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微弱阳光与薄雾混合为一体,奥古城在刺骨的寒风中迎来了新的一天。贫民走出家门,贵族结束了酒会,商铺摆放好货品,而佣兵们则带起了佩剑。
城门官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睡眼惺忪地检视着出入的人群。中年男子牵着缰绳,缓缓向王城南面走去。
他是个中阶战士,出生于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贫民家庭。双亲为了他将来能有些出息,变卖了所有财产,将其送进帝国学院。
三十年的时光一晃而逝,现在他已经在佣兵工会中摸爬滚打了小半辈子。虽说依旧是个无名之辈,但却也能养育二老与妻小。
临近年底,他今天打算交付最后一个任务文书,也好彻底结束整年的工作。又活过了一年,这要比赚到多少钱都重要。
行走在青石板路上,他不断回想着妻子与女儿的样子,嘴边不禁浮现出了一抹笑意。甚至身上新添的那道伤痕,也不再隐隐作痛。
佣兵是个高风险与高回报并存的职业,因此除了那些能武装到牙齿的有钱人外,大多是些迫于生活压力的苦命人。
这些人虽然贵为斗气或魔法职业者,可只有当事人知道,自己在很多时候活得还没有贵族的宠物舒服。
选择孤身单干的,结果通常是连集市区的小贩都比不过。而选择加入某个佣兵团的,却又会成为别人的赚钱工具。
当然,有人会说还可以加入帝国军团。可要是那样的话,除非能建功,否则指不定哪天便战死沙场,落得个魂归英灵殿。
半个小时后,他终于抵达了佣兵工会。只见其将自己的那匹老马拴在木桩上,随即便轻车熟路地走了进去。
宽敞的大堂,透明的落地窗,刻满刀痕的木桌,喧闹无比的任务受领处,一切都没有改变。
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卷轴,此物正是证明自己完成任务的凭单。静静拍在队伍末尾,男子此时才算真正放下了心。
这次任务的酬劳十分丰厚,因为护送之物虽然不贵重,可一来一回的行程却要花费近半个月。
作为一名自由佣兵,与其去和别人争那些风险极高的任务,倒不如像这样安安稳稳来的长久。
然而就在他计算着一会该买些什么东西回家时,三四个同行却推开大门,走了进来。而男子见到这些人后,脸色瞬间变得极不好看。
“哎呦喂,我说今天出门时怎么总感觉烦闷呢,原来是老朋友回来了啊。”其中一名身穿魔法袍的年轻人笑着说道。
此人是个初阶魔法师,虽然资质非常平庸,但在佣兵工会中,却还是有着不小的名气。
这不是说他有多厉害,而是来源自那根家传的火精魔杖。也正是因此,其才能混得风生水起。
“哼!一个废物罢了。不识抬举的东西,见到我家大人连最基本的礼仪都没有。”另一人接口说道。
这里的吵闹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大家有意无意地瞟着两方,好奇彼此有何恩怨。
但了解事情内幕的人,却摇了摇头,既没有出言说话,也没有无聊到去起哄。而这其中的一小部分人,则叹了口气,起身离开了佣兵工会。
“若非你是个中阶战士,我们佣兵团也不会如此殷勤招募,有时间就再考虑考虑吧。”直到此时,那为首之人才开口说话。
“不必了,我一个人自由惯了,何况您也不缺我这么个手下。”中阶战士躬身施礼,可言语间的意思却十分坚定。
“不识抬举的家伙,想死就去好了,连匹好马都买不起,还装上了。”魔法师放肆地笑道,丝毫没有将对方放在眼里。
他们是一个小型佣兵团,虽然其成员仅有十几个人,可也算个个都是好手,最低实力也是如自己这般的中阶战士。
事情发生在两个多月前,他在某次接取任务时,与对方的一个手下发生了点冲突。而那个为首的团长,却打算让自己加入。
但他却一口回绝了对方,并且还是毫不留余地的那种。适才让这个佣兵团记恨起来,直到现在都未曾释怀。
对方的嘲讽依旧在继续着,中阶战士见此,也没有再说什么。他就这样站在队伍中,默默承受着众人那冰冷的目光。
从始至终,没有一个人为他说话,更没有一个人阻止对方。无论是同自己一样的自由佣兵,或是那些所谓的大型佣兵团。
但他却没有因此而失落,反倒自己都觉得这样再正常不过。因为这个世界就是如此,每个人都很忙,每个人也只会为自己而烦恼。
人家高傲,是因为人家有高傲的资本。身为中阶骑士,自然远远要比他这个中阶战士来得强大。
而他的隐忍,却更多来自家人方面。自己住在奥古城内,如果真要激怒了对方,那想必会招惹无尽的麻烦。
一小袋金币被揣进怀里,他再次向对方躬身施礼,随即扭头离开了佣兵工会。至于身后那些讥讽,则依旧不断。
牵着自己的那匹瘸马,他缓缓向前走着。可在路过某间商铺后,手中却多出了两瓶麦酒。
半个小时候,他坐在一处无人的角落里,靠着草料垛,呆呆地望着天空。
年仅五十岁的他,早已褪去了曾经的一切幻想。既没有什么远大志向,更不存在进阶的打算。
妻子与女儿是他的一切,而他所能做的,就是趁自己还算健康时,多为家人存些金币。
一瓶麦酒下肚,他扭头看向了自己的坐骑。一丝苦笑缓缓浮现,右手则搭在了对方的身上。
“老伙计,你也算是功成身退了,以后就留在家里陪我女儿吧。”他喃喃自语着,心中更是不胜唏嘘。
世人同情见不到阳光的瞎子,同情听不到大自然声响的聋子,同情不能用声音来表达自己思想的哑巴。
但是在一种虚假的,所谓廉耻的借口下,人们却不愿意同情这种心灵上的瞎子,灵魂上的聋子,或者是良心上的哑巴。
时间已近傍晚,中阶战士牵着马,终于站到了院子门前。一个两鬓有些泛白的妇人笑着看向他,而身旁的那个小丫头,则早已抱住了自己爸爸的大腿。
坐在餐桌前,他将自己怀中的钱袋推给了对方。可对方却视而不见,依旧为其清理着伤口,更换着绷带。
女儿乖巧地端着餐盘,其内的水果尽管卖相有些难看,但却是最温暖的关心。至于那匹瘸马,此时则伏在地上,缓缓闭上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