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冬天,只能说耶律洪基更加地难受了。
要不要听自己儿子的话,假装投降,耶律洪基也不得不跟群臣一起探讨。
主要是实在没办法。
你根本打不过人家,那除了投降,还能有什么?
然后群臣便一个个沉默了下来。
如果是放到以前,那他们肯定反对,毕竟契丹人也是有尊严的,怎么能说投降,就投降呢?
可经过了连番的失利后,他们现如今,也不得不开始认清现实。
光这半年时间下来,他们所损失的精锐,就足足有三五万之多,所损失的武器、铠甲,牛羊,帐篷,更是数都数不过来。
以至于现在,你说要再组建一支不说十万人,可能两万人的正规部队,短时间之内,都怕是已经没有这样的能力。
毕竟……
这刀剑、铠甲什么的,你总得找人重新去打吧。
而且,这人你得重新挑选、重新进行训练吧?
然而即便如此,你觉得你真的有那个能力打败南朝的军队?
谁都不敢说自己有那样的能力。
然后……
一干辽国的臣子,便进行了一番争辩。
有人觉得,就这样投降,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
耶律洪基也只能是解释,不投降,来年,说不定他们就得一起去见列祖列宗了。
而且别看他们辽国好像很强,其实……guqi.org 流星小说网
这西北的阻卜部,以及东北的女真,都不能说是完全臣服于他们。
以前就经常需要进行平叛,若是让他们知道自己已经是弱势了,甚至快亡国了。
说不定,这些人就会成为南朝堵死他们往外逃的最后推手。
这就好比是薛延陀之于突厥,回纥之于薛延陀。
每当唐朝要消灭一个外族的时候,总有另外一个外族,在帮助唐朝堵死前一个外族的退路。
说完了以后。
耶律洪基便又拿出了赵昕给他的信。
人南朝太子都写信写到这个份上了。
直接称呼其皇后为亲家母,他儿子为女婿了。
这要是再不投降,那就太给脸不要脸了。
他日直接成为阶下囚,难道才高兴?
当然!
耶律洪基也表示,这是没有办法,才不得不这么做。
人家南朝当年不也被他们逼着交了庆历增币。
现在他们要做的,就是先保存自己。
耶律洪基最后便道:“朕作为陛下,浚儿作为耶律家的嫡长子,受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
“只要能给我们辽国一个喘息的机会,日后,就不怕打不回来。”
所有人都被耶律洪基给说动容。
其实有一说一……
这些大臣也不想打。
只是……
这么多年,身为辽国这么一个大的帝国的骄傲,使其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而已。
北院枢密使事耶律乙辛,字胡睹衮,此时便道:“那陛下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耶律洪基便道:“先派遣使臣,去跟对方议和。看对方的条件是什么再说。”
说罢!
也是看向诸人,道:“你们谁愿往?”
众人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去的人,绝对要背负骂名。
虽说可能辽国人对名声这种东西,也不是那么地看重。
然后耶律乙辛见众人没有一个敢站出来的,也是主动站了出来道:“陛下,若是没有人愿往,臣愿意走一趟!”
耶律洪基看了看一脸正直的耶律乙辛,关键时候,还得是耶律乙辛!
这年冬。
耶律乙辛便代表辽国,风尘仆仆地来到幽州城,见了赵昕。
赵昕也是在耶律重元的旧邸,接见了对方,问道:“你这一次,为了什么而来?”
耶律乙辛剃着光头,只在两鬓,还带着一点头发,回道:“我们北朝,希望能与你们南朝停止战争。”
赵昕当着众人的面,也是回道:“所以……你们辽国打算拿出什么东西给我们?”
耶律乙辛便道:“一切看南朝太子殿下需要。”
赵昕便道:“要想停止战争,也不是不行,只不过,你们首先得去国号,然后尊我为天可汗。”
一上来,就是一件让耶律乙辛无法接受的事。
不过……
耶律乙辛倒也不急着立马反驳。
而是问道:“南朝太子殿下还有什么其他的要求?”
