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称孙局而称孙叔叔,黄建军岂能不明白夏想的暗示?心中对夏想的关系网之深厚又多了一层了解,对夏想如何查到了牛奇的底细也不再怀疑。不管是孙定国还是蒋玉涵,想要查查牛奇的问题都不是什么难事。
路见不平
一时之间由点及面,想了许多,夏想见时候不早了,也担心高老的身体吃不消,就准备回去,到远景集团的办公地点看一看。
忽然,在远处的细雨迷蒙之中,跌跌撞撞跑来了一个抱着孩子的中年男人。他胡子拉碴,面容憔悴,一脸惶恐不安,远远看到夏想等人,愣了一愣,突然二话不说转身跳进了河水之中!
夏想正打算和高老一起回去,见此情景顿时大惊,情急几下哪里还顾自己的区长身份,纵身就要跳河救人。陈天宇眼明手快,一把拉住夏想:“夏区长,您不能下水,太危险了。我来!”
陈天宇力气挺大,将夏想向后一拉,他正要跑步向前,突然听见旁边一人说了一声:“夏区长、陈区长不用慌,我是游泳健将,我来救人。”
话音未落,只听“扑通”一声,晁伟纲连衣服也没脱就跳入河中。
中年男人还抱着一个三岁大的小孩儿,在水中只扑腾几下就沉了下去。夏想见状急了,知道晁伟纲一个人救不上来两个人,又要下河。此时,正好一直跟在后面的司机张良及时赶到,大喝一声:“夏区长放心,我一定把人救上来。”
张良一个飞跃也跳入河中,一头扎入水中,不一会儿就和晁伟纲一前一后将大人和孩子都救了上来。
大人没事,孩子已经被水呛得昏迷过去。张良动作娴熟地帮孩子挤压胸部,不一会儿孩子吐了一口水,醒了过来,抱着大人号啕大哭。
夏想本来对张良没有太深的印象,经此一事,对张良的印象大为改观,冲他点点头说道:“水性不错,表现很好。”
他又对晁伟纲表扬说道:“伟纲很勇敢,值得表扬。”
晁伟纲和张良都不好意思地说道:“领导过奖了,小事一件。”其实他们心中都挺感动,因为刚才夏想的动作一看就是真心救人,没有一点作秀的样子,要不是陈天宇手快,第一个下河的就是夏想。
夏区长堂堂的区长,在关键时刻不忘舍己救人,他们身为下属,更得好好表现。
陈天宇却是惊出了一身冷汗,万一刚才夏想下河救人,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就欲哭无泪了。不过他也有些不解,平常夏区长说话办事都非常镇静,今天一见有人落水,就完全和一个普通年轻人一样冲动而富有激情,夏区长还真是一个复杂的让人琢磨不透的人。
夏想等中年男人的情绪稳定之后,才责备说道:“有什么难处非要寻短见?你一个大男人,有胳膊有腿,还不能养活自己?再说孩子好好的,你何苦让他跟你一起死?”
中年男人看了夏想几眼,又看了看围绕在他身边的人,胆怯地问:“你们是谁?”
“别管我们是谁,你说说你为什么要跳河?”夏想继续追问。他也知道不到绝境,没有人愿意舍弃生命,况且看样子男人和小孩儿肯定是一对父子。虎毒不食子,若非实在无路可走,谁愿意带着年幼的孩子去死?
夏想知道,肯定有不为人知的隐情。
中年男人迟疑了一会儿,眼睛四处一看,看到了后面的高老,目光中流露出信任的眼神。高老见状向前一步,半蹲下身子,摆出一副平等的姿态,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不用担心,我们不是坏人,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你说出来,或许我们还能帮你解决。”
“我叫刘光国,是下马村人,因为土地征用问题,和宏安公司闹了矛盾……”刘光国话未说完,就听见远处传来嚷嚷的声音。
“刚才听到跳水的声音,刘光国别不是跳河了吧?”
“跳就跳,死了拉倒,钉子户,死一个少一个!”
“闹出人命不好吧?”
“又不关我们的事,是他自己要跳河的,我们又没有逼他,没有推他,是不是?”
“是呀,这傻瓜,真要跳河了反而省事。一个刁民,要钱没钱,要人没人,还敢闹事?死了是便宜了他,不死的话,抓回先打一顿,然后示众。”
夏想的脸色沉了下来。
说话间,就从远处开来一辆桑塔纳2000,四个车窗全开,里面探出几个人头,其中一个满脸青春痘的二十岁左右的人大声嚷道:“哎,你们几个人,有没有看到一个男人抱着孩子过去?”
随即发现了被夏想几人围在中间的刘光国,就大喜说道:“刘光国没死!快,把他抓起来,正好弄回去让那些死皮赖脸的刁民看看,这就是钉子户的下场!”
陪同夏想视察的区政府人员之中,只有陈天宇、金红心和晁伟纲,外加一个司机张良,远景集团只有高老和一个司机。作为堂堂的区长和远景集团的核心人物,夏想和高老的出行可谓轻车简从,一点也不出众,更不声势浩大。几个小年轻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也再正常不过。
金红心刚才在跳水救人的时候没有表现的机会,现在机会来了,就向前迈了一步,大声说道:“你们是什么人,胆大包天!逼得人跳河了不说,还张口闭口就要抓人,谁给你们这么大的权力?”
“我是谁?”青春痘跳下了车,随后车上的人全部下来,足足有六个人,青春痘自认自己一方虽然在人数上不占优势,但明显气势占了上风。在他眼里,金红心几人不过是老弱病残罢了,就轻轻地讥笑两声,又说:“你又是谁?是不是吃多了多管闲事?知不知道这一片都是我罩的。我是谁?说了出来吓你一个跟头。”
晁伟纲年轻气盛,一听就火了,喊道:“你说话放尊重点,知道眼前站的人是谁不?”
金红心察言观色,知道夏想不想表明身份,他在官场中打滚多年,比晁伟纲有眼色多了,知道夏想肯定想查个明白,表明身份就不好问话了。他忙咳嗽一声,打断了晁伟纲的话,说道:“我们是远景集团的人,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抓刘光国?”
旁边一个小平头认出了高老,小声对青春痘说道:“牛哥,那个老头儿确实是远景集团经常露面的人……远景集团有点来头,我们是不是……”
牛哥十分不满地说道:“远景集团怎么了?在我牛金的一亩三分地上,就是一条龙也得给我盘着当虫,是不是?”
小平头连连点头称是:“是,是,下马村是牛哥的天下,牛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谁都得让上三分。”
旁边一人说道:“什么下马村?以后整个下马区都是牛哥的天下。”
牛金昂起了头,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说道:“是,不看我爸是谁,我爸是牛奇!你说,远景集团大,还是我爸大?”
小平头很配合地点头哈腰:“当然是牛局大了,远景集团不孝敬牛局的话,也别想在下马区干好了……不过远景集团架子挺大,好像还没有孝敬过牛局?”
牛金想了想,怒了:“就是,回头就跟我爸说一声,找找他们的麻烦。在下马区还不孝敬我爸,真仗他们有市里撑腰,不把我们放在眼里?等下我就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县官不如现管!”
夏想强忍怒气,问道:“听你的意思,你爸是一个什么局长了?”
“什么叫什么局长。你会不会说话?”牛金怒了,眼睛一瞪,气势汹汹地说道,“听清楚了,我爸是牛奇,是下马区公安局副局长,怎么样,有没有听说过大名鼎鼎的牛局?”
夏想还真没有注意过牛奇此人,区政府人员就已经够多了,他现在也只记住了几个大局的***,对各局里的副手还没有什么印象。
夏想就实话实说,摇了摇头:“还真没听说过。”
“那你现在就知道了,是不是该让路了?”牛金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不知道我爸的大名不要紧,懂事就行了。”
夏想怒极反笑:“你得说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才考虑会不会放人,否则,刘光国得跟我们走。”
牛金不干了,他长得本来矮小,又满脸青春痘,说话的时候却偏偏昂着头,摆出一副鼻孔朝天的架势,好像别人都要仰他鼻息一样。他两步来到夏想面前,一双小眼转了几转,骂道:“别以为你是远景集团的人就敢管我们宏安公司的闲事,告诉你,我们宏安公司大有来头,区里有人,市里也有人,你犯不着为了一个刁民毁了自己。好,我的话说完了,放不放人你自己决定,不放的话,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刘光国见夏想的态度似乎有所动摇,就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了起来:“这位领导,您可要替我做主呀。我老婆病了,全靠地里的几亩果园赚钱治病,他们宏安公司把我的果园收走,却按荒地的价钱折算。我不干,他们就用推土机把果树全部推倒。一气之下,老婆病死了,他们还不算完,非要拆我的房子。我和儿子没有活路了,被他们抓回去,肯定没有好下场……求求您救救我!”
