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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三皇子住在宫外, 所以颇等了一会儿,神色难看的三皇子才被?人带进宫,自古以来谁纳个妾能闹成他这个样子,也太难看了!

竟然?被?那个贱女人告到了父皇那里!

三皇子想想都觉得丢人。

他一进来, 便立刻跪倒在地上, 不敢去看上面父皇的眼神。

“儿臣参见?父皇!”

皇帝此时的情绪很稳定,他淡淡的问道:“李氏兄妹状告你强娶民女, 你可知罪?”

三皇子的冷汗都出来了, 他勉强抬起?头回?答:“这怎么能算强娶呢,我并?没有强迫她,承恩侯自己也答应了婚事,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本?就是天作之合, 又有什么强迫之说?呢?”

二小?姐眼睛都快滴血了:“我再怎么说?也是正正经经的大家闺秀,犯得着就给你做妾吗!若不是你威胁我爹,他怎么可能会答应?”

“哎,这话可不能乱说?,我何时威胁他了?更?何况你勾引我, 和你有了肌肤之亲, 你爹答应你嫁给我, 也算是成全了你的一番情思。”

二小?姐气?得几欲吐血,甚至想要拔掉头上的簪子和他同归于尽:“就算是死, 我也绝不嫁与你为妾!你就死了这条心吧!”guqi.org 流星小说网

她喜欢相貌俊俏的男子, 三皇子则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丑男,莫说?他现在只是区区一个皇子, 就算他登上了九五至尊之位,她也懒得多看他一眼!让她和这样的男人生活一辈子, 她倒宁愿去死!

三皇子眼神中闪过一丝恶劣,他有些?失落的道:“你既然?不愿意嫁给我,那我改日去捅你爹说?便是,何至于闹到我父皇这里,你又不是什么国色天香的大美人,若不是你爹上赶着把你送给我,你又蓄意勾引,你觉得我能看得上你?”

“父皇!你千万不要只听信她的一面之词!你要为儿臣做主啊!”三皇子似真似假的哭了一通,一句上赶着,一句蓄意勾引,便将所有的错都推到她的身上。

李浩然?也快气?吐血了:“我打死你这个仗势欺人的龟孙子!”

他忘记自己的腿断了,猛地往前一扑,狠狠的摔在地上:“你个不要脸的——”

从小?纨绔惯了,所以并?没有顾及周围的人究竟是什么感受,上面还坐着皇帝呢,他直接就张口骂他龟孙子,几乎一杆子打死了一船人,在座的诸位或多或少都被?波及到。

凤景澜脸色一沉,看着李浩然?的眼神清淡而嘲讽,淡淡的开口:“来人!掌嘴!”

小?公公看了一眼上座的皇帝,见?他什么话都没说?,瞬间?懂了,快速走道李浩然?身边,巴掌就像蒲扇一样快速的落下来,噼里啪啦一顿打,整个大殿中寂静无声,只能听见?巴掌落下的声音。

李浩然?直接被?打懵了,一个字儿都不敢说?。

等他的脸肿成猪头,凤景澜才淡淡的喊停。

三皇子看的目瞪口呆,等回?过神儿,立刻朝着皇兄谄媚的笑,眼神更?像是看到了久别重逢的亲人一般,万分的狂热亲昵,怎么说?都是一家人呢!没想到大哥也是一个帮亲不帮理的性子,他本?来还以为今日被?罚定了,才想着说?一些?难听的话把她拉下水,想着鱼死网破,今日就算拼成受罚也要毁尽她的名声,让她无法活在这个世上。

没想到峰回?路转,皇兄竟然?这么给力!几巴掌下去,那个龟孙儿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三皇子唇边的笑收都收不住。

太后皱了皱眉,神色有些?不好?看,但?终究没说?什么,人心都是偏的,三皇子只是好?色了一些?,也没什么大错,况且纳妾也是你情我愿之事,承恩侯不答应,难道他还能杀了他不成!

二小?姐见?哥哥被?打,原本?狂热的心顿时凉下来几分,她眼中闪过一丝绝望,这世上恐怕没有说?理的地方了!

“会好?好?说?话了吗?”凤景澜淡淡的开口。

李浩然?红肿的脸,好?像有个猪头一样,惧怕的看着他,连忙点?点?头:“糊了……”

沐槿之看着他那副样子情不自禁的笑了,唯恐自己笑出声,连忙低垂下头,肩膀一耸一耸的。

“老?三行为不端,强纳女子入府,罚俸三年,拉出去打二十板子给他长长记性!”皇帝眉眼低垂,万分的不高兴。

“至于……”皇帝看了一眼二小?姐,略微有些?头疼,她不愿意嫁给他,但?是两人之间?又有了肌肤之亲,着实?不好?处理。

二小?姐明白,连忙道:“民女本?无所求,只要皇上不再追究哥哥就好?,民女愿意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你亦不愿归家?”皇帝微微皱眉。若真让她去了寺庙,怕是不好?。

二小?姐苦笑一声,回?家,她那里还有家?爹爹既然?能够将她送给三皇子做妾,那么面对名声全无的她,恐怕能随手送给另外一位大人做妾,出家反倒成了最好?的出路。

她以头叩地,沉声回?答:“民女所愿,还请皇上成全。”

沐槿之微微皱眉:“你莫不是担心你家容不下你?”

二小?姐摇摇头,唇角勾起?一丝勉强的笑,她打从决定来告御状,就没有了回?头路:“与其等着不知道被?送给什么人,还不如青灯古佛一生,民女既然?已经决定不入皇子府,便再没有了回?头路。”

沐槿之心中一动,有些?不理解,难道女子只能成为旁人的附庸吗,只能靠着一个男人活一辈子?答案显而易见?。

只是在这个吃人的时代,世道太过艰难,她一个小?女子承受不起?。

沐槿之站起?身,向皇帝施了一礼:“父皇,儿臣有一言不知当不当讲。”

皇帝眉头一动:“说?来听听。”

“似这位姑娘这般情况,归家并?不是很好?的选择,此事皆因三皇子而起?,让她青灯古佛了此残生,也未免有些?太不近人情了,所以,可否让这位姑娘立个女户,自立门户,独当一面。”

一句话把里里外外的人都干沉默了。

二小?姐的心中更?像是掀起?了万层浪,立女户?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她从未想过自立门户之事,可是,若真有自立门户的机会,与她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她便再也不用担心爹把她送人了!

可是,不管是前朝还是今朝,从未听说?过有女户之事……

二小?姐低着头,心跳如雷,等着上面的皇帝发话。

皇帝微微皱眉,但?沐槿之确有些?神异之处,他对沐槿之比这旁人多了几分耐心,解释道:“女户之事闻所未闻,一个弱女子又如何能撑得起?门庭,即便是不得已而为之,但?是日后如何面对那些?流言蜚语?女子向来不能自专,这是千百年来的铁律!”

沐槿之道:“铁律便一定是对的吗?就如这位小?姐,发生了意料之外之事,因一个男人毁了名声,就该一辈子龟缩在寺庙之中?或者直接投河以自证清白?明明错不在她,却?要她承担这个责任,这对她就公平吗?”

“我问你,若是有机会让你自立门户,独当一面,万事皆自专,你是否能面对别人异样的眼光,以及铺天盖地的流言蜚语?”

沐槿之看着她,声音温柔而坚定,眉目间?的温和自信和与她相交的那些?闺阁女儿家都不一样。

“胡闹!”三皇子嗤笑一声,很是看不上沐槿之这种异想天开的模样。

凤景澜冷冷的一眼飘过去,三皇子顿时闭嘴,愣是一个字儿都不敢再说?,这事儿本?就是他惹起?来的,他还欠父皇二十板子呢,若是惹了皇兄,说?不得那个爱子成魔的父皇再给他加四十板子!

三皇子丝毫不怀疑!

二小?姐眼睛一亮,她有些?怯怯的抬起?头,他本?以为她只有两条路,没想到,还有第三种活法,平心而论,旁人一样的眼光和一些?流言蜚语重要吗,重要,但?是和她这条命比起?来又有些?无关紧要了。

二小?姐想了想,非常慎重的点?头:“我愿意!”

太后眼神一阵恍惚,她以前有一个妹妹,妹妹长得很好?看,所以被?镇上的二流子惦记上了,他背着人把妹妹推进了河里,又当着所有人的面,跳下去把妹妹救了上来,肌肤相亲,亲密无间?。

第二天二流子就来提亲,他们?家自是不愿意,可是没想到他们?的家人竟然?四处诋毁妹妹的名声,不得已便让妹妹嫁给了他。

太后此时想起?来还是一阵恍惚,她如花似玉的妹妹,刚刚成亲没两年,被?他打得落了三回?胎,第四次终于保住了,但?是七八个月的时候,被?他推了一把,当时就产下了一个死婴,妹妹受不住打击疯了,他们?想把妹妹接回?来,可是他们?家的人死活不让,最后过了没两个月,妹妹就掉进河里淹死了。

名声真的能要人命。

这一点?太后娘娘深有感触,她看着沐槿之,向来冷清的眼睛泛起?了点?点?的红。

“女子……名声被?毁,若是不嫁,自立门户,怕是会被?旁人指指点?点?……”

太后的声音有一些?异样,她看着沐槿之,等着她给一个答案。

沐槿之道:“流言蜚语可致命,但?若是有一颗强大的内心,又何惧流言蜚语?名声坏了并?不只有嫁人一条路!即便名声没坏,终身不嫁也碍不着别人什么事儿!”

皇上道:“从未有过这个先例。”

“那总要有人做这第一人。”

皇上沉默了。

三皇子嚎叫道:“怎可如此!违背天理,不通人伦!女子生来就该依附于男子!”

沐槿之嗤笑一声:“依附于男子?顶天立地的还好?说?,若是遇上一个三皇子你这样的……”

什么话都没说?,沐槿之只是上下看了他一眼,便胜却?千言万语。

三皇子直接涨红了脸!

第62章

皇帝一言不发的看着下面这场闹剧, 沐槿之所?言自然可行?,但是在无形之中却得?罪了不少人,尤其是那些迂腐古板的老头子,他们若是听到她今日这番言论, 恐怕想杀了她的心都有?了。

自古女子讲究三从四德, 哪有?女子独立门?户之事!

不过……

皇帝看了一眼凤景澜:“澜儿觉得?如何?是否可行??”

凤景澜打从沐槿之说出女户两个字,便开始思索它的可行?性, 此事虽然伤害了男权阶级的一些利益, 但是伤害程度并不算大,毕竟有?胆子这么作的女子还是少数,大多数人都喜欢安定的生活。

操作起来问题应该不大。

凤景澜点点头:“此举可行?, 时下无父无兄无父无子的女子皆依附宗族乡里,婚嫁之事全由他人, 于她们而言难免太不公平,若真能?实?施女户,万事自专,倒不失为一件好事。”

皇帝点点头,心中也有?了数, 世道艰难, 对于女子来说更甚, 倒不如借此事为那些可怜的女子略谋一些福祉——当然只局限于勇敢的女子,若是不愿意独立, 他们也爱莫能?助了。

“你?等先归家。回去?告诉承恩侯, 与三皇子的婚事作废,让他不得?再强迫你?给三皇子做妾。”皇帝神色淡然, 心中不愉,承恩侯想必是太平日子过久了, 这皇恩也该到头了。若不是看?在他老子面上,承恩侯府早就不存在了!

两人战战兢兢的离开后,大殿中只剩下三皇子一人跪着,皇帝看?见他就好像看?见苍蝇一样,万分厌烦的挥挥手,语气冰冷至极:“来人!三皇子调戏民女,品行?不端,屡教不改,不堪大用!被我拉出去?狠狠的打!张敏德,你?出去?盯着,谁若是敢放水,立刻革职查办!”

皇帝的声音在空旷的宫殿中越发响亮,好像一个大锤一样猛的敲在了三皇子的心上,品行?不端,不堪大用,这短短的八个字,几乎要折断了他的仕途,三皇子本以为这次也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让外面的侍卫随便打几板子就成,反正他们也不敢下狠手,没想到父皇竟然这么决绝!

三皇子心中生恨,眼?中闪过一丝怨毒,作为皇子,好色一些怎么了?这不是男儿本色吗?!都像他大哥那样,已经成亲好几个月了,身旁那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还是完璧之身!若都是这样,他怕是会急的火上墙!他们就断子绝孙了!

三皇子硬是咬着牙,一句求情的话都没有?说,等侍卫走到他跟前要把他抓起来,三皇子抖抖衣袖站起身,脸色难看?:“我自己会走!”

他骨头挺硬,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出了大殿,等棍子落在屁股上。

“嗷——”

“轻点儿轻点儿,嗷——疼疼疼——停,停下!”

外面的声音听了半刻,下一瞬又想起三皇子鬼哭狼嚎的声音。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嗷……父皇!父皇我错了!饶命啊父皇……啊啊啊啊……”

不得?不说三皇子的肺活量极大,就他嗷嗷叫的声音,恨不得?震的整个宫殿都在想,凤景澜微微皱眉,被他嚷嚷的头疼,抬起手轻轻的按了按鬓角:“既然事情解决,儿子就先走了。”

皇帝道:“好!你?快回去?歇着吧!”

凤景澜缓缓的带着沐槿之走出门?,等到外面木棍敲击肉/体的声音消失,凤景澜才带着她施施然走到门?外,三皇子此刻跟一条死狗似的趴在凳子上,屁股血乎乎一片,雪白的里衣都被染成了红色,他听见脚步声,眼?珠向?上翻了一下,想看?看?是谁出来了,却连抬头的劲儿都没有?,只能?哼哼唧唧的喊着:“父皇……父皇,儿臣错了……”

沐槿之多看?一眼?都觉得?伤眼?,连忙拉着凤景澜远远的避开了。

凤景澜垂眸看?了一眼?她搭在他胳膊上的手,微微勾唇,眼?中也带着一丝笑意,道:“李家兄妹之事,如此便结束了,你?们之间的恩怨便一笔勾销了?我还不知?你?是一个以德报怨之人。”

沐槿之抬头瞄了他一眼?,即便不用分辨,也知?道他这个以德报怨不是什么好词儿,沐槿之又好气又好笑:“你?看?我像是那么好说话的人吗?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孔圣人都这么教,我哪能?会那么好心。”

凤景澜扬了扬眉:“那你?今日还费心费力?的为她谋出路?”

沐槿之轻轻一笑,凤景澜向?来是一个聪明人,不可能?看?不清她的意图,沐槿之很好奇,她究竟做了什么,他的太子殿下才会觉得?她是一只小白兔?这滤镜怎么也得?有?八百米吧!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枪打出头鸟的规矩自古就有?,那姑娘做了第一人,对女户有?怨气的人,自然会都找上她,到时候咱们只管看?着就是,作为开天?辟地第一人,哪有?那么容易,怎么可能?不吃尽苦头?”

沐槿之眼?中带着淡淡的笑,只是眸光冷极,她的确有?些好心,但是真正的好心是留给值得?的人,他们两兄妹,怎么看?都不像是好人,他们不配。

立女户之事,虽然给他们一点生机,但也会给他们留下无限的苦难,只不过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罢了。

是苦大于甜,还是甜大于苦,这一切都跟她没关系了。

凤景澜有?些诧异的看?了她一眼?,不过心中倒是越发满意了,一味的烂好心并不是什么好事,尤其是在深宫之中,好心过了头,容易自掘坟墓。凤景澜并不觉得?她的行?为有?多么可憎,甚至倒觉得?有?些可爱。

凤景澜道:“你?明白就好。不过,倒是给他留了一个名留青史?的机会,说不得?史?书上还会留下她一星半点的墨迹。”

沐槿之道:“生前哪管身后事,即便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又有?什么用处呢,人已经没了,倒不如生前过好每一天?!”

说着这些,沐槿之不免想起史?书上的凤景澜,那才是真正令人扼腕的存在,若是凤景澜不那么早亡,恐怕又是一番新?天?地了。

只凭他气运加身,便能?将?大齐的国力?翻上几番,有?许多史?学家找过多少史?料,无一不说明,凤景澜在的每一天?,基本上都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即便有?小灾小难发生,但总能?很快度过,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动?摇国本之事,即便是每个朝代都会遇到的旱涝之事,也少之又少,从齐高祖弥留之际的一字半语之间,便能?知?晓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凤景澜是气运之子。

可是,史?书上留下的痕迹再重又能?怎么样呢,凤景澜此时依然只是一个身体柔弱的病秧子,舍不得?那一天?就没了。

沐槿之心情低落了两分,她想和凤景澜多走走,一时之间也不想回东宫,让他面对满桌的奏折。

沐槿之道:“安啦!今日既然已经出了东宫,咱们就在外面看?看?吧,我很久以前便听说过御花园的美,但是从来没仔细看?过,大多都被锁在东宫里,太子爷今日就大发善心,陪我一起走走吧!”

她眨着漂亮的眼?睛,水汪汪的眼?睛清澈无辜的就好像含着一汪水一般,直勾勾的看?着他,凤景澜哪还能?拒绝得?了,他动?了动?嘴唇,点点头:“好。”

他大多时候也在东宫,极少能?看?见外面的景色,虽然离御花园不远,但他着实?没有?出来过几次,一时之间倒也新?奇。

今日明明是一个明媚的天?,阳光照的人灼热万分,十足十的发挥着它的活力?,完全不管下面人的死活,不过,凤景澜出来之后,太阳好像收敛了它的热度,光线都柔和了几分,等凤景澜额头上冒出点点稀汗,便立刻成了一个难得?的阴天?,外面的风吹的人很舒服,一点也感觉不到夏日的燥热了。

沐槿之看?的有?些新?奇:“好凉快呀!果然六月天?,娃娃脸,变得?这么快,景澜,风冷不冷?”

凤景澜摇摇头,此时的风虽然大了些,但是夏日的风比较温和,称不上冷。

御花园中百花齐放,沐槿之指着一株她不认识,却开得?格外浓烈的花枝:“那朵花好漂亮!”

说着便抛下凤景澜走过去?瞧,白中透粉的花外面几片叶子分外张扬,花朵却是格外的含蓄,层层叠叠的花瓣堆叠在一处,遮住了其中的花蕊。白中透粉,娇娇嫩嫩,可爱极了。

“好美啊。”

凤景澜看?了一眼?,眼?底染上星星点点的笑意:“有?女同车,颜如舜华。的确美极。”

沐槿之愣了一下,眉毛的小脸上染上点点绯红,她目光微微一闪,讷讷的开口:“这……这是木槿花啊?”

凤景澜眼?角的余光半分没有?离开她的脸,低声回答:“嗯。的确是木槿花。”

沐槿之听着他温柔缠绵的语调,一时之间有?些怔愣,她抬眸看?着他,愣愣的说道:“我只见过粉红色的木槿花,并不知?它是。”

沐槿之虽自知?貌美,但向?来不是一个自夸之人,可是刚刚的话,的确像是她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凤景澜也真是的,她就感叹了一句,也不用非要回答,得?亏她不自恋,不然就会觉得?凤景澜是在夸她漂亮!

第63章

凤景澜瞄了一眼她毫无异色的脸庞, 长睫微颤,遮住了眼中的神色,略上前几步,同她站在一处。

“你若是喜欢, 可以在东宫里种一些花草。”

沐槿之连忙摇头:“木槿花又不是什么名贵的花朵, 难道要把你那些奇珍异草都铲了?还是别种了吧。”

沐槿之这话一点也?没夸大,但凡得了什么好东西皇帝第一时间都会?想起凤景澜, 所以樱花园里的奇珍异草东宫都有, 但东宫里的奇珍异草,御花园却不一定有。

凤景澜道:“无妨。”

那些东西不过是消遣的玩意?儿罢了,珍贵与否, 只看它?给人带来的情绪价值,若是能让人高兴, 重?新换了又何妨。

两人在御花园中看花,不远处的拱桥上,却有一位女子站着,看着欣赏花朵的两人,一时间竟然出了神。

慕容云腾走着身旁的人却停下了脚步, 他回眸:“妹妹, 怎么了?”

轻云公主眸光微闪, 拉了一下哥哥的衣袖,脸色绯红, 轻咬唇瓣, 有些不好意?思的凑近他:“哥哥你看——”

慕容云腾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不禁微微一愣, 好生俊俏的小公子!

他只是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便美的宛如一幅画卷, 身姿挺拔,仪态万千,一双凤眸仿佛坠落万千星光,肤色白皙如玉,不见半分瑕疵,美的好像一尊玉像。

许是这边的动静惊动了他,他微微回眸,只一眼,淡漠的宛若断情绝欲的仙。

慕容云腾连忙问身后的人:“因为公子是何人?”

品级高一些的宫女太监都不会?分到他身边来,只有最前面那个大宫女,认识的人倒是颇多一些,但仍然从未见过这个突然出现了俊俏郎君。

——太子出行,叩头施礼还来不及,如何能得见真颜。

不过她并不知眼前这人究竟是何人,只能无奈的摇摇头:“奴婢从未见过眼前这位公子。”

慕容云腾没有得到满意?的答案也?丝毫不在意?,他直接挥手摒退了下人,向妹妹道:“那边的花儿开的正艳,咱们一块儿去?看看吧。”

轻云公主脸颊微红,眼神含羞带怯,悄悄的看了一眼身着蓝色锦衣的公子,只觉心?中小鹿乱撞,听到哥哥的提议立刻点头,身若蚊蝇,羞赧的回答:“好。”

轻云公主一步一步的走过去?,她每走一步便在心?中祈祷一声,只希望神明?怜惜,她一眼入心?的男子可以在她的备选之中。

若是上天怜悯,让她得偿所愿,她愿意?日后斋戒一年。

她一步一步的走过去?,距离凤景澜还有几步之时,轻云公主站住不动了。

慕容云腾非常自来熟的走过去?拱手:“这位小兄弟是何人?小王好像从来未曾见过这位小兄弟?”

凤景澜眉头微动,看了一眼两人异国的装束,心?中略微有数:“回鹘王子不必多礼了。”

慕容云腾本就没打算施礼,听到他这话,眉头微微一动,略微有些不确定的开口:“您是?”

栾平立刻出声:“这位是太子殿下。”

慕容云腾这才吃惊的看着他,立刻好好的施了一礼,来之前便被交代?过,皇帝最看重?的便是他儿子太子殿下,宁可得罪皇帝也?不能得罪太子,慕容云腾本来不以为意?,可是刚来的第?一日太子殿下便直接翘掉了宴会?,皇帝连一个字儿都没说,还差人再三慰问。

想来是极心?疼这个儿子了。

轻云公主眼神中划过一丝失望,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不可能娶她做太子妃。

沐槿之没有留意?到其中的暗潮汹涌,反倒是看见了大美人心?中愉悦了几分,她眉眼俱笑,欢快的道:“公主,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

沐槿之一见到大美人就完完全全的被吸引了视线,连身旁的人都忘得一干二净,凤景澜淡淡的开口:“槿之以前与她见过?”

沐槿之点点头:“是啊!今日我出宫,便在大街上遇见了公主她们,不过公主殿下当?时带着面纱,只能看出来一双眼睛上的极美,没想到面纱下的容颜却是更加绝色,果真是一位大大大美人!”

