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5章 打出底牌

有了南稷山的授权,南锦开始大刀阔斧,对家产进行处理。

若有人阻拦,她大可抛出一句:

“家主为了阖府上下性命,日夜在织坊督公,后方银钱不继,只能典卖。不让抵不让卖的?行,你们拿钱出来!”

这一句话,几乎能把所有人堵的哑口无言。

嵩江帮的壶老九,替南锦转了不少产业,东厂大部分织行,已全部抵给了嵩江帮。

南锦并没有主动要求,壶老九已主动写好了文书,抵来的织坊幕后东家,归属人是南锦。嵩江帮的好处,无非是延长南古岭的经营权期限,还有年末分红上的处理。

既不会亏待了帮中兄弟,也替南锦解决了心头大事。

还有酒楼、古董铺这些边外的生意,全权由世子孟天枢,收入囊中。

乔氏查到之后,气得卧床不起,偏又拿南锦没有办法!

有男人愿意真金白银捧来南家,纵然知道这些家产,最后还是要入了南锦之手,她完全没有办法阻止,只能憋在心中,大骂她一句‘狐狸精’。

这种高傲蛮横的女子,竟也能将男人迷得团团转?

至于南稷山搜罗珍藏的古董,南锦没有典当给任何一家当铺,而是谴人秘密送去了地下城云来会,定下一年之期,一年期后,她来赎当,若是没有来,这些古董的处置权,尽数归地下城。

一般来说,死当的周期不止一年,南锦敢开出一年之期,所典的金额自然不小。远远高出同行给的参考价——以至于后来金三寿哭着去找苍桦,说南家大小姐这些东西,要价太高,还不准计高息,自己的账要尬不平了。苍桦摆了摆手,只说了一句‘她不会来赎当了’金三寿眼睛一亮,还来没说话,又听苍桦道‘给本座打包起来,日后见岳父时,要如数归还的’于是,金三寿哭得更加用力了。

这样折腾了一番,除了田地庄园,家中值钱的铺面儿、物件儿,都已经卖得差不多了。

田地南锦不会卖,这是祖宗传下的家业。

就算是最穷苦人家,卖遍了家什,不到山穷水尽,也不敢卖祖宗父母留下的田地,还有家中耕种的器具和老黄牛。

不动田宅,不动龙纹丝,乔氏这病,总算还有好起来的一天。

……

日子一天天过去,南锦忙得脚不沾地,人也渐渐消瘦。

秋意瑟然,初冬已至。

府中婢女遣散了大半,寂寥颓唐,不复往日富贵颜色。

堂屋里的银骨炭,也因这一场风波,被迫换成了寻常人家用的黑炭,一烧起来气味刺鼻。

南锦躲着冷风回来,身后跟着牙行的一溜牙子,要她签文书,作抵押行事。

三叔恰好在院中,见到了,忙道:

“老爷的印信在我地方,你们随我来,不要缠着我家大小姐!”

南锦亟亟转脸,对三叔颔首一笑。

这一场风波,多亏了三叔信任和支持,在不了解内情的情况下,他对南稷山的决定没有任何怀疑,忠心耿耿至此,南锦心中是感激的。

清洗家产的时候,私底下,偷偷替三叔打点了一份——

为报上一世三叔的照拂,也是他这一世半生辛劳,该得的报酬。

牙子们跟着三叔去了,南锦步入大堂,对嗅觉灵敏的她,立刻闻到了炭火味,眉梢一拧,不加掩饰的嫌弃口吻:

“这是要熏死人了,还不速速换了?”

堂中能使唤的丫头,如今只剩下莲心一人,她还伺候着乔氏。

莲心本就不喜欢大小姐,现在看来,更是恨到了骨子里:

“无炭可换!”直接回绝。

南锦一面解下身上氅衣,一面寻声望去,登时笑了。

好嘛,癞蛤蟆开会,全到齐了。

八面折角屏风后,乔氏端坐罗汉床上,莲心伺候在侧。

南邺水坐在下首,脸上神色复杂,甚至还有欣然的红桃色。

四姨娘赖坐在邺水对面,至于飘絮,霜儿,还有其它几个姨娘,连座处都没有,皆垂丧着脸,远远站着。

“姨娘这是做甚么?南府纵然落败,小富即安,不必集体寻死吧?”

南锦掩着口鼻,远远站着,笑语中难掩冷屑。

南邺水第一个反呛:

“大姐是忙昏了头,谁要寻死了?”

“好端端的烧什么黑炭,门窗掩着,一群人哭丧着脸,不是寻死,难道是寻欢?”

“你!总有一日,会有人撕烂你这张刻薄的嘴!”

“我想也是……”南锦叹笑点头,复而抬首:“不过,你是看不见那一日了。”

低头看了一眼炭盆,她抬了抬手,示意她们继续吧。

莲心胸膛一挺,要为南邺水出头,阴阳怪气的话,一下子飘了过来:

“奴婢不曾读过书,却也听侧夫人说过一句,何不食肉糜?家中已经如此,夫人勤勉行事,遣散奴婢,只是为了老爷、大夫人在前线无忧,不必为了银钱困扰,这般委曲求全,竟还得人如此冷言讥讽,实在丧了良心!”

南锦哈得一声笑。

原本踱出去的步子,原地折返,旋踵间已翩跹折返,入屏风之内。

她一把抄起衣架上的那袭狐肷褶子大氅,想也未想,就丢进了黑炭火盆中!

“啊,我的氅衣!”南邺水惨叫起来。

她噌得一下,从座位上弹起,去火盆出捞氅衣,可惜动作再快,那金贵的东西,哪里经得住火烧炭烤,雪白的毛领子,当即黑了一大片,散着淡淡的皮毛焦味儿。

南锦深吸一口气,冷笑道:

“烧皮裘取暖,这才叫何不食肉糜。”

“南锦!!!”

南邺水几乎快疯了。

南锦长眉一挑,冷眼觑向她:

“三妹妹,这么激动做什么?姐姐记得,昨个你身上不还有一件雀金裘氅么?不过那件更加金贵,还是不要直接烧了……拿去典卖换些银两,买些银骨炭来烧,也算是全了爹妈给你的这一身血肉,莫要辜负了!”

“……”

南邺水气得双目通红,大吼道:

“南锦,你如今还有理了!家中被你典得典,卖得卖了,你还想怎么样!不妨告诉你,今日我们聚在这里,就是为了护住最后一点家产,若你还要继续作孽,我们全部去跪请爹爹,让我们分家求去!总比将来,露宿街头,衣不蔽体的好!”

飘絮眼睛也红红的,小声回护道:

“二姐,大姐也是无奈之法,虽典卖了不少,可那些都是身外之物,只要南家熬过了这关,将来再赎回来就是了。至少田地庄子还在,如何会露宿街头,衣不蔽体呀。”

四姨娘拧了女儿一把,哼哼唧唧道:

“你少管闲事,她们有法子,有靠山,如今要分就分,逼逼赖赖的,我听着都烦。”

南锦听到了四姨娘言语中的提醒之意。

“靠山?什么靠山?”

一直沉默不言的乔氏,眼皮微掀,打出了手中的王牌。

“锦儿,有一个人,你也该见见,有她在,我南家才能真正得以保全——邺水,去把你娘请出来。”

“是。”

南邺水对着南锦哼了一声,小脸微扬,一副心中得意的样子。

她已深刻明白,将来南家谁做主,真正能救南家的人,到底是谁。

莲心支起帘子,南邺水扶着一位温婉绰约的女子,俩人并肩缓步而出。

南锦自然是认得她的——

婉儿,婉姨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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