夏想心中的怒火越来越旺。
最开始的时候,下马区的征地和拆迁都由市里负责,大方向由谭龙主抓,具体事务由高海安排。下马区成立以后,夏想将征地和拆迁工作交给了副区长刘大来主抓,并且再三交代他,切记不能出现强拆强建的事情。没想到刘大来将他的话当成了耳旁风,竟然让一个小小的区公安局副局长的儿子为非作歹,还出现了逼出人命的恶劣后果。今天如果不是遇到他们,说不定刘光国会投河而死!
强拆强建在国内各地屡见不鲜,甚至还出现过县长亲临现场,有人在房顶上自焚的恶性事件。最后虽然当地的书记和县长都被罢免,但毕竟死人已去,无法复活,在百姓之中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影响,很容易引起官民对立。
夏想管不了别人,管不到别的地方,但在他的治下发生了如此无法无天的丑陋事件,他必须要严肃查处,绝不手软。
“我怎么听说是刘区长主抓拆迁和征地工作,你们逼出人命,乱征民田,刘区长不管?”夏想想既然牛金牛气冲天,就借此机会问个清楚,也省得回去之后再查。
牛金却警惕起来:“废话太多了,不放人我们就要动手了!”
夏想突然脸色一板:“你要是说清楚刘区长为什么不管你们,你们市里还有什么人,我们觉得惹不起肯定会放人。不说清楚的话,你要动手,也未必打得过我们。”
夏想话一出口,陈天宇还没有反应过来,金红心和晁伟纲就都挽起了袖子,露出了要打架的架势。张良和高老的司机也是跃跃欲试。
牛金见夏想一方人多势众,真要动手未必能讨好,就继续恐吓说道:“你们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好,我就告诉你……刘区长和我爸关系好得很,他才不会管我。再有我们宏安公司在市里也有大靠山,说出来吓你一跳,是薄部长!薄部长你知道不?是市委常委!”
市委常委、统战部长薄厚发?夏想顿时惊呆了。
薄厚发尽管和他关系一般,但他以前也曾经帮过薄厚发,而且薄厚发和李丁山关系不错,在市委里面也一直附和陈风,算是陈风的一派,怎么薄部长也陷入了征地事件之中?
再一想也就想通了,官场之中,哪一个没有错综复杂的社会关系?背后支持也好,暗中有干股也好,只要插手房地产的开发商,只要是拆迁公司,都和官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归根结底,也是拆迁之中常有强拆强建的现象,因为拆迁公司自认有后台有背景,才不怕一两个小小的刁民。
夏想心中有了主意,回头冲晁伟纲说:“打电话通知刘大来和牛奇,立刻赶来现场!”
牛金听出了不对,见夏想语气严厉,说话有官腔,忙问:“你到底是谁?你不是远景集团的人,怎么说话好像是当官的?”
夏想不再理会牛金,对张良说道:“将刘光国父子扶到车上。”
张良应了一声,扶起****就上了车。牛金嚷嚷着不干:“想干什么?你们想干什么?”他回头冲一起来的几个小青年喊道:“别傻站着了,动手抢人。”
几个小青年伸胳膊挽袖子就要冲过来,陈天宇、金红心和晁伟纲以及高老的司机都挺身而出,站在了夏想的前面,尤其是高老的司机显然早有准备,手中还拿着一根甩棍,一看就是一个练家子。
高老不慌不忙,眯起眼睛笑了起来,小声对夏想说道:“我的司机可不是一般人,一个人放倒他们一伙人都不成问题。怎么样小夏,动不动手?”
夏想冲高老的司机一点头,他也知道以他现在的身份不再适合亲自下场肉搏,就对司机说道:“他们要是先动手,你就让他们长点记性。”
牛金见对方气势挺足,犹豫一下要不要动手之时,突然不知道从哪里飞来一粒石子正好打中他的脑袋,疼得他哇哇直叫,怒火攻心之下,大喊一声:“打,都打了。打了人,再抢人。敢下黑手打我,不收拾收拾他们我就不姓牛!”
几个人见牛金被打,也急了,就一哄而上。高老的司机见状,冲夏想点头示意,然后如虎入羊群一样,手起棍落,三下五除二就将牛金几人打得七零八落,倒在地上到处打滚,一片鬼哭狼嚎。
尤其是牛金被打得最惨,司机一脚就踢断了他的几根肋骨,显然也对他的嚣张和狂妄看不惯,就特意下了狠手!
连锁反应
夏想站在一边,目光之中没有一丝怜悯之意。一个小小的区公安局副局长的儿子就敢胆大妄为到了这种地步,看来,他非常有必要加强一下对公安系统的影响力,也有必要树立一下区长的权威。要不他就算在常委会中占据了优势,但在政府班子里,手下的人也会对他阳奉阴违。他别说想将下马区建好了,不被一些无能的官僚拖下水就不错了。
夏想铁了心要整治一下牛奇,杀鸡吓猴,给黄建军一个表明立场的机会。
黄建军身为区委常委、公安局长,位置非常关键,他现在立场不明,既没有向他表示靠拢,也没有明显地偏向白战墨。
夏想想要施展胸中抱负,想要在即将到来的风暴之中一举击败付先锋,就必须获得黄建军的支持。作为区长,掌控不了公安的力量,就很难掌控安定团结的政治局面。没有安定团结,没有一个良好的投资环境,就不能保证投资商的利益,就难以继续开展招商引资的工作。
夏想正一直想办法让黄建军表态,还没有找到机会,没想到一个视察就引发了连锁反应。
不过由一个小小的宏安公司引出了薄厚发,让他多少有点意外,也不知道薄厚发到底陷得有多深……
一阵由远及近的警笛声响起,四五辆警车风驰电掣地来到现场,首先下车的是副区长刘大来,一脸憨厚模样平常稳重如山的他,从车上一跃而下,动作迅速如同小青年。
然后就是一个鹰眼虎口、鼻直额宽的中年男人下了车。他先是只看了夏想一眼,随即目光落到躺在地上的牛金身上,眼中的怒火一闪而过,想忍,还是没有忍住,几步跑到牛金面前,仔细查看他的伤势。
不用说,他就是牛金的老子牛奇了。
刘大来见牛奇在夏想面前如此失态失礼,不由皱了皱眉头。他立刻一脸笑容地来到夏想面前,关切地问道:“夏区长,您没事儿吧?一接到晁秘书的电话,我和牛局第一时间就赶了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其实在路上刘大来就已经猜到了事情的经过,他和牛奇关系莫逆,一直是一个战壕的人。宏安公司一直强拆强建的事情他心知肚明,一是因为宏安公司有后台,他惹不起;二是他也有利益在内,知道牛奇的儿子牛金在宏安公司有股份,主要负责拔除钉子户的工作。他也多次劝过牛奇,让牛金稍微收敛一些,老百姓好欺负,但万一闹出人命,事情一旦闹大,到时谁也不好收场。
牛奇口头答应着,心里却不以为然。他在基层多年,一直认为对待老百姓就得连哄带骗,因为现在刁民太多,不收拾几个,他们就会漫天要价,甚至还和政府抗争,死不搬迁。该动用力量时就要动用一下,让他们知道厉害,他们就老实了。
正是因为牛奇的霸道作风,才让牛金自认他老子天下第一,他就是老二,才带着几个人横冲直撞,手段无所不用其极,不但逼死了刘光国的老婆,还差点逼死刘光国。
夏想见到牛奇的第一眼,心里就动了要将他踢出公安队伍的念头。不提牛奇一点礼貌也不懂,区长、常务副区长在此,他看也不看一眼,眼中只有他的儿子。而且看他衣帽不整,眼睛发红的样子,显然是刚喝了酒。上班时间喝酒,身为副局长衣冠歪斜,这就是人民警察的形象?以牛奇的做派,如何能维护好治安,如何能让投资商放心?
夏想冷冷地看了牛奇一眼,没好气地对刘大来说道:“大来同志,我曾经三令五申,在拆迁过程中要文明执法,要有策略有手段,而不是强拆强建。刚才当着我的面,刘光国抱着孩子跳了河,如果不是我身边的几个人都会水,就得我下水去救人。刘光国为什么抱着孩子跳河寻死,你知不知道?”