沐槿之生平最爱看美人,在轻云公主面前,欢快的情绪一览无余,凤景澜眉眼一压,但是脸色极为平淡,并没有明?显的表情。只是淡淡的站在那里,便带来丝丝的压迫感。

沐槿之一想起今日遇见的人,便有些不高兴,笑容都淡了两分,平心?而论,她不愿意?和灵犀公主生出龃龉,可是她这个小孩子确实有些不太讨人喜欢。

轻云公主道:“多谢……”

她顿了一下,不知该如何称呼。

沐槿之连忙善解人意?道:“我是太子妃。”

轻云公主心?中一痛,好像有针扎一般,她眨了眨眼睛,看了一眼站在一起的两人,倒是有些意?外的登对,这个发?现让她心?中发?梗,唇角却勾起一丝完美的笑:“见过太子妃。”

“不用多礼!”她好奇的看着轻云公主:“上次本打算出席晚宴,却不料发?生了一些意?料之外之事,所以并未得见两位,还请见谅。”

轻云公主柔柔一笑:“无妨,此时不也?见着了。”

“是啊!有缘千里来相会?!可不就是缘分吗!”沐槿之眉眼弯弯,心?情极好。

她心?情好了,身边的人心?情却差了,凤景澜以手抵唇轻轻的咳嗽了两声,压抑不住的咳嗽声,仿佛要把人的心?肺都咳嗽出来一样,顿时便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咳咳咳……咳咳……”

沐槿之连忙抬手替他拍了拍后背:“外面还是有些风,咱们回去?吧,等天气好了再来看。”

凤景澜眼中带着咳嗽出来的水光,神情无辜又柔弱,好似一朵饱经风雨的花在花枝上摇摇欲坠,仿佛下一刻便会?坠落。

他有些自责的开口:“都怪我不好,打扰了你的兴致——”

沐槿之道:“没有!御花园的景色也?太千篇一律了,并没什么好看的,看多了就腻了,咱们回去?吧。”

说完便对着兄妹两人浅浅一笑,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呼唤:“太子哥哥!”

沐槿之几不可见的皱了一下眉头,她几乎下意?识的想后退了一步,但还是止住了,今日遇见美人的好心?情也?没了。

怎么在哪儿都能遇见这个混世魔王!也?不知为何,灵犀公主看她是格外不顺眼,沐槿之瞬间安静了下来。

凤景澜察觉到她的异样,轻声问道:“怎么?”

沐槿之摇摇头:“没什么。”

轻云公主这时开口:“太子妃可是为了今日的误会?心?生不愉?”

她也?觉得今日灵犀公主太过分了,两位皇子都多加劝阻,竟然没把那个小丫头劝下来,还让她由着性子直接往太子妃头上泼脏水。莫说是皇室的公主即便是哪个大臣的女儿都没见过这么不懂礼数的。

即便只是一个小孩子,也?显得面目可憎。

沐槿之道:“没有!”

她回答的太快,反倒是应了轻云公主的话,凤景澜眼中闪过一丝不愉,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拉住沐槿之离开。

不一会?儿,灵犀公主便拉着虞惜灵追过来了,她一把伸开手拦在两人面前,万分神气的看着沐槿之:“皇嫂!你着急忙慌的拉着太子哥哥躲开我,可是怕我向太子哥哥戳穿你的真面目?”

沐槿之:“……”

毁灭吧,这个小屁孩儿!

灵犀公主此言一出,周围顿时一惊,身旁的宫人一个个恨不得找个地方钻进去?,头低低的,甚至能看见发?顶的旋儿,恨不得自己会?立刻消失才好!

什么叫戳穿真面目?!他们别听到什么皇室辛秘吧,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和太子有关之事是他们能听的吗?!

沐槿之淡淡的抬眸,强压下眼神中的不耐,道:“我行得正,坐得端,身正不怕影子斜,自觉没有任何见不得人之处,怎么到了公主嘴里,反倒像是干了什么见不得人之事!”

灵犀公主道:“皇嫂,今日送你上马车的那位俏郎君,虽然名义上是你的舅舅,但是着实没什么太大的牵扯,即便是亲生的舅父,还要避嫌,你却和他拉拉扯扯,将我皇兄置于何地?”

灵犀公主本来知道两人舅甥的关系,就算想拿秦栖给皇嫂添点堵,也?觉得无计可施,偏偏这时候虞惜灵不经意?的一句话提醒了她,他们之间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说到底也?不过是套着舅舅外甥的壳子,其实不过两个陌生人罢了,即便是亲生的舅父,也?不能如此亲近,更何况是他们那种情况,将来二人的关系并不像表面那么纯洁,她可怜的太子哥哥在不知不觉中已然被背叛了。

沐槿之皱眉:“我何时同他拉拉扯扯?在场之人众多,灵犀公主当?真以为自己童言无忌,不用为自己说出来的话负任何责任吗?”

灵犀公主哑了一瞬。

虞惜灵温温柔柔的开口:“许是我们站的位置看着有些不对,公主千万不要一锤定音,若是冤枉了太子妃就不好了。太子妃说没有,自然就没有。”

第64章

欲语还休的眼神, 好似蕴藏的千言万语,柔柔的应和,仿佛是被逼迫恐吓一般。

沐槿之当即拳头就硬了。

水眸中带着冲天的怒火,仿佛要燃烧一般, 怒极反笑:“人是脏的自然看什么都脏, 灵犀公主一个孩子暂且不论,你在这里装模作样的煽风点火, 又是为什么?我好像从未和你结仇吧?”

虞惜灵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 悄悄的看了一眼安静的站在一旁的凤景澜,略有些?委屈的说道:“太子妃真的冤枉我了,我也想帮着太子妃劝劝灵犀公主, 可她看见你和陌生的男子交往甚密,实在是为太子殿下不平, 小女子也劝不住啊。太子妃何至于这样误解我,我从来不曾有煽风点火之举,更是日日期盼着太子妃与太子和和美美。”

沐槿之唇角勾起一丝嘲讽的笑,又低头看了一眼灵犀公主:“你可听得?一清二楚?你身旁这位好姐姐可不站在你那边呢,你一个孩子不辨是非, 我也不好和你多计较, 可也应该能听得?懂人话吧, 周围的人都说你错了,那你就错了!屡教不改, 可不是一个讨人喜欢的小孩。”

她看着灵犀的眼神有一些?凶, 只拿着这些?话吓唬她,也算是给她稍微提个醒——更准确的来说是给他身后的人提个醒。

灵犀公主被她的话吓哭了, 泪汪汪的看着凤景澜:“太子哥哥……”

凤景澜看了一眼沐槿之,道:“你皇嫂说的对,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她与我本?就是一体,对她当如对我一般尊敬,若是做不到,日后东宫你也不必来了。孤生性喜静,受不得?闹腾。”

凤景澜的话不可谓不狠,灵犀公主一个小孩子自然不知道太子的话代?表了什么,但是她身后的人一个个又惊又怕,齐刷刷跪了一地?:“太子息怒!”

在这深宫之中,莫说是区区一个公主,即便是皇子之尊,没有庇佑也落不得?什么好,八皇子年岁比灵犀公主还小一些?,但既不是皇上的老?来子,也不是皇上最小的儿子,更没有任何庇佑,在后宫之中不说随便是个人都能踩上两脚,但是除了那些?表面上的尊荣之外,八皇子什么都没有,甚至连冬季的炭火都有下人敢克扣。

他的境遇便可想而知。

而六皇子一脉,因灵犀公主得?了太子的青眼,虽然一样无权无势,但在这后宫之中又有谁敢不给面子,即便是堂堂的皇后,不也得?做足了戏?虞惜灵身为皇后的亲侄女儿,不也眼巴巴的跟在灵犀公主身后?

她还小,自然看不懂,但是他们这些?下人看得?一清二楚,若是没有太子殿下,这宫里谁又知道灵犀公主呢?

主子没有了靠山,他们这些?下人在皇宫之中也不好过,所以一听见太子的话,顿时一个个都吓疯了,在心里求爷爷告奶奶,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以及漫天的神佛,但凡能保佑一二,千万让他们的公主脑子灵活一点,不要再?惹太子了!

太子说了不让去东宫,灵犀公主便会连东宫的大门都进?不去!

灵犀公主听到身后一群下跪求饶的声音,连忙回头,对上身边大宫女慌乱哀求的神情,顿时发觉太子哥哥这次好像有点生气了,灵犀公主回过头,不情不愿的撇了撇嘴,她转而抬头扬起一抹羞赧的笑,跑到太子殿下身旁撒娇卖萌:“太子哥哥真的生气了?灵犀知道错了嘛~,以后再?也不会惹皇嫂不开心了,太子哥哥今日说的话我记住了,日后我对皇嫂一定像对太子哥哥一样尊敬!”

凤景澜波澜不惊,不假辞色的回她:“时辰不早了,我们先回东宫了。”

“太子哥哥慢走!”

“恭送太子殿下!”

经此一事,沐槿之原本?好好的心情顿时掉落谷底,身边这人也是难得?安静,一个字都没说,沐槿之心中正?抑郁,所以并未留意?他的异状。

静默的氛围一直到东宫才被打破凤景澜道:“我去书?房了。”

沐槿之听到他冰凉的声音,这才有些?奇怪,偏偏身旁的人表情仍然一如既往,沐槿之什么也没看出来,她点点头,略有些?疲惫的打了一个哈欠:“好,我去歇一会儿,等会儿一起用晚膳。”

“好。”

紫苏被沉默的氛围压的喘不过气,等太子的身影彻底消失,紫苏才喘了一口?气,她心有余悸的看着太子消失的地?方,心惊胆战的问沐槿之:“小姐,太子爷是不是生气了?”

沐槿之奇怪:“嗯?”

紫苏:“回来的路上太子爷一句话都没说,往常太子殿下话虽然少,但是也会和太子妃主动说上两句。”

沐槿之以己度人,不在意?的回答:“别?说他了,我都快气疯了,遇上这么个妹妹,不生气才奇怪好不好!我和太子本?来就是一条船上的,搞坏了我的名声对太子也没好处,他自然要生气。不过,灵犀公主今年才几岁啊!怎么就学?着……往我头上扣帽子?”

紫苏恍然大悟:“太子妃所言甚是,不过以前只听说一入宫门深似海,没想到果然是真的,灵犀公主那么小的小娃娃都知道造谣生事了,可想这皇宫之中——”

沐槿之一把捂住她的嘴:“我的小姑奶奶,这话可不兴说!隔墙有耳。”

紫苏连忙不住的点头,也是她一时激动说错了话,幸好她家主子比较宽宏大量,换了别?人少说也得?挨一顿罚。

**

凤景澜坐在桌案前,手中的奏折已?经拿了半刻钟了,还没有展开下一页,也没有拿起朱笔批上一两字,只是沉静的看着,好像能看出一朵花一样。

栾平屏住呼吸,不敢打扰自家主子的雅兴。

良久,凤景澜手中的奏折掉在了桌子上,他这才惊醒,看了一眼白纸黑字的奏折,却是入眼不入心,只被拆成了一个一个的方块字,至于什么意?思,凤景澜一句也没搞懂。

“青鸟!”

一时间无人搭话。

凤景澜微微皱眉。

栾平:“青鸟被责罚,在暗阁养伤。”

凤景澜淡淡的“嗯”了一声,转眼又叫起另一个名字:“青羽!”

“属下在!”黑衣人从一个角落忽然闪现,然后身姿笔挺的在凤景澜面前跪下。

“青鸟可曾交代?,秦栖,是何人?”

青羽波澜不惊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诧异,对自己的头儿越发信服,今日头儿回来之时,交代?兄弟们去查一个人,虽然一回来就受罚了,但是那个人也查的底儿朝天了,没想到这就用上了。

青羽从怀中掏出一张纸,双手奉上。

栾平接过来递给凤景澜。

青羽:“这是秦栖的画像!秦栖,沐家夫人的亲弟弟,如今年方十九,孤身一人,还未成家,最大的爱好便是赚钱,秦家家主,日前曾和太子妃娘娘一同做生意?,最近火爆京城的香皂,便是由太子妃娘娘和秦栖合作售卖的一款产品……”

屋外的蝉鸣都安静了几分,书?房内淡淡的檀香香气氤氲,携着丝丝的冷香,格外沁人心脾。

凤景澜面无表情的听着下面的人禀报,待到他说道:“秦栖日前,为朝廷捐赠数十万两白银修建堤坝。”

凤景澜这才缓缓的拿起桌上的画像,缓缓打开,画上的公子风姿卓然,眉目清绝,唇边含着一丝淡然的笑意?,一双醉人的桃花眸,含着点点情意?看着远方,任是无情也动人。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在看自己的心上人,谁又能想到这画像上的人,眼中除了银子便什么都看不到了。不见风景不见美色,只有钱财才,再?无其他。

很难想象,这样的人会莫名其妙的捐赠银子修建一条堤坝。

果然,青羽下一瞬就开口?了:“属下查明,修建堤坝的银子,太子妃也出了一半,但不知为何,名头全?部都落在秦栖身上。”

凤景澜的手缓缓攥紧:“多派几个人守着,日后太子妃一旦出宫,必须寸步不离,若有任何差池,提头来剪。”

小小的影卫有着大大的疑惑,他心中愕然,没想到太子殿下竟然把太子妃看得?这么重,只因为今天的一点口?角,就想着把身边的人再?调几个给太子妃!

“是!”当然,不论他说了什么,青羽都只能毫不犹豫的答应。

凤景澜朝着身后挥了挥手:“栾平,你也下去吧,孤一个人静一静。”

栾平立刻恭敬的道:“是!”

没吃过猪肉,还能没见过猪跑吗,栾平家里有一个为情所困的大哥,所以看到此时有些?茫然的太子殿下,眼底便多出一丝了然,只是……他也算是太子殿下与太子妃这一路上的见证人了,两人之间根本?不似平常夫妻一般,之前约法三章,太子殿下此时却疑似对太子妃动了心,栾平心中不由唏嘘,凡事还是给自己留条后路的好,就像太子殿下这般,话说的太满,把自己的路都给堵死了,日后就算是在想有什么改变,恐怕也难了。

空旷的宫殿中只剩凤景澜一人,他坐在桌案后,看着桌上那张美人图,半晌过去了,没有半丝声响。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他曾经的许诺,难道真的要实现了?

良久,凤景澜才流泻出一丝声响:“秦、栖……”

第65章

使团暂居的宫殿, 轻云公主?椅靠在?栏杆上,手中的团扇轻轻晃动,但是神思不知道跑到何处去了,慕容云腾故意弄出了一点声响, 也?不见身旁的妹妹回神。

慕容云腾轻轻挑眉, 然?后大刺刺的坐在妹妹身边:“轻云,你为何魂不守舍的?”

轻云公主?猝然?回神?, 眼眸中还?带着?一丝丝的茫然?, 无措的唤了一声:“哥哥……”

慕容云腾:“让我猜猜,是什么事儿才能让我的宝贝妹妹这?么?手足无措?我到你跟前这?么?久了都没发现。”

轻云公主?:“哥哥……”

她有?些无奈,哥哥还?是一如既往的喜欢捉弄她。

慕容云腾:“莫不是为了咱们今日在?御花园看到的那位太子殿下?”

轻云公主?猛然?抬头, 诧异的眼神?早已说明了一切。

慕容云腾道:“妹妹喜欢,咱们就主?动出击, 你不用怕,我一会儿去皇上那里探探口风,只是你若真是喜欢他,可做不了他的妻子。”

一个异国的公主?,别说是太子殿下, 就算是一位普普通通的皇子, 大齐都不一定愿意让她做正妻。

若是将来生下孩子, 便注定与皇位无缘。

轻云公主?诧异又惊喜:“哥哥赞同我的决定?不觉得我太任性了?”

慕容云腾爱怜的摸了摸妹妹的头;“送你来和亲,已经很对不起你了, 若是不能让你嫁给自?己喜欢的人, 我这?个做哥哥的也?抬不起头了,不过, 我只能说去试试,皇帝对他这?个太子爱的深沉, 这?婚事不知道能不能成。”

轻云公主?笑?着?重重的点头,眼中的喜悦快要流淌出来了:“不论?能不能成,总要先尝试一番,若是最终结果依然?不尽如人意,那也?努力?过,不是吗?我从未见过如太子殿下这?般风姿卓绝的男子,我……我真的好喜欢……”

太子殿下和回鹘的男子一点都不一样,并?不如他们高大健壮,却身姿挺拔的宛若一棵青松翠竹,任寒风侵袭,我自?岿然?不动,淡漠却并?不高傲,

她不知道中原的男人是不是都像他一般让人心动,只知是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若是这?次不能把握机会,恐怕便要随便找个人嫁出去了。

三皇子平庸,四皇子高傲,五皇子怯懦,并?不是良配,轻云公主?哪一个都不喜欢,唯独太子殿下……

轻云公主?一想起那人的音容样貌,唇边便情不自?禁的勾起一抹甜甜的笑?,双颊上的小酒窝仿佛含着?蜜糖一般,让人看着?都心里泛甜。

慕容云腾哪儿见过妹妹这?副春心萌动的样子,也?不多坐了,立刻去拜见皇帝。

“皇上,回鹘王子求见。”张敏德道。

皇帝手中的御笔一停:“宣他进?来。”

不过片刻,慕容云腾便虎虎生风的走过来,施了一礼,道:“见过皇上!”

“王子前来有?何事啊?”

“回皇上,小王是为了妹妹的婚事而来。”

皇帝诧异的挑眉:“哦?有?眉目了?不知轻云公主?看上了哪位少年郎?”

慕容云腾:“大齐的皇子个个风姿出众,哪有?我们挑挑拣拣的道理,不过轻云终归是要选一个和亲,我们回鹘也?自?然?希望自?家的小公主?能有?一个好归宿,这?丫头啊,偏生爱一副好颜色,这?不,自?打在?御花园中见到了贵国的太子殿下,便一直念念不忘,虽有?些难以启齿,但小王还?是厚着?脸皮开口求个恩典,希望贵国的太子殿下能与我妹妹和亲。”

皇上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太子殿下不近女色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太子妃到现在?仍是完璧之身,又哪有?心思娶异国的公主?!王子这?不是开玩笑?吗?!

顿了一下,声音不辨喜怒:“你们乱入东宫了?”

慕容云腾心中顿时一惊,皇上不说答不答应,先向他们问罪,还?问出来一个这?么?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慕容云腾心中打鼓,看来这?位太子殿下的圣宠果然?是名不虚传!

慕容云腾:“小王及妹妹并?未踏入东宫一步。”

皇帝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他看了一眼慕容云腾,缓缓的道:“太子不在?和亲之选,你们可以选择朕其他适龄的儿子,或者是宗室之子。”

慕容云腾:“还?请皇上见谅,我那个妹妹自?打见了太子殿下一见倾心,小王这?是没法子才斗胆来问皇上,还?请皇上给个机会。”

皇上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太子和其他皇子不一样,万事都喜欢自?己拿主?意,从来都不用别人插手,朕也?一样,不怕王子笑?话,朕做不了太子的主?,此事怕是不行,他刚刚娶了太子妃,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若是插手,恐怕不美?。”

慕容云腾被一连拒绝了两次,心不断的往下沉,想来这?件事就到这?里了,轻云的希望恐怕要落空了。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做不了太子的主?的皇帝!他自?认为他老?爹已经够疼儿子了,没想到大齐的皇帝更是其中的佼佼者!哪有?这?样的!又没说做正妻,做个侧室还?不行吗?!

慕容云腾打算最后再努力?一把:“小王曾听闻娥皇女英共侍一夫的佳话,太子殿下有?天人之姿,若是殿下愿意,太子妃想必也?不会说什么?,我妹妹是个好性儿的,从不会招惹是非,皇上就看在?小王一片爱妹之心的份上,给轻云一个小小的机会,若是太子愿意呢?”

皇帝简直要笑?了,有?些无奈:“张敏德,你去一趟东宫问问太子殿下。”

慕容云腾眼睛一亮,若不是怕传出什么?流言蜚语,他都想着?跟公公一块儿去了,怕只怕此事不成,反倒连累了妹妹的名声,到时候,他未来的妹夫心存芥蒂,恐会让妹妹难过。

等待的时间最是难熬,慕容云腾不知道往宫外看了第几次,张敏德才跑回来,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站在?皇上身侧道:“太子殿下不愿……”

他眼神?有?些挣扎,欲言又止。

皇帝道:“还?有?什么?,直说便是。”

张敏德讪笑?道:“瞒不过皇上,老?奴刚刚去书房拜见太子殿下,谈论?起此事,恰逢太子妃过来给太子殿下送雪梨银耳羹,他们之间闹了些不愉快。”

慕容云腾:“!”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妒妇!这?都犯了七出之条了!

皇帝直觉不相信,声音都微微扬起,满是不可置信:“太子会闹别扭?!你莫不是在?哄朕开心?!”

慕容云腾:一群怪人!

事已至此,被拒三次,慕容云腾也?着?实不好再提起此事,看来只能另想办法,从太子那边下手,依照皇帝对太子的宠爱,只要他开口,别说是让妹妹做一个侧妃,哪怕是做个太子妃都使得!就没见过天下有?人这?么?宠儿子的!

慕容云腾告退之后,皇帝立刻来了兴致:“来来来,你快跟朕说说,太子是怎么?跟太子妃闹脾气的?”

张敏德见皇帝没有?怪罪的意思,暂时放心了。便一一讲来。

两刻钟前 东宫

“老?奴见过太子殿下。”

凤景澜抬眸:“起来吧,何事来东宫?”

张敏德笑?的就好像一枝秋日的菊花:“启禀太子殿下,是为了回鹘的轻云公主?,她今日在?御花园中曾见过殿下,回去之后,回鹘王子便来了,求着?恩典希望让轻云公主?嫁入东宫。”

凤景澜心中一动,看着?他的眼神?略微有?些凉,淡淡的道:“怎么?,父皇要拿我去和亲?”

张敏德心中叫苦,早就知道这?不是个好差事,如果不是皇上亲自?点名,他才不过来呢!这?不,太子一个不高兴连爹都不叫了,直接叫父皇!张敏德哪还?敢多说,马不停蹄的解释:“太子殿下误会了!皇上绝对没有?拿太子殿下和亲的意思,只是王子再三请求,皇上连拒两回,不得已才让奴才过来问一问,也?好给王子一个交代,让他死了那条心,皇上对殿下的心日月可鉴,殿下千万不要误会了皇上!”

凤景澜淡淡的开口:“日后莫要再提起这?种事,本太子暂时没有?纳妾的想法。”

日后自?然?也?没有?,算起来他也?没几天好活了。

距离沐槿之说的那个冬日,算起来不过寥寥数月,凤景澜心头泛起一阵苦涩,其中夹杂着?的不甘,慢慢滋生,越加茁壮。

张敏德听见太子说话的声音不对,顿时一阵惊慌,正要开口,就见沐槿之推门而入。

凤景澜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你,你怎么?来了?”

沐槿之唇角勾起一丝笑?,眼神?却极为冷淡:“怎么?,我来的不是时候吗?膳房刚熬好的雪梨银耳羹,顺便给殿下送来了。”

凤景澜道:“我……”

沐槿之道:“殿下快别说话了,赶紧喝吧,时辰不早了,我先回去,免得银耳羹放凉了。”

冒着?袅袅热气的雪梨银耳羹放在?人面前都会有?一种灼热的感觉,凤景澜见她说谎都不愿意敷衍一下,心中又酸又苦,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中的神?色:“这?么?着?急走?”

沐槿之道:“也?不是很急,若是殿下是想让我留下来听一听你的纳妾计划,我也?不是没有?时间,况且我觉得轻云公主?秀美?多姿,仪态风流,与其等以后找一些不入流的女子,倒不如把她娶回来。”

第66章

话音一落, 周围顿时安静下来。

凤景澜坐不住了,猛然站起身,按在桌子上的手骨节发白,周围的空气顿时?凝结, 声音也冷了几个度:“你想让我娶她?”

沐槿之冷冷的道:“我?怎么敢做太子殿下的主, 要娶谁是你的自由,莫说只是一个轻云公主, 就算是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也不是我该干涉的!你开心就好!”

凤景澜呼吸沉重了两分, 心中梗的喘不过气来,冷冷一笑:“也是!你有什么心思管我的事!”

只一个秦栖便够她?忙的了!凤景澜以前并不知道她?为什么执意出?宫,现在才算明白了。

沐槿之道:“太子殿下放心, 我?有自知之明,我?没心思?, 更没资格管你的事!”

