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慢慢的从县衙的后门离开。街道嘈杂的声音在微微的凉风里,似乎都柔和了不少。
阿雪坐在马车后,车厢里背靠着车壁,嘴角不住的微笑。
她也没有想到“蓝环香露”居然效果如此之好。那芙蓉县的县令不仅信以为真,甚至还另外加了银子又买了几瓶。
这样一来银子就够用了。
“少爷,”小陶坐在马车前室,单手拉着马车缰绳,另一只手捂着嘴长长地打了个呵欠,“今天晚上您应该不出门了吧?再这样来个两三遭,小的可顶不住了。”
“……”
阿雪不说话,小陶立刻会意,大惊:“您今天晚上还要去哪儿?”
当然是去宁兴镖局。
银子既然到位了,计划的下一步就可以实施了。
“我的少爷,您有什么事情不能白天解决吗?非要到晚上熬个大夜。这一天天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是去做贼了呢。”
若是能白天解决,自然是好的,只是……
阿雪撩开马车窗帘子,果然看见后面似乎跟着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这一连两日,看来秦家的人果然发现了。
风从车窗里吹进来,今日早晨的风似乎较之昨日更冷了些。而且街边的人也更多了,个个都挎着篮子,篮子里的东西塞得满满当当的。
喧嚷嘈杂的声音,充斥着街道上的每一个角落。随着两侧小贩摊位上的东西逐渐减少,人群也开始骚动。
“这是怎么了?”
小陶也注意到了异常,停下马车,伸长了脖子凑过去看了几眼。
“好像是……”小陶回过头,“少爷,他们说今天秦家的良茂镖局开张诶。”
动作这么快?
阿雪把头凑近车窗,看见街边的行人越发不要钱似的,风抢起摊位上的东西来。
看来城中百姓苦秦家作风久矣。
“少爷,然后怎么办?”小陶有些犹豫,“前面的路被堵死了,如果要回客栈的话,我们得再绕一条街。我们是在这里等还是绕路?”
风静静的吹着,街道上喧嚣的人声如涌过来的潮水般起起伏伏。
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焦急和不安。他们把胳膊上挎着的篮子攥得紧紧的,仿佛篮子里面的不是普普通通的食物,而是贵重的金子。
“我们去宁兴镖局。”
“哦,去……宁兴镖局?”
小陶满脸不解,似乎是不知道阿雪怎么突然又要去一个没怎么听说过的镖局。
阿雪笑笑,点点头:“你没听错。我们快点去吧。”
说不定这几天还要在那儿过夜呢。
小陶听了,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得调转马车头朝宁兴镖局驶去。
宁兴镖局在溪客县的最西边,那里一向是贫苦人家住的地方。越往西走,街边的景象越发荒凉,屋宇也越发破败。
碧蓝的天空下,街边的屋顶上,几片陈旧的灰瓦摇摇欲坠。
“少爷,您确定是这儿?”
据说这宁兴镖局也是个大镖局,怎么会在这里?小陶不确定的朝街边张望了几眼。
街道边上几个孩童手里拿着树枝当做木剑,呼呼呵呵地打来打去闹着玩儿。他们身上的衣服打着补丁,脸色也泛着灰黄。
似乎是听见马车轮子的声音,他们抬起头,惊疑地看着这辆慢慢驶过的马车——马车在他们这里很是罕见。
“小孩,宁兴镖局是在前面吗?”
阿雪趴在马车车窗上,朝那几个孩童笑道。
“没错,就在前面,”其中一个歪着脑袋问,“大哥哥,你来找谁呀?”
“找杨镖头,我来找他谈点事情。”
“原来是来找杨大伯啊……”小孩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不过他早上刚刚出门去了。”
“但杨大婶和嘉白哥哥都在,你们可以先进去等等,说不定杨大伯过一会儿就回来了。”那个年纪稍稍大些的孩童补充。
阿雪同他们道谢,又给了他们几枚铜钱当做谢礼。
风轻轻吹着,有些掉了色的漆黑的牌匾上刻着“宁兴镖局”四个大字。笔力遒劲,雄浑厚重。
阿雪从马车上跳下,来到门前,拉着有些生锈的铜扣环敲了敲门。
不多时,门开了一条缝,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探出头,神色警惕:“你们找谁?”
这少年的眉眼有些锋利,满脸都写着张扬的意气。身上穿的衣服虽然比街边那几个孩子稍稍好些,没有补丁,但也都是用普通的粗麻布做的。
阿雪猜到,这少年大概是杨镖头的儿子了。
“我们是来找你父亲的,有事和他商量。”
少年还要再细问,门后面就传来一道妇人的声音:“嘉白,来的是谁呀?”
说着就走上前来。
与县内寻常女子的装扮不同,杨夫人的头发只用一根发带高高竖起。脸上未施粉黛,连衣裳都是利落的男子样式的。她身材挺拔,走路带风,似乎是习武多年。
她只看了阿雪一眼,就招呼她进来。又吩咐杨嘉白去给她和小陶沏茶。
杨夫人随手拉过院子里的一张藤椅,坐下:“公子若是有事,不妨先和我商量商量。子信还要晚些时候才能回来。”
杨镖头,名子信。
阿雪见她气度不凡、举止从容,便知道这宁兴镖局至少有一半归她管。
“之前我同杨镖头提过的招收灾民一事,不知杨镖头有没有同夫人提过?”
杨夫人点点头:“今日公子过来是为的这件事?”
“没错,”阿雪道,“今日早晨,我出门的时候听说秦家的良茂镖局已经开张了,我想这大概会对贵镖局有一定的影响。再加上银子已经准备好了,这才贸然前来拜访……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我……”
还没等杨夫人说话,斜地里就插过来一道声音:“我不同意!”
阿雪和杨夫人都诧异地转过头,看着那声音的主人——端着托盘走过来的杨嘉白。
“人家问的是我,谁管你同不同意?”杨夫人冷笑,睨了儿子一眼,“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把东西放下,一边玩儿去。”
杨嘉白还想再说什么,就收到了母亲的一记刀眼。
他轻轻哼了一声,以示不满。然而,最终却也只能老老实实放下托盘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