刘大来强作镇静,一脸苦笑:“我还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请夏区长指示。”
“那你知不知道下马村的村民主要种植哪些经济作物?”夏想继续追问。
“不……不知道。”刘大来事事都交给宏安公司去处理,有拆迁公司出面,哪里还用他一个堂堂的副区长亲自去现场指挥?他自然不清楚具体细节。
“那你知不知道下马村一共有多少村民,一共有多少亩农田?”夏想的脸色越来越沉,这就是他再三交代下去的工作?这就是负责具体工作的副区长?
“这个……我没记住,不知道!”刘大来今年五十来岁了,准备干完一届就退了。他以前在市北区区政府办公室担任副主任,一向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惯了,来到下马区是升官来了,不是干实事。他一大把年纪,觉得被夏想一个小年轻当众训斥很没面子,心中有气,说话时口气就不免有些生硬,“区里事情那么多,怎么可能记住一个村的数据?夏区长有点强人所难。”
“一问三不知,你这个三不知区长还埋怨我强人所难?”夏想要不是看在刘大来年纪有些大的份儿上,早就让他当场无法下台了。他回头冲陈天宇说道:“天宇,你是不是知道下马村的详细情况?”
陈天宇知道夏想肯定要拿刘大来下手了,不由可怜地看了刘大来一眼,心想也不弄清现在是什么状况。先不管书记和区长不和,正处在暗中较劲的阶段,夏区长可是一个真正实干的领导,所有想在下马区混日子的人,首先过不了夏想这一关。
陈天宇立刻流利地答道:“回夏区长,下马村共有人口一千多人,农田一千两百多亩,因为农田土质肥沃,经济作物以果树为主,主要有梨树和苹果树,村民收入中等偏上。正是因为下马村的村民对农田的依赖性高,当初市委市政府制定征地政策时,对于农田和荒地有两套不同的标准。具体细化的话,对于果田和普通农田也有不同的标准。”
刘大来额头上的汗水流了下来,不过仍然嘴硬地说道:“夏区长,我年纪大了,记忆力不如年轻人也可以理解,希望夏区长不要刁难我。”
“刁难你?”夏想见刘大来梗着脖子,一副倚老卖老的态度,反而笑了,“好,如果大来同志觉得给你安排工作是刁难你,我会在以后的工作安排上,好好地照顾照顾你的感受。”
说完,夏想又冲牛奇说道:“牛局长,这几个人聚众行凶,围攻政府官员,试图出手伤人,先带回局里,严加惩处。”
牛奇站了起来,一脸怒火:“夏区长,牛金是宏安公司的工作人员,他抓捕刘光国是因为刘光国暴力抗法,也是为了下马区的建设大计。您反而说他围攻政府官员,我怎么没见一个政府官员受伤,反而是牛金几个人被打得遍体鳞伤?”
夏想先被刘大来顶撞,又被牛奇当面反驳,本来滔天的怒火反而平息了下来,心想他这个区长的威望还是不够,一个副区长和他顶撞两句倒没有什么,也算正常。不过一个公安局的副局长也敢口口声声说没有政府官员受伤,还真是有恃无恐。
有必要立立威,加强一下对政府各部门的控制力度了。夏想看了牛奇一眼,说道:“你的意思是,打伤了我或是打伤了陈区长,才算是恶性事件?”
一句话呛得牛奇哑口无言!
夏想一摆手,对金红心说道:“电话通知所有副区长,立刻召开政府紧急会议,所有人不许请假!”又命令晁伟纲说道:“以区政府的名义通知黄建军同志也出席会议。”
话一说完,夏想和高老说了几句话,然后坐车和陈天宇、金红心、晁伟纲几人一起扬长而去,将刘大来和牛奇扔在现场,不再理会。
夏想就是要给他们一个选择题。
夏想一走,刘大来和牛奇面面相觑,愣了一会儿神,还是刘大来先开口说道:“不要紧,夏想是区长,顶多只是调整我的分工,他没权力动我,要动我,得市委点头。你是副局长,要动你,也得市局同意。夏想虽然是区长,但他也是小年轻,有时候头脑一热,发发火也正常。我现在立刻向白书记说明一下情况,你也立刻和黄局通通气,只要白书记支持我,黄局支持你,夏想就不能拿我们怎么样!”
牛奇点点头,又看了牛金一眼,余怒未消地说道:“我才不怕他,看他能动得了我?打了我儿子,等着,有机会一定还回来。”
刘大来忙劝道:“别乱说,再怎么着他也是区长,得让他三分。至少表面上的面子要给足他,暗地再下绊子也行。”
“难道就听他的话,把牛金几个人带回去?”
“不是告诉你了,请示了黄局长再说。”
随后刘大来和牛奇分别打电话给白战墨和黄建军。
夏想回到区委,立刻让让金红心和晁伟纲安排开会的事情。他坐下之后,也分别打出了几个电话。
夏想刚打完电话,黄建军就急急赶到了。一进门,黄建军就先关切地问了问夏想有没有受伤,然后又说他已经了解了事情经过,并且命令牛奇立刻将牛金等人带到分局等候处理。
至少黄建军的态度还算端正,暂时让夏想挑不出理,夏想点点头,说了一句:“建军同志,下马区是新区,但正因为是新区,才是各方关注的焦点。下马区的一举一动,好事坏事,都会被新闻媒体拿着放大镜来发现来报道。如果今天的事件被新闻媒体给报道出去,你说,下马区的名声受损,招商引资的工作受到影响,市委怪罪下来,主要责任可以由刘大来和牛奇来负,但你身为公安局的***,也难免会留下政治污点。”
夏想的话是故意说得重了一些,就是要看黄建军的反应。
黄建军才三十七岁,正是对前途十分热衷的年纪,最怕的事情就是留下政治上的污点。夏想的话明显有敲打的意思,他心里怎会不明白?
黄建军身为区委常委、政法委副书记兼公安局长,也知道他的位置很关键,肯定要在书记和区长之间有选择性地站队。从行政上讲,书记和区长都可以对他提出要求,但书记主抓人事和主持全面工作,按理说比区长权力更大。但黄建军在第一次常委会上就发现了夏想绵里带刚的性格,同时也将白战墨和夏想做了一个比较,得出的初步结论是,近期看,或许夏想在常委会上的声音较弱,但从长远看,说不定夏想会是一个强势区长。
只不过时机还不成熟,黄建军并不想过早地表明立场,打算先观察一段时间再说。而且政治上的事情,谁也不敢保证突然之间会有什么出人意料的变化。还有一点,黄建军也想等白战墨的两百亿资金尘埃落定之后,再观察一下几个没有表态的常委的立场,他再决定站队也不迟。
不想,突然就出现了牛金事件。
黄建军对牛奇的为人也不喜,因为牛奇仗着市局有人,行事十分乖张。公安系统的任命虽然也归地方管,但上级局里如果不同意,地方上也不会强行通过,是两套程序。牛奇仗着他在市局的关系铁,以前在安长分局的时候就和***关系不好。现在调来下马分局,虽然有所收敛,对他还算尊敬,但还是不时流露出自高自大的姿态。
尽管如此,牛奇有着这样那样的缺点,但他的能力还行,尤其是对付突发事件和群体事件,经验丰富。黄建军也就姑且听之任之,毕竟不可能有完全符合要求的下属和同事,用人都是要用其优点忽视其缺点。
今天的事情有点出乎黄建军的意料,平心而论,他并不认为这是一件多大的事情,在征地和拆迁的过程中,难免会出现失控的事情。千人千面,也不一定都是执法人员的原因,也有一些百姓确实是提出许多无理的要求,不答应他们就死缠烂打,不讲理不听劝,只想一次拆迁得到的补偿三代吃不完,无赖至极。
事情的具体经过黄建军还没有详细了解,他接到牛奇的电话之后,就知道坏事了。事情要是落到白战墨手中还好说,落在夏想手中肯定不好收场。白战墨的稳重是老成,他的性格有保守的一面,同时作为书记,出了事情肯定会捂。夏想则不同,他虽然也稳重,但他的稳重之中有激进的一面,毕竟他很年轻,年轻就会有激情有冲劲,就不能容忍在自己的辖区之内,出现一些混乱的局面。
夏想毕竟是区长,对治安问题提出要求,也是他的分内之事。
黄建军不急着向夏想靠拢也是因为夏想太过年轻,他总觉得自己一个三十七岁的人向一个二十八岁的人表示靠拢,还是拉不下脸面。当然年轻不是最主要的原因,最关键的一点现在还看不出白战墨和夏想之间,到底谁更得人心,谁更有手腕。
既然牛金冲撞了夏想,黄建军就知道不管夏区长是真生气还是在演戏,必要的态度他必须拿出来,否则就是对区长不敬。他当即批评了牛奇几句,命令立刻将人押回局里。牛奇还想辩解几句,说是牛金伤势严重,要先送到医院治疗。黄建军见牛奇还不识趣,当时就火了,怒道:“就是死了也要给我抬到局里。你不抬,我立刻派人去请!”
