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一

布兰温端坐在办公室,这是她第一次在完全清醒的状态下面对这位21世纪最伟大的白巫师。

邓布利多和蔼地笑了笑,说:“你精神看起来好多了,布兰温。”

布兰温不安地捏了下鼻梁,分清楚现实和梦境后,她缺失的那部分记忆就回来了,包括她之前在办公室里的大放厥词。

一想到她之前竟然做出那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还在学校里想阿瓦达德拉科、让伏地魔给她写作业,她就尴尬得头皮发麻。

“听西弗勒斯说,你想找我谈谈?”邓布利多看出来了她的坐立难安,话音一转。

布兰温舒了口气,她说:“是的,邓布利多教授。不不不,我不吃糖,麻烦给我来一杯咖啡或者热茶。”

邓布利多手指一动,热气腾腾的红茶出现在她眼前。

布兰温双手捧着温热的茶杯,喟叹出声。

“我之前讲,这个世界只是我的一个梦”,她斟酌着词句,努力让自己的话听起来没有那么荒谬。“那是因为我的上辈子,一直流传有关于你们的传说。关于……哈利,还有他如何打败伏地魔。”

邓布利多并没有惊讶,转世重生虽然听起来有些荒谬,但是在魔法世界,一切皆有可能。

架子上的福克斯却好像被她的话惊吓到了,它忽然立起身来扑棱两下翅膀。

“像旁观者一样读过你们的故事。”布兰温苦笑着,“我曾经沉迷于此,所以在来到霍格沃兹后,我总觉得这是我的幻想。”

她的目光投向很远,灰色的云层堆积在天边,偶尔从中间透出一点蓝。

“哈利打败了伏地魔吗?”邓布利多问,重新给她续上满杯的热茶。

布兰温盯着手里的杯子,抿了抿唇。她说:“伏地魔,比我们想象中的更加自大。”

“因为惧怕死亡,他制造了六个魂器,魂器之一日记本已经被摧毁了。接下来还有赫奇伯奇的金杯,斯莱特林的挂坠盒,拉文克劳的王冠,冈特家的戒指,纳吉尼。”布兰温说。

“六个魂器。”邓布利多蓝眼睛在镜片后闪了闪,“只有六个?”

布兰温脸上的表情逐渐消失,她把茶杯放回了桌子,双手交叉着挡在小腹前。

这不公平,为什么拯救世界的重任会压在一个才十几岁的孩子身上?

但哈利身上有伏地魔灵魂碎片的事情她无法瞒过邓布利多。

即使是在原著没有任何先知的情况下,邓布利多也解开了谜底。

“制造魂器的前提是杀人。”布兰温说,“杀人会使得灵魂处于不稳定状态,灵魂分裂,被装进某个容器中,成了魂器。”

“在他某一次杀人后,一小块灵魂碎片,被意外地装进了某个容器中。”

布兰温嘴唇翕动几下,吐出一个名字:“莉莉·伊万斯。”

“那个容器就是哈利。”

砰!一个瓶子突然从展物架上掉下来,福克斯拼命煽动着翅膀。邓布利多神情严肃起来,“福克斯,安静。”

他平静地看着布兰温,并没有显露出那种惊讶的、意外的神色。

“你早就猜到了,不是吗?”布兰温有些尖锐地反问,这一刻她突然明白了罗恩的生气。

是为好友的不甘,是被俯视的被愚弄的不快。

“我的确是有这样的猜测,你帮我确定了答案。”邓布利多说。

邓布利多的轻描淡写让布兰温有些无措,她的脑海中闪过太多,冰冷冷的文字记录和现实中那些鲜活的面孔相互碰撞,将她灵魂撕扯开来。

如果她从一年级就清醒过来,伏地魔虚弱得只能附身在奇洛身上,如果那时候能打败他……

她突然有点怨恨邓布利多,他一早就察觉了到了自己的异常,为什么不早点把她从梦中唤醒?

她想到哈利,想到赫敏,还有弗雷德、斯内普……

不,她不会让这些事情发生的。她陡然回过神来。

即便这不是个梦,她也绝不会把自己想要的东西交给命运去决定。

她必须做些什么,她不会让伏地魔毁掉那么多人的人生。

布兰温咬着舌尖,疼痛让她清醒过来。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迅速地抽离了情绪。

“伏地魔在过几年就会复活,他复活后迅速集结了旧部,短时间内就控制了英国魔法部、媒体和大大小小的贵族势力,霍格沃兹是最后一片净土。”布兰温敛着眉毛,淡淡道,“做个交易,邓布利多教授。”

邓布利多眯了下眼睛,他直起身子,似乎已经在思考交易的内容。

“百利而无害的交易,我会帮你找出所有的魂器,并摧毁它们。”

“报酬?”

