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没良心的小叔

部队分给陆城的是一套两居室,吃过午饭后大家伙儿都来帮忙,很快就收拾出一间窗明几净的漂亮屋子来。

陆城和大家伙儿都不让沈初桃操劳,因此她只是抱着孩子在一旁看着,此时人群散去,她见陆城累得满头是汗,下意识地掏出手帕给他擦了擦。

“你累坏了吧,快坐下歇歇。”

女人的手指柔软纤细,即使隔着手帕依旧能感受到微妙的触感,陆城按耐住心头的异样情绪,淡淡一笑。

“不累,你觉得这房子咋样?”

这房子虽然不大,但雪白的墙面和光洁的地板和村里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上,就连电灯和自来水管都一应俱全,沈初桃满意地四处打量着,顺嘴开口。

“都挺好的,不过要是能装副颜色素雅点儿的窗帘就更好了,还有,我看邻居们都挺热情,以后少不了请客吃饭,家里的碗筷也得添置些。”

她抱着孩子,仔细地商量着屋子里需要添置些什么东西,让陆城生平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真的是成了家的人。他心里一动,含笑开口。

“既然要添置东西,不如我们现在就去一趟百货大楼,顺便给你买些医学院的复习书。”

“真的?”

沈初桃没想到陆城竟然替自己想得这么周到,说不感动是骗人的,因此在来到百货商店后,她不急着买书买碗筷,而是找到卖毛线的柜台,选了几只深灰色的毛线。

“眼看着就要入冬了,给你织件毛衣,穿在军装里暖和。”

“哎呀,解放军同志,你媳妇儿可真贤惠,真心疼人!”

卖毛线的大娘笑得乐开了花,一个劲儿地打趣着,陆城眼中带笑,也选了几只红色的毛线。

“这颜色挺衬你的,既然要织不如给自己也织一件,就当是我送你的礼物。”

“你送我的礼物,还要我自己来做?”

沈初桃忍不住笑出声来,陆城很快反应过来,也不好意思地摸着脑袋。

“抱歉,我不会织毛衣,所以......”

她以前咋不知道,这陆城有时候也挺憨的,活像个傻乎乎的大狼狗!

想到这里,沈初桃笑得更欢了,陆城虽然不明就里,但第一次见她笑得这么开心,也忍不住笑起来,几乎是同一时刻,旁边卖雪花膏的柜台骤然响起一个愤怒的声音。

“说了不买就是不买,你这人咋这么不要脸!”

说话的是个打扮时髦的中年妇女,脖子上挂着一串醒目的金项链,一看就是个有钱人,此时正怒气冲冲地瞪着售货员。

“你再死缠烂打一个试试,我明天就找人掀了你的柜台!”

“可这雪花膏你已经拆开抹过了,你不买的话我也卖不出去,同志,咱做人可不能这样啊!”

年轻的售后员急得眼睛都红了,几个站在一旁围观的人也指指点点,很快让沈初桃听出了个大概。

这女人一到柜台就让把最好的雪花膏拿出来,她嫌弃试用品被太多人用过,非要售货员拿个全新的给她,并耀武扬威地表示自己一定会买。

哪知道这盒子也拆了,雪花膏也涂了,她竟然改口不要了。

八十年代的雪花膏算是个稀罕物,抵得上普通人小半个月的工资,这女人要是不买,损失就得由售货员承担,在场的几个人看不下去,纷纷指责起来。

“你这人也太不讲道理了,这雪花膏是你自己拆的,现在还想赖账?”

“为难一个小丫头算啥本事,你这人品可真不咋地!”

“兄弟,你是她男人吧,快劝劝你家媳妇儿,别作了!”

众人的指责让这女人脸色越发难看,也让站在她身边一直低头沉默的男人红了脸,轻轻扯了扯自家老婆的衣袖。

“反正这雪花膏的价格对你来说又不贵,要不就买......”

“买啥买,老娘不缺钱,连外国人用的雪花膏都买得起,谁还看得上这破玩意儿!”

女人怒气冲冲地开口,指着丈夫的鼻子就骂起来。

“沈志强,你进城多少年了,还是一点儿都没长进,永远都是个登不得台面的乡下穷酸货,带你出来简直丢人现眼!”

沈志强?

在听到这个名字的一瞬间,沈初桃顿时惊了,她连忙挤过围观的人群,果然看到了那张几乎在记忆中模糊了的面容。

眼前这个打扮得体,却被老婆骂得不敢回嘴的中年男人,正是她许久不见的小叔沈志强!

这沈志强是村里第一个大学生,当年进城上大学时全村的人都来相送,是爷爷奶奶的骄傲。

可他离开村子后就再也没回来过,为数不多寄回来的信,也只是问家里要钱。

就在爷爷六十岁生日那天,离家四年的沈志强总算回来了,可他既没买礼物也没送祝福,甚至都不知道这天是自己父亲的生日,一张口只说了两件事。

“爹,娘,人家翠芬可是个富家女,素日里来往的都是体面人,你们二老带着桃子穷兮兮地往那儿一站只会给我丢人,所以这婚礼你们就别去了,以后我也不会回来了,免得翠芬生气。”

“还有啊,虽说这婚礼都是翠芬家出钱,可我好歹是个大学生,总不能太丢面子,你们再给我点儿钱,我要给翠芬买副金耳环!”

当时沈初桃年纪还小,并不明白沈志强的行为多没良心,只记得奶奶被他气得眼泪直流,爷爷则抄起扫帚狠狠打了他一顿,将他赶出了家门。

只是他们谁都没想到,当天夜里,沈志强就偷偷摸回了这个他看不起的穷家,趁爷爷奶奶睡着后,偷走了藏在箱子底的钱。

那是家里唯一的积蓄,是爷爷奶奶辛辛苦苦种地卖菜为沈初桃攒下的学费,被沈志强这么一折腾,原本年年考第一的沈初桃不得不辍学,爷爷更是气得大病一场,烧得迷糊之际,还不停地念叨着。

“桃子,是爷爷没用,爷爷对不起你。”

从前的种种记忆在此刻化为了沸腾的怒火,沈初桃将孩子王陆城怀里一塞,大步走上前怒声开口。

“乡下人怎么了?你吃的穿的哪一样不是乡下人辛苦劳作出来的,瞧你穿得人模人样的,内里比乡下浇地的粪水还脏,究竟谁登不得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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