黄建军接到通知之后,就猜到了夏想让他出席政府常务会议的目的,肯定和整治治安环境有关。他清楚,事情不会轻易过去,夏区长肯定还有后手。
果然,他一听到夏想的重话,心里就有了分寸,不过还是没有急着表态,而是模棱两可地说道:“真要是出了大事,是我的责任,我一定会主动承担,不会逃避,也不会给下马区抹黑。”
夏想听明白了黄建军的意思,他还是持观望态度,也就不再多说,站起身来说道:“好,勇于承担责任就是好同志。走,先开会。”
政府会议里,人员已经到齐,刘大来坐在三位副区长的最前面,心神不宁看着夏想和黄建军一起走了进来。
一见区长和公安局长进来,众人一起起立,夏想压了压手,微笑着说道:“坐下,同志们请坐。”
黄建军一脸诧异地看了夏想一眼,心想夏区长还真是让人琢磨不透,本来他以为夏想会怒气冲冲地开会,没想到转眼间又笑容满面,一点也看不出刚才生气的举动。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涵养,夏区长恐怕比白书记还难应付。
绵里藏针的手段
夏想坐下之后,大家才依次坐下。几名副区长,除了陈天宇之外,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都是一脸惊讶。只有谢源清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坐在陈天宇的身旁,先是看了夏想一眼,又看了黄建军一眼,欲言又止。
夏想发现了谢源清的异常,就冲他说道:“源清同志如果有其他问题,在开会之前,可以先说出来。”
谢源清才轻描淡写地说道:“据白书记说,文州的两百亿投资,有望在一周之内和区政府正式签订协议……”
夏想笑着点头:“好事,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了白书记的投资。对下马区来说,两百亿的巨额投入,是一剂强心针。”
黄建军一愣,白书记的投资到位,可以极大地提升白书记的政治资本,让他的光环更加耀眼。夏区长脸上的笑容好像发自肺腑,是真心地高兴,表现得仿佛白书记的投资是给他送钱来了一样。
黄建军不解归不解,脸上却一片平静,静等夏想接下来说些什么。
夏想接着说道:“有了投资,下马区的建设将会提速,正是因此,下马区更需要一个良好的投资环境。作为政府官员,我们要有服务意识,要将投资商的利益放到第一位,否则就不是一个称职的国家干部,至少在下马区,就不是一个合格的领导。今天,在白书记的投资还没有到位之前,就发生了一件令人痛心的事情……”
夏想没有说出事情经过,而是冲陈天宇点了点头。陈天宇明白夏想的意思,就接过话说道:“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陈天宇简短地说了事情的经过,最后痛心地说道:“同志们,在白书记的投资即将到位之际,却出现了和建设和谐新区的口号不和谐的声音,我在此提议,由区政府正式向区委和市委市政府提交建议,暂缓白书记的两百亿投资签订协议,因为目前下马区还不具备接受两百亿投资的安定环境!协议一旦签订,如果治安和投资环境跟不上,再导致投资流失的话,不但是区政府的责任,也是在座各位的责任,会让白书记和区委都面上无光,而且还会受到市委市政府的指责。关系重大,同志们,我们谁也负不起这个责任!”
本来和白战墨通过电话之后,认为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刘大来,一听陈天宇的讲话,顿时惊吓出一身冷汗。好一个夏区长,好一个陈区长,天大的一顶帽子扣下来,别说大事化小了,肯定是要大张旗鼓地扯虎皮做文章了。
刘大来原以为夏想年纪轻,没有什么政治经验,况且他也得到白战墨的亲口承诺,白战墨答应他会亲自向夏想开口说一说。书记出面,区长能不给面子?结果倒好,夏想以此事为借口,竟然直接提出拒绝和白书记拉来的投资签订协议,还要将事情捅到市委市政府。
官场上的事情,话分正反两面来说,有时天大的事情压了下来,只要找对了人说对了话,就能变成小事,甚至能变成没事。但有时芝麻大的事情,如果操作得当,就成了天大的事情,就能让人一辈子翻不了身。刘大来知道,事情真要按照陈天宇所说的处理,白战墨也不好出面阻拦,因为事情确实发生了,区政府提出的理由光明正大。
阻挠了两百亿投资,白书记就失去了光环,夏想就可以乘机在下马区开展一场打击恶势力的治安运动。至于要开展多久,什么时候下马区才达到符合签订协议的投资环境,都得由夏想说了算。
刘大来愤怒了,简直就是要把他架到火上烤,因为是他负责征地和拆迁工作的,不但白书记会因此迁怒于他,市委市政府也会对他大为不满。夏想的政治手腕,真是无懈可击。
持相同想法的还有黄建军。
陈天宇话一说完,黄建军心底就掠过一阵寒意,他立刻明白过来,夏区长此举不仅是挤对白战墨,敲打刘大来,剑锋所指之处,还有他这个公安局长!
因为治安环境不好,他身为区局***,难辞其咎。
小事还好推卸,找人当替罪羊就可以了。但如果真要上升到了政治的层面,将治安环境和招商引资挂钩,和两百亿投资协议的签订捆绑在一起,黄建军知道,夏想的政治智慧远在他之上,手腕有进有退,不管是哪一种结果,夏想都立于不败之地。
黄建军也清楚,夏想并不是真想将两百亿资金拒之门外,他不过是拿两百亿资金和白书记的怒气当由头,逼他表态。
黄建军知道他必须站队了,否则只要夏想按照刚才陈天宇所说的方法去做,他不但要承受白战墨的怒气,还有可能面临市局的压力,最终还是不得不和夏想站在一起。与其被逼无奈之下再做选择,不如现在主动选择,也好落个人情。
只是在被逼迫之下,黄建军总有一种刀架在脖子上的无奈和愤恨,心中多少有点不平。
黄建军抬起头,正准备找一个时机表明态度,却见刘大来站了起来,脸涨得通红,声音发哑地说道:“夏区长,是我工作不力,没有身体力行地完成工作,今天的事情的全部责任由我一人承担。鉴于我的个人能力不足,我请求调整分工,将重要的工作交给年富力强的同志。”
谢源清打了个哈哈,笑出了声:“好,刘区长撂挑子,我身为年轻人苦点累点没什么,就多挑一副担子好了。”
一句话说得众人目瞪口呆,一下没有反应过来,尤其是刘大来差点没气晕过去!
刘大来原本是想借此摆一下老资格,觉得夏想无论如何也要挽留他一下,他也好有个台阶下。不承想谢源清不按常规出牌,不等夏区长发话,直接将他的担子接了过去……都是什么事?刘大来在官场上混了一辈子,从没见过如谢源清一样的人物。
更让他郁闷的是,陈天宇一本正经地点头说道:“源清同志负责征地和拆迁工作也不错,他不但年富力强,又有头脑又灵活,是最合适的人选。”
刘大来一下急火攻心,他本想高姿态地表现一下,等夏想一开口挽留,他就顺水推舟再接下。毕竟分管征地和拆迁是一项非常有油水的分工,他才不想放弃。不过刚才陈天宇将话说到了那个份儿上,他没有一个态度也不行。没想到话一开口就被谢源清和陈天宇前后夹击,让他现在骑虎难下!
刘大来情急之下脱口而出:“夏区长,我最近血压挺高,想住院休养几天,特意向您请假,望批准。”
夏想立刻一脸关切地说道:“身体不好可不行,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刘区长一定要养好身体。好,先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工作上的事情不用操心,我会向市委提交建议,再临时抽调一名副区长来代替你的工作。”
什么?刘大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夏想、陈天宇和谢源清三个人简直就是联合演戏,故意将他逼走了事。从市委抽调一名副区长过来,等他回来后哪里还有他的位置?夏想并不是只想调整他的分工那么简单,根本就是想直接将他排挤出区政府!
