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26年2月23日,“破浪号”离开已经两个月又二十天了,按照行程来算,此时应该返回启明岛。
然而,时至今日,“破浪号”却迟迟未归,让始兴堡一众不免心生忧虑。
该不会出什么意外了吧?
倘若,“破浪号”失陷于墨西哥,所有人尽数都让人家西班牙人给捉了,那么,始兴堡留守人员也必然难以幸免。
“应该不会的!”李良笃定地说道:“舰长为人谨慎,行事稳重,怎么着也不至于让西班牙人寻了空子,将‘破浪号’给劫下来。”
“会不会遇到风暴?”卫仲龙担忧地问道。
“遇到风暴是有可能的。但是,以‘破浪号’的性能以及水密舱的设计,就算是遇到十级的大风、七八级的海况,也不会被巨浪卷入海底。况且,舰长他们应是贴着海岸线行驶,而且还有北美西海岸较为详细而成熟的水文资料,若是见机不对,完全可以避入较为安全的海湾之内。”
“那他们怎么这个时候还没回来?”卫仲龙说着,扭头朝海边的方向望了望。
“兴许,今天就回来了。”李良笑着宽慰道。
作为学员兵在决策委员会中的唯二代表,他不仅要帮着政委处理始兴堡大大小小的各种琐事,还要受命做好学员兵们的心理疏导工作。
置身于荒僻的孤岛之上,举目四望,皆是一片渺无人烟之所在。guqi.org 流星小说网
无尽的森林。
无边的大海。
就是没有太多的人类。
“破浪号”离开后,始兴堡仅剩下寥寥五十余人,就算加上附近的印第安土著,也不过三百余,尚不及后世的一座村庄人口之数。
在外面随便转一圈,遇到的动物比人还要多。
没有电,没有网络,更没有娱乐,所有人只能靠着互相吹牛打屁来打发无聊而苦闷的日子。
以前还不是非常熟悉的同伴,如今就连对方家里养了什么颜色的猫狗,初恋对象有什么嗜好,小学的时候做了什么糗事,都已经摸得清清楚楚了。
白天的情形尚好,永远也干不完的活,会让人少了胡思乱想的机会。
但是,到了傍晚,草草吃过饭后,始兴堡内陷入一片漆黑和寂静时,思绪立时如潮涌一般,灌入大脑之中。
思念、感怀、孤独、寂寞、神伤……,各种情绪交杂混合。
神经大条的,调侃嘻哈之后,呼呼睡去。
心思细腻者,愁肠百度,辗转难眠。
情绪波动者,则暗自垂泪低泣,难掩心中忧闷。
每个人,尽管皆是军人身份,但其实他们都是最为普通的人,有普通的情感,也有普通的需要。
并不是每个人在来到这个时空后,都立时变成无所不能且不含任何情感的“龙傲天”。
大家不过是一群普通的“奔波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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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转舵!”
“航向东南!”
“升全帆!”
“全速行驶!”
“……”
就在始兴堡一众人员为“破浪号”而牵肠挂肚的时候,它此时已经绕过了奥林匹亚半岛西北最顶端的岬角,开始调转航向,驶入启明海峡(今圣胡安海峡),朝着始兴堡的方向疾驶而去。
马上到家了!