凤景澜心里好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一股气儿都涌上心头,整个人更像是喝了三坛子醋一样,泡到他?心里直发酸。

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 眼底泛着丝丝的红, 若不是他?极力控制, 恐怕现在已经跑到她?跟前,堵上那张嘴巴的嘴, 说那么多话没一句是他?爱听的!

没心思?管他?的事儿, 却有心思?牵挂其他?人!他?们虽然有协议在,但也毕竟是光明正?大的夫妻关系, 沐槿之竟然如此弃若敝履!

沐槿之看他?的神色不对,但也没有多想, 只是心中难免有些失望,天下的乌鸦一般黑,果然男子都是一个样子,不论男女老幼,病弱与否,都有一颗三宫四院的心。

沐槿之一甩袖子走了,凤景澜猛然攥紧了手。栾平道:“太子妃——”

“让她?走!”凤景澜死死的盯着她?消失的地方,良久,才泄气一般的坐回?去!

张敏德见自己闯祸了,立刻陪笑两声,然后告辞撒丫子跑了。

沐槿之气咻咻的走回?去,紫苏小声的宽慰一二:“小姐,你不要放在心上,纵使那位公主再想嫁给太子殿下,只要太子殿下不松口,她?就永远进不了东宫的大门!你不要因为这种事和太子置气——”

“我?哪里敢跟太子置气,他?要娶谁,那我?能干涉得?了的,别说只是一位公主,就算再娶十个八个娇妻美?妾,那也是理所当?然!!”

沐槿之恨恨的扯下路边的一枝花,然后将花瓣一朵一朵,一朵一朵地揪下来,她?走了多远,花瓣落了多远。

紫苏不说话了,她?知道小姐说的都是对的,因为太子一直深居简出?,又?是一个病秧子,往常并无人盯着太子妃之位,可自从太子爷在众人面前露了面儿,一个个狂蜂浪蝶便扑了上来,都想常伴君侧,红袖添香!

女子生来慕强,而太子绝对是出?类拔萃的那一个,便格外引人注目,即便是像三皇子那样的人,还有不少?的女子想攀高枝呢,更何况是太子。

只是苦了小姐,至今没有和太子殿下圆房不说,一个个觊觎太子的小妖精又?冒了出?来。

紫苏担忧的看着她?:“小姐放心,紫苏会永远陪在小姐身边。”

沐槿之心中一暖,见她?担心,连忙勾起一抹笑:“好紫苏,走,我?们去膳房看看有没有冰,我?给你做好吃的。”

紫苏眼睛一亮:“好!”

很快便要准备晚膳,所以膳房里的东西真多,沐槿之一进去便被琳琅满目的东西吸引了。

“参见太子妃!”

“起来吧!我?来看看今日有什么好东西。”

膳房的总管立刻跑出?来,谄媚的笑道:“太子妃来的正?是时?候,今天皇上差人送来了几个西瓜,太子爷吩咐给您留着,刚在井水里湃过,奴才这就差人切出?来。”

沐槿之心里面正?别扭呢,哪能听到太子殿下四个字,直接抬手阻止了他?:“不用了,晚上吃凉的不消化,还是明日留着给太子吧。”

沐槿之说完,最后还是有些别扭的加了一句:“不用放凉,直接温热的拿过去就好,太子吃不了凉的。”

邹总管顿时?笑了,连忙回?到:“奴才知道了。”

太子妃和殿下的感情?真不错,都惦记着彼此呢。果然还是年轻好,年轻人,有热情?,哪像他?们现在老夫老妻的,早就没有了当?时?的炽热情?感,倒似家人一般,平静无波。

沐槿之扫视了一下周围,新?鲜的鸡、鸭、鱼、羊肉、乳鸽、鸡胗、青椒、花菜、香干、蘑菇、茄子、年糕……

她?眼睛一亮:“夏天嘛,就该整点小烧烤。邹总管,咱们这里有没有孜然?”

邹总管非常疑惑:“敢问太子妃,何谓孜然?”

沐槿之:“嗯……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膳房的调料呢?我?来找找,看看有没有,吃烧烤怎么能没有孜然呢……对了你们给我?烤一条鱼,一会儿煮点菜吃。”

沐槿之走过去,打开了一个又?一个的调料,油、盐、酱、醋、梅子、酒、花椒、酱……

果然不愧是宫里的膳房,东西准备的万分齐全,但是沐槿之几乎快找遍了,也没找到要找的孜然,有些失望的打开最后一个罐子:“找到了!就是这个!”

邹总管去看了一眼:“原来太子妃要找的是安息茴香。”

“嗯?”沐槿之愣了一下,才意识到他?说的正?是手中的孜然,小样,原来是套了个马甲,不过这都不重要,沐槿之不在意的道:“无妨无妨,找一个不用准备膳食的人,来帮我?把东西研磨成粉。”

“是!”邹总管也不打算叫人,直接自己亲自上手,这么好的巴结太子妃的机会,他?让出?去他?就是个傻瓜!

沐槿之点了一些肉类,以及一些蔬菜,然后又?让他?们削了细细的签子,邹总管意识到自己忙不过来,连忙又?喊了两个人,小心翼翼的开口:“太子妃,今日太子的膳食可要……”

沐槿之道:“照常准备,太子不爱吃这些。”

一时?间整个膳房都动了起来,忙的热火朝天,烟雾缭绕,本来天气就燥热,膳房里面就更热了,沐槿之把一切都交代清楚,这才拉着紫苏出?来。

两人坐在外面等了没一会儿,几个小丫鬟就把他?需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装满了几个漂亮的小篮子,沐槿之有些为难:“咱们也拎不走。”

“奴才这就差人给您送过去。”邹总管连忙开口。

“行。”沐槿之点点头:“那就送到花园里去吧,紫苏你回?一趟院子,和冰烟一起准备一些细密的铁丝网,以及一些炭。对了,我?的鱼好了吗?给我?放在一个铁盘子上!”

忙活了一阵,沐槿之才在花园中选了一个绝好的位置。

“找两块石头搬过来,放这儿 ,对对对,就放这儿……”

“炭,把炭拿过来。”

沐槿之先取了一把红柳枝串好的羊肉,等炭烧好之后,便立刻放在上面,时?不时?的翻两次面,刷上一层油,不多会儿,羊肉的香味便被激发出?来,撒上刚提炼不久的细盐,辣椒,孜然,烤了一会儿滋滋冒油,又?重新?洒了一遍,不一会儿就熟了。

花冰烟道:“太子妃,奴婢来吧。”

她?看了一会儿,约摸能摸出?些门道了。

沐槿之道:“烧烤自然得?自己动手才有意思?,我?来吧,快来尝尝好不好吃。”

沐槿之被香味诱惑,拿起一串儿,轻轻一咬,竟然有一种微微爆汁的感觉,还带着一些其他?食材腌制的滋味,孜然辣椒也足,那味道简直爽飞了!

“唔……好次……你们也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不知道他?们往孜然粉里面加了什么,不单单孜然的味道,还有一些其他?的东西,说不清是什么,不过意外的好吃。

羊肉、鸡胗、青椒、蘑菇、茄子、年糕……一样一样的,好吃极了,沐槿之烤得?不亦乐乎,微微感慨道:“这是我?来到这里吃的最痛快的一顿饭了!如果有土豆就完美?了!烤土豆yyds!”

尤其是那种炸过的土豆片,好吃到爆炸!

花冰烟道:“奴婢去膳房看看有没有,太子妃稍等片刻。”

沐槿之一把拉住她?:“不用去了,刚才我?亲自去膳房找了食材,没看见土豆,估计还在海外……咳,估计宫里没有,那些都是百姓喜欢吃的东西,滋味不差又?能饱腹。”

说起土豆,沐槿之便想起来这个利国利民的大杀器还没被宋清寒带回?来,若是他?早日扬帆出?海,把土豆、红薯、玉米带回?来,百姓的日子估计要好过很多。

“宋清寒如何了?”沐槿之问道。

花冰烟身子一僵,她?已经很久没有听人提起过这个名?字了,一时?间恍如隔世,喃喃自语道:“奴婢自从入宫便没有了他?的消息,还请太子妃恕罪,不然奴婢差人去问?”

沐槿之道:“好,那派人去打听打听他?何时?参加科举,你……你还牵挂他?吗?”

花冰烟眼神平静,仿佛刚才一时?的失态并不存在:“奴婢与他?,早已划清了界限。”

沐槿之道:“其实他?是一个很好的人!他?会一生一世的喜欢你——”

花冰烟忍不住笑出?声,无奈的摇摇头:“世上男儿多薄幸,奴婢尚有些自知之明,不敢奢求太多。”

沐槿之沉默了一瞬,一时?间分不清历史的定?论,能不能抵得?过易变的人心,此时?的宋清寒心系花冰烟,她?死在了最美?好的年纪,死在了宋清寒情?感最热烈的时?候,所以自然成了他?的朱砂痣,白月光,是他?在人生之后的几十年都无法放下的存在,然而现在她?并没有死,沐槿之不知道,白月光会变成白饭粒,朱砂痣会不会变成蚊子血。

“世间男儿多薄幸。呵,算了,不提了。膳房酿的青梅酿不错,来尝尝你们喜不喜欢。”

第67章

三人在花园吃了一顿美美的小烧烤, 周围都弥漫着轻松的氛围,但是凤景澜周围却好像结了?一层冰,身边的宫人都噤若寒蝉,凤景澜的神色越来越冷, 饭菜都快凉透了?, 那个贪玩的人还没有回来。

凤景澜面无表情的坐了一会儿,一个字也不说, 好像要做到天荒地?老一般。

栾平悄悄的偷溜出去, 喊了?一个下人:“太子妃去哪儿了?她?今日可用过膳了??”

这她?们?哪里知道,一个个茫然的摇摇头,栾平挥了?挥手, 着急忙慌的让他们?去找:“主子?忘记了?用膳,你们?也不知道提醒, 连主子在哪里都不知道要你们有什么用,还不快去找!”

栾平急的来回踱了?两回步,等了?小片刻,不见?有人来回禀,便又悄悄的回去了?, 走之前暗搓搓的交代:“太子?妃若是找到了?, 快请太子?妃过来用膳。”

太子?殿下有什么事情?都憋在心里, 只?不过今日太过明显,栾平这个粗枝大?叶的人才能感觉到, 平常他哪会想到这些。

再说了?自家主子?从来没有等过别人用膳, 他哪能想出来!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栾平就好像被放在火上烤一样, 偷偷的看了?一眼太子?殿下,见?他仍然没什么表情?, 又偷偷看了?一眼。

不一会儿,一个人宫女在门?外?探了?探头,栾平心中一沉,此时的他倒是敏感了?许多,他呵斥了?一声:“探头探脑的做什么呢,有何事进来回禀?”

宫女苦了?一张脸,栾侍卫还真是不做人啊!他怕太子?殿下责罚难道她?就不害怕了?吗?下一瞬表情?变回来了?,淡然的走进来,施了?一礼:“禀告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带着侍女在花园中烧烤,今日便不回来用膳了?。”

凤景澜“嗯。”了?一声,然后拿起筷子?,吃着宫人夹的菜,身边少了?一个吃嘛嘛香的饭搭子?,凤景澜总觉得少了?什么,连饭菜的味道好像都有了?变化,平日里吃着味道也不差的饭菜,如今吃起来却味同嚼蜡,真不知道这么难吃的饭菜她?以前是怎么吃的那么津津有味的!

凤景澜又吃了?两口,心中却堵得难受,再也吃不下去了?,他放下筷子?,直接让人把饭菜撤走。

栾平想劝上两句让他多吃一点,也不敢多说。只?是心中暗暗叫苦,其实往常太子?妃未来之时,太子?殿下便用不了?多少,可是自从太子?妃来了?之后,太子?殿下的胃口变好了?很多,和往常一般无二?的胃口便显得很小了?。

这怎么能行,还得让太子?爷多吃一些才是。

栾平自小便跟在太子?身边,虽然往日里很怕太子?,但也的确是真心实意的为他好,只?单单说害怕变有些单薄了?,更多的是敬服与爱护。

他正要开口,膳房的人又过来了?,端来了?一盘西瓜。

“太子?妃娘娘今日特意吩咐给殿下送来。”宫女心惊胆战的提了?一句。

凤景澜眉头微动,这西瓜并不是大?齐的产物,是使团上供来的瓜果,因为回鹘的地?理位置,所以种植出来的西瓜格外?的甜,比大?齐的不知好了?多少倍,所以他便交代下人把这些留给沐槿之,可是最后却辗转来到这儿,他还没问出口,宫人就回答了?。

栾平眼睛一亮,不得不在他身旁安慰……咳咳:“太子?妃果然处处记挂着太子?殿下,连一个西瓜都想着让太子?殿下先尝尝,怎么说都是太子?妃的一番心意,殿下吃上一些吧。”

凤景澜冷了?半天的脸,微微有了?一些化冻的趋势,他眼中微微一亮,淡淡的道:“她?倒会借花献佛。”

宫人见?太子?殿下似乎因为一盘西瓜高兴了?,便又小心翼翼的夹了?一块西瓜,凤景澜面不改色的吃下去,但是心里却甜滋滋,总感觉今年的西瓜格外?的好吃,也许是回鹘特别适合种西瓜,不然怎么会格外?的甜,甚至比去年的还要甜。

凤景澜不喜欢吃甜食,但是这个瓜却是一口接一口,一直到一盘西瓜吃尽了?,凤景澜才停了?下来。

栾平唇角一抽,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不过是真的没想到啊!他家像神仙一样的太子?爷,怎么也会有这么别扭的性子?!栾平以前就很怀疑太子?爷莫不是喜欢上了?太子?妃,现在不怀疑了?,简直就是确定!

哪有这样的!

栾平找到了?缘由,自然就不抓瞎了?。

栾平道:“太子?殿下,用完晚膳走一走吧,我?听说花园中最近移植来几种新鲜的花,开的挺美,不如去看看?”

凤景澜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栾平脸上连忙挂起一抹假笑?,上扬的唇角,微露的牙齿,笑?容标准的假。

凤景澜一听到花园两个字,微微别开眼:“她?去哪儿了??”

栾平:“花园。”

“哦。”凤景澜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栾平还以为没戏了?,就听见?他淡淡的道:“的确,这几日有些繁忙,还未来得及看新栽种的花,咱们?去看看吧。”

栾平:“……”

沐槿之和紫苏,花冰烟一起喝酒喝的畅快,甜甜的果酿并不醉人,喝起来就像饮料一样,沐槿之道:“这果酿若是凉的就更好了?。”

“奴婢拿去井水里冰着?”

“不用了?!等你回来咱们?就喝完了?!白日可以榨一些果汁,就更好喝了?!”

沐槿之一边说着,一边又拿起了?一串儿烤串,那滋味儿,香的勒!

香是香,不过热也是真热,夏日的温度本来就极高,又在炭火旁,沐槿之的后背早就被汗湿了?,她?小脸红扑扑的,额头上满是晶莹的汗珠,因为吃了?辣椒的缘故,嘴唇红红的,果酿沾湿了?她?的唇,看起来格外?润泽。

花冰烟道:“太子?妃,晚膳已经过了?,咱们?朕不去太子?殿下那里看看吗?”

沐槿之连忙摆手:“我?才不要去!”

天下乌鸦一般黑,凤景澜眼瞅着都活不过这个冬天还想着纳妾呢!沐槿之才不想看见?他碍眼!就让他跟他的小妾和和美美吧!她?一个人拿钱办事的太子?妃凑什么热闹。

花冰烟见?她?绝的彻底,也不好再劝。

沐槿之又吃了?两口,咬着羊肉串就好像在咬他的肉一样,要多用力就有多用力!还要娶小妾!让他娶小妾!让他娶小妾!

沐槿之吃完把棍儿愤愤的往地?上一扔,莫名其妙的就生气了?。

紫苏一头雾水:“小姐,怎么啦?!”

“不吃了?!回去!我?要回去找他!”沐槿之说完便拍拍身上不存在的土,便要离开。

紫苏两人连忙跟上:“小姐你等等我?!”

花冰烟招来了?两个洒扫宫人:“你们?将此处收拾收拾!这些东西就留给你们?吃吧。”

“是!”两个宫人眼睛一亮,拿好工具便准备蹲下来吃:“好香啊!我?今儿在这一下午,净是闻到这个东西香了?,明明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材料,为什么闻起来会那么香!”

“是啊!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做法!太子?妃果然心灵手巧!”

“那可不是!宫里那么多主子?,咱们?太子?妃是最和善的!”

“是啊,是啊……那咱们?就……吃吧?”

“吃吧!”

“这可是太子?妃亲手烤的呢!”

两人说着便伸手去拿,凤景澜咳嗽的声音响起,两人立刻收回手,快速又规矩的跪在地?上:“见?过太子?殿下!”

凤景澜道:“起来吧!”

半天没有下文,栾平道:“太子?妃呢?”

“太子?妃已经回去了?。”

来的那么不巧?栾平有些不敢看身旁人的脸色,朝他们?两个挥挥手:“你们?先下去吧!”

“啊……”有一人有些无辜的叫了?一声,恋恋不舍的看着烧烤,脚步都迈不动了?。

身旁的那人连忙道:“是是是,我?们?这就下去——”

说完还拉了?一把正在看小烧烤的同伴,我?的天呀他迟早都要死在吃上,太子?殿下都赶人了?,他还能挂念着几个烧烤,也真有他的!

那人恋恋不舍得走了?,还想回头看一眼忽然离他远去的小烧烤,身旁的人猛的拧了?他一把,这才收回该死的视线。

凤景澜看着地?上的烧烤不知在想些什么。

栾平道:“这些东西毕竟是太子?妃娘娘亲手所制,爷不好赏给下人,不如就带走吧,然后再派人来收拾。”

凤景澜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一闪而逝的赞赏让栾平严重怀疑自己看错了?,果然,等下一秒再看,就什么都没有了?,太子?殿下还是平常那个太子?殿下,眼底平静无波,面不改色。

“你说的在理。”

栾平连忙让人找来两张油纸,把剩下的烧烤全部打包带走,所幸这些东西一串儿一串儿分的清清楚楚,也不用担心是旁人吃过的。只?是可怜自家主子?,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若是想吃,别说只?是几串烧烤罢了?,就算是龙肝凤髓,但凡是天下能找过来的,皇上的眉头都不会眨一下,哎……难道喜欢一个人就会变成这个样子?吗?

栾平打了?一个冷战,有些不理解,但是在心中再三祈祷,千万千万千万千万不要让他也变成这个样子?!他的太子?爷已经失去理智了?!

他是不是要娶个正妻安安心啊!

凤景澜回去之后,将东西放进书房中,让人都退下,打开已经有些浸湿的油纸包,拿起一串浅尝了?一口,对于?他而言有些辣,他还是闷着头吃了?几串儿。

这下换他被辣的嘴儿红红的。喝了?两盏茶才压下去。

凤景澜又坐了?一会儿,寝宫之中烛光摇曳,想必她?已经回来很久了?……

今日他说了?那样的话,她?恼他是应该的……凤景澜有些坐立难安,捏了?捏衣袖,猛地?站起身朝寝宫走去。

“槿之……”凤景澜看到眼前的情?形,连忙闪身进去,快速关上门?!

“啊!”沐槿之惊叫一声!

第68章

纵然只是惊鸿一瞥, 那一抹白皙无瑕的颈背仍然深深的刺入他的眼中,快速离开的视线并不能让之前映入眼都立刻消失不见。

沐槿之白皙无瑕的肌肤在耀眼的烛光下显出?几分?莹润之色,似上?等?白玉般无瑕。优美的蝴蝶骨呈现出?完美的弧度,让人情不自禁的想要凑上去摸一摸, 衣裙半褪, 半遮半露间风情无限,身材丰盈, 偏腰肢盈盈一握, 好像他一只手便能——

凤景澜猛然红了?脸,本就低垂的头垂得更加低了?,他不敢抬眼看她, 向来清冷无瑕的眸子中闪过一次挣扎,心跳加速, 砰砰砰的好像快跳出来一般,凤景澜脸红的滴血,转过身子,却发现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乱人心魄。

直到?声音停了?,凤景澜依然没有转过身。

沐槿之手抖的不能自已, 一条衣带系了?几次, 手抖的都系不上?去, 匆匆忙忙整理好,衣衫微微有些凌乱, 她脸红的滴血, 语气羞怒交加:“你进来为何不敲门?!”

凤景澜不敢回身,背对着她解释:“我?并不知你在……我?错了?, 下次我?便?记得了?。”

东宫的地界儿本就是他的,无论?去哪里总有其他人开路, 凤景澜几乎没有要敲门的意识,沐槿之入宫之后,两人之间倒是也没这么尴尬的局面,两人几乎是默契的都不在寝房之中更换衣物,谁知今日就那么巧碰上?了?!

沐槿之又气又羞,但是看也看过了?,还能怎么样,难道让他把今天的事情全?部都忘掉吗?沐槿之顶着一张大红脸故作不在意的娇嗔道:“算了?算了?。我?收拾好了?,可以转身了?”

说?来也是她的锅,书房的灯还亮着,按照常规来说?,凤景澜还要很久才会?回来,她刚才不小心把茶水洒在衣物上?,就想着随便?换一换,哪知道这么巧他就回来了?!

沐槿之幽怨的看了?一眼他的背影。

凤景澜并没有转过身,低声道:“我?突然想起还有一些事务没有处理,你先睡吧……”

说?完迫不及待的拉开门跑了?。

跑了??!

沐槿之气笑了?,堂堂太子爷,竟然也会?落荒而逃!她这个受害者还没说?什么呢,凤景澜倒像是被看光了?的那个!沐槿之气咻咻地一甩袖子,直接把衣服脱了?睡觉!

只是越想越气,辗转反侧。

本来以为凤景澜是澄清的上?上?人选,人帅多金死的早,没想到?,看着是一朵高岭之花不可攀折的太子殿下,也有一颗想要纳妾的心,她当初怎么就被他三言两语给迷惑了?呢!如今倒是进退维谷,怎么说?都不对了?!

沐槿之叹了?两口气,实在睡不着,拿起衣服披在身上?,三下五除二?穿好了?,踩上?绣鞋就往外跑!

方才沐浴不久,她的长?发还湿着,锦缎一般的搭在背上?,未曾梳妆,沿途看见的宫人一个个迅速跪下,眼睛也不敢抬一下,头垂的低低的,恨不能找个地方钻进去。

沐槿之并未留意到?自己仪容不整,或者说?她多年的习惯告诉她并没有什么不妥,于是便?一路跑到?了?凤景澜的书房:“太子殿下!你给我?说?——”

富丽堂皇的书房中,淡漠清绝的凤景澜手中正拿了?一串已经凉了?的烧烤吃着,虽然香味依旧,但是毕竟已经凉了?,样子看着都不如刚刚好看,可是这么不完美的东西在他的指尖轻轻的捏着,便?猛然提高了?几个档次,白玉般的骨结搭在签子上?,有一种时空错位的美感,广袖长?衫的少年郎好像一下就穿越到?了?23世纪,一切诡异的和谐。

凤景澜略带茫然的眸子看着她,满是困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凤景澜的脸微微一红:“我?不是——我?——我?只是觉得有些好奇罢了?——我?没有——”

凤景澜头一次尝到?了?无话可说?的滋味,他不知该如何解释这种情况,不知道该如何才能让她相信,不是他故意拿她剩下的烧烤,不是……

凤景澜的眼神闪过一丝崩溃,不知该如何解释,索性直接闭口不言,手中的烧烤也变成?了?烫手的山芋,连忙往桌上?一放,就像一个河蚌一样,怎么都不开口。

沐槿之一时间也懵了?,凤景澜什么好东西没见,怎么可能看得上?她这一点点烧烤呢!她的厨艺是还行,但是比这顶尖的大厨确实又差了?几分?,好吧,是差了?很多……越是这样,凤景澜的行为就越发匪夷所思。

他怎么能……捡她们剩下的呢?