刘大来怒了,一拍桌子说道:“我找白书记说道说道,我找市委领导评理去!”
说完,大怒而去。
夏想冲刘大来的背影说了一句:“我和薄部长已经通过电话了……”
刘大来的身影在门口微一停顿,坚持了一下,还是没有回头,义无反顾地走了。
黄建军算是真正领略了夏想绵里藏针的手段,也知道夏想此举肯定是要将刘大来要么架空,要么踢到一边。总之只要夏想是区长,刘大来就别想在下马区有所作为!
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夏想的做法虽然有点不近人情,但黄建军心里有数,下马区正是因为受到省市两级领导的密切关注,并且吸引了大量的投资,燕市的其他区肯定是既羡慕又忌妒。甚至还会到市委抱怨对下马区的扶持过度了,不少区的领导都在等着看下马区的笑话!
是时候表态了,黄建军瞬间下定了决心,别看夏想年轻不大,但政治上成熟,当断必断,手腕犀利。纵观白战墨,自担任书记以来,一直在等两百亿资金的到位,好像除了那两百亿资金之外,整个下马区就无事可做了。谁高谁下,谁更有大局观,一目了然。
黄建军站了起来,一脸诚恳地说道:“夏区长,下马区治安环境不好,是我的责任,我一定加强干警队伍的管理,维护好下马区的治安。牛金的问题,我一定严肃处理,绝不姑息,请您放心。另外,我还想就牛奇的问题,当面向您做一个详细的汇报。”
本来对夏想的所作所为有所不服的副区长齐欣华和冯安涛,还想和夏想理论两句,据理力争。不想黄建军及时向夏想表示了明显靠拢的意思,齐欣华和冯安涛对视一眼,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还有什么好说的,夏区长摆明了就是告诉他们,政府内部几个副区长的分工调整,完全可以由区长说了算。再说现在已经有四名常委在场,就是在常委会上也是一股强有力的力量,他们还是不要做出头鸟了。
夏想先是冲黄建军微一点头,又冲齐欣华和冯安涛说道:“目前来看,三个副区长还不能满足下马区的经济发展需要,我已经向市委提议,请市委再借调或提名一两名副区长来下马区工作,充实政府班子的力量。欣华和安涛,你们要为新来的副区长做出榜样,带一个好头。”
言外之意就是干得好,可以重用;干不好,有可能会被调整分工,闲置到一边。夏想的话说得委婉,但其实目的很明确,前期就是要以强势服人,下马区不能有差错。
他见齐欣华和冯安涛脸上有不平之意,又强调一句:“下马区不但事关市委市政府的大计,事关燕市的产业结构调整的成败,也事关省委省政府产业结构调整政策能不能获得最关键的一步成功,不能有半点闪失。经济发展上不去,不能保持安定团结的政治局面,让市里和省里都不高兴,别说你们,就是我和白书记的前途,也要全部交待在下马区!”
齐欣华和冯安涛终于醒悟过来,一旦涉及自身前途,刚才对刘大来的一点同情之心立刻消失不见,都一脸肃然地答道:“是,夏区长。”
夏想又对陈天宇说道:“天宇,你和源清继续商议下一步的工作安排,我和建军同志有工作要谈。”
到了区长办公室,夏想也不客气,第一句话就问:“黄局长是不是认识蒋玉涵蒋局长?”
“认识,是市北分局局长,怎么,夏区长也和蒋局熟悉?”黄建军一愣,他只知道夏想和陈风关系好,也听闻夏想深受李丁山的支持,其他关系就不太清楚了。虽然官场圈子说大也大说小也小,但也不是都能将对方的底细摸清楚的,尤其是级别不高的人,只能听到传闻却不能证实。
官场上传闻多了,黄建军也不是听风就是雨的人。
夏想却没有回答黄建军的问题,而是说道:“牛奇同志身为分局副局长,纵子行凶,而且牛金还有前科,可以说是恶行累累,我认为,不但应该严惩牛金,牛奇同志也不再适合担任重要领导职务了……你对此有什么看法?”
黄建军吃了一惊,夏区长出手太狠了一点,先是直接搬开一名副区长,现在又想拿下一名分局局长,是不是太激进太强硬了?再说牛奇的儿子虽然嚣张了一些,但他本人并无大错,也不是说拿下就能拿下的,他不解地说道:“夏区长,牛金的问题一定会严肃处理,牛奇本人工作能力是有的,虽然也有不少缺点,但总体来说,算是一个合格的干部……”
“是吗?”夏想似笑非笑地说道,“两年前,牛金去西南高校区接女朋友,酒后驾车将一名女大学生撞死,当时许多学生想拦下他,他又撞伤两个人。被人拦下之后,他冲着所有人大喊他爸是副局长,还说他叫牛金,牛是牛气冲天的牛,金是金刚的金,有本事告他去!结果这件事情最后不了了之,不但当事的大学保持沉默,还对学生下了封口令,不许对外透露半句。事情最后是如何处理的,我没兴趣知道,也没心情知道,我只知道牛金没有因此事受到任何处罚!”
夏想脸上的笑容好像是在笑,其实却是一种隐忍的愤怒。
“事情发生的地方是市北区,当时牛奇就是市北分局的副局长。两年后,牛奇来到了下马区,他的儿子牛金也来到了下马区耀武扬威,今天要不是遇到我,说不定还会再出人命……建军同志,和牛奇这样的人共事,你不觉得羞愧,我还觉得丢人!还有,牛奇在市区之中有五套房产,总价值不下一百万元,要不要我将他的房产的地点和面积都一一告诉你?还是让我整理出材料上报到市纪委?到时是你脸上有光,还是我面子上好看?
“牛奇在市局有什么后台,在市里有什么后台,我都不管。他在别的分局再嚣张,再不可一世,也和我无关。但他就是不能在下马区胡作非为,他不离开下马区,我有的是办法让他一天也不得安宁!”
夏想的口气一点也不严厉,甚至可以说是漫不经心,但话中却透露出一股不容置疑的权威和寒意。夏想不想多事,不想费尽心机去整治牛奇父子,他现在没有那个精力,也知道要处理牛奇还要经市局同意,手续烦琐,又要牵涉到不少人,他更没有那个时间。
他只想一脚将牛奇踢开,眼不见心不烦。
黄建军是军人出身,可以说比一般人更心志坚定。但今天面对夏想轻描淡写说出来的一个个血淋淋的事实,他只觉得后背发凉,后脑发麻,心里打鼓,心想夏区长简直是神了,三两下就将牛奇查了个底朝天,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连黄建军都不知道牛奇的真实家底,夏区长不过刚刚接触到牛奇,才半天不到的时间,怎么就摸得一清二楚?
夏想看出了黄建军的疑问,也不解答,继续说道:“就牛奇的问题,我已经和孙局通过电话,孙局和我的态度一致,给牛奇一个悔过自新的机会。如果他主动承认错误,主动法办牛金,主动退回赃款,可以保他安稳退休……”
夏想也不是不想严惩牛奇,他其实对牛奇父子的所作所为深恶痛绝,恨不得直接将他们两个人全部法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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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下马区成立伊始,有些事情还是内部处理为好,否则闹出来以后影响不好,也会落人口实,容易让别有用心的人看笑话。下马区现在的大局还是以稳定为主,但夏想也不允许什么阿猫阿狗的都来下马区镀金。他们想镀金,但没本事有脾气,实际上是给下马区抹黑来了。
“下马区牵动着省市两级领导的目光,甚至放眼全国也有不少兄弟省市关注,更不用说一些经济学家也将下马区拿来当成研究的实例,建军同志,我们身上的责任十分重大。我们都在努力做实事并且想做出成绩,但也有不少人在下马区抱着得过且过甚至是捞一笔的心思。他们是下马区的绊脚石,也是我们的拦路虎!这样的人,不管有什么后台,首先别想过我这一关!”
夏想知道军人出身的黄建军喜欢强势的一面,他就铿锵有力地说了一番慷慨激昂的话,借以激发黄建军的斗志。
黄建军听到夏想抬出孙定国之时就已经知道,夏想已经掌控了大局。他已经表示了靠拢的意思,又被夏想的一番话鼓足了士气,立刻响应夏想的话,十分有力地说道:“我完全支持夏区长的决定,也一定会尽心尽力为下马区的建设贡献一份力量!”