“训练,我需要大量的训练,魔咒、黑魔法防御……所有能在战争中需要的东西。”她说,“找魂器的过程中,你必须带上我。”

“这太危险了。”邓布利多不赞同地反驳她,“你只是个孩子……”

“我并不是个孩子。在我上辈子,虽然我不知道我是如何死去的,但是我仍然保留有我二十五岁时的记忆,这个年纪,应该比以后很多凤凰社的成员都要大了。”布兰温直勾勾地盯着邓布利多,语气淡漠而平静。

邓布利多一时没有说话,他指尖并在一起,目光聚焦在虚空中。

“我可以答应你,但是你也必须遵守我的规则。”

“您讲。”

“完全听从我的指挥,就像在密室里一样。”

布兰温抠着椅子把手,这个条件范围太广泛了,她并不想直接答应他。

她犹豫地开口:“这恐怕不可能,邓布利多教授。我只能保证在我们利益一致时,我会保证我会听从于您的指挥。”

邓布利多沉思片刻,就在布兰温认为谈判失败的时候,他突然点了点头。

“交易成立。”

“在危及……你愿意做这个交易?”布兰温有些错愕,她还以为邓布利多会和她讨价还价。

“是的,我完全愿意。”他愉悦地眨了眨左眼,“需要我立一个牢不可破誓言吗?”

牢不可破誓言?她反复盘算着这场语焉不详的对话,一旦立下誓言,那么她将多出一个无形的束缚。而以邓布利多的精明,他总会有千万种方法达到他的目的,即使立誓对他也约束不大。

况且,他们的目的也大不相同。

她不会因为更伟大的利益而去牺牲自己在意的人。

“不需要立誓,邓布利多校长。我完全信任你。”布兰温勾起一个客套的笑容,虚情假意地说,“我们的交易,从此刻开始成立。”

“你想知道什么。”布兰温靠在了椅子上。

“我们胜利了吗?”邓布利多问道。

“毫无疑问的,你把哈利他们培养得非常优秀,伏地魔为他的自大和残忍付出了代价。”

邓布利多沉默了几秒,他用手扶了扶眼镜,问道:“他——他们杀害了很多人吗?”

“很多人都死了。”布兰温歪过头,清了清嗓子。

“包括我?”

“包括你。”

福克斯再次躁动起来,邓布利多敲敲桌面——它把头埋进翅膀里。杯里续上热茶,水汽和烟雾缠缠绕绕,盘旋向上。

“你知道魂器在哪?”

“大概记得——假如我这十二年的记忆没有出现偏差。这需要时间验证。”布兰温说。除去她厌恶的事物,她的记忆力向来很好。而在前世,她曾经无数次地那套书籍。

记忆被迅速地提取出来,她正要开口告知邓布利多,却警惕地收住了话。

如果邓布利多想要独自去消灭魂器,她这交易岂不是白干了?

“有的在学校,有的在外头。”她模糊地讲着,“你必须带上我行动,我才会告诉你。”

邓布利多遗憾地砸砸嘴,为他没有从女巫口中橇出来的秘密。

真是干间谍的好料子,他瞟了一眼福克斯旁的架子,真诚地想。

“但是我可以告诉你其他的,比如未来几年会发生的事情。”兴许是感觉自己对于合作伙伴过于不信任,女巫又补上一句话。

“噢,这不着急,等你学会如何抽取记忆之后,可以使用冥想盘。”他揉了揉歪掉的鼻子,“我们可以来谈谈你的补习老师。”

“只要是你信得过的,谁都行。”布兰温随意应道。邓布利多若有所思地转了下眼睛,没有套出魂器的下落让他有些失望。他扫了眼埋头装死的福克斯,对于布兰温提出的要求,心里已有指定的人选。

“你认为斯内普——可信吗?”邓布利多略压下头,故作严肃,犀利的目光在布兰温脸上定住。

斯内普……可信吗?

布兰温猛地抬起头,她脸上露出一些错愕,声音嘶哑得像是被掐住了脖子:“你不信任他?”