沐槿之也不知说?什么好,她直接走?上?前把已经凉透的烧烤收了?起来。

凤景澜眉头动了?动,沐槿之道:“你还有多少褶子没批完?不急的话,咱们去烧烤吧!”

凤景澜眼睛一亮,小心翼翼的问道:“你不生气了??”

沐槿之:“不生气了?,走?吧!”

凤景澜的命本就不长?久,过一天少一天,沐槿之因为他那句话的确很生气,但是看见刚才那副情形,又难免有些心疼,算了?算了?,她还能跟一个病人计较吗?

若真论?起来,凤景澜是她的boss,他就算找个老板娘,和她也没有太大关?系,终究不过是银货两讫罢了?,那些不知名的难过,也不想去深究了?。

凤景澜道:“我?让栾平准备。”

沐槿之摇摇头:“不用了?,已经很晚了?!我?们自己来就好!”

沐槿之拿起一只精致的八角宫灯,然后另外一只手下意识的抓住凤景澜的手腕往前走?:“走?吧!”

凤景澜微微一僵,然后若无其事的跟着她的步伐往前走?。

沐槿之吩咐宫人多准备一些宫灯悬挂在花园中,等?他们到?了?,一条烛光摇曳的路引导着他们走?向亮如白昼的花园。

千百盏宫灯在夜色中不停的摇曳。

沐槿之被眼前的胜景惊呆了?,拉着凤景澜的手腕半天没有挪动一步:“好美啊……”

凤景澜淡淡的看了?一眼,并无惊艳之色,再美的烛光,也比不过那日盛开的烟花,不过……

的确很美。

宫人们快速行动起来,打碎了?寂静的氛围,沐槿之也连忙投入到?火热的烧烤之中,本就不生疏的动作,越发的娴熟,羊肉滋滋冒油,香味儿特别勾人,沐槿之道:“准备的食材挺多啊!你一个人也吃不完,不如让栾平……”

凤景澜道:“不用了?!栾平怕是已经睡了?!我?今晚还没用膳,可以多吃一些!”

听闻消息匆匆赶过来的栾平:“?”

我?现在是睡了?还是没睡?要不?我?回去?

栾平挣扎了?一下,然后趁太子妃还没发现,连忙转头往回跑,太子殿下说?他睡了?他就睡了?!没睡也睡了?!

沐槿之:“你为何没用膳?不吃一点东西怎么能行?我?今日若是不找你你是不是不准备吃饭了??”

凤景澜:“不想吃。”

沐槿之:“哪能不吃饭,若是不喜欢他们做的,喜欢吃什么直接让他们做就是!”

沐槿之说?着便?停下了?,看了?一眼眉眼精致眼神专注的看着她烧烤的凤景澜,有一瞬间感觉……他是不是……是不是喜欢她?

沐槿之发觉自己在想什么,真是脸颊一红,脚趾恨不能抠出?一座城堡出?来,自从来到?这儿,她是越来越自恋了?!这样不好,不好!

更何况,喜欢凤景澜……那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沐槿之低垂着头,一动不动的看着烧烤架上?的食物,直到?一股糊味传来……

沐槿之:“糊了?!”

凤景澜连忙道:“小心!小心!”

沐槿之看着快被烧成?黑炭的一面,有些挫败:“坏了?,不能吃了?!有点可惜……我?下一串一定注意!”

凤景澜接过沐槿之手中有些微糊的串串,轻轻的咬了?一口:“没事,还能吃!”

说?着几下便?吃完了?。

沐槿之:“!”

栾平真的是!把太子殿下饿成?这样,简直就是罪过!

“等?我?给你烤好一点!”沐槿之有了?上?次的教?训,不再东想西想,专心致志的替他烤串。

凤景澜又吃了?两串,忽然,手中的动作一顿,拿着串串僵住了?,他眉头明显皱起,脸色有些不好看,放下手中的串儿,按住疼的厉害的部位。

沐槿之一惊:“景澜,你怎么了?!”

凤景澜疼得眉头轻皱:“疼……”

“传太医!快传太医!取轿子来!”沐槿之一叠声安排好,然后抓着凤景澜的手,焦急的道:“景澜,你怎么样……”

凤景澜疼的难受,但他强忍住没有再表现出?来,微微一张口,便?泄露出?一丝轻轻的痛呼,强忍着痛意安慰道:“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身后有一个小小的声音道:“太子妃不会?下毒了?吧?”

周围慌乱的声音顿时一滞,一时间竟然没有人再说?话,沐槿之回头看了?一眼,来不及找出?刚刚在说?话的人。

只是那小宫女的话让周围的人心里都犯嘀咕,说?的也是,太子殿下不会?是真的被下毒了?吧!他方才一直都好好的啊!

兵荒马乱了?一阵儿,太医终于到?了?,哦,不只是太医,还有被惊扰的皇帝。

第69章

皇帝来时, 太医已经写好了方子,凤景澜脸色苍白,手中捧着一个瓷白的茶盏喝着烫烫的糖水。

沐槿之有些?无奈,太子殿下的胃果然娇贵无比, 吃了几?串儿凉烧烤, 晚上烤的有稍微有些?辣,所以他没吃了几串就直接倒下了。沐槿之方才都吓死了。

沐槿之道:“知道胃不好, 还不好生养着, 以后千万别吃太辣的东西了,再来一次我可受不了。”

凤景澜很是虚弱,此时的胃火辣辣的疼, 疼的唇色都有些?发白,他?轻轻的摇头, 看上去无辜又柔弱:“我下次会小心。”

凤景澜万分不好意思,没想?到他?的身子骨弱到随便吃些?都会伤到,若真是生在寻常百姓家,还不知道能活到哪一日呢。

沐槿之撩开被子,抬手要摸上凤景澜的胃部。

凤景澜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你要做什?么?”

沐槿之道:“你老实点, 我给你揉揉, 按摩按摩, 会好受一些?,快喝水, 等一会儿养胃的粥熬好, 多少喝一些?。”

凤景澜红着脸阻止:“不,不用了……”

他?哪有那么矜贵!还要别人帮忙按摩, 不过?就算真需要人来侍候,也不能让她?来做宫人的活儿。

沐槿之怕他?再扯到了, 到时候胃就更疼了,直接伸出一只手按着他?恐吓:“你再乱动!”

凤景澜这才委曲求全的任由她?白皙的手隔着亵衣替他?揉。截然?不同的触感,让凤景澜一时间心生摇曳,眉目之间都有一些?恍惚的神色,软软的,暖暖的,还轻轻的揉搓着,凤景澜心里本就有一些?不清不白的想?法,此时更像是着火一样,微微移开视线,不看看她?专注的神色。

可是看不见了,嗅觉和?触觉却?更加明显,凤景澜热的耳根都在泛红,一时之间不敢有任何动作,只能像一个格外漂亮的高级手办一样,任由她?摆布。

心中就像喝了蜜一样甜,本来一些?火辣辣的疼在此时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他?喝了一口手中的糖水,不知道心里甜还是糖水更甜。

这次病的好像不亏。

凤景澜眉眼低垂,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中的深邃,他?借着手中的茶盏遮住了上扬的唇角,偶尔喝上一口,暖暖他?的胃。

沐槿之看他?乖乖巧巧,有一种?小娇夫的感觉,很想?笑,但是尽力忍住了,不然?恐怕他?到时候又不依不饶了。

“以后别图新鲜,乱七八糟的东西不要再吃了。”沐槿之低着头交代:“若是你喜欢吃什?么,直接跟我说,知道了忌口,你吃起来就没事儿了,千万不要拿自己的身体不当回事,真受伤了,十个我也赔不起。”

凤景澜一直僵滞的身子微微一动,连忙道:“你不用担心,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沐槿之一笑,没有接话。

其实有很多次她?都觉得自己选错了,不过?,若是重来一次,想?必她?仍会如此选择。

沐槿之看着病恹恹的凤景澜,简直要疼到心坎里去了,见他?将茶盏中的糖水喝完,又倒了一杯。

“若是感觉好一些?,药就暂时在炉子上煨着,先不喝了,是药三分毒……”

“嗯。”

两人一人说,一人听?,晕黄的烛光轻轻的摇曳着,在漆黑的夜色中无比温暖,正?在这时,门外相机声通传声:“皇上驾到!”

沐槿之接过?凤景澜手中的茶盏,他?正?要起来,皇帝就大踏步的走了进?来:“莫起来!你快躺着!”

他?正?在前进?的脚步猛然?顿了一下,一时之间进?退两难。

无他?,沐槿之的手伸入被子中,不知道在做些?什?么,他?儿子则一脸红晕……

皇帝忍不住忏悔了一下,他?来的不是时候啊!

沐槿之顺着他?的眼神看下去,才看到自己的手,顿时像被针扎了一样,快速的从被子下抽出来,动作太大,还差点把他?的被子给带开了,沐槿之连忙动手帮他?掖了几?下,直把人包裹的密不透风,沐槿之才停手。

皇帝本来也不算太多想?,她?这一系列的动作下去,他?不多想?都不行?了,连忙道:“你们忙,我先回去。我明日再来看你。”

沐槿之道:“爹既然?来了,就陪景澜说两句吧,我去看看药怎么样了。”

说完,不等两人回答,就像后面被狗撵了一样,快速的跑出去。

凤景澜脸颊微红,羞赧的清咳一声:“爹,这么晚了,他?们怎么惊动了你?”

皇帝仔细的看了一遍,儿子除了脸色不好看之外,没什?么大碍,顿时心放下去一半:“我听?见你出事,哪儿还能睡得着,太医怎么说?”

“咳……”凤景澜清冷的脸更加红了,非常不好意思:“我只是吃了一些?不和?脾胃的东西……图新鲜罢了。”

皇帝顿了一下,想?着要给膳房的人怎样的责罚,等那些?刑罚快速的在脑袋中过?了一遍,他?才漫不经心的问道:“可曾问过?是谁做的?若是厨子不合心意,把他?们都换了。”

凤景澜不好意思解释,但也不得不开口道:“是我自己贪凉,喜辣,不怪旁人。”

皇帝一听?这话,顿时忍不住眉头挑的老高,哟!这是谁呀,竟然?让他?的宝贝儿子这么袒护!他?都没有这待遇,凭什?么!

不过?终究是个聪明人,心思一转就明白了:“是太子妃为你下厨了?”

凤景澜清咳一声,点点头,也不回答了,骨节分明的手都快把衣袖给抓皱了,尴尬!虽然?他?不懂这两个字,但现在的确很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皇帝看他?的眼神很奇怪,有些?欣慰有些?骄傲,又有一些?难过?,总而言之一句话“吾家有儿初长?成”,“娶了媳妇儿忘了爹”。

不过?,他?心中有了底,又亲自问了一遍儿子:“今日张敏德来问过?,我再问你,你真的不愿娶公主?哪怕侧室都不行??”

凤景澜想?起沐槿之的怒火,本就没打算再娶亲,此时更是拒绝的干脆利落:“是,儿子此生,只娶太子妃一个就够了。”

皇帝心中一痛,理解的点儿早就偏到十万八千里之外了,痛心疾首:“澜儿,你千万不要放弃,我仍然?想?召集天下的名医为你看病,这次要召集良医为花戎看腿,便借他?之名,网罗天下名医,我相信一定有人能治好你!”

凤景澜原本很释然?,此时却?有些?不清不楚的不舍:“随缘吧,若是能治好,自然?皆大欢喜,若是治不好……”

凤景澜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皇帝眼神中猛然?闪起一抹亮光,凤景澜娶了一个媳妇儿,难道真能发生这么翻天覆地?的变化?早知如此便早为他?娶了,搁在以前,皇帝说这样的话,凤景澜肯定会接着说:“生亦何欢,死亦何惧,英雄迟暮,红颜枯骨,人死之后不过?一捧黄土,时间的长?短倒是没有那么重要了。”

今日就像转了性儿一般!

“当然?能治好!”皇帝一锤定音。

等皇帝心满意足的离开,已经是半个时辰后了。

凤景澜看着他?的背影,眼神中难免带出一些?痛苦的不舍,他?也很希望自己变成一个正?常人,能跑能跳,而不是天天被拘在这一方小天地?中,活像一个被养的金丝雀,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的身子一如既往的不好,索性他?也就不追求太多了。

只希望,父皇能够看见他?因沐槿之的改变,然?后能宽待她?一些?,他?就死而无憾了。

皇帝走出凤景澜的寝宫,脸上的笑顿时没了,他?脚步一顿,向身后的张敏德道:“今日所有在花园中侍奉的宫人护主不利,乱生是非,口舌不净,杖责二十。”

皇帝的话一出,周围顿时安静下来,紫苏一把抓住了身旁的小姐,怕的手都抖起来了。

“小……小姐……”她?颤着声音叫了两声,杖责二十,一个弱女?子能不能活下来都是个问题,她?早就听?了旁人说东宫是这个皇宫中最好,又是最不好的地?方,如今总算体会到其中的深意了。

沐槿之回握了她?一下,无声的安慰,然?后微微上前一步,低声道:“还请父皇恕罪——”

皇帝淡淡的打断她?的话:“圣旨出口便不能更改,太子妃有些?话还是不必再说了,但凡你今日能及时反应,责罚了今日在花园中口出秽言,说你谋害太子之人,也不会有今晚之事!”

沐槿之一顿,领会到皇帝话中的意思,后背激起一层冷汗,冷风一吹,便湿哒哒的贴在身上,好像水里洗过?一样。

谋害太子,但凡皇帝相信了这四个字,她?面对?的就不止杖责二十那么简单了,但是……若是每个人都罚……

沐槿之闭了闭眼:“多谢父皇。”

皇帝微微勾了勾唇角,回身看她?,眼中闪过?一丝满意,淡淡的道:“若要在这深宫之中生存,最容不得的便是妇人之仁,你做的很好。今日先杖责二十,明日将她?找出来。”

沐槿之心中猛然?一跳,瞪大了眼睛:“找出来……该当如何?”

她?的牙齿打颤,手脚都有点不听?使唤了,第一次无比深刻的体会到,她?此时在皇权社会。

皇帝微微勾唇,笑得更开心了,只是眼中的神色冰凉:“自然?是该如何便如何。”

沐槿之一颗心沉下去。

第70章

皇上说完便离开了, 只剩沐槿之孤零零的站在远处,今日随她一同出去的紫苏,花冰烟,都被带下去行刑了, 过?了一会儿, 负责行刑的侍卫才走过来禀报:“回?太子妃,行刑完毕。”

沐槿之?如鲠在喉, 有些压抑的回答:“那就下去吧。”

侍卫欲言又止的看了一眼沐槿之?, 她垂下眼眸,不去看他的神?色。

沐槿之?手脚发软,深一步浅一步的往回走, 好像陷入淤泥之?中,每一步都要用尽全力?, 富丽堂皇的东宫,如今成了一个会吞噬人的巨兽,而她却一步都不敢停,一步一步,一步一步的走进去, 直到完全被吞噬, 连渣子都不剩。

走到了寝宫门外, 沐槿之?才微微回?神?,神?色仓皇的回?头:“让御医去帮他们看看……”

“算了, 给他们送些金疮药就?好。”

“是!”一个?陌生的宫婢回?答。

沐槿之?有些不习惯, 挥了挥手让她下去,揉了一下脸, 确保平常看起来没什么两样,这才走进去。

沐槿之?不提, 凤景澜也没有多问,见她神?色如常,便没有多想。

“爹回?去了?”

沐槿之?下意识的一抖,唇瓣微颤,脸色有些苍白,也幸亏是在深夜,只有烛光摇曳,凤景澜才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是啊……你怎么样,要不要再喝点水暖暖?”

凤景澜脾胃不适,还?在一抽一抽的疼,只不过?痛感完全没有之?前那么强烈了,尚在可忍受的范围,几?乎算是无碍,他微微垂眸:“麻烦槿之?再倒一盏茶吧。”

沐槿之?手脚发软,心惊胆战,早已心力?交瘁,倒了一盏茶,慢慢的走过?去,手都有些颤巍巍的。

凤景澜眉头微动:“怎么?你可是不舒服?”

沐槿之?连忙摇头:“我没事,只是有些担心你,喝完了茶水我再帮你揉揉。”

她没再多言,沉默的有点不像她,和刚才那个?温柔小?意的女子一点都不一样。

凤景澜垂眸:“不用了。”

沐槿之?淡淡的应了一声:“嗯,那早点休息吧。”

明日她还?有一场仗要打。

想要捉出那个?人?很简单,可是能?狠得下心赐死那个?人?,却不容易。

古代常用的赐死方式,三尺白绫,鹤顶红,匕首,无论哪一个?都感觉很痛苦……沐槿之?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神?思不属的爬上床榻,压到了凤景澜也不自?知,乖乖的睡到里面,拉着被子不断的往上,可是骨子里都泛着冷意,让她察觉不到半份温暖,反而一直抖的厉害。

凤景澜微微皱眉:“你怎么了,好像很不对劲?你很冷吗?传太医——”

沐槿之?一把?拉住他的手臂:“不要紧!我只是……”

只是有些怕而已。

她所接受的教育从来都是教她人?命关?天,他就?是一个?普通的老百姓,让她手上沾满鲜血,草菅人?命,她一时半会儿有些接受不了,但也知道,这件事必须做!

不管是因为皇帝施压,还?是为了保护自?己,她都必须要摒弃以前的习惯,这是皇权社会,而她此时也算是站在金字塔的顶端,她很庆幸凤景澜还?活着,若是没有他,若是她一直不曾改变,沐槿之?很难想象她日后将会如何。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该杀的,不能?留。

凤景澜道:“谁欺负你了吗?”

沐槿之?慢慢的凑过?来,小?手偷偷的进了凤景澜的被子中,只是轻轻搭在他的身上,便觉得无比的安心:“我没事儿,你不用挂心,我只是担心你的身体,并没人?欺负我,我好害怕,不过?你没事我就?安心了,也能?睡个?好觉。今日事情繁杂,怕是你也累了,时辰不早了,睡吧。”

凤景澜伸手将她的手从胳膊上拿下来,然后轻轻的握住她的手,格外地亲昵:“好,睡吧。”

不知过?了多久,身旁人?的呼吸才慢慢平稳下来,陷入睡眠之?中,凤景澜缓缓睁开眼睛,借着不甚明亮的月光看着沐槿之?的睡颜,内心一片柔软,上天怜惜,让他在人?生中最后的时光遇到了她,让他知晓这世上也有让他留恋之?人?,只不过?天公不作美,他身体羸弱,过?一天少一天。让身旁的人?也整日惶惶不安。

凤景澜抬手,想要借着月光去描绘那人?的轮廓,可又?怕惊醒她,修长的手僵直在半空中,最后轻轻的搭在了她的身上。

沐槿之?冷汗直冒,不停的摇头,皱着眉头在睡梦中惊慌失措的呼喊:“不要,不要……不要杀我……”

凤景澜眉头一皱,轻轻的晃了晃她:“槿之?,槿之?,槿之?醒醒!”

沐槿之?陷入了噩梦之?中,熟悉的皇帝端坐在高台之?上,大声的斥责她照顾太子不利,她穿着囚衣,被刽子手押着跪在地上,骇人?的大刀闪着清冷的光泽,冰冷无情的很,下一刻,就?狠狠的挥下来!

“啊!”沐槿之?猛然瞪大眼睛,心跳加速,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睡梦中的死亡格外的真?实,她愣愣的看着床顶上刺绣精美的帷幔,一个?泛着清冷荷花香,又?带着丝丝苦药味的怀抱迎了上来。

凤景澜见她被噩梦惊醒,抱着她细细的安慰:“都是假的,没有人?能?伤害到你,不要怕,有我在。”

沐槿之?半晌没回?神?儿,凤景澜也不催促,静静的抱着怀里今日格外安静的沐槿之?,那动作竟是一点都不生疏。

沐槿之?的身体渐渐被身旁的人?温暖,深深的窒息感缓解了很多,她微微侧头,直接将头埋进她的怀里,无声的哭得稀里哗啦。凤景澜单薄的亵衣都察觉到了湿润。

他没有开口,轻轻的拍抚着她,让她的情绪稳定下来,她既然不想说,那便是有自?己的考量,他也不方便多问,他此时唯一能?做的,便是把?怀抱借给她,让她安安静静的哭泣,等?她愿意说了,他会做一个?很好的倾听者。

凤景澜清冷的放眸中闪过?一丝冷冽的光,不知是谁竟然欺负到她头上。

哭都哭了,脸都已经丢尽了,沐槿之?索性破罐子破摔,在他怀里哭得昏天黑地,就?让她放纵一次吧,明日阳光升起来的时候,沐槿之?就?要为自?己而战,让自?己以往的观念都全部颠覆。

凤景澜好不容易把?人?哄睡了,他就?失眠了,怀里抱着乖乖巧巧的沐槿之?,怎么都睡不着。若是他今日听到了花园中的话,自?然会猜到沐槿之?怎么了,可他偏偏疼的厉害,那一瞬间外界所有的一切都消失,只有疼痛,所以他怎么也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一个?时辰,沐槿之?又?被噩梦魇住了。

凤景澜再一次把?人?摇醒。

如此三次,天边才泛起了鱼肚白,这一夜才算是过?去了。

翌日一早,两人?的眼下都有一些青黑,明显没睡好,沐槿之?很不好意思:“景澜,你再睡一会儿。”

凤景澜有气无力?的点点头,他的精神?气儿本就?不怎么足,被折腾一晚上,简直没了半条命,左右今日也没什么事儿:“天色还?早,一起睡吧,今日早膳可以晚一些再用。”

按道理来说,宫里什么都讲究时辰,也只有凤景澜这个?常年病号才会完全不用在意这些,也没有任何人?指摘半分。

沐槿之?坚定的摇摇头:“不,我还?有事儿。”

凤景澜眉头微微一动,大概猜出来和昨晚的事有一些关?联:“好,若是有事情办不好,可以来找我,任何事。”

沐槿之?此时看着他亲近的很,连忙笑道:“我哪能?忘了你,放心好了,若是我解决不了,自?然来找你,快睡吧,你的神?色不太好。”

凤景澜低低的“嗯。”了一声,微微侧开脸避开她的目光。

沐槿之?今日身后带的是另外几?个?漂亮的宫女,花冰烟和紫苏正在房间中养伤,她去找太医要了一些顶好的金创药,派人?给她们两个?送:“告诉她们好好养伤,这几?日就?不用出来了。”

“是。”

太医看着刚给太子妃的金疮药就?直接被赏给了下人?,心疼的滴血,他还?以为是太子妃要用,所以不敢藏私,没想到啊没想到!

沐槿之?一出门脸上就?变了脸色,神?色冰冷道:“把?昨日在花园中伺候的人?全部给我拉来!”

“是!”几?个?侍卫齐刷刷的应了,非常迅速的跑开,然后逮小?鸡儿一样把?那些人?一个?个?全部都抓过?来,他们伤的厉害,几?乎都要站不住了。

“无需行礼,我只问一个?问题,答出来了你们就?可以走,若是答不出来,就?全部给我留下!”

她唇角勾起一丝浅淡的笑意,显然,她所说的留下,便是把?命留下。

第71章

沐槿之向来好说话, 从未有过这么疾言厉色的时候,一个个吓得跟鹌鹑一样,头都不敢抬。

“昨日是谁散布谣言,说本宫要谋害太子殿下?”

四下顿时安静, 一点声音也无?。

沐槿之道:“今日若是找不出来, 你们通通都给?他陪葬!”

