清明白,大周军队今日不来,过几日也回来,她遂自断一臂,舍了南边的军队,却有人不服,不过一天一夜,北族已经乱得不成样子。
盛淮安的伤养了两天,就算好得差不多,她转回马枪时毫发无损,却把沈长序给吓得花容失色。
云州的驻兵虽说疏于训练,但是好歹长了份心肝,知道身后是大周的城池,没有作出什么荒唐举动。
但是自北向南走的流民,因为没有收到消息越发凶狠的轻骑,还有被盛淮安打散,不肯北撤的半数北族逐渐汇入其中,现在已经是士气低靡,兵衰马竭。
沧州知府勾结外敌,引兵如城,撤走驻军已经人尽皆知。士兵一边用带着口音的云州话痛骂知府,一边抵抗汹涌而来北族人,只觉得天地灰黑,日月无光。
他咬牙,抹掉脸上血,身侧却有人拉住了他,道:“看后!”
大兵似巨浪滚滚而来。
他重新转头,光中见到有一人身骑着白马,逆光而来——
盛淮安长枪横挥,静立阵前,一句话也没有讲。可威压却与后边的大军相当。
阵上北族人身心俱震。“是红流光花!”有人失声用北族话道,“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