赵昕便又道:“接下来,我有权管理你们契丹人的内部事务,你们的官员,都得听我的。”
耶律乙辛也是道:“这个听你的,意思是……”
赵昕便道:“我希望你们能视我为你们的陛下。”
耶律乙辛便道:“这恐怕很难办的到。”
赵昕道:“是会很困难,毕竟若是这样的话,那要把你们的陛下放到何处。可你们不听我的,到时候,便又会时不时地反叛,这会让我觉得很麻烦。”
耶律乙辛便道:“那到时候……我们陛下怎么办?”
赵昕便道:“这我暂时还没想好,反正……以后肯定有安排对方的地方。”
耶律乙辛唯一能够想到的,便只有对方说不定会把自己陛下给囚禁起来。
耶律乙辛接着便又道:“那南朝太子殿下还有其他的要求?”
赵昕便道:“我将来,是打算实控你们契丹的,当然,一国两制,你们这些当官的,全都不会受到什么影响,之前该是什么官,以后还是什么官。你回去告诉你们陛下,明年,我会再次北上,希望他能好好考虑,趁早投降,还来得及。别等到了成为亡国之君,到了那时候,就没有价值了。”
赵昕的话,只能说很不客气。
耶律乙辛也很快便把赵昕的话,给带了回去。
众人一听,各自心中都有了小九九。
这貌似是在离间他们君臣吧?
而且……
若是以后他们所有人都听赵昕的,那陛下怎么办?
耶律洪基也没想到,赵昕竟然把他给单独排除在外了。
耶律洪基不死心地问道:“对方就说了这些?”
耶律乙辛便道:“就说了这些。”
耶律洪基一听,那没办法了!
这是逼着他打啊!
当他再次看向群臣之时,也是莫名地感觉,这些家伙会不会突然就背叛自己?
要说耶律洪基这皇位,也是从自己爹爹那里继承过来的。
你说他本人能有多少威望,其实并不见得。
等会议散了以后,耶律洪基也是单独问了问耶律乙辛,问对方,赵昕有没有说和亲的事。
耶律乙辛只能是表示,完全没有。
耶律洪基顿时便一脸伤脑筋的样子,坐了下来。
既然如此,也只有接着打了。
不过没过几天,耶律洪基便又收到了赵昕的信。
说是,你们辽国的发型太难看了。
咳!所以我为了自己女儿的终身大计,不得不重新审视。
希望能把你儿子的肖像发过来,先让我看看。
耶律洪基直接便有些糊涂。
“你这样既要和亲,又不和亲的,到底是何意?”
赵昕便同样回复对方道:“我又怎么能拿和亲这种事,来作为两国之间谈判的筹码。那不是对你的侮辱,对你儿子的侮辱。我是真心希望,今后两族百姓,能够和平共处。至于说到时候,你若投降了,你以后能做点什么。我经过一番深思熟虑,绝对不能让你再当辽国的陛下,你可以为契丹王,替我掌管商业吧。”
言下之意,就是这军政的事,你就别管了。
我给你一个富贵的机会,你就别到时候,又领着人一起想着如何造反了。
耶律洪基不太明白掌管商业是什么意思。
直接便问赵昕这到底是何意。
赵昕便写信回道:“今后,燕山南北的货物交易,都得有人去进行对接,你就负责把燕山以北的各种货物,牛羊、马匹,山珍等,都收集起来,然后进行交接。差不多就跟商人一样。”
耶律洪基只能说感觉自己受到了鄙视。
他可好歹是堂堂一国之君,你竟然让我去做商人做的事?