她说话的声音并不重,但是就好像大石头一样, 狠狠的压在他们心上。但仍然没人?做那个出头鸟。

“一炷香的时间, 没人?说就全部拉下去砍了,宁可错杀一万,不能放过?一个。”

沐槿之手都在抖, 但是她顶着冰冷的外壳,旁人?都看不出来她的不忍与害怕。

她仔细打量着一排人?的神色, 倒是末尾有一位小宫女,神色略微有些慌张,恐惧的颤抖着身子?,沐槿之来回又看了一遍,微微勾了勾唇, 她知道那个人?是谁了。

她强忍着恐惧站出来高声呼喊:“太子?妃我知道是谁!”

沐槿之眉头一动:“嗯?”

“是青盏!”她怕的牙齿打颤, 但是不得不站出来说, 今日不是别?人?死就是她死。

一个小宫女啪的倒在地上,跪下来不住的磕头, “砰砰砰——”的声音, 一点儿都不给?自己留活路,不一会?儿头上就有一片青紫, 想也知道磕的有多用力。

“太子?妃明鉴啊!奴婢怎么敢污蔑太子?妃,奴婢什么话都没说……奴婢没有!”

青盏不停的磕头, 她胆小怕事,莫说是招惹太子?妃,她平日里能不说话就不说话,免得有什么纰漏,她马上都快变成哑巴了!可是就算是这样,也一直被人?欺压,吃不饱穿不暖还要做更多的活。

那宫女好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见她不会?解释,只会?一味的喊冤,唇角勾起一抹笑,看了一眼?身旁的人?,旁边那个宫女好像下定了决心,颤巍巍的走出来:“奴婢也能作证!”

沐槿之气笑了:“是吗,那方才为何不开?口?来人?,给?我拉下去打!”

侍卫快速的捉拿青盏。

沐槿之一抬手:“停!谁让你们动她了,我说是那边那两个!给?我打!最初不知道站出来,如今站出来,晚了!”

青盏傻眼?了,她呆愣愣的抬起头,看了一眼?高高在上的太子?妃,阳光照射在她的身上,为她镀上了一层金光,好像天神降临一般,不,哪怕天上最美的仙女也不及她半分!

这就是太子?妃吗?

和传言中一样呢。

两人?急了,最初站出来的宫女气急败坏:“太子?妃明明应该处罚青盏!”

沐槿之眉头轻挑:“你在教我做事?”

她一梗,心中万分后悔,当初就不该提那句话,非但没有伤到太子?妃分毫,没有任何价值,还给?自己惹一身骚,眼?看着就要留在这儿了。

侍卫下手一点都不留情,直接在当场对着两个宫女施以重刑,棍棒敲击的声音重重的敲在每一个人?心上。

另一个宫女受不了了,她高声呼喊:“奴婢错了!奴婢不敢欺瞒太子?妃!是青樱!昨日是青樱说太子?妃要谋害太子?殿下!”

剩下的几位宫女太监对视一眼?,也连忙站出来,口径格外一致:“是青樱污蔑太子?妃娘娘!”

沐槿之得到满意?的回答,也没有露出半分喜色,她微微抬手,杖责的人?停住了:“本宫不知你们为何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欺瞒本宫,本宫也无?意?再追究,只是东宫之中不留叛徒,青樱赐死,另一个,贬去浣衣,至于你们……”

“还请太子?妃饶命!太子?妃饶命啊!”

“太子?妃饶命啊!”

一群人?哀嚎成一团,浣衣局和东宫没有办法可比性,在这深宫之中,东宫算是比较风光的去处,即便是在皇后的中宫,也没有在太子?宫中自在,把他们赶出东宫,不是要他们的命吗?

沐槿之道:“本宫不杀你们,通通滚出东宫。”

“还有,闭上你们的嘴,谁敢惊扰了太子?殿下,与青樱同罪,对了,青盏继续回去当值吧。”

青盏眼?睛一亮,快速的谢恩,今日还真是因祸得福,虽然被诬陷了,到底化险为夷,经常欺负他们那几个人?也被赶走了!青盏心中的大石头放了下来,然后欢欢喜喜的离开?了。

沐槿之也转身离开?,把一切繁杂都留在身后。

凤景澜醒来,便听?着栾平一直在那里絮絮叨叨,说着太子?妃的丰功伟绩。

“殿下,您说,太子?妃怎么知道那个人?是被诬陷的呢?”

栾平怎么也想不通这一点,明明有两个人?站出来说是她,太子?妃怎么知道她是被人?诬陷的?

凤景澜漫不经心的回答:“你可以问她。”

说完,沐槿之就推门?进来,栾平快速的冲过?去,凤景澜脸色微微一变:“栾平,你下去吧!”

栾平:“……”

不是您让我问太子?妃的吗?

凤景澜忽视他幽怨的小眼?神,慢条斯理的倒了一盏茶,递给?沐槿之。

沐槿之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水暖烘烘的,喝了一口,冰凉的身子?也暖和了许多,疯狂跳动的心脏,慢慢平静下来,她倒是有了一股倾诉的欲/望:“你不问问我发生了什么事儿?”

凤景澜淡淡的道:“无?论何事我都相信你能处理好。当然,我有些好奇,你是如何直到她被冤枉?”

沐槿之浅浅一笑,看来他已经了解了,并且没有怪罪的意?思:“我昨晚回房之前?派人?去查过?他们几人?之间的状况,而那个始作俑者的神色,明显不对,所?以便确定了。你觉不觉得,我下手太狠了,不该为了一句话要她的命?”

沐槿之语气有些低落,凤景澜微微一顿,在他看来习以为常的事情,沐槿之貌似觉得不对,他没有先?回答这个问题,反问了一句:“若是你不追究,你谋害太子?的流言飘满整个皇宫,甚至到了前?朝,百官上书弹劾,你又该当如何,可曾想过?会?是什么下场?”

沐槿之沉默了:“可那毕竟是一条命,人?命关天……”

凤景澜轻轻的抓住她的手,难得认真的道:“我不知你以前?生长在怎样的环境中,但是,在这里,皇权至上,不容侵犯,还有,保护好自己,若是连自己都放弃了保护自己,谁又能保护得了你?”

沐槿之一时没有说话。

“风云诡谲,尔虞我诈,皇宫之中暂时没有那么多不安分的人?,但不代表日后也没有……”

有他压着,自然千好万好,可有朝一日他没了……

凤景澜甚至有些不敢想。

“东宫安稳,可出了东宫,人?心叵测,万事皆要小心。”

沐槿之听?了这句话,情不自禁的道:“东宫哪里安稳了,今日这个宫女,哼哼……”

凤景澜清咳一声:“今日是个意?外。”

不过?,这种意?外绝对不该出现,看来东宫也要清洗一番了。

用完午膳,凤景澜去书房批奏折,沐槿之还没来得及午休,就有宫人?过?来。

“太子?妃娘娘,太后娘娘有请。”

沐槿之有些奇怪,她倒是见过?太后两次,貌似有些不太待见凤景澜,但可能是碍于皇帝的缘故,也从不招惹,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今日怎么会?突然召见?

沐槿之随着公公一起往外走,拿出几颗金瓜子?儿,低声问道:“公公可知太后娘娘所?为何事?”

他接过?东西,眉开?眼?笑:“太子?妃娘娘不用担心,只是虞姑娘在太后面前?提起了今日东宫杖毙的那个宫女,太后娘娘随口提了一句,这才是差小的来。”

沐槿之心中掂量了一遍,想着是太后并没有太过?生气,但因为凤景澜的缘故,想来不会?轻易放过?。

她心中有了底,反倒是别?的事儿引起了她的注意?力,沐槿之不经意?的问道:“虞姑娘,可是皇后娘娘的侄女儿?太后很喜欢她吗?”

公公不想说太多,但是太子?妃问,也只能小心翼翼的开?口:“太后娘娘向来喜欢活泼些的女子?,虞姑娘正?是伶俐的年纪,常常喜欢到太后娘娘身边凑趣儿,又看在皇后娘娘的面儿上,所?以对虞姑娘和善许多。”

沐槿之点点头,没有再问,宫中都有忌讳,想必他也不好说太多。

只是没想到,今天早上才杖毙了一个宫人?,下午都还没到,消息已经传到皇后宫中了……啧,本以为铁桶一样的东宫,好像有些漏水啊。

沐槿之来到了慈安宫,她一走进,里面热热闹闹的说话声顿时消失了。

虞惜灵乖巧的站在太后身后为她捏肩膀,朝着走进来的沐槿之柔柔一笑,温柔似水,沐槿之最喜欢漂亮的皮囊,可虞惜灵此时的笑格外扎眼?,沐槿之略有些嫌弃的移开?目光。

虞惜灵撇了撇嘴。

沐槿之拱身施礼,太后娘娘双目紧闭,未曾睁眼?看她,沐槿之便只能保持着施礼的姿势。

心中暗暗吐槽,这老太太,看来今日有得磨。她有些后悔没有喊凤景澜一起来,太后虽然不喜欢他,但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僵持了片刻,楚月婵凑到太后身边,柔声喊道:“太后娘娘,太子?妃到了。”

太后这才缓缓的睁开?眼?睛,无?奈的了一眼?楚月婵,这才回头看沐槿之:“太子?妃起来吧。”

“谢太后娘娘。”沐槿之低眉顺眼?,眼?睛都没抬一下。

虞惜灵看着她吃瘪就高兴,微微勾了勾唇。

“听?说,太子?妃今天好威风啊,只因为一句话就杖毙了一个宫女?”

沐槿之道:“臣妾不敢!只是那宫人?乱嚼舌根……”

太后皱了皱眉,直接打断她的话:“那也不能因为一句话就把她给?灭了!原本哀家还以为你是一个心地纯善之人?,没想到竟然这么——”

她吞下恶毒两个字,略有些嫌弃的移开?开?目光:“哀家听?闻你以前?也是乡野出生,切莫因为攀上高枝,就忘了自己到底姓什么!草菅人?命,殊不知宫人?也是爹生娘养的,进宫不是给?你糟蹋的!”

沐槿之简直要被皇帝母子?两个气哭了,一个逼着她杀人?,一个又因为她杀人?责问她!

沐槿之道:“臣妾从来不敢忘记自己的出身,但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别?人?往我身上泼脏水,谋害太子?的罪名太大,臣妾担不起!”

太后重重的放下手中的茶盏:“屡教不改,强词夺理!沐洪明还真是养了一个好女儿!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视人?命如草芥!”

“既然如此,你就给?我滚去佛堂抄佛经,什么时候知错了什么时候起来!”

楚月婵着急了,她看了一眼?没有任何服软苗头的沐槿之,连忙向太后道:“太后娘娘,您不要生气——”

“不许再劝!你倒是好心,也得别?人?领你的好意?啊!哀家倒要看看她的骨头有多硬!”

第72章

太后娘娘满眼不悦的看?着她, 本来?以为她为人方正,连得罪过她的?人都愿相助,可是没想到,竟然是一个小人得志, 草菅人命的?货色。

“还不拉下去!”太后娘娘喝了一声, 身后的?两个嬷嬷对视一眼,便朝沐槿之走过去。

沐槿之一抬手, 眉目之间没有半分惧色, 淡淡的?道:“不用你们?,我自己走。”

太后哼笑一声:“派人看?着她,把《地藏菩萨本愿经》抄三十遍!何时抄完何时回去, 好赎她的?罪过。”

沐槿之听完后面这句话,脸色顿时一变, 怎么为难他都无所谓!但?是别让她抄书啊!沐槿之瞬间软了脸色:“太后娘娘我可以解释!”

太后哼笑一声:“你的?骨头不是很硬吗?解释什么?带她下?去!”

她直接闭上眼睛,一副不想看?见她的?模样,沐槿之只好苦着一张脸走了,早知如此她就该听话,凤景澜让她练字儿, 她就不该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这下?好了!

虞惜灵柔柔的?道:“太后娘娘, 惜灵去看?看?吧, 太子妃怕是不习惯。”

太后缓缓的?睁开眼睛,静静的?看?了她一眼, 漫不经心的?问道:“你可是对哀家的?判决有何不满?”

虞惜灵惊愕的?一瞬, 快速的?跪下?去,小心的?拽着太后娘娘的?衣角装乖卖巧:“惜灵怎么可能会质疑太后娘娘的?话呢?只是太子妃身娇体弱, 若是出了什么岔子,会为太后娘娘招来?麻烦。”

太后道:“无妨!”

皇帝心疼凤景澜, 她就不说什么了,若是连责罚孙媳妇儿,皇帝都想插手,那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楚月婵半晌没说话,等着太后午休,将虞惜灵撵出去了,她这才拎着一个小小的?食盒去了佛堂,沐槿之正在伏案抄佛经呢。

听到外?面有声响,沐槿之头也不抬,一直潜心和佛经做斗争,照着书上一笔一画的?写着,唯恐一不小心便会缺胳膊少腿,到时候丢脸的?不止她一个人。

虽然已?经很丢人了!

沐槿之看?着跟狗爬一样的?字,有些?崩溃。

“太子妃,您不忙着写,先用膳吧。”楚月婵将一叠叠点心拿出来?,因为在佛堂的?缘故,所以并没有肉食,但?这已?经比她预想的?好了很多,沐槿之还以为不管怎么说都要饿上一顿呢。

沐槿之不好意思?的?笑笑:“谢谢……这位姑娘如何称呼?”

“我姓楚,您喊我月婵就好。”

沐槿之这才留意到,这位姑娘不就是之前站在太后身边的?那位女?子吗?

“多谢月婵姑娘。”

楚月婵笑笑,目光不经意间瞟过她已?经抄好的?佛经,顿时一愣,直接被上面的?一团一团的?墨迹吓到了。!!!

刚好饿了,沐槿之拿起一块糕点咬了一口?,甜丝丝的?,味道也不差,看?到她不敢置信的?眼神?,脸上一红,他原本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高材生?怎么说也是大学生?没想到到这里竟然几乎要被别人当成文盲了!她原本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高材生?,怎么说也是大学生?!没想到到这里竟然几乎要被别人当成文盲了!瞧瞧楚月婵不敢置信的?小眼神?!

沐槿之不好意思?过头了,直接摆烂,破罐子破摔道:“我写的?不好。以前没学过,让楚姑娘见笑了。”

楚月婵摇摇头,道:“每个人的?出身和经历都不一样,写不好字也没什么。”

沐槿之眼睛一亮,没想到这位楚姑娘倒是一点也不刻板迂腐,不过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儿,无论如何,她必须要好好练字了。

若是她写字儿能和以前一样轻松,还怕区区几十?万字?

沐槿之眼睛忽然一亮:“楚姑娘,太后娘娘让我抄佛经,没有规定我一定要有毛笔吧!”

楚月婵一愣:“这……这倒是没有……”

可是世?人写字谁能不用毛笔?

沐槿之道:“那能不能请姑娘帮个忙?”

楚月婵道:“这……太子妃说说,若是能帮得上忙,月婵定不推卸。”

眼前的?女?子云鬓花颜,眼波流转间满是灵动,虽然没有大家闺秀那种端庄温婉之感,却有一种罕见的?旺盛生?命力,蓬勃向上。满满的?自信。

若是换了其他女?子被太后娘娘罚抄佛经,说不定早就羞愤欲死,安安稳稳的?坐在那里抄佛经,不敢有半分失仪,她却不同?,好像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多么令人羞耻的?事。

楚月婵有些?羡慕,其实早该明白,不论是她在酒楼中打断了李浩然的?腿,还是在金銮殿上义正言辞的?替二小姐说话,甚至主张立新法开女?户,楚月婵自问做不到,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原来?,能够让他心动之人,是这么一位与众不同?的?女?子……

楚月婵心中有些?苦涩,有些?怅惘,有些?释然。

沐槿之道:“我需要几根细细的?碳条。”

楚月婵有些?惊讶,但?是并没有多问:“好,还需要别的?吗?”

沐槿之摇头,不想再给她多添麻烦:“不用了,只需要一些?碳条和一个匕首就可以。”

“好,我一会儿会差人送来?,太后娘娘该醒了,我要赶快回去了”

等人走了,沐槿之转身回去,单手支颐,看?着满是墨迹的?纸张:“终于不用写出这样的?字儿了!啧,若是让凤景澜知道我在外?面给他丢人了,不知道会不会生?气哦!”

“不过这可真不怪我!谁知道太后会突然罚我抄佛经!”

她猛地直起身子:“哎呀!凤景澜——”

他知道了该不会赶过来?吧?!

太后明显不喜欢他,若是口?下?不留情,把他气出个好歹,那可怎么办!她在这里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出什么大事儿,凤景澜可千万别来?啊!

沐槿之越想越着急,忍不住来?来?回回的?踱步,皇帝说的?果?然不错,若是她刚开始就把事情解决了,也不会有后续那么多事儿了,说不定还能和太后一直保持着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

沐槿之暗自懊恼。

很快,便有一个侍女?带了她需要的?东西,沐槿之拿出两粒金瓜子:“可否请你帮忙给太子带个话?”

侍女?紧张的?吞了吞口?水:“回太子妃,不是奴婢不愿往,只是东宫寻常人不能进,奴婢若是孤身进了东宫,若被别人知道了……”

她没在说话,但?是快急哭了。

沐槿之道:“你不要怕,是我考虑不周,那能不能请你或者找两个宫人留意一些?,若是太子出了东宫,要来?这里找我,务必请他回去,若是几日不回,再来?寻我不迟。”

宫女?哑了一下?,有些?茫然,她还以为太子妃是要搬救兵,没想到竟然是这样!

“好,太子妃放心!奴婢记下?了。”

沐槿之殷切的?看?着她离开,然后转头便回去削碳条,削出和铅笔一样的?尖尖,然后上面用布条缠住,尝试了一下?,感觉不错,颇有一些?小学生?写作业的?感觉。

沐槿之抄书的?速度加快了许多,佛堂烛光摇曳,不辨日月,等到暮色四合之时,有位嬷嬷来?送吃的?。

将东西往桌上一放,站在那儿俯视着她,带着几分的?轻蔑,问道:“太子妃,太后娘娘问你,可抄了一遍了?”

沐槿之不喜欢她的?态度,但?也不想再招惹是非,眉毛一挑:“何止一遍呢?我两遍都写完了!”

嬷嬷:“……”

就吹吧,吹不死你!像这种弱女?子,这段时间抄一遍已?是勉强,就算是时常伏案的?大人们?,也绝对写不出两遍来?!

苏嬷嬷本就看?不起出生?乡野的?太子妃,闻言笑了:“是吗?!那奴婢就去禀告太后娘娘,似太子妃这般能人不多了!”

沐槿之眼皮一掀,爱搭不理,爱去去,她甩了甩有些?酸痛的?手腕,打开拎过来?的?食盒看?了看?,心中难免有些?失望,全是素菜,绿油油的?一片不说,还只有那么一小碗儿。

她现在有点后悔了,比起抄书,她更?关心自己的?温饱问题,太子殿下?听了她的?话,不知道要何年何月才能过来?捞一捞!

按照今天这个速度,一天大概可以抄三遍到四遍,三十?遍差不多要八天,啊啊啊啊啊!沐槿之快疯了!

“接下?来?的?八天都要吃这些?东西吗?!”

不过才没人关心她是不是要疯了。

苏嬷嬷回到太后身边,笑盈盈的?说道:“太子妃说她今日抄了两遍呢!想来?过不了节日就抄完了。”

太后娘娘轻轻的?挑眉:“哦?”

楚月婵道:“太后娘娘,太子妃估摸着说的?是一两遍,不过呀,佛堂夜里可冷了,太子妃身娇体弱,留在佛堂过夜总是不好,不如就先让她回东宫,明日再过来?继续抄?”

楚月婵轻轻的?替她按着肩膀:“你也不用操心她住的?好不好。”

苏嬷嬷被她截了话头,只能干笑着不再出声,谁让她才是太后娘娘面前最受宠的?那一个呢?

只是,苏嬷嬷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楚月婵为何要帮着太子妃?按照道理来?说,最希望太子妃出丑的?应该是她才对啊!

太后道:“把她中途放回去算怎么回事!”

“只是让她回东宫住,明日还要回来?抄佛经,我知道太后娘娘是为了太子妃好,担心流言蜚语伤了她,可若是把她留在慈安宫,终归是有些?不方便。”楚月婵一点儿也不避讳,说话的?声音带着笑腔:“我还怕太后娘娘喜欢上太子妃,就不喜欢我了呢。”

太后被她说的?心花怒放:“你呀!就会逗我开心,好了,哀家也不做那个坏人,再抄一会儿,等快入夜了,就让太子妃回东宫,明日再过来?继续抄。只是告诉她,日后切莫那么莽撞,宫女?的?命也是命,切不可随意打杀。”

第73章

夜色深深, 月色空明

沐槿之走到了东宫外,挥挥手让执灯的宫女离开。

沐槿之踏着摇曳的宫灯走进东宫,宫女快速迎上来,还不忘记喊出声:“太子妃回来了!”

沐槿之道:“可有吃的, 给我?送来。”

她饿死了, 虽然他?们有送饭,但那一点点, 又难吃量又少, 沐槿之根本吃不饱。

“太子殿下可睡了?”

今夜书房的烛光没亮。

凤景澜站在门外看她:“我?会这么?没心没肺?快进来歇着,太后怎么?留你到此时?她责罚你了?”

太后以前是一个标准的农家老太太,她和其他?人一样, 偏爱孙子,他?虽然是, 但同时也是个病秧子所以他?和太后娘娘大多时候都是井水不犯河水,等他?爹做了皇帝,有了其他?儿?子,太后对他?更是眼不见为净。

“是我?连累你了。”凤景澜轻轻的道?歉:“抱歉,让你代我?受过。”

他?眉眼低垂, 略有些?不安。

沐槿之连忙道?:“你别这么?说, 哪算的上责罚, 不过让我?抄几遍书,小意思了!我?经常被罚抄, 都习惯了, 洒洒水而?已啦!”

“不过我?真的饿了!好饿啊!”沐槿之略有些?俏皮的道?:“不过,太子殿下你大晚上不能吃东西了!就只能看着我?吃了!”

凤景澜见她并未有伤怀之色, 略略的放心,浅浅一笑:“好。”

一溜水的宫人送上各色菜肴, 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应有尽有,沐槿之被香迷糊了:“还是自家好!在小佛堂尽吃素了!马上我?都快变成绿叶菜了!”

她筷子动?了几下,吃的快却并不粗鲁清水文吃柔文都在抠口峮吧一司八以陆就柳三,想?来真是饿了。

凤景澜眉头微动?,眸中?闪过一丝流光:“她让你跪佛堂了?”

沐槿之摇摇头,把食物咽下去,回道?:“没,佛堂就我?一个人,我?才不跪呢!只可惜还要抄好几天,三十遍,近一万八千字,没个八九天搞不定!”

凤景澜想?想?沐槿之写字的速度,有些?无奈,她向来不喜欢写字,总是随意敷衍他?了事,没想?到倒是遇上太后这个克星,凤景澜一时竟然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悲了。

不过,八天写一万八千字……对沐槿之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凤景澜点点头:“好好写!”

沐槿之筷子都快拿不住了,手腕酸的难受,她目瞪口呆的看着凤景澜,不敢置信道?:“凤景澜!我?本以为你是站在我?这边的!”

被她谴责的看着,凤景澜有些?不好意思的以手抵唇,清咳一声:“我?觉得,你可以趁此机会练练字儿?。”

沐槿之看他?还想?说什么?,直接眼疾手快的夹了一只水晶虾饺放进他?嘴里,恨恨的道?:“你别说了!没一个字是我?爱听的!”

凤景澜身子一僵,嘴里的水晶虾饺,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一想?到方才的筷子是沐槿之用过的,他?便?有些?躁动?……男女授受不亲,沐槿之怎可如此……如此……

凤景澜脸红了半晌,也没憋出如此下面的形容词,身体的控住权好像不属于自己了,凤景澜明明想?着不要吃,结果却好像吃到了什么?珍馐美馔,意犹未尽。

这不正常……

凤景澜在心里琢磨着,还没等他?理清头绪,沐槿之就崩溃了!