“你很惊讶?”邓布利多看上去比她更吃惊,“你知道的,他之前……”

“这不是一回事!”布兰温腾地站了起来,脸色发青,怒喝道。

“他为你卖命!他在你死后那么费心地保护霍格沃兹——”她脸上的冷漠几乎要将邓布利多凌迟,“你问我,他可不可信?”

“他到死了还在想着你的话,怎么保护哈利!”

福克斯终于忍受不了这吊诡的气氛,它惊悚地怪叫,在木架上扑棱,纵身一飞逃上了二楼。

布兰温没有动,她维持着咄咄逼人的姿势,瞪视着邓布利多。

“你太偏心了,邓布利多。我……斯莱特林也是霍格沃兹的学院。”

一些零碎的片段断断续续地闪现。

[难道我活该被他们霸凌吗?]

[为什么都是你们的孩子,我必须留在家里?]

[我是因为有利用价值才被你们留下的吗?]

……

狭小的房间里,两张麻木的脸冷漠地朝她逼近,五官随着距离的推进越来越清晰。布兰温站在原地,像被投落高空的巨石,往深渊下坠。

安放于桌上的茶杯瞬间破开,狂风在邓布利多的办公室内肆虐,展物架上的仪器霹雳乓啷地掉了一地。

仪器撞击砖石的异动惊醒布兰温,察觉到自己过于激动,她绷紧下颚,后退半步跌落在椅子上。

“抱歉。”布兰温偏过头,目光聚焦于别处。

“该说抱歉的是我……我让你想起不好的回忆了是吗?”邓布利多从抽屉里掏出一颗巧克力,推给布兰温。

“你不能死,他也不会死。”布兰温嘴角下垂,不耐地说。她今天的目的已经达到,剩下的只看邓布利多的配合,“你还有别的问题吗?我累了。”

“事实上,还有一个问题。”邓布利多眨了眨眼睛,“由斯内普教授为你补习,如何?”

布兰温奇怪地斜睨了一眼他,挑了挑眉毛,阴阳怪气地说:“你不怕我们两个斯莱特林一起投向伏地魔?”

“你总要给一个老人改过自新的机会。”他说,“如何?”

布兰温没好气地哧了一声,她心里的烦躁却被这类似于道歉的行为奇异地抚平了。

但是她并不愿意让邓布利多得知这种心理转变,仿佛她在这场平等的交易中处于下风,变成了弱势方。

“能得到斯内普教授的指导,那是我的荣幸。”她回想着马尔福气人时的高傲模样,咏叹着。

邓布利多满意地点点头说:“看起来你对西弗勒斯的信任远超过我。”

布兰温提着苹果肌敷衍一笑,她确实有点累了,这场谈话已经进行足够久,空虚的胃正在催促她去进食。

邓布利多友好地将她送出了门。

“布兰温。”在女巫走出办公室之后,邓布利多忽然喊住她。

她狐疑地转过头。

“你上次晕倒的时候,艾丽卡找过我。”邓布利多说。

布兰温怔了怔。从梦中醒来之后,她也收到了艾丽卡寄来的信——正压在她的课本下。她还没有想好如何面对这一次自己选择的家人。

“她们很爱你。”

“我知道。”布兰温在心里小声地回答,她只是还没有做好准备。

邓布利多站在门边看着布兰温下楼,好一会,他才疲惫地叹了口气。

“出来吧,西弗勒斯。”

沉默的男巫从拐角处走了出来,在霍格沃兹里让学生闻风丧胆的蛇王呆滞着脸,目光迷茫。尽管他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今天听到的一切还是过于惊世骇俗。

太多事情需要消化,邓布利多需要占用他私人时间给埃利奥特补课的事情甚至够不上数。

“你想要谈谈吗?”邓布利多问,“尽管你现在好像更需要一个人静静。”

斯内普眼珠子动了动,无言地瞥了眼邓布利多。

“如果你需要。”他坚持地看向斯内普。

“不。”尖酸刻薄的语句此刻被他吞进了肚子里似的,他无力地张嘴,“我需要——休息。”

没等邓布利多回答,他也打开办公室的门,一路往地窖滑行而去。

失去了斯内普的冷气压制,福克斯展开炫丽的羽翼从二楼飞下,栖在邓布利多肩头,它蹭蹭邓布利多的脸。

“老伙计,事情会越变越好的,对吗?”

“啾——啾!”

一人一鸟望向窗外,尽管阴云密布,但是冬天过后,又是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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