强劲的西北风,将三面巨大的风帆吹得无比鼓胀,使得“破浪号”的速度很快就飙升至十二节,十三节,十四节,海岸边的葱翠与浓墨,如电影画面一般,一帧一帧,飞速掠过。
“以此速度行驶的话,差不多傍晚七时左右就能抵达始兴堡。”代理舰长魏应宾将手中的望远镜放了下来,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
“终于要到了。”航海教官上尉邝旭脸上的表情明显一松,似乎卸下了千金重担。
“破浪号”出发前,算是齐装满员,学员兵加西班牙水手共计六十二人,因为是顺风顺水,抵达墨西哥沿海时,仅用了十六天。
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使得全体人员得以在登陆并袭击墨西哥小镇时,皆全须全尾,无一损伤,甚至连患病的水手也没有。
岸上的战斗也极其简单,未遇到任何抵抗,待“破浪号”一行人饱掠五日后,乘船返回,所有人都洋溢着满载而归的喜悦。
那些西班牙水手在临来之前,尚有几分顾虑,唯恐华夏人将他们当做炮灰一样,驱使着他们强行攻占某个沿海港口,以他们的巨大伤亡代价,来换取劫掠行动的顺利完成。
却未曾想到,华夏人的对此次的上岸抢掠行为是相当的谨慎和小心,不仅避开了那些拥有一定防御力的重要港口城镇,而且还与他们协同登陆,趁夜突袭,彼此间还互相配合,继而一举攻占了那座偏僻的小镇。
真是难以想象,长途奔袭四千多公里,不折损一人,便将一座小镇抢了个精光。
所获物资,足以供众人半年以上之用。
而且,在劫掠的过程中,许多西班牙水手还顺手牵羊,私下隐匿了不少金银钱币。
当然,返回启明岛之后,这些金银钱币可能根本就用不上。
但是,谁能保证以后这些金银不会为自己带来重大的经济利益?
就算传诸于子孙,那也是一笔不小的财富,不是吗?
呃,别管我们以后有没有子孙。
人,总得有一点希望吧。
“破浪号”在墨西哥沿海并没有久待,在将劫掠的物资和人员装运上船后,便立即拔锚起航,朝北方远遁而去。
因为是逆风,再加上船只满载,使得回程的行驶速度比较慢,在海上不断调整风帆和航向,并采取传统的“偏顶浪航行”的方法,艰难前行着。
航行二十多天,“破浪号”才堪堪进抵圣迭戈湾,尚余三分之二的路程。
为了躲避风暴,“破浪号”于此停驻数日,期间还跟当地的印第安土著进行了一次易货贸易,稍稍补充了一点生活物资。
待再次起航后,厄运便接踵而来。
1月20日,一名西班牙水手在桅杆上整理操作风帆时,未系安全带(这个时期,风帆船尚未有安全带的概念),不慎跌落海中。
从四五十米高的桅杆坠入海中,几无幸免的机会,全体船员也只是对此表以默哀,然后继续前行。
1月26日,一名小镇居民患病,浑身高热,腹泻不止,未几日便人事不省,绵延数日后,不幸死去。
1月29日,船上陆续有小镇居民和水手患病,疑似霍乱传染。
后续几天,患病人数从四人增加至十一人,立时引发了船上的恐慌情绪。
舰长罗振辉当即命令将患病人员和接触者全部隔离在两间单独的舱室,禁止出入,饮食隔绝,排泄物亦密封处理。
2月6日,又有三名水手染病,其中两人还是穿越众。
2月9日,舰长罗振辉不幸中招,腹泻呕吐不止,显见是感染了霍乱。
领航教官魏应宾少校当即接过舰船的指挥权,代理舰长职务。
面对此种情况,想要凭借每个患病者的自身免疫力来硬扛,显然是不行了。
尤其是舰长罗振辉也不幸被传染,这要是出个意外,那不得引起整个团队的混乱和不安。
于是,魏应宾不得不将此前军医官董新平上尉提前为众人准备的黄连素、蒙脱石散等治疗药物予病患者服用。
要知道,这些药物储备已然不多,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穿越众自然是万万不舍得拿出来使用。
十余名病人服药后,第二天腹泻呕吐症状稍缓,情况也似乎开始好转起来。
但不知为何,穿越众三人,包括舰长罗振辉却是连续服药三天,病状依旧未有消减,难以行动。
竟然,有一定的抗药性!
无奈之下,只能继续为三人施药治疗。
好在,经过六天的服药,终于让三人摆脱了重症状态,止住了腹泻和呕吐,体温、脉搏、血压也逐渐恢复了正常。
如今,马上就要到家了,众人悬着的心也稍稍放了下来。
下午六时,“破浪号”接近始兴港湾。
但当所有人看向岸边时,神情不由皆是一怔。
怎么岸上黑黢黢一片?
昔日苍翠浓密的丛林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