“你真是个狠人啊!”沐槿之愤愤不平:“我?每天要写五到六万字啊!六万——”

凤景澜顿住了,缓缓地抬起?头。

沐槿之被他?看的有些?心虚,她承认,她的声音刚刚是大了一点,但是凤景澜这眼神……沐槿之怕了。

“六,万?”凤景澜一字一顿,眼前冷的吓人!

好一个太后,这是想?名正言顺的废了沐槿之的手?

正常人谁能每天写六万?手要不要了!

沐槿之道?:“想?要八天写完三十遍,可不就得写六万!”

她有些?泄气:“当然,写不完我?就多写几天,只是出宫怕是来不及了。”

她还想?去瞧瞧外面呢,眼瞅着就农忙了。

若是能帮上一点小忙,百姓也能轻松一点。

“对了,我?我?之前提起?过的那个琴师,有没有安排他?进宫啊?”

凤景澜见她的心思很快被分散到别的地方,薄唇紧抿,神色微凉:“自然办好了!你还有心思管别人,太后逼你,你不会告状吗?还那么?听话,宁可把自己的手写断,也要写完太后要得佛经?我?怎么?不见你这么?听我?的话!”

沐槿之委屈的道?:“我?还不是……”

还不是为了他?。

但凡太后对凤景澜有一点爱护之心,看在皇帝的面上也不会和东宫为难半分,可太后刚刚回宫便?帮着外人斥责东宫,略有些?问题就迅速借题发挥。

她不想?让关?系岌岌可危的两个人再?闹矛盾。

沐槿之见他?生?气,连忙走过去,小手无意识的搭在他?的肩上,娇嗔道?:“好了,我?错了,是我?刚刚没有说清楚,太后娘娘给了二十天的时间,我?是为了尽快完成,才想?着赶时间。与其在小佛堂拘禁,倒不如快点出来,陪你说说话也好啊。”

凤景澜面上的寒霜浅淡了两分,对着笑靥如花的沐槿之,别扭的话怎么?也说不出了,倒是脸颊上浮起?一抹浅淡的绯红,他?淡淡的道?:“明日我?陪你一起?去。”

“你不批折子了?”

“我?下午回来批。早日把佛经抄完,我?的太子妃才能早日回来陪我?……”

凤景澜说话的声音渐渐落了下去,忍不住清咳一声,一不留神被口水呛住了,一时间咳嗽的上气不接下气。

沐槿之疯狂跳动?的心顿时停了,轻轻的拍着凤景澜的后背,扬声道?:“快奉茶!”

外间的宫人顿时动?了,沐槿之接过宫女递过来的茶水,温热的触感刚刚好,向她投去一抹赞赏的眼神,便?端着茶水喂凤景澜喝了一口,剧烈的咳嗽总算被压了下去。

沐槿之道?:“平日还是喝一些?冰糖雪梨和川贝枇杷露,你也别怕甜了,这么?咳嗽,身体怎么?受得了。”

凤景澜低低的“嗯。”了一声,脸色雪白雪白,眼神淡淡的,没了方才惹人心动?的神色。好像是火山岩浆遇到了翻江倒海,只一下,便?完全冷却。

“时辰不早了,早些?睡吧。”

沐槿之点点头:“好,今儿?确实?累了。”

本以为很快便?能睡着,可躺在床上一点都不困了,因为身旁还躺着凤景澜,沐槿之一点也不敢动?,她紧绷着,听着身旁传来的细细的呼吸声,她直觉身旁的人没有睡着。

只是不知,凤景澜今日也一动?不动?,连一个字都没有。说来惭愧,她一个现代人,怎么?都不习惯古代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连带着身旁的凤景澜也习惯了睡前和她聊几句。

可是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他?们两个愣是一个字都没有。

沐槿之在心中?暗自忖,最后还是忍不住,伸出一根手指头戳了戳凤景澜。

凤景澜像是被电了一样,一股麻意从腰间蔓延,他?微微侧头,声音低沉有磁性,在暗夜中?仿佛带着小勾子一样:“怎么??”

沐槿之压低声音:“你今日怎么?不说话。”

难道?怪她惹麻烦了?沐槿之抓心挠肺了半夜才睡着。

当她陷入梦乡之时,身旁的凤景澜缓缓地睁开眼睛,清冷的眼神中?带着挣扎,最终还是忍不住,借着月光看着身侧的人。

他?好像生?病了……心脏剧烈的跳动?着,好像下一刻就会跳出来,他?慢慢靠近身旁的人,轻轻的掀开被子,果然,下一刻,睡的香甜的沐槿之便?随着被子滚进他?的怀里,凤景澜唇角勾起?一丝笑,心满意足的抱着怀中?人睡去!

他?就知道?,沐槿之肯定会滚进来!

不过,白日里还是不能娇惯她了,免得她习惯了依靠他?……

失落感充斥着他?,让他?急需什么?来证明他?们都真实?存在,凤景澜紧紧的抱住怀中?的人,然后沉沉睡去。

翌日一早

沐槿之今日起?的格外早,看着凤景澜喝了一碗青菜瘦肉粥,才一起?去了慈安宫。

太后娘娘看着底下的凤景澜,微微挑眉,她这个大孙子最喜欢蜗居一处,起?先是农家小院,后来是太子的东宫,怎么?,突然张腿了?

“见过皇祖母。”凤景澜施礼。

沐槿之也有样学样,不过,她记得她昨日貌似叫的是太后娘娘,不过,这些?都不重要!昨日的事,和今日的我?有关?系吗?

沐槿之很无辜。对上太后探究的眼神,她立刻甜甜的一笑,没看见!我?没看见!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沐槿之笑的格外真诚,太后看的眼角直抽。

“澜儿?今日怎么?出东宫了?难道?不放心哀家?担心你的小媳妇儿??”

凤景澜神色淡淡的道?:“皇祖母说笑了,孤只是担心槿之冲撞了皇祖母,她性子跳脱,不服管。”

太后哼笑一声,搁这儿?点她呢!不服管,凤景澜倒是认知明确!

“所以,太子想?陪她一起?抄佛经?”

沐槿之连忙道?:“太子殿下身份贵重,纵使太子殿下有这个心,为了她能走的安生?,也不敢让太子殿下亲自动?手啊!我?来我?来!我?适应性很强!不敢劳烦太子殿下。”

凤景澜顺着她的话道?:“的确不好轻易动?笔,孤就在旁边看着就好,替皇祖母看着她专心抄书。”

太后娘娘盯着凤景澜看了一会儿?,道?:“如此也好。太子记得,三十遍,一遍都不能少!你们去吧!”

等凤景澜的身影消失,太后也没能回过神。

她的大孙子天降祥瑞而?生?,偏生?身子骨不好,许多道?士和尚都说他?活不过十八岁,太后娘娘几次把人打出去!她就不信了,她好端端的孙子还能死了不成。

可接触的时间越久,太后就越能意识到凤景澜的与众不同。与众不同的运气,与众不同的记忆,与众不同的……对活着不屑一顾。

完全没有求生?欲。

生?亦何欢,死亦何惧。

家中?发达之后,她便?请了师父认字,她第一次看到这句话,便?觉得意外适合凤景澜。

她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让一个被病痛折磨的没有求生?欲的孩子好好活着,甚至有时候不知道?该怎么?和他?相处,她看他?越来越不顺眼,因为儿?子太过溺爱凤景澜,她和儿?子吵过多少次,最后只能眼不见为净!和凤景澜之间的距离也是越来越远,甚至一年也见不了几次。她不去东宫,她也不喜欢他?来慈安宫。

上一次见凤景澜那么?袒护一个人,她便?觉得不对劲,今日看来,岂止是不对劲!简直是非常不对劲!

太后娘娘有一种?莫名的直觉,凤景澜怕是春心萌动?了!

第74章

走进佛堂, 凤景澜先冲着案几上一沓纸去?了,沐槿之随后,走过他就老老实实的?在几案后坐下,拿起自制的炭笔就刷刷刷写了起来。

动作之流畅, 看的凤景澜一愣一愣的。

他看了一眼和手中纸张上如出一辙的?字迹, 不动声?色的?问道:“这是……什么笔?”

沐槿之分神回?答他:“不是笔,是炭条, 黄祖母只说让我抄书, 但是没有规定我一定要用毛笔啊!”

一边说着话,一边头也不抬的?抄着书,只是说话的?功夫, 已经写了好多字。

凤景澜半晌没有说话,手中的?纸张上端正秀丽的?字迹颇有些风骨, 虽然不如簪花小楷好看,但也勉强算是自成一派,而且书写干净迅速,虽然没了毛笔的?文雅,但是非常便捷。

凤景澜眉头微动, 仔细的?扒拉着为数不多的?记忆, 在民间?之中好像没有这种写法, 大多数人家都用芦苇在沙子上练字。

炭条可以在纸张上留下痕迹,和毛笔有异曲同工之妙, 若是能?制成笔……

凤景澜眸光微闪。

沐槿之写的?时间?久了, 手腕有些酸痛,她甩了几下手腕:“你?在看什么呢?”

“我在想, 炭条能?不能?制成笔?”

沐槿之头也不抬,不以为意道:“可以啊, 炭条不方便,铅笔嘛,用着挺好,你?喜欢的?话,过几天我出去?了,就去?造坊司让他们做一些出来,别说,随身携带也挺方便。”

凤景澜并不知她所说的?铅笔是何物,但是想来和炭条有异曲同工之妙,可随身携带,随时随地便能?书写,而她轻慢的?态度,让凤景澜意识到,铅笔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玩意儿罢了。

的?确,和食盐,玻璃这些东西比起来,铅笔更?像是小打小闹。凤景澜有些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洞天福地,才能?让随便一个?百姓都能?像沐槿之这般厉害。

他究竟求来了一个?什么样?的?太子妃!前方好像有一团迷雾,让他看不清沐槿之。

“我来帮你?一起写。”

凤景澜见她又甩了甩胳膊,想必是难受的?紧。

沐槿之连忙道:“别了!你?看着我写就好,咱俩字体不一样?,太后娘娘若是看出来了,又免不了一场风波。能?陪我说说话就好,这小佛堂一个?人待着太冷清。”

可不是,宝象庄严的?佛像压迫感十足,周围有没有什么人。

凤景澜点点头,修长的?手指之间?拿了一只她自制的?炭笔,默不作声?的?在她身旁陪着。

凤景澜拿了一张宣纸,试了试炭笔的?手感,和平日里用的?软毛毛笔不一样?,硬硬的?感觉,不过对于?刚刚开始练字的?人极度友好,横平竖直更?加容易控制,造价也不高。

凤景澜眸光微闪,循着她的?笔迹看过去?,简单的?写了一段相同的?佛经,写到最后,不知道何时怔怔出神,而雪白的?纸上则写满了三?个?字——沐槿之沐槿之沐槿之沐槿之……

沐槿之眼角的?余光看着他,有些好奇的?问:“你?在写什么?”

凤景澜手比脑子快,宽大的?衣袖一把?遮住了所有的?字迹。

“嘁,小气,不给看就不给看嘛!”重复无意义的?劳动格外消磨人,沐槿之的?好奇心都消灭了不少,她揉了揉发酸的?手腕,小眼神控制不住的?往旁边跑。

凤景澜正想光明?正大的?让她看,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了满满的?“沐槿之”三?个?字吗。

他一顿,若无其事的?把?纸折好,想要往怀里塞,脸上却浮起一抹淡淡的?红,几下捏成一团,往废纸篓里一丢。

“字儿写的?有点丑,就不给你?看了。”

东西都扔了,沐槿之总不能?捡回?来吧!

只是他有些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写满纸的?沐槿之……

沐槿之笑笑,没想到太子殿下还挺爱面子。

中午因为有职位重量级人物在,沐槿之的?膳食标准直线往上升,虽然依旧是绿油油一片,但是素鸡素鱼,各种素斋美食都上来了,沐槿之动手一上午,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凤景澜见她吃的?开心,拿起公?筷为她夹菜。

沐槿之从来不觉得素菜有多么好吃,没想到还是她头发长见识短了!吃吧,慈安宫的?素斋一吃一个?不吱声?!

直到吃饱喝足,沐槿之才意识到身边的?人在不停的?投喂,不停的?投喂。

沐槿之不好意思的?笑笑:“我吃好了,殿下快用膳吧。”

说这边有样?学样?地拿起公?筷给他夹菜。

凤景澜一顿,配着她夹过来的?菜,吃了一碗米饭。

用完膳,凤景澜便准备离去?了:“抄经书的?事情不急,别把?自己累到了,你?的?速度已经够快了,若真有什么事情,可以吩咐旁人去?办。”

沐槿之嗔道:“我也想呀!可是紫苏和冰烟这段时间?一直在养伤,最近恐怕不会好了,就算我想偷个?懒,恐怕也不行啊,而且秦栖……舅舅那里,我也不放心旁人。”

这是他第二?次听见这个?名字了,凤景澜漫不经心的?问道:“秦栖?你?们很熟?”

沐槿之并未听出他的?深意,含笑道:“还行,秦栖格外会赚钱,我……”

她差点说秃噜嘴,话锋一转:“我很佩服他,而且有些东西想推广开来,靠我一个?人完全做不到,但是有他就不一样?了!都说无商不奸,他却不会一心只想着赚钱,最近火爆京城的?肥皂,若是换了其他黑心商贩,肯定想着抬高价格,多割一些韭菜,秦栖却愿意薄利多销,争取让肥皂进入千千万万的?百姓家。”

沐槿之水眸中带亮光,不仅仅是对秦栖的?赞赏,更?多还是对未来的?展望,每次读历史都会被其中的?沉痛感所触动,此时,能?为他们略尽绵薄之力,沐槿之万分高兴。

若不是怕太过逆天,她倒想把?水泥方子也拿出来,且不论后世如何,此时的?百姓能?安居乐业,存活更?多的?人,便是它的?意义所在。

凤景澜的?表情瞬间?沉寂下去?。

沐槿之道:“等使团走了,制造一批玻璃制品,让秦栖迅速的?把?这个?推入百姓的?视线,然后想要推广也会方便很多。”

凤景澜顿了一下,道:“若是遣人替你?与他谋之,觉得可否?”

沐槿之有些不情愿,他们之间?存在着金钱关?系,再有别人,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

凤景澜道:“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沐槿之破罐子破摔:“好啦好啦,我告诉你?,我们两个?合作,赚的?银子也有我的?一份,若是你?派人过去?……”

凤景澜道:“这个?你?可以完全放心,把?人给了你?,我不会过问,只是看你?来回?奔波辛苦,想帮你?减轻一些负担罢了,你?若是不愿意,我也不好强人所难。”

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冠冕堂皇的?理由,上一次灵犀说的?那个?人,应该就是秦栖了吧。

沐槿之狠狠心,点头答应:“不过,我要一个?完全忠于?我的?人,即便是你?和皇上也不能?干涉半分。”

凤景澜道:“那是自然!”

“还有!”沐槿之见他答应的?干脆利落,快速的?提条件:“即便我答应了,也不代?表我以后都要日日锁在深宫之中,他只是我的?副手,只起辅助作用。”

凤景澜沉吟了一下,点头答应:“不过,你?们虽然是名义上的?舅甥,只说是别人碰到了,难免会有一些流言蜚语……”

沐槿之原本就知道,在这个?贞洁大过天的?时代?,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名声?有多么重要,不然也不会一个?月只抽出一天时间?见秦栖。

她心里暖暖的?,含笑道:“谢谢你?为我考虑的?那么周全,我知道的?。”

凤景澜微微别开眼睛,完全不好意思接受她的?感谢,如此义正言辞,冠冕堂皇,不过是不想她和别的?男人走那么近罢了。

他有些想不通究竟是怎么了,自从上次过后,他好像得了一种很奇怪的?病,看到或者是想到沐槿之总会时不时的?心跳加速,甚至会忍不住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他略有些逃避的?道:“此事我会帮你?办妥,我先回?了,下午还有很多折子要批。”

他说完不等她回?答便立刻转身离开。

真是一个?奇怪的?人。

沐槿之继续她的?抄书大业,虽然不着急出宫了,但是她也不想留在小佛堂里坐牢,还是要赶快抄完!

虞惜灵得到太子去?慈安宫的?消息,便一直留在慈安宫陪着太后说话,厚着脸皮留在这儿吃了一顿午膳,也未曾见到太子殿下的?影子,虞惜灵简直要怀疑是不是下人的?消息压根不对,她心不在焉的?看着门外。

姑姑有些等不及了,已经问了两次,按着她的?意思,太子殿下若真是不喜欢她,就赶快找一个?门当?户对的?人嫁了。

虞惜灵心中不甘,若是没有见过太子殿下,她也就认命了,偏偏让她遇上了他,这让她如何能?甘心!若是早知太子殿下如此品貌非凡,沐槿之怎么能?坐上太子妃的?位置!

她正暗自伤神,宫人便禀报太子来了。

虞惜灵眼睛一亮,手下一个?用力,太后娘娘疼得直抽气:“嘶——”

“太后娘娘恕罪!”虞惜灵连忙跪下请罪,跪在太后身旁,微微垂着头,侧颜则朝着外面,露出一段纤长白皙的?天鹅颈,格外惹人心怜。

太后微微眯了眯眼,一时没有说话。

“见过皇祖母。”

“太子不在那儿陪着太子妃了?”太后似笑非笑道。

“孤下午还有一些奏折要批,太子妃就劳皇祖母照顾了。”凤景澜仿佛没看到她有些刺人的?眼神,神情淡然,仿若平常。

再过分的?情形都面对过,如今这般,已经略留了一些脸面。

太后娘娘不耐烦和他虚与委蛇,寒暄了一阵儿,凤景澜告辞,她便没留。

虞惜灵眼神控制不住的?追逐着他的?身影,等他完全消失,一转头正对上楚月婵。

虞惜灵唇角勾起一抹笑,表情无辜的?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只是心中略微有些盘算,太子妃近几日都在抄佛经,太子又好不容易走出东宫,她一定要抓住这次机会!不成功,便成仁!

第75章

精致奢华的书房内, 凤景澜手持一本奏折,一动不动的坐在几案后,不知?想到了什么,轻轻笑出了声, 一根手指轻轻的摩挲着奏折, 眼神?飘忽。

栾平盯着?看了好几眼,也没看出来有什么惹凤景澜发笑。

“主子?”

凤景澜不做声, 看着奏折怔怔的出神。

等意识回归, 这才动笔批奏折,他微微勾唇:“吩咐膳房,晚膳做一些好刻华的肉类, 等太子妃回来用。”

栾平道:“是!不过……”

“怎么?”

“太子妃还有四个时辰才回来。”

凤景澜停笔,看了一眼栾平:“还要?孤教他们怎么掌握时间?”

“不用不用!属下这就去!”

“嗯。”凤景澜身旁看着?一摞奏折, 加快速度,想要?赶在沐槿之回来之前去接人,宫里的夜灯虽然多,但她一个女?儿家,终究有些不放心。

不多会儿, 栾平便回来了。

“孤记得库房里有一颗极为漂亮的夜明珠, 派人去找出来, 太子妃近日受累了,就送给她把玩压惊。”

长时间伏案, 凤景澜有些劳累, 敲了敲肩膀,栾平极有眼色的上前替他按着?肩膀:“太子殿下, 那?可是皇上送您十岁的生辰礼,真的要?送给太子妃吗?”

凤景澜淡淡的“嗯。”了一声:“左右不过是一个物件, 放在哪里只能落灰,与其明珠蒙尘,倒不如送给她,她向来喜欢贵重?的物件。”

换的银子越多越好!

栾平轻轻挑眉,本就隐约的猜测更?明晰几分?,手下的力度一度没把控好——

凤景澜眉头一皱,痛的差点没呼出声,凤景澜唤了一声:“栾平!”

栾平猛然回神?:“怎么?”

“不用按了……”就他这个力道,再?按几下他就废了!

栾平“哦”了一声,小小声问道:“太子殿下,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凤景澜不解的“嗯?”了一声:“怎么,你喜欢谁家姑娘了?若是需要?,孤让父皇为你赐婚!”

栾平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我才不娶亲!我就一直守在殿下身边就好!”

“那?你为何?这么问?”凤景澜纳罕,顶着?微红的脸问他。

栾平清咳一声:“我只是看着?殿下最?近的状态和我大哥有点像!”

“什么状态?”

“唔……喜欢上个人的状态。”栾平不敢确定,那?是太子殿下啊!目下无?尘的太子景澜,怎么可能会……和他恋爱脑发达的哥哥一样。

他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就是不敢看凤景澜,所以他并没有看到凤景澜微微怔愣的神?色,他微微垂眸,语气不冷不热:“你看错了。”

栾平的大哥,什么都好,唯独一见他夫人,就像变了一个人。

凤景澜捏紧了手中的笔,一时间僵在原地,笔尖上掉落一滴墨迹,氤氲了手中的奏折。

喜欢一个人……他的脑海中下意识便闪过沐槿之的脸,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犹记得当时她脆生生的要?“以身相许。”结果便真成了夫妻。

凤景澜的心里像被挖了一块,生疼。

他有些茫然无?措,从未有过的感觉让他心神?微动,只是他下意识的不想去想这究竟是什么感觉,况且,以他早殇的命格,喜欢这种东西更?是虚无?缥缈。

“我不喜欢她。”凤景澜听见有人这么说。

对,不喜欢,他做的一切,都只因沐槿之是他的太子妃,仅此而已。他坦坦荡荡。

栾平悄悄的松了一口气,太子殿下娶太子妃之前说的明明白白,他在旁边也?看的明白,太子妃对太子殿下无?一丝男女?之情,说句不中听的话,她正?等着?太子那?天驾鹤西去,好逍遥自在呢!

太子本就辛苦,不该再?吃爱人的苦。

沐槿之并不知?发生了何?事,抄书一天累得够呛,沐浴之后便闭眼睡觉,反倒是凤景澜,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

和昨夜肆意接近不同,凤景澜离她八丈远,也?得亏床够大,两人之间的距离很不能再?睡下一个人。

思绪混杂间,凤景澜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传闻的活不过十八岁,而今岁冬月,便是他十八岁的生辰。

不知?此时,朝泉寺的风景如何?,也?该找个时间去瞧瞧。祈愿也?好,还愿也?罢,他也?该再?去一趟。

翌日

沐槿之抄书抄的飞起,偶尔抬头看一眼,便发现身旁的人正?愣愣的看着?她出神?,沐槿之奇怪的停手:“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凤景澜回神?,浅浅一笑,恰似春水溶溶,玉柳扶风:“没有……”

“那?你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

“有吗?”

沐槿之挑眉:“没有?”

“咳……你看错了,我只是在想,改日要?不要?带你一起出宫。”凤景澜眼神?微动。

沐槿之眼睛一亮,自从来了这个地方?,她还没有真真切切的好好玩一玩,未嫁之前一直提心吊胆,成亲之后虽然放心了不少,可就像是牢里的犯人一般,偶尔有一天出去放放风,也?玩的不够尽兴,和凤景澜一起出门?沐槿之想到上一次一起放烟花,顿时有些期待:“那?这次咱们去哪里玩儿?”

凤景澜道:“朝泉寺的风景向来独好,你可愿随我去看看?”

沐槿之一顿,她可没忘记她是怎么来的!

看着?清风明月,超脱世俗的凤景澜,没想到竟然会信求神?拜佛之道,好像还很喜欢?

沐槿之道:“其实我一直觉得这个世界上并无?鬼神?之说,所谓的神?佛,也?都是不存在的虚幻……”

她顿了一下:“与其信佛不如信己。”

话音刚落,外面便传来一个呵斥声:“沐槿之!你身在佛堂中竟敢对佛祖不敬!你便是这样忏悔的吗?!”