然而……
耶律洪基根本不懂商人的力量。
你要知道,西方列强,其底色,可都是商人。
耶律洪基也不清楚这到底能赚多少钱。
不过……
每年收入大概也不会少到哪里去吧,相比起直接成为亡国之君,甚至还要被人给砍掉脑袋。
这也算是最好的结局了。
完了……
耶律洪基便询问起了自己妻子,以及自己儿子的意见。
并且在自己的妻子萧观音的面前感慨:“我这也算是成了亡国之君了吧?”
萧观音也是道:“陛下就不能再打打?”
耶律洪基不是不想打。
而是确实打不过。
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现如今的辽国,已经是江河日下。
自己的父亲打了两次西夏,国力其实便已经是严重受损。
再加上他又连续在幽州城大败了一次,锦州一带大败了一次,辽东回锦州的途中,又大败了一次。
那些曾经辽国的精锐,早就损失殆尽。
若是此时他还坚持说不投降,到时候,估计怕是就得自己到草原上去放羊了。
且到了那时,那些从前还依附他们的其他部族,如西边的阻卜部,西北的乌古部、敌烈部,东边、南边的渤海旧民、高句丽遗族,以及东北的女真,北边的室韦,一旦发现他们已经不行了,那还会继续依附于他们?
所以……
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投降。
假若此时不是辽国,不是契丹人,或许不会想得这么深远。
可辽国,尤其是耶律洪基,可是已经被汉化得很深很深,读过的汉人的史籍,更是不知道有多少。
他当然清楚,如果接下来自己不投降的结果会是如何。
只能说……
投降虽然丢脸。
但毕竟他是仰慕中原文化的,所以,若是能成为中原的一员,倒也不算是一件什么难以接受之事。
如果是换做其他的蛮夷部族,那当然不行。
可现在他们都已经穿着跟中原人一样的衣服,哪又有何不可?
在跟萧观音谈论完这些后,耶律洪基又问了问耶律浚,对此事怎么看。
耶律浚还小,对投降这种事,其实还有点没什么实感。
反正……
只能说是听爹爹的安排。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
第二年,春。
耶律洪基便以天下百姓为由,为了尽快地结束战争为由,正式向所有人提议,向南朝投降。
辽国这边……
上下官员你要说不惊讶,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不过有一说一,你说现在不投降,你还能怎么办?
倒不如说……
能做到像他们陛下这样的,即便是翻遍史书,也难以找到几个。
考虑到在战争的层面,他们其实已经完全打不过了。
现如今……
陛下又主动站出来投降。
那剩下的官员,便也没什么好说的。
既然这样!
那就投降吧!
派使臣去告知南朝的太子。
而与此同时……
赵昕在幽州城,也在琢磨着,今年的仗该怎么打。
然后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
这耶律洪基竟然还真的投降了!
讲道理!
就连赵昕都有点难以相信。
不过……
你也不得不承认,就算是辽国再坚持下去,也不过就是垂死挣扎。
能做出这样决定的耶律洪基,也不失为一位明智的国君。
从古至今,好像一般都只有南方的政权喜欢不打仗就直接投降。
这一次,却是出了辽国这样的北方政权。
既然耶律洪基说要投降,那赵昕也没有道理不接纳。
定好一个黄道吉日。
随后……
赵昕便在山海关,接受了耶律洪基的投降。
消息传到开封府,连他爹爹都垂死病中惊坐起,震惊到从床上爬了起来。
问众人道:“最兴来到底做了什么!?”
赵祯问众人,那众人像欧阳修等人也不清楚啊。
反正……
辽国现在已经投降了。
欧阳修还特意关心地道:“官家要注意自己的身子。”
不过这话说的,就有点歧义了。
见众人都屏着气地看了过来,欧阳修这才补充道:“臣的意思是,官家还有病在身,不适宜太过于亢奋。”
赵祯却是莫名其妙地扶着自己的额头,嘴角笑了起来,对众人道:“最兴来打小就跟别的孩子不一样。能把辽国给劝降,也不算是什么稀奇之事。不过我还是很好奇,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你们派人去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