说完之后,他又迟疑一下,还是试探地问道:“夏区长和孙局还有蒋局都熟?看来在公安系统也有不少朋友。”
“我和孙叔叔认识好多年了……”和孙定国的关系夏想点到为止,又说,“和蒋局也算有些交情。”
不称孙局而称孙叔叔,黄建军岂能不明白夏想的暗示?心中对夏想的关系网之深厚又多了一层了解,对夏想如何查到了牛奇的底细也不再怀疑。不管是孙定国还是蒋玉涵,想要查查牛奇的问题都不是什么难事。
黄建军更坚定了跟紧夏想的立场,既年轻,又有手腕,而且还有陈风和孙局的关系,陈风和孙局可是决定他前途的两个关键人物!
夏想也看出黄建军对他坚定了信心,就笑了一笑,看似轻松地说了一句:“牛奇的问题,是我找他谈话,还是你来出面?”
黄建军知道,由他出面,就等于他公开宣称站在了夏想这边,夏想的提议,也是对他最后的试探,他就坚定地点头说道:“还是我出面好一些,请夏区长放心,公安系统内部的问题,我肯定会处理好,就不劳您多费心了。”
夏想满意地笑了:“嗯,由你出面,我就放心了。”
黄建军也会心地笑了。
第二天,市局来人直接将牛金提走,转交给市北分局审理,牛奇没有提出任何反对意见。牛金知道坏事了,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个不停,大喊大叫让牛奇救他。昔日称霸一时的牛金刚再也没有了一点嚣张气焰,窝囊得跟个草包一样。
牛奇也失去了牛气,垂头丧气,一句话也不敢多说,只是反复叮嘱牛金要主动交代问题,争取宽大处理。当天下午,牛奇就在分局的大会上做出了深刻检讨,并且接受组织上的任何处罚决定。
与此同时,夏想就牛奇的问题向白战墨作了汇报,白战墨什么也没说,事已至此,夏想处理得非常圆满,他还能说什么?况且牛奇又是公安系统内部处理的,他也知道夏想一连串的出手是为了巩固势力,收拢权力,他一直隐忍不发,也是因为一直在等待时机。
因为他的时机马上就要来临了,下周三,文州的投资商将会飞临燕市,在和下马区签订投资协议之时,还会带来第一批五十亿资金。到时,将会在下马区掀起一股热潮。因为自下马区成立以来,最大的一批资金就是达才集团的二十亿,现在他一举落实了五十亿资金的到位,肯定会声威大涨。
夏想的小打小闹不足以成就大气候,有巨额资金作为后盾,说话时才会底气十足。
只不过白战墨的自得心理没有维持多久,一天后,区政府又传来一个惊人的消息:副区长刘大来因为身体原因住院休养,向区委区政府请长期病假!
白战墨听到消息后,大怒,第一反应是夏想在背后捣鬼,肯定是他逼迫刘大来让位。正要打电话质问夏想是怎么一回事时,却听到秘书费立国说道:“白书记,夏区长来了。”
白战墨放下电话,一听夏想前来,就知道所为何事,也没多想,站起来就来到门口,正好见夏想要迈门进来,他就呵呵一笑,伸手相迎:“夏区长,快请进……”
费立国瞪大了眼睛,十分纳闷儿地看着眼前的一幕,怎么好像反过来了?应该是书记比区长大,怎么白书记的表现好像他比夏区长矮一头一样!
费立国是白战墨指定的秘书,也是白战墨在市委工作时最信任的人。费立国是一个十足的帅哥,身材匀称,体格健美,当前一站,和体操运动员不相上下。
白战墨被费立国的目光一提醒,才忽然惊醒过来,意识到他失态了。连他自己也纳闷儿,怎么一听到夏想前来,他想也未想就起身相迎,难道是他下意识里对夏想有恐惧心理?
可是他是区委书记,是堂堂的***,为什么要害怕夏想?白战墨忽然觉得他有点无能,刚才的反应也有点过了,大失身份!
他觉得有点无趣,讪讪一笑,转身就向里走。夏想看出了白战墨的失态,也不点破,跟在身后来到他的办公室,开口说道:“白书记,有件事情我得向您汇报一下……”
白战墨又拿出了***的权威,淡淡地“哦”了一声,说道:“是不是关于刘大来同志请病假的事情?夏区长,不是我批评你,一位副区长请了长期病假,这么大的事情你竟然没有和我提前通通气,是不是要有个说法?”
明显是向夏想质问的口气了。
夏想脸色不变,无奈地摇头说道:“白书记,不是我不向您提前汇报,实在是我也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刘大来同志来了一个突然袭击,我当时就震惊了,在关键时候请病假,简直就是撂挑子的举动。不过后来听知情的同志说,确实是大来同志身体不好,血压高的毛病又犯了。陈风书记的指示精神是,革命工作不是非要带病工作,非要累死在工作岗位上才有价值,而是要用智慧工作,用头脑工作,我就代表区政府同意了大来同志的请假。我们不能让为国家工作了一辈子的老干部、老同志最后累倒在工作岗位上,不但显得我们没有人情味,也让我们这些年轻的同志面上无光。”
一番话直接堵死了白战墨的问责,他张了张嘴,忽然发现什么话都让夏想说了,他有怒气发不出来,有问题问不出来,就像喝水呛着了一样憋得难受,却又连咳嗽都咳嗽不了!
而且夏想还搬出了陈风在成立大会时的讲话来刺激他,更让他如鲠在喉,只差一点就拍案而起了……只是身为书记,身为***,轻易动怒本身就是不自信的表现,说不定正中夏想的诡计。他强压下心头怒火,勉强一笑,说道:“夏区长说得对,如果下马区刚刚成立就出现累病了干部的事情,我们两个都没有办法向市委市政府交代……等不忙了,我也去医院看望一下大来同志,代表区委区政府对他表示一下慰问。”
夏想见白战墨的隐忍本事也不错,暗暗好笑,又说:“还有一件事情就是,现在区政府人手不够,有必要向市委提出再抽派两名得力的干部充实一下政府班子。虽然是区政府的事情,但因为涉及人事,我觉得还是由白书记出面为好。”
白战墨心里才又恢复了一丝得意,心想不管是不是你夏想费尽心机搬开了刘大来,但重新安插人选,还得我这个书记出面说了算。我和付书记商议一番,再安插自己人进区政府,你的心机算是白费了。他居高临下地看了夏想一眼,区长就是区长,没有人事大权,再怎么折腾也绕不过他这个书记!
重新恢复了自信,白战墨就一口应承下来:“好,为了不影响区政府的正常运转,我立刻向市委打报告请求指派新的副区长人选。”说话间,他有意无意地看了夏想一眼,见夏想一脸平静,就继续说道,“下周三文州的投资商元明亮会前来燕市签订协议,到时由我出面接待,你的意见是?”
白战墨的口气半是商量半是肯定,基本上没有留给夏想多少质疑的空间。夏想本来就没有想插手两百亿投资的事情,是白战墨怕他抢功才将他关在谈判大门之外。夏想本就打算对文州的投资敬而远之,才不想有什么干系,见白战墨反应过度地防范他,心中暗笑。
“资金本来就是白书记拉来的,自然理应由白书记出面接待,有需要政府方面配合的工作,白书记尽管吩咐就是了。”夏想的态度十分端正,让白战墨挑不出任何毛病。
白战墨还算满意,当着夏想的面给市委书记陈风打了电话,提出了指派两名副区长的请求。陈风的声音足够响亮,夏想在一旁也听得清清楚楚。
“市委开会研究,尽快落实人选!”