太后很生气,本来今日嬷嬷拿了她前两日抄写的经书,虽然不算中规中矩,但也?是他一笔一画写上去的,一个出身乡野的女?子能写成这样已经可以了,她也?算满意,楚月婵又一直在她耳边说太子妃的好话,说三十遍太多了,抄的时间太久,太子殿下一直陪她待在佛堂,若是传出什么流言蜚语于太子殿下的名声不利,她这才动了恻隐之心,想着?来看看,差不多就把人放过去,回东宫去抄,可是没想到,一进门就听见这大逆不道的言论!

沐槿之施礼拜上,不发一言。

太后道:“你不是挺能说的吗?!我还不知?道你在背后竟然如此教唆太子!不遵佛道,不信神?佛,难道信你不成!”

凤景澜道:“皇祖母息怒,槿之并无?教唆之意,她只是在发表自己的看法。”

太后最?信佛,沐槿之当着?她的面戳她的心窝子,她听了太子的话怒极反笑:“你倒是会替她找借口!可是一个人若为了一个女?子连自己的信仰都能违背,那?简直就是笑话!”

沐槿之往前一步,微微侧身,挡在了凤景澜面前:“皇祖母,世间百样人,哪能人人都有同一个信仰,正?如太子所说,我只不过说了自己的看法,又有什么罪过?”

“你教唆太子——”

“皇祖母言重?了,太子殿下自然有他的考量,不可能因为我一句话就移了心智,当然,我也?不会为了迎合太子殿下和太后娘娘便改变自己的看法,我从来不觉得神?佛有用,若是这漫天神?佛真有灵,天下便不会有那?么多饥寒交迫的百姓,也?不会有战乱离苦,漂泊无?依。”

“你!”太后娘娘看她不知?悔改,气的眼睛都红了,恶狠狠的盯着?她。

楚月婵连忙拍着?太后的后背替她顺气,温柔似水的道:“太后娘娘,您别跟她生气,太子妃的话虽然不中听,但她心中有万分?孝顺太后娘娘。”

太后娘娘气笑了:“你这丫头都会胳膊肘往外拐!她恨不得我老太婆马上滚出皇宫!”

沐槿之想不到只是一句话便能让她这么生气:“太后娘娘着?实言重?了,我之前所说的话只不过是我的观点而已,虽然和太后娘娘的观点不同,但终归不算是什么大事儿,就譬如这世上的信仰千奇百怪,总不能人人都一样,大家无?非求同存异罢了,也?不能把自己的信仰强加给别人不是吗?”

“即便是圣人都做不到天下大同,说明每一种思想都有它存在的必要?性!不可扼杀!”

当然,杀也?杀不过来,除非把人都嘎了。

“哦?”太后娘娘怒极反笑:“那?就像你,什么神?佛都不信,还口无?遮拦,只相信自己?”

沐槿之准备小小的后退一步,老太太毕竟年?纪大了,若真是气出好歹来,她可担不起这个责任:“其实我也?信的,只是我不信佛。”

太后娘娘显然一副被气到的样子,但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哦?你信什么?”

沐槿之一本正?经地回答:“我信财神?。”

楚月婵忍不住笑出了声,凤景澜也?不禁莞尔。

太后绝倒:“沐!槿!之!”

“我在!”

太后娘娘无?话可说,看了一眼凤景澜:“这便是你处处维护的好妻子!”

凤景澜唇角微微一勾,垂下头免得让太后看到不高兴了,他并不觉得沐槿之在故意气人,只觉得她是发自内心的真情实感,沐槿之爱财的程度他深有感触,如今,更?是感触颇深。

他在想“财神?可信?财神?可信!”

第76章

太后被气的绝倒!沐槿之不懂规矩就算了, 凤景澜那个从小在教条模子里束缚着的太子殿下,看到这幅情形不?但不?呵斥她,还帮着他一起敷衍自己的皇祖母!

太后生气的道:“太子回吧!哀家今日亲自在这里看着太子妃抄经书。”

凤景澜沉吟不?语。

太后勾起唇角,笑容有些?冷:“怎么, 你害怕我伤了你的太子妃不成?”

这倒是?不?怕。

沐槿之不?想他们本就不好的关系更加雪上加霜, 连忙道:“皇祖母说笑了,皇祖母最是和蔼不过, 又怎么会伤害我呢, 太子殿下,你今日就先回去吧,我晚上就回去了。”

凤景澜对上她的视线, 明白?她的意思,不?及分明的手微微攥紧, 垂下眼眸,告辞离开。

太后自从回宫,怕是?日子过得太清闲了,所以才如此惦记东宫之事,也该想办法让她忙起来了。

黄昏时?分, 夕阳的余晖轻洒, 凤景澜一袭白?衣, 端坐在亭中?,手执一枚白?棋, 落在棋盘上, 复又执一枚黑棋,紧随而上, 两者?之间?,互不?相让。

凤景澜的神色没有半分变化, 微风吹动他的长发,墨染的青丝拂过他的剑眉,眉眼间?带着一股清冷劲儿,极为不?好接近。

广袖长衫,衣袂翻飞,恰似九重?天上掉落的仙人,姿容卓绝,飘飘欲仙。

周围的宫人一个个连头也不?敢抬。

太子寻常不?出东宫,这几日却频频出现,虽不?知为何,却无一人敢上前。毕竟,东宫是?皇宫里唯一一个声势浩大打死宫人,皇上却完全不?过问的地方。

五皇子正要去慈安宫请安,却在路上偶遇了凤景澜,他心中?一紧,踌躇了一瞬,便施施然向凤景澜走过去。

他压低声音,微恐惊扰了凤景澜的雅兴:“见过太子皇兄。”

凤景澜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待手中?的棋子落下,这才转向五皇子:“过来坐。”

五皇子顿时?傻了,头皮发麻,同手同脚的走过去,他的脑海中?快速闪过这段时?间?做的事儿,好像并?没有哪一处得罪了太子殿下。但这些?又说不?准,说不?得他做的那一件事太子就看他不?顺眼了!

五皇子心中?叫苦,面上却不?动声色,言笑晏晏应了太子的话:“多?谢皇兄!”

“自家兄弟,不?必客气。”凤景澜浅浅一笑,微微一抬手,身边的侍卫便连忙把?棋盘撤下去,送上了刚刚沏好的茶水。

几乎从未闻过的香味缓缓蔓延开来,在不?多?的记忆中?,五皇子才找到这种?茶叶的名字,以前皇祖母那里倒是?有,但是?也不?算多?,他若是?恰好碰上,也能沾光喝上一杯。

可是?很多?宝贵的东西在太子这里好像都随处可见。五皇子早已经习惯了。当然,不?只?是?他,甚至不?只?是?宫里的人,就连文武百官也知道他们?有一个心偏到嘎吱窝的皇帝。

凤景澜端起茶盏,浅浅的啜了一口,漫不?经心的问道:“孤久居东宫,许久未曾见过五皇弟了,没想到一转眼都长这么大了。”

五皇子道:“韶华易逝,景然的确许久未曾见过皇兄了。”

凤景澜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的搭在扇骨上,漫不?经心的道:“孤记得你好像快娶妻了吧,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皇祖母日日都盼着你成亲,若是?你随了她的心愿,皇祖母想必会很欢喜。”

五皇子凤景然虽然长在太后膝下,但是?在兄弟之中?的地位并?不?高,日后即便皇上赐婚,也不?会选家世高的女子,但是?家世一般的,太后未必看得上,估计有的磨。

五皇子小心觑了一眼太子殿下,小心翼翼的问道:“皇兄怎么想起关心我的婚事了?”

凤景澜似笑非笑:“孤只?是?想替皇祖母分忧。”

五皇子心中?一动,大约知道,他是?池鱼之殃。

“思来想去,我也的确到了婚嫁的年龄,明日我便向皇祖母提起此事……”

凤景澜淡淡的看了一眼他,一言不?发。

五皇子苦笑:“正好要去请安,不?如我一会儿便和皇祖母说?”

凤景澜眉目间?的冰霜无了,浅浅一笑:“想来五弟自有安排,大哥就不?多?言了,晚来风冷,我去父皇那里坐坐。”

说完便站起身,一只?手放在身后,素白?的衣衫在夕阳的余晖下折射出点点的金光,流光溢彩。

“恭送皇兄!”

五皇子看着他的身影消失,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唇角微微一勾,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瞬间?多?了几分别?的味道。

他在心中?暗暗思索着五皇子妃的人选,家世可以比原来的略高两分了。

慈安宫内,五皇子说起了在宫外遇见的趣事,惹得太后频频发笑。

“之前让你跟着哀家去五台山,你不?愿意去,本?以为会少了很多?乐趣,没想到你自己竟然找这么多?乐子。”

五皇子连忙喊冤:“可不?是?孙儿自己要随意出宫,实在是?父皇让我和四哥一起陪着轻云公主游玩!”

太后轻轻挑眉:“哦?那轻云公主脾性如何?”

五皇子脸颊微微泛红,声音也小了几分:“轻云公主美貌温柔,端庄典雅,极有一国公主的风范。”

太后心中?一动:“你可愿意娶轻云公主?”

五皇子无奈道:“皇祖母……成亲还是?要门当户对,我孤家寡人一个,哪里敢耽误轻云公主!”

她见过他那么狼狈的模样,连一个七岁的小娃娃都敢对他颐指气使,轻云公主怎么可能看得上那么狼狈的他!

方才他把?人想了一圈,轻云公主却从来不?在那个圈内,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两个人都不?相配!

太后娘娘嗤笑一声:“沐槿之都能做太子妃,你怎么就不?能娶轻云公主了?!好歹是?哀家养大的孩子,你有点底气成不?成,天塌下来,还有哀家在。”

五皇子眼眶微红:“皇祖母……”

在这个宫里,皇祖母是?唯一对他好的人,他。

“傻孩子。”

“不?过,我对轻云公主,只?是?敬佩之情,皇祖母就不?要费心了,皇祖母还是?关心关心太子皇兄吧,方才我过来时?,太子皇兄正在与自己对弈,他向来连东宫的大门都不?出,如今为了太子妃就差搬到慈安宫了!皇祖母,您还是?放皇嫂回去吧,也免得皇兄日日挂念。”

另一侧的楚月婵,神色一瞬间?沉寂下来,好像灯灭了一般灰白?。

五皇子看了她一眼,微微垂眸,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他们?两个算是?真正的青梅竹马,小时?候大多?数时?间?都在一块儿,楚月婵喜欢凤景澜多?少年,五皇子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

但是?那又如何?太子妃是?谁,甚至父皇说的都不?算,向来没人能做得了皇兄的主。楚月婵……还是?早点死心的好,

太后一想起今日之事就气得心慌,笑骂了一句:“你们?一个个只?知道胳膊肘往外拐!难道哀家喜欢她待在慈安宫吗?!”

楚月婵却听出了五皇子的画外音,她心情低落,但是?嗓音柔软柔柔的温柔似水:“太子殿下偶遇五皇子,想必是?费了心思。”

太后顿时?冷静下来了,看了一眼身旁的五皇子,道:“行?了,哀家放她走就是?!今日临走之时?便告诉她,明日不?用来了!”

太后说完,有些?生气,小性儿的不?看他们?两人。

楚月婵和五皇子对视一眼,无奈而笑。

“太后娘娘,您不?要生气了,您不?是?喜欢听玉琴师弹琴吗?要不?把?他叫来为您奏上一曲?”楚月婵笑盈盈的说道。

太后哼哼两声没说话。有眼色的嬷嬷已经快步跑出去请了。

五皇子有些?奇怪:“玉琴师已经不?在宫中?了!听闻皇兄前些?时?候把?他们?遣散了。”

楚月婵一愣:“啊?哦,原来是?我忘了 。”

她想起来了前段时?间?好像的确听说过这一茬儿。

楚月婵有些?好奇:“太子殿下为何突然将他们?遣散。”

还打他一个措手不?及,让玉清颜这么出色的琴师都不?得不?在酒楼卖艺谋生。

五皇子一顿,他也真是?,怎么突然说起这茬了,他若是?说“太子妃喜欢听琴,空闲时?间?多?去聆音阁,皇兄一个不?高兴,就把?他们?全部遣散了!”

这话怎么听怎么想告状。

五皇子支支吾吾:“事关东宫,我了解的也不?是?很清楚,你知道的,我平日里无事不?出门。”

楚月婵理解的点点头。

不?一会儿,远处缓缓走来一个俊俏挺拔的身影,他抱着琴拾级而上,不?一会儿便进了慈安宫。

楚月婵:“……”

五皇子:“……?!”

五皇子瞪大了眼睛,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我是?不?是?看错了?他他他,他怎么在这里?”

玉清颜施了一礼:“草民见过太后娘娘!”

太后将之前的话听进了心里,不?问他怎么来的,反问他为何走的:“之前,你不?好好在宫里当差,为何要去酒楼卖艺?”

玉清颜好不?容易才有一次进攻,一步一步如履薄冰,不?敢犯丝毫差错,连话都不?敢多?说,只?是?干巴巴的道:“回太后娘娘,许是?因为太子妃来聆音阁太过频繁的缘故。”

一句话,直接把?太后干沉默了!

第77章

五皇子心中哀叹一声, 刚刚把人?捞出来,难道又要进去了?

太?后并没有像想象中的大发雷霆,反倒挑了挑眉没做声。

她真没想?到?,凤景澜竟会为了一个?女子做到?如?此地?步, 她还以为他真的是一个无心无情的冰疙瘩。

沐槿之抄书抄的正嗨, 太?后派来一个?嬷嬷,连人?带书全部都打包走了, 沐槿之略微有些?发懵。

太?后看了她片刻, 难怪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清冷如?凤景澜,也免不?了俗。沐槿之的确长了一副倾国倾城的好模样, 太?后道:“抄了几遍了?”

沐槿之:“九遍。”

太?后一愣,到?今天满打满算不?过三天时间, 她竟然?能抄九遍?这么薄的纸,哪会有九遍这么多!

不?过既然?决定了不?跟她计较,太?后默默咽下了反驳的话:“看你这几日也算诚心?,月婵和小五为你说情,再把你拘在慈安宫, 倒是我不?慈祥了, 你今儿便回东宫吧, 明日不?用来抄书了。”

沐槿之眼睛一亮,感激的朝楚月婵和五皇子一笑, 他们素来没有交集, 想?必是看在太?子殿下的面上才会为她求情,但?是无论如?何受益的总是她。

沐槿之道:“之前是我行事莽撞了, 最近几日也一直在反思,日后绝不?会如?此行事, 多谢皇祖母宽佑。”

她本就长得好看,如?今这副又甜又乖的样子格外惹人?心?疼,太?后娘娘新奇的看了她一眼,都说威武不?能屈,贫贱不?能移,沐槿之也太?能屈能伸了,她甚至有一瞬间怀疑自己真的看错了吧,凤景澜如?此端庄守礼,不?染尘埃,眼中容不?得一颗沙子的人?,会喜欢她吗?

“你果真真心?悔过?”太?后有些?不?相信。

沐槿之微微勾唇,怎么说的她好像有多嗜血一样,说实话,她实在不?想?让自己手?上沾满鲜血,可是既然?事已至此,由不?得她在高高在上的不?染尘埃。

若是不?动?手?,恐怕别人?都以为她是个?软包子,随便是个?人?都能踩上一脚。

“日前之事也绝非我所愿,若是我对流言无动?于衷不?加制止,恐怕现在皇宫内外都会有我谋害太?子的流言,虽说身正不?怕影子斜,可又说三人?成虎,流言杀人?于无形,到?时候恐怕帽子扣到?我头上就摘不?掉了,也许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人?在乎,可日后若是有人?想?拿这个?做文章,我就是万死也无法为自己辩解。至于这个?过敏我也是真心?为她超度,所以并不?觉得委屈,太?后娘娘虽然?允许我回东宫,但?是我日后一定会继续抄写?经书三十?遍为她超度亡魂,算我为她做一些?力所能及之事吧。”

这话着实说的好听,太?后目光微动?,也算体谅她的不?易,没有再说什么直接挥手?让人?离开。

五皇子倒是对她刮目相看,寻常女子遇见这种情况要不?就惊慌失措,要不?就狠不?下心?,想?着顾及自己的名声,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动?她,可他这个?声名不?显的皇嫂,竟然?一举将人?拿下,甚至直接辣手?摧花取了她的性命,不?得不?说,这一手?干的着实漂亮。

他忽然?觉得成亲好像也有点意思。

五皇子含笑道:“皇祖母,轻云公主此次极大可能会嫁给四哥,三位兄长的婚事都敲定了,皇祖母也可以安心?了。”

太?后睨了他一眼:“你个?皮猴是半点不?把自己放在心?上,哀家?关心?的是他们的婚事吗?他们自会有旁人?关心?,只可怜我的小五,如?今还没定下来,你可有看中的女子?”

五皇子轻轻摇头,他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颇有些?大家?闺秀的风范,太?后都为他的性格发愁,明明是一个?男孩子……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儿的,太?后心?中有些?考量:“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跟哀家?说说,若是遇见合适的,哀家?为你赐婚。”

原本从来没有谋划过这些?,脑海中也只是有着隐隐约约的古板印象,只知道是一位大家?闺秀吃,温婉娴淑,秀美可亲,可他忽然?觉得这些?千篇一律的大家?闺秀好似没有了以往的鲜活,个?个?都是提线木偶一般。

“聪明,果敢,睿智,独立。”五皇子思索着说出这几个?词儿。脑海中却不?期然?的浮现出一张脸,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明明是毫无攻击力的长相,做事却丝毫不?手?软。

太?后顿了一下,挑了一下眉头,没想?到?小五的眼光高着呢,温柔善良,温婉贤淑,美貌过人?,哪一种不?好找,可是他说的这种,却似浪里淘沙,难得一遇。

**

沐槿之正在前行,天空忽然?阴沉起来,七月的天本就多变,不?一会儿,乌云就飘了过来,沐槿之看天色不?好,立刻走过弯弯曲曲的回廊,想?要找一个?房间躲雨,快步走下几阶阶梯,一个?不?留意,脚被狠狠的崴了一下。

“嘶——”她眉头轻皱,痛的微微弯下身子,她试着活动?了一下脚腕儿,立即传了一阵钻心?的疼:“好倒霉啊!”

她拖着被扭伤的脚踝,随便走到?一间房门外,站在屋檐下,看着倾盆大雨从天而降,身体也察觉出一丝冷意。

天空渐渐染上了墨色,越发阴沉。

沐槿之又累又饿,脚腕也疼的难受,在心?中暗暗祈祷,雨快点停吧!

不?多时,又一个?急匆匆的身影跑了过来,他脚步有些?笨重,弯着身子,让雨水都打在自己的身上,想?要护住怀中的琴,也无济于事。

“是你?”沐槿之借着不?甚明亮的天色看到?了狼狈的玉清颜。

他眉头微微一动?,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见过太?子妃。”

“免礼吧。”

玉清颜道:“暴雨骤降,下臣并没有看到?太?子妃娘娘,唐突了。”

“无妨,这雨太?大了,也不?知何时会停,稍微往里来一些?吧,雨虽不?凉,但?淋得多了难免生?病。”沐槿之往后面靠了靠,距离他稍微远一些?,免得他不?好意思过来。

玉清颜连忙摇头,看着外面的雨幕,正在思索冒雨前行的可能性,不?论于公还是于私,他们都不?该留在一处。

玉清颜看着她的眼神?透出一丝厌恶,但?是很快便压了下来,沐槿之是主子,他不?能露出任何一丝不?合身份之色。

但?心?中着实对她没什么好感。

玉清颜道:“ 太?子妃千金之躯,小臣不?敢冒犯,等雨稍微再小一些?,小臣便离开,还请太?子妃见谅。”

沐槿之点点头,只是心?中有些?奇怪,他上一次在酒楼中帮了玉清颜,还让他再次回到?宫里做乐师,不?说要他感恩带德,至少应该要有一句谢谢吧。

不?过不?说就不?说吧,她也不?缺他这句谢谢,沐槿之道:“等雨停了,你可以去一趟东宫吗,告诉侍卫,让太?子派人?来接我。”

玉清颜头也不?抬,一板一眼的回答:“东宫重地?,常人?不?得靠近,小人?身份卑贱,不?好逾越。”

沐槿之有些?生?气,不?想?再求他,可是耐不?住受伤了,轻轻一动?脚踝就酸心?的疼,她轻声道:“我的脚受伤了,不?好走动?,你帮我传讯,并无人?责怪你,你大可放心?……”

玉清颜硬邦邦的道:“是……”

他真不?想?和东宫的人?有半分牵扯。上一次便是因为这位太?子妃害得他被赶出了宫,若不?是有之前的积蓄,妹妹恐怕就耽误了治疗,如?今好不?容易才好一些?,怎么又要沾上东宫的边儿了?!

沐槿之本来对他很有好感,不?光长的俊美至极,周身的气质更是清绝无双,从路人?的只言片语中,也能看得出来他是一个?很有责任担当的男子,沐槿之向来对美人?的宽容性很高,对他更是有天然?的好感。

可是没想?到?,表面上看着人?模狗样,其实私底下不?一定怎么龌龊呢!

她帮了他,连一句谢字都没有就算了,她想?让他帮个?小忙,还摆出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好像被乡绅逼迫的小媳妇儿一样,沐槿之看得心?里发堵,本来想?很有志气的说一句:“你不?愿意就算了!”

可是感受到?自己的脚腕儿在疼,就一句屁话都没有了,罢了罢了,不?要怪她骨头软,实在是好疼啊!

就当让他还回来吧,以后各不?相欠。今天就做一次挟恩图报的小人?吧!

沐槿之唇角勾起一丝勉强的笑,想?要打破他心?中对太?子的固有印象:“太?子殿下人?不?坏,他之前把你们遣散出宫,只是想?缩减开支,并不?是故意针对你们。”

沐槿之知道他不?信,但?信不?信又跟她有什么关系呢?只要明面上过得去就好。

玉清颜极为敷衍的应答,看上看下看左看右看,就是不?看面前的人?,沐槿之自找了个?没趣儿,也不?愿意热脸贴冷屁股,一直找着跟他讲话!就算是美人?也不?行!她不?爱搭理!

耳边清静下来,玉清颜看着雨渐渐变小,连忙转身道:“雨停了,下臣告辞。”

沐槿之点点头,本想?再嘱咐一句他别忘了 ,还是闭上了嘴,一句话都没说,眼睁睁的看着他的身影慢慢消失。

第78章

天?色越发暗沉,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一片昏暗,电闪雷鸣,沐槿之害怕找不见她, 也?不敢关门, 冷风裹挟着枝叶敲打?着门窗,沐槿之冻得瑟瑟发抖。

她非常害怕电闪雷鸣的黑夜, 她做错事便会被关起来?, 一天?一夜不吃不喝,有一次犯错了被关起来?,可是第二天那个人就因为有事请假回家了, 直到三?天?后才想起她,那个时候她已经奄奄一息。

她年纪小, 极为?乖巧,他们要惩罚,她也不敢有二话,她不知道过了多久,只知道每次一睁眼便看到窗外电闪雷鸣, 有种会死在这种大雨倾盆的午夜中感觉。

可怜巴巴的, 等着别人把她放出来。

沐槿之仿佛又一次回到了那个时候, 又冷又饿,胃都绞成?了一团, 疼的让她受不了, 沐槿之想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可是收效甚微, 时刻担心着暴雨会倾盆而下。

只希望玉清颜赶紧带人过来?。

沐槿之觉得?已经过了很久很久,可是不过一刻钟而已, 玉清颜心中也?有些?躁动,早知会这么麻烦,方才就不该去太子妃面前见礼,也?不知妹妹在家能不能行,玉清颜非常担心。

他撑着一把油纸伞匆匆的走过宫道,有一位身形袅袅的少女款款而来?。

“见过虞姑娘。”玉清颜施了一礼。

“玉公?子不必多礼,你要去东宫吗?”