夏想回到办公室,坐在椅子上出了一会儿神,满意地笑了。由白战墨出面向市委请调副区长,最后如果调来的是他的人,白战墨也无话可说,反正他已经置身事外了。
市委的动作够快,两天后就指派了两名副区长人选到位,一人是曲雅欣,一人是吴港得。两人都是夏想在城中村改造小组时的同事,可以说,完全是夏想的亲信。
白战墨查到两人的底细时傻了眼,中计了,夏想用的是移花接木之计,搬走了不听话的人,调来的是自己的人,就急忙打电话给付先锋,付先锋只回复了一句:“夏想早就挖好的坑,你自己非要向里跳,怪谁?不要专注区政府的内部斗争了,把目光放在两百亿投资上面,以经济利益说话。”
放下电话,白战墨才知道上了夏想的当,恼怒不已,一脸灰白地坐在椅子上,半天动弹不了半分。
二〇〇三年九月十日,星期三,白战墨一行人接待了来自文州的投资商元明亮,商谈投资事宜。与此同时,夏想召开政府常务会议,就新上任的两位副区长向大家做了简短介绍,并且重新安排了分工。
副区长吴港得分管征地和拆迁,副区长曲雅欣分管文教和卫生。尽管两人没有分管太重要的工作,不过吴港得和曲雅欣依然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看到坐在首位的夏想,内心的感激无以言表。
两年多了,没想到夏想还一直记着他们,有了好位置时依然记得提拔他们一下。他们两年多来和夏想的联系很少,更没有什么来往。夏想担任了区长,高升之后仍然不忘他们,确实让二人发自肺腑地感动。
曲雅欣一点也没有显老,还是一副端庄的形象,端坐在下面,目不转睛地看着台上愈加成熟的夏想,觉得他举手投足之间都充满了男人的风度。夏想在她心目中几乎就是完美的存在,年轻有为,又为人纯正,不贪不恶,对她有过数次帮助,却从来没有非分之想。
也算官场老人的曲雅欣不是没见过好色的上级,也不是没有得到过献身就可以升迁的暗示,一个个脑满肠肥的贪官和夏想相比,简直是一个地下,一个天上。
吴港得也是双眼发直,直视在台上讲话的夏想,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在盘旋——士为知己者死!以后只要夏区长一句话,他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
他自知和夏想没什么交情,自从夏想调离城中村改造小组之后,他眼见夏想步步高升,就知道他和夏想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以后也许再也没有机会和夏想共事了。不想机遇从天降,吴港得有一种突然走了狗屎运的感慨,他竟然被提名为下马区副区长了!
怎么可能?他上头没什么过硬的靠山,陈风对他也是不冷不热,说不定早将他忘到了脑后。他在城中村改造小组虽然还算不错,但基本上就是混日子,得过且过了,对前途也不再抱有希望。谁知喜从天降,他时来运转突然被组织部叫去谈话,说是有意提名他到下马区担任副区长。
吴港得一瞬间被惊喜击晕了,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
后来他才知道是夏想背后运作的结果。吴港得本来性格油滑,信奉利益至上,人和人之间利益最大,没有什么交情可言。但这一次,他得知真相之后,一个人跑到厕所之中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一哭自己终于算是出人头地了,在官场上打拼了半辈子,眼见一点希望也没有了,竟然能当上副区长,简直就是天下掉馅儿饼的奇迹。二哭他混了一辈子,没有一个知心朋友,却是最想不到的夏想出人意料地拉了他一把,让他惊喜之余,又感动得一塌糊涂,心里将夏想当成了一生之中最大的贵人!
吴港得此时此刻对夏想是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夏想讲话完毕,用目光示意吴港得和曲雅欣二人,说道:“吴区长和曲区长也说两句?”
吴港得和曲雅欣就简单说了几句,先是做了自我介绍,又说了一番感谢市委市政府和区委区政府的套话,最后表了表决心,总之四平八稳没有新意。
场面上的话就是要没有新意才让人挑不出问题。散会之后,吴港得和曲雅欣又到夏想的办公室表示了感谢和提携,夏想客气几句,就向两人郑重交代了注意事项。
“雅欣的工作还好一些,先熟悉熟悉,摸摸情况。下马区刚成立,学校和医院都不多,正是需要你大力推广的时候。主要是港得的工作有难度,也有挑战性。我的要求是,尽可能有理有据地征地和拆迁,绝对不能出现强拆强建的情况,更不能出人命,否则我拿你是问。另外,确实有刁民闹事,也要掌握了证据之后再采取措施。我相信凭你在城中村改造小组的工作经验,绝对可以圆满地处理征地和拆迁之中遇到的各种突发事件……”
吴港得说出了肺腑之言:“夏区长,我的前途是您给的,您怎么说,我怎么做。要是有一点让您不满意,您随便打随便骂。要是我完不成您交给我的任务,不用您开口,我自己卷被子回家。”
夏想笑骂了一句:“不要搞山头主义,也不能有个人崇拜,你是为下马区政府工作,要时刻牢记自己副区长的身份,不能给下马区抹黑。”
有了吴港得和曲雅欣两个用得顺手的属下,夏想就放心了许多,可以完全腾出手来面对即将到来的大潮——两百亿风险游资!
下午一上班,夏想还没有来得及问一下晁伟纲下午的工作安排,电话铃声就急促地响了起来,里面传来了蓝袜气喘吁吁的声音:“快,快,黧丫头要生了,在二院……”
有其父必有其子
大事,儿子要出世了自然是了不得的大事!夏想只来得及吩咐了晁伟纲一声,就急忙开车离开区委大院,一路飞奔赶到了二院。
到了三楼产科,曹殊黧已经被推入了产房,产房外已经等了一群人。夏想只看了一眼就吓了一跳,怎么一下来了这么多人?而且都是最近没有怎么见面的熟人!
一身淡紫色连衣裙、身材曼妙的是严小时。一段时间未见的她,经过了夏天的阳光,依然皮肤洁白,不见一丝晒黑的迹象。
小T恤、牛仔裤,打扮得简简单单再普通不过的是古玉。美人如玉,衣着再简单,也掩饰不住天生丽质,尤其是她如玉的肌肤和如花的笑靥,绝对是一道亮丽的风景。
更让夏想想不到的是,一个化妆精美、脂粉较厚,并且穿着诱人的女子,竟然是秋爰。
如果说严小时和古玉的出现在情理之中的话,秋爰的现身就绝对让夏想吃惊不小,因为他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和秋爰打过交道了。
一身蓝裙的蓝袜在几人之中,虽然不算最抢眼的一个,但她也如一株青竹,自有青春气息无人可及。蓝袜来到夏想面前,将夏想拉到无人处,小声说道:“不怪我,真的不怪我。我只是在情急之下给方格打了一个电话,结果古玉就知道了。古玉一知道,不清楚怎么就让严小时知道了,很不巧严小时正和秋爰在一起,秋爰也就跟着凑热闹来了……”
都哪里跟哪里?乱套了,夏想无心顾及这些问题,就问:“怎么样,大夫怎么说?”
“大夫说没问题,胎位很正,顺产。”蓝袜说话时白了夏想一眼,“你得好好感谢我,为了照顾你们家黧丫头,我身为未婚少女,现在差不多顶半个妇产专家了,我多吃亏。”
“你吃什么亏?”夏想不能理解蓝袜的思维,“让你提前进入状态,你沾了多大的光?等于黧丫头以身作则,给你上了一堂生动的示范课,你以后生孩子就轻车熟路了。”
蓝袜羞红了脸:“我又不是生二胎,怎么能叫轻车熟路?你会不会说话?”
夏想老妈张兰走了过来,看了严小时和古玉好几眼,有点担心地说道:“老大,那几个女孩子是谁?她们是你的朋友还是殊黧的朋友?我看一个个都长得挺好看,不过都太好看了,看了让人有点担心……”
夏想知道老妈担心的是什么,忙解释说道:“她们既是我的朋友,又是殊黧的朋友,都是几年的朋友了,殊黧也都认识。”
张兰才稍微放了心,不过还是摇头说道:“你现在成家立业了,要尽量注意一些影响,和太漂亮的女孩子在一起,容易犯错误。”
夏想只好尴尬地咳嗽一声,说道:“没事,我立场坚定。”
不料老妈又来了一句:“若菡那孩子还在京城?我挺喜欢她的儿子,什么时候有空,再见见她也挺好。”
夏想见老妈的眼中有疑问闪动,心想恐怕老妈还真有点怀疑他和连若菡之间的关系,想了一想,还是说道:“殊黧生孩子,她应该会过来看看。”
“那就好,那就好,到时抱着两个孩子,可就乐开了花。”老妈喜滋滋地说道,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又说了一句,“连夏和夏东差了一岁多,你有一个干儿子,现在又有了亲儿子,两个都要疼,不能有偏向。”
夏想见蓝袜也向他投来疑惑的目光,就急忙岔开话题:“我爸也知道了?”
“知道了,正在赶来,快的话,一个小时就到了。”老妈笑逐颜开,“你弟弟也来了,他不放心你爸一个人坐车,就开车送他过来。你弟弟也很高兴,说你生了儿子,他的压力就减轻了。”
夏想无奈地一笑,老爸的想法是,有儿没孙不算扎根,有了孙子,才算夏家真正后继有人。不过老爸还算开明,早就说过兄弟两人有一个人生了孙子就行,不强求都生小子。夏东是夏家的长孙,夏东的出世,给夏安减轻了不少压力。
夏天成和夏安各有各的高兴。
又等了一会儿,里面还没有动静,夏想就有些焦急。严小时款款地来到他的面前,先是冲张兰点点头,叫了一声“伯母好”,又对夏想说道:“也该你着着急了,女人怀胎十月,你可是轻松十个月,爸爸可是那么好当的?”
夏想就笑:“我主要是担心儿子不急着出世,难道是不喜欢他的爸爸妈妈?”
古玉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夏想身后,用手指在他后背一捅,说道:“我可是第一个到医院的,所以我要求当你儿子的干妈,你不能拒绝。”
严小时掩着嘴笑,也添乱:“我也算一个好了。”
“还有我,你们哪里有我像他妈妈,直接照顾他妈妈十个月,等于间接照顾了他十个月,才是最疼他的干妈。”蓝袜唯恐不够热闹,也凑了过来。
夏想头大了:“不行,绝对不行。让我儿子有好几个美女干妈,不是过早地开发他的审美观吗?美女环绕,不利于儿童的生长发育!”
几位美女一起笑了起来。
秋爰有点担心夏想不太欢迎她,只是远远地观望,不敢近前。夏想不想在此时让她难堪,何况秋爰自从被梅晓琳打击之后,收敛了不少,就冲她点头一笑:“谢谢你来看望殊黧。”
秋爰受宠若惊地连忙摆手:“夏区长客气了,我不请自来,不要见怪才好。”
古玉缠着夏想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有古玉在,严小时就插不上嘴,只好在一旁抿着嘴,笑看古玉如何烦夏想。夏想不应付古玉也不行,就问了几句领导小组的近况。
古玉还在领导小组工作,没有到下马区工作,因为她最近工作还算顺利,又暂时不想离开领导小组了。不离开正好,正合夏想心意,他也不想古玉跟到下马区,现在下马区政治上不稳定,经济上没有秩序,不太适合古玉。
领导小组现在由安逸兴主事,彭梦帆辅助,实际安逸兴差不多放手不管,大事小事都由彭梦帆说了算。另外综合一处的王林杰也正式提为处长,方格提为副处长,对方格来说,算是迈出了可喜的第一步。方格也流露出要随夏想来下马区的意思,不过夏想没有同意。他觉得方格应该在省委多待一年,然后到一个普通县去历练两年,而不是来错综复杂的下马区。
夏想的想法和方进江不谋而合,于是方格只好老老实实地待在领导小组。
随后,夏想又问了严小时几句成语故事文化宫的现状。
成语故事文化宫现在已经正式落成,前景大好,不但第一批门票已经预售一空,而且还接到许多电视台要求采访的电话,相当于又多了不少免费宣传的机会。作为第一家以弘扬正统中华民族文化为主题的大型游乐城,和时下正在到处热播的辫子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如同暮气沉沉之中一道亮丽的阳光,冲破了人们被污染的视线,带来了一股清新之风。
严小时双眼带笑,眼波流转地看着夏想,说道:“成语故事文化宫以后就算步入了正轨,我的打算是,到下马区寻找新的项目,夏区长,到时你可得看在老朋友的面子上,多照顾一下才是。”
夏想忙说:“我建议你到京城待一段时间,看看京城的商机,顺便尽快完成学业,否则邹老对你的意见大了。”
“我三个月时间就能完成学业,三个月在京城能发现什么商机?还是算了,不如留在燕市,在下马区买一套房子,一边寻找商机,一边完成学业,怎么样?”
夏想顾左右而言他:“你和亚南之间有没有进展?”
严小时嗔怪地瞪了夏想一眼:“我和你谈正事,你却问我私事,敢情夏区长是不欢迎投资了?”
齐亚南在和严小时的合作中,对严小时日久生情,展开了攻势。其实夏想并不知道此事,还是古玉无意中透露出来的,夏想对此倒是持乐观其成的态度。
不过后事如何,他就不得而知了,正好今天当面问一问严小时。
严小时埋怨过后,又笑意盈盈地看了古玉一眼,却说:“你问古玉就知道了。”
古玉有时复杂,有时又非常简单,她立刻答道:“严姐姐不太喜欢齐亚南,她说齐亚南不是她的菜,没有她想要的味道。”
“男人又不是菜,哪里有什么味道?”夏想笑道。
“不管如何,要对了口味才成,女人,不能勉强自己,更不能委屈了自己。”严小时说道,“我不靠嫁给男人吃饭,更不想嫁入所谓的豪门满足虚荣。我自己能赚钱养活自己,也赚得不少,一个人也挺自由自在,既然找不到最合适的,就不用非得嫁人不可……”
“对,严姐姐和我的想法一样。”古玉也在一旁添乱,“我就觉得,好男人尽管少,但肯定有,耐心等下去好了。实在等不到,一个人逍遥自在也挺好,事事顺心,不用被家庭所累。”
严小时和古玉各有各的幸福,也各有各的不幸。严小时的幸福是有一对相亲相爱的父母,但她的不幸应该是她和父母关系一般,因为夏想从未听她主动提起过父母如何如何。古玉的幸福是有一个和她相依为命的爷爷,她的不幸是父母早亡。两个人的相同点就是,家庭观念都不强,而且都有赚钱的能力,个性独立,不依赖男人。
不依赖男人的女人,对男人的信任也就困难。
古玉对下马区的事情也一直关注,就忽然问了一句:“不是今天有两百亿投资项目要洽谈?你怎么没参加?”
夏想无所谓地笑了笑:“两百亿资金是白书记的政绩,我插手不太好。”
“不过事情真巧,你儿子一出世,两百亿的投资就来了,赶在了同一天,你算是双喜临门。”严小时夸张地瞪大了一双美目,直直地看着夏想,“你还真是一个幸运的人,双丰收。”
“看,唯心了不是?”夏想笑严小时不太懂政治,不清楚两百亿的投资对白战墨来说是政绩,对他来说却是压力。不过她的话也有意思,说不定儿子的出世和两百亿投资的签订在同一天,预示着一次重大的胜利就在眼前。看来儿子比他有福气,出生的当天就有人送来两百亿当贺礼,小家伙面子真大。
作为一个父亲,谁都想自己的儿子以后前途远大,望子成龙之心,人皆有之,夏想也不例外。
忽然,产房中传来了婴儿的啼哭声,夏想大喜,以为儿子出世了,却听里面护士喊道:“三床,女孩儿。”
曹殊黧是五床,虽然是单间,但也不知医院是故意为之,还是无心之举,总之每出生一个婴儿,在等候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又一会儿,又一个婴儿的哭声响起,还没等护士喊话,蓝袜就嘟囔了一句:“哭声这么小,肯定是女孩儿。”
果然她话音刚落,护士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四床,女孩儿。”
蓝袜愣了一愣,笑了:“怪了,怎么今天全是女孩儿?”
古玉还以为生孩子也按床排号,就说:“四床了,快了,下一个肯定是黧丫头了。”
又一声哭声传来,护士又喊:“六床,女孩儿。”
古玉不解地问了一句:“怎么还有人不按顺序来?生孩子也抢?”
众人都乐了。
随后又有两床生了,奇怪的是,一连串出生的都是女孩儿。张兰就有点坐不住了,来到夏想面前,说道:“听老人们讲,生孩子也是一拨一拨的,要是女孩儿,就都是女孩儿。你给殊黧做的B超准不准,前面生的都是女孩儿,我有点担心。”
B超看不准的事情也时有发生,夏想就劝慰说道:“别担心了,马上就知道了,臭小子就是要让我们等得焦急,他才会出世……”
话未说完,一声格外响亮的啼哭声响起,把几个人都震惊了。别人都愣神之际,蓝袜却一跳老高,欢呼一声:“肯定是夏东出世了!”
“五床,男孩儿!”
夏想笑了,一颗心算是落了地,看了老妈一眼,老妈高兴得都乐开了花,话都说不出来了!
不多时,曹殊黧被推出产房,脸上还挂着幸福的汗水,怀中抱着一个粉红的婴儿。他头上长了一层头发,安静地躺在曹殊黧的怀中,眼睛睁得大大的,似乎在寻找什么,却又支撑不起身子。嘴巴还不时动一动,让人无比怜惜。
曹殊黧见到夏想,本来还略带幸福和满足的表情突然一滞,随后就涌出了眼泪,对夏想说了一句:“大坏人!”
有委屈有不甘有无奈也有满足和欣慰,只有夏想深知小丫头一句话之中的百般滋味,饱含着心酸和满足,还有许多日日夜夜的担心。
夏想也湿润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