虞惜灵眼睛一亮,她一直在找进入东宫的机会,这段时间便一直在冬宫周围盘桓,方才下了一场大雨,虞惜灵娇怯怯的去求助,所?幸太子殿下并不像表面上的那般不近人情,特准她进入东宫避雨。

虞惜灵一想起这茬,心里就甜甜的。

她听闻,太子最不喜欢别人踏进东宫,如今却?破例放她进来?,是不是代表着对她有些?不一样呢?

——殊不知,只是来?一个求助的外客,李谙直接就决定了,怎么可能会因为?这一点区区的小事儿就去劳烦太子殿下呢?

虞惜灵满腔女儿家的情丝,正是甜蜜时,雨停了一会儿,下面的人要给?她备车请她离开。

虞惜灵不想答应,但是人家都赶人了,也?不能厚着脸皮一直待下去,所?以只能不尴不尬的离开,可巧了,刚出门没一会儿便遇见了玉清颜。

“正是,小臣有事儿要禀告太子殿下。”

“哦?”虞惜灵挑眉:“我本?以为?玉公?子和太子殿下应该没什么交集呢。”

玉清颜道:“小臣身份低微,的确和太子殿下没有太多的交集,只是今日偶遇太子妃,她被雨水困住,要让太子派人去接。”

在皇宫里,千万不能被打?上任何人的标签,他只是一个小琴师,没有太多的心思,只想着赚银子买要养妹妹,在皇后的人面前,自然不敢说和太子殿下有什么关系——他们本?就没有什么关系!

虞惜灵道:“我刚才才从东宫出来?,太子妃在何处?太子殿下正在歇着,我去东宫传句话。”

玉清颜微微皱眉,不太愿意让她去传话,虽然因为?救命恩人的缘故,并不太喜欢太子妃,但是既然答应了太子妃,他就该做到。

“小臣还是自己去吧,就不劳烦姑娘了。”玉清颜微微含笑?拒绝。

虞惜灵俏脸一冷:“怎么,玉公?子信不过本?姑娘?”

玉清颜无权无势,非常不愿意掺和到这些?事情中,他固执的道:“并非如此,只是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小臣既然奉命去拜见太子殿下,没见过殿下,小臣自然不会离开。”

虞惜灵道:“哎呀!你这个死脑筋,我只是太担心太子妃娘娘了!你不愿意告诉我就不告诉我吧,那你赶紧去东宫吧!”

虞惜灵见玉清颜匆匆离去,立刻转身离开,玉清颜说,沐槿之被雨水困住,那有很大的可能性已经不在慈安宫了,若是在半路中,太子妃死于非命,不论是为?了面子上好看,还是为?了名声好听,都会将这件事情压下去,真?出了点儿什么事儿,皇宫这么多人,也?不一定能查得?出是谁做的,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需要尽快去找一找太子妃的所?在了。

若是没有了她,她入主东宫的可能性又大了几?分。

月黑风高杀人夜,这天?,也?该变了。

今日天?气不好,凤景澜更加乏累,今日从太后宫中回来?,便觉得?身子有些?不爽,本?来?只是闲闲的靠一会儿,没想到便直接睡着了,一直到此时还有一些?昏昏沉沉,约莫又病了。

听闻有人求见,凤景澜懒散的整理了一下里衣,快速穿戴好,这才深一脚浅一脚的过去。

玉清颜跪下施礼,头都没抬,一字一顿的将事情说清楚。

凤景澜道:“胡闹!你们一个个还不赶快派人去接!等等,孤一起去!”

栾平这样的天?气可不敢让自家主子出门,连忙解释:“太子爷放了心,刚才已经遣人抬轿去接了,想必不多时便回来?了。”

凤景澜有些?不安,眼皮跳呀跳,他一摆手,道:“不必再?劝!准备马车!”

皇宫之中都是轿撵,马车少之又少,敢在宫中乘马车的人,一只手都不够数,凤景澜却?有一辆又大又宽敞的马车,华丽精致,低调内敛。

玉清颜正要告辞,凤景澜道:“你随孤去找太子妃,等一会儿自会送你出宫。令,传讯有功,赐百金。”

短短三?个字,彻底留下了他蠢蠢欲动的步伐,玉清颜直接被他三?个字砸懵了,难怪人人都削尖了脑袋想进宫,难怪人人都说东宫是个好地方,只是简简单单的传句话,便能得?到百金赏赐。

凤景澜其实并不是一个奢华的性子,只是听沐槿之提起过玉清颜之事,动了恻隐之心罢了。

外面的风很冷,栾平可算是有眼色一次,快速的替自家主子披上狐裘披风,别的不说,只看那雪白的毛毛,油光水亮,就知道有多暖和。

“再?拿一件披风过来?。”凤景澜又要了一件,然后仔仔细细的抱着,坐了马车。

玉清颜总觉得?自己忘了点什么,忽然:“啊!太子殿下,小臣也?没有告诉您,太子妃的脚受伤了?”

马车终于动了,沐槿之抱着双腿,脸深深的埋在膝盖中,害怕的发抖,心中早已盼了千千万万次,凤景澜,你再?不来?可能就没媳妇儿了!

沐槿之有些?担惊受怕,这个地方大的吓人,很是空旷荒凉,看得?出来?已经很久没有住过人了,窗外的闪电不断闪亮了屋里的陈设,以及那个害怕的蜷缩在角落里的人。

第79章

电闪雷鸣间, 一个黑衣人猛然跳出来,神情警戒的挡在门外,下一刻,迅速拿出一个信号弹往空中?一拉, 然后缓缓地抽出腰间的软剑, 沐槿之被唬了一跳,若不?是那人呈保护姿态, 她一早就惊叫出声了!

沐槿之忍不?住站起身, 她一只脚腕儿虚虚的不?敢用?力,重心全部都放在另一只脚上,暗暗的打量着周围, 好像只有一架拔步床看起来有点防御性,但若是去了哪里, 怕是一点发挥的空间都没?用?了,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敢在皇宫动手,且时机拿捏的这?么好,沐槿之想来想去也只有太后娘娘了,可?是不至于啊……太后和凤景澜虽然不?合, 但也没?有到这?一步。

难道是……玉清颜引来的人?

沐槿之不?敢细想, 那边已经缠斗起来了, 双拳难敌四手,有黑衣人趁他不?备从侧面过来, 沐槿之把能摸到的东西?都扔过去。

“砰——”的一声, 暗卫发现有人差点没?跑过去,一秉软剑耍的像软蛇一般, 迅速缠上去,这?是无法顾及身侧的人, 手臂被狠狠的划了一刀,他仿佛没?有知觉一般,迅速将人手刃。

颇有一些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但那些人显然也不?是吃素的,几个人缠上去,将他包裹的密不?透风,但凡有一丝想要回头的一丝,他们就快速缠上来。

一时间,真?的难舍难分,他沉静的面色也缓缓流露出坚决赴死的神情!

那边看到信号弹,玉清颜就被拎出来了,几个黑衣人像拎小鸡儿?一样,快速的砍断了骏马的缰绳,只剩下一个孤零零的马车车厢,两匹马儿?嘶鸣一声,在空旷的宫道上奔驰!

两名侍卫在车厢周围严以待阵,丝毫不?敢松懈。

凤景澜死死的抓住面前的方桌,一时间就有些使不?上力的感觉,究竟谁这?么大胆,敢在皇宫动手!

只望上天垂帘,槿之一定要好好的。

凤景澜第一次希望逆天的运气一如既往,他坐在疾驰的马车上,心早就随着他们一起飞到了远方。

他坚定的下马车了,手中?撑着一把江南烟雨的油纸伞,自从他下马车以后,原本倾盆而下的大暴雨已经小了很多,但是对他也是万分不?友好,凤景澜冻得骨头缝里都泛着寒意,身上的披风好像没?有起到任何作?用?,他脚下急走一阵,偶然有细雨吹拂到他的身上,衣摆都湿了。

沐槿之眼睁睁的看着黑衣人拿剑捅过来,她眼疾手快,往旁边一躲,但是作?用?好像并不?大,这?一剑若是扎实了,她的肩膀都要废了!

尖锐的爆鸣在耳畔响起,沐槿之一瞬间觉得她要去和阎王喝茶了!

“嗖!”

一支箭朝她飞来!

沐槿之猛然闭上眼睛,心中?哀叹一声,这?次恐怕真?的要凉了!

只是不?知道凤景澜以后能不?能找出杀害她的凶手,她总不?能白死吧,可?怜她攒了那么多银子?,这?里的钱真?是有命挣,没?命花啊!还有那么多利国利民的工具,技术,还没?能多搬出来几个百姓改善一下生活质量。沐槿之有一瞬间的后悔,她不?后悔来到这?个地方,只后悔没?有好好保护自己?,没?有能为这?个国家做更多的事,虽然终将会成为史书一页,没?有任何意义,但是对于这?里的百姓,甚至以后的百姓来说,异议都格外重大!

“该死!”沐槿之后悔啊!真?的后悔!

算了,她认了,这?个世界就当是她临死前的一场梦,此时梦醒了——

沐槿之心中?却泛起丝丝缕缕的不?舍,凤景澜……是她食言了。

“砰——”

沐槿之悄咪咪的睁开眼睛,拿剑刺她的黑衣人轰然倒塌在她面前。血珠扬起一道弧线,滴落在地上。

沐槿之愣在原地,下一刻,有几只箭飞过来,因为快速的退到她身边,万分警戒的看着宫道上停着的马车。

黑人见势不?好,一个个咬破了嘴里的毒药,不?过一会儿?就都倒下了,马车将要扬鞭而去,策马奔腾的几人才来到。

栾平扫了一眼,道:“多谢花将军搭救。”

车帘这?才被掀起,露出一张面若好女的脸庞,绝艳芳泽,玉质天成,冰肌玉颜,美绝天人。虽然是一身利落的男儿?打扮,但却是掩饰不?了的侬丽多姿。

他浅浅的点了一下头,淡淡的道:“路见不?平而已,不?用?放在心上。”

也是奇怪,他平时进宫都是走正常的宫道,今日偏偏心血来潮,走到了如此偏僻之处。花戎心中?却不?以为意,并未觉得有任何僭越之意,宫里的道路千千条,他爱走哪一条走哪一条!如今都成废人了,他还管那么多?!

嘁!

沐槿之被吓傻了,等人走了也没?缓过神儿?,栾平上去恭恭敬敬道:“太子?妃在此稍后片刻,属下即刻便遣人去驾马车。”

沐槿之愣愣的抬起头,只看见他的嘴在动,但是一个字儿?都没?听进去,周围也无人敢搭话,马车不?一会儿?就载着凤景澜过来了。

他走的并不?快,他们套好马车再追上来,凤景澜还没?走到这?里。

他步伐千斤重,腿好像灌了铅一样,一步一步走进来,周围的尸体早就被收拾的干干净净,只是干涸的血迹还留在地面上,触目惊心的诉说着之前发生了怎样一场激烈的战斗。

他走到沐槿之身边,也没?见他抬头看看她,凤景澜慢慢的蹲下身子?,一只手搭着她的发顶,轻轻的摸了摸,看着她道:“我来了……”

沐槿之缓缓的抬起头,看了他一会儿?,才确认眼前这?个人是谁,泪珠顿时像断线的珍珠一样,不?断的往下落,有些委屈巴巴,又有些惊恐:“你怎么才来呀?”

凤景澜一颗心都要碎了,好像泡进了苦酒里,又酸又涩又痛,忍不?住抱了一下靠上来的沐槿之,低声的道歉:“我来晚了。是我不?好……”

沐槿之平复了半晌的情绪,才恢复正常,她被拉着上了马车,也没?有恢复往日的欢乐,一反常态的沉默着,不?愿意说一个字儿?。

今日的一幕幕,深深的刻进她的脑海里,让她怎么都忘不?掉。

不?过,沐槿之微微仰着头:“今日救我的那位女子?,我可?以去谢谢她吗?”

凤景澜微微挑眉:“一位女子??”

他怎么记得栾平说的是花戎呢?

沐槿之轻轻的眨了眨眼,无辜又可?怜:“就是那位很漂亮的女将军!”

纵然她现在是这?副凄惨样,凤景澜还是忍不?住无奈的勾了勾唇:“你啊!在他面前可?千万别说他是女子?。”

沐槿之道:“女子?又怎么了,她既然以女子?之身做了将军,又为何嫌弃自己?是女子?。这?不?公平,女子?能撑半边天,就算是身为女子?她也一样出色,她不?该以身为女子?为耻!”

凤景澜清咳一声:“他是花老将军的小儿?子?,花小将军花戎,因貌若好女,在军营中?受了不?少耻笑?,所以他最恨别人喊他女子?,本是男儿?身,又不?是俏佳人。”

沐槿之有些惊奇:“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他是——不?过,即便身为一个男子?,也是风华绝代,厉害到了极致!你没?看到他方才有多厉害,就这?么刷刷刷几下,那些坏人就全部被打倒了!”

凤景澜见她眼睛亮晶晶的,好像恢复了一些神采,但是言辞间全部都是对花戎的推崇,忍不?住又泛起一丝酸意:“他今日出手,也算是立了大功,你放心,我定会把此事处理?妥当,至于想亲自道谢,便等过两日宴会吧,过两日轻云公主的婚事就定了,想必过不?了多久就要办喜事。”

沐槿之原本很感兴趣的东西?此时都有些兴致缺缺,她点点头:“好。”

凤景澜身上发冷,微微瑟缩了几下,回忆起方才沐槿之靠在他怀里的温暖,忍不?住看了她一眼:“你若是不?舒服,可?以靠着我歇一会儿?。”

沐槿之见他并不?像开玩笑?,忍不?住靠了过去,近一点,再近一点,非常缺乏安全感的她,忍不?住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小小声道:“借我靠一会儿?,就一会儿?……”

她眼眸低垂,依靠着身旁的温暖,好像有了一些脚踏实地的感觉,方才那种将死的惊惧稍微好了一些,她忍不?住得寸进尺的又靠近一些,虽然身旁的人也不?暖和,但是她觉得有些安心,只是嘴上还忍不?住道:“这?次就算了,下一次,下一次若是我再遇害,你能不?能来早一点……”

凤景澜顿时心如刀割。

他没?有回答,只是情不?自禁的抱紧了怀中?的人。

第80章

平日里紧锁的宫门早早的打开了, 一辆急驶的马车快速的穿进东宫,一行人进来之后,看门的守卫才?立刻关上?宫门。森严的宫门一如往日高?不可攀。

太医早就守在一旁,沐槿之下了马车便朝身旁的人吩咐道:“快去厨房端一些姜汤回来, 给殿下喝了驱驱寒。”

凤景澜在一旁仔细的扶着沐槿之, 道:“你慢些!”

沐槿之的脚踝已经肿的跟馒头一样大了,凤景澜在一旁看的触目惊心, 沐槿之却好像感觉不到痛一样, 一脸淡然,一瘸一拐的走进去,只有她知道有多痛。

擅长骨科的太医走上?来, 正要伸手去摸她的脚踝,就察觉到上?方略微寒凉的视线, 太医一顿,总不能不让看吧,中医便讲究望闻问?切,看都不让看这病还怎么治!他犹豫的拿出一方锦帕放在沐槿之的脚踝上?,凤景澜这才?移开视线。

太医眼睛抽搐了一下, 然后隔着一层巾帕抹了上?去, 只一瞬间, 两?只手微微一错,立刻就好了。

沐槿之还没回过来神, 太医已?经站起身, 恭恭敬敬的回道:“回禀太子殿下,太子妃扭到的脚踝已?经好了, 只是脚踝肿了一时半会儿消不下来,需要卧床静修, 不可有剧烈运动。”

说完停了一下,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凤景澜:“任何活动,最好都没有。”

沐槿之眨了眨眼,嗯……她不想秒懂。

微微移开视线,却看到凤景澜神色格外认真的听着医嘱,见他停顿了,还奇怪的看着他,显然没有领略到太医话中的深意。

沐槿之看的啼笑皆非,对上?凤景澜莫名?其妙的目光笑了笑。

“咳……”沐槿之还是不那么促狭了,她清咳一声:“有药膏吗?”

“有的!”太医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让宫人替太子妃用药膏揉一揉,早晚各一次,会好的更快一些,今日最好冷敷一下……”

凤景澜听的仔细,本就过目不忘,用了心更是刻进了脑子里,等都了解了,挥手遣退了太医,派人送上?了冰水,便准备亲自去洗锦帕。

沐槿之连忙开口:“你快去喝姜茶!我?这儿不用你了!”

他淋了雨,再让他冻出个好歹来!

栾平今天算是有眼力见儿了,立刻差人端来一碗热腾腾的姜汤,温烫,凤景澜喝着刚刚好。

“我?去沐浴,你先歇着,你们好生侍候着。”

凤景澜神色微凉的扫了一眼周围的宫人,一转身,原本还带着暖意的神色顿时凉了几个度。

玉清颜被?拘在东宫,一个时辰后才?看到太子殿下,一如记忆中的冷漠清矜,高?不可攀。

玉清颜跪地行礼:“参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凤景澜淡淡的应了一声:“起来吧,赐座。”

“多?谢殿下。”玉清颜垂着头,看不清神色,身子倒是站的笔直,虚虚的坐着一点,听着上?位的凤景澜开口。

凤景澜端起茶盏浅浅的呷了一口,烫烫的感觉让他熨帖了不少,他骨头缝里都泛着冷,此时才?舒坦半分:“你今日来东宫途中,可曾见过旁人?又可曾说些什么?”

玉清颜脑筋转的飞快,就算他什么都不说,太子未必查不出来,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哎,玉清颜在心底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谁能想到会节外生枝?要怪就怪沐槿之为人尖酸刻薄,做尽坏事,才?惹的人人生厌……不过,这次算起来确实是他的过错,若是不说,说不定沐槿之就不会遇刺。

玉清颜挣扎了一瞬,连忙拱手回道:“小臣在来的途中遇见了刚出东宫的虞姑娘,只见礼了,并未说太子妃的位置。”

具体位置是没说,其他的都说了。

凤景澜微微皱眉,东宫何时成了旁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是谁放她进东宫?”

栾平道:“属下这就差人问?。”

凤景澜周身泛着冷意:“守门的侍卫全部换了!连东宫的门都看不住,留他们何用?!”

“你!你和虞……她说了什么,一字一句的告诉我?,不得有丝毫隐瞒!”

凤景澜号称过目不忘,却没有半分关于那个所谓虞姑娘的记忆,更不知她是何人。

玉清颜的冷汗顿时下来了,跪倒在地,道:“当时小臣急着来东宫,所以只是敷衍了两?句,具体说了什么,小臣记不清了。”

凤景澜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见他的确说不出什么,只能让人起来,说到底,玉清颜今日算是帮了沐槿之一把,没有任何证据,他并不能对他做什么。

不一会儿,李谙脸色苍白的进来猛的跪在地上?,“咚——”的一声,只听声音就知道有多?疼。

但他丝毫不敢轻举妄动,跪着回话:“主?子饶命,是奴婢自作主?张,暴雨时分,虞姑娘来敲门求一个避雨之所,奴婢见她是皇后的侄女,不好拒绝,便自作主?张让她踏入东宫。”

他额头上?冒出冷汗,已?经大颗大颗的往下掉了,他也不敢动手擦一下。

凤景澜反倒没有暴怒,看了一眼玉清颜道:“来人,派马车送……”

栾平低声提醒道:“琴师,玉清颜。”

“……玉琴师回去,令,报信有功,赐黄金百两?,玉如意一柄。”

玉清颜内心五味杂陈,谢恩而去。

栾平低声问?道:“就这么放他离开?”

此事怎么看都很可疑。

凤景澜淡淡的看了一眼栾平:“派人跟着他,有任何风吹草动,速速来报,另外,还有皇后道侄女儿,都给孤看好了。派人去,此事一查到底。”

他的声音并没有动怒的迹象,但是周身的冷意,是个人都能感觉出来,一时间,东宫内噤若寒蝉。

凤景澜吩咐完了,才?大发?慈悲的看了一眼李谙,李谙自小便跟在他身边,如今不过堪堪二?十有三,他淡淡的道:“是什么给了你孤要看皇后面子的错觉?”

李谙一言不发?,深深的叩了一个头。

凤景澜意兴阑珊:“李谙自作主?张,让外人入东宫,着,罚俸三年,杖……你退下吧。

李谙好像死了一回,一个杖字,要他半条命,殿下虽然什么都没说,可他又什么都说了,他知道,这次他让主?子失望了,李谙叩了三下头,一下比一下响:“主?子放心,以后奴婢就是死,也绝不会再让不相干的人踏足东宫。”

凤景澜摆了摆手,然后站起身,许是起来的太猛,他的头一阵晕眩,凤景澜扶着桌子站了一会儿,眼前一阵阵的黑才?消退。

只是脚下就好像踩在了棉花上?,落不到实处。

凤景澜深一脚浅一脚,等他回去,沐槿之已?经睡着了,睡颜恬静安然,长长的睫毛浓密的好像一把小刷子,翘起的弧度都分外合眼。睡姿更是乖巧的不可思议,凤景澜脱了靴子,方才?躺好,沐槿之便循着味儿窝了进来,又软又暖的身子柔软无骨,抱起来暖烘烘的,凤景澜轻轻的握住她的手,这才?感觉不安的心镇定了下来,他不敢想象,花戎若是没有心血来潮突然变道,会发?生什么。

凤景澜好像变得越来越贪心,他以前只想着爹能推翻旧朝,给百姓一条活路,此时……

若真是苍天有灵,他多?希望可以活下去,陪沐槿之一起白头偕老?。

凤景澜的心绪陡然清明,可是眼皮儿却有千斤重,不一会儿他就睡着了。再醒来,便早已?忘记了这一刹那的绮思。

沐槿之是被?热醒的,她梦见她抱这一个大火炉四?处给人看,不一会儿觉得热了,可是怎么都扔不掉,她快被?烤熟了!

沐槿之推了推,可是更烫了!

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身旁的凤景澜都快能烤红薯了。

寂静的深夜,东宫响起一阵惊叫声:“快传太医!”

一阵兵荒马乱,忙活的快到了五更天,沐槿之小心翼翼的给昏昏沉沉的凤景澜喂药,只是有些喂不进去,漆黑的药汁顺着他的唇角往下流。

太医小心的瞄了几眼,然后悄咪咪的要撤了,按太子殿下这样喝药,恐怕还要再熬五碗!他今晚不睡了,赶紧看着人熬药吧!

虽然有其他法子,但他可不敢冲着他们冰清玉洁的太子妃喊,你用嘴喂给太子啊!

这不开玩笑嘛!

太医临走之前道:“太子这药还得尽快喝,时间久了伤身……微臣再去熬两?碗药。”

说完便溜了。

其他宫人一个个头也不敢抬,更不敢向太子妃提议,上?去帮忙掰开太子殿下的嘴,那不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吗?

沐槿之看着一个个沉默的“柱子”,道:“时间不早了,你们快回去歇着吧,太子殿下这边我?来照顾就行了,明儿下午给你们放半天假歇歇。”

宫女们内心欢喜极了,面上?不敢露出神色,盈盈一拜便退下了:“谢太子妃娘娘恩典!”

沐槿之拿着勺子喂了好一会儿,眼看着小半碗药都浪费了,再不喝药就凉了!沐槿之心中恼怒,真想找个人掰开他的嘴算了!一回头,身后别说人了,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她凑近凤景澜,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的脸:“喂……不是我?要占你便宜啊,再不喝药你就烧死了!”

说完,端起剩下的半碗药认命的喝了一口,一只手捏上?他的下巴,药汁顺着微启的唇缝流了进去。

两?人的双唇贴在一处,不留一丝缝隙。

凤景澜总算咽下去了。

沐槿之在心中默念了两?声罪过,哪怕只有天知地知和她知,她仍然很不自在。一时间心跳的快要蹦出来了。

她一口一口喂完了药,便听门外响起太医的声音:“太子妃,药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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