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识在红衫女子身上仔细探查了一番,张君来面露复杂之色,惊异地失声道:
“这,这是怎么回事?你是灵识依旧很强大,为什么修为衰退地如此严重?你有地魂石护身,还有谁能伤得了你!”
一抹浅笑在百花的脸上浮现,她的面色恢复了原状,轻轻抚摸着的那块翠黄色水滴吊坠,悠悠道:
“也没什么,只是,我的地魂石,碎了。”
“地魂石,碎了?这,这怎么可能?那可是圣祖神器!就算是圣祖境强者也难以击破!难道……”
心念忽闪,张君来面色大变,紧盯着百花,沉声问道:
“难道是,一元天劫?”
轰然声中,惊雷乍起,划破苍穹,直坠大地,雨更疾了。
两人静立高空。雨水漫天瓢泼而下,越来越大。豆大的雨点落在距离两人周身三尺处时尽数反弹滑落,远远看去,两人身处于两个防护罩中,一个青芒霍霍,一个七彩氤氲。
“一元天劫,一元天劫。”
轻念声中,百花淡然地望向张君来,续道:
“宝来天君,时过境迁,不论是我,还是他,亦或是你,再也回不去了。那三位已经去了,心怀执念,得不偿失。一元复始,万象更新,不知希夷圣祖有何打算?”
“你今日现身与我相见,难道只是为了寻问我师尊之事?”
“一半一半吧,你先回答我,希夷圣祖现在怎么样了?”
张君来略一沉吟,徐徐道:
“师尊离开山门已有两百多年,云游九州四海三域,行踪飘忽,我也多年未见,但他老人家时常会有法谕传回。”
“希夷圣祖离山了?是为了一元天劫吗?”
“不错,想必师尊对一元天劫已经有所感悟,云游的目的很有可能就是寻觅破解之法。”
“那你为何会在十年前,来到此地和四方仙宫大打出手?同为圣道中人,道楼这么做,不合规矩。”
百花如此一问,张君来不觉一怔,随即心有所感,道:
“十年前,你也在此地?”
“不错,我当时就在这里的古井里,看着你大展神威教训那些圣殿使者呢。”
说到此处,百花露出揶揄的笑意。张君来先是一惊,不觉讶然道:
“你,你在古井里?”
“是呀,那口古井是我亲手开凿的,我在里面开辟了一个井中洞天。好了,别打岔了,快说说十年前的事吧。”
百花随意道,又把话题引了回来。张君来心中的疑惑是越来越重了。但他还是一五一十地将十年前收到希夷圣祖法谕,八大天君尽出,又是如何在四海九州之地,阻拦四方仙宫所谓诛魔的行动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
红衫女子听后,喃喃自语道:
“原来如此。看来希夷圣祖确实有所安排。”
“你莫非知晓什么?这其中难道有什么隐秘?”
张君来心中一动,追问道。
“我,不知。但是……”
百花言语一顿,注视张君来,肃然道:
“但是,我知道,十年前,你不该在那孩子身上种下禁制封印,十年后,你更不该再来此地!”
“此话何意?”
张君来心中猛地一跳,蓦地想起师尊的法谕,继续追问道。百花叹了一口气,俯瞰下方。暴雨之中,江山相依,宛若虎踞龙盘。女子幽幽开口道:
“这不是你的因缘际会,你不该牵涉其中。圣道也好,佛道也罢,哪怕是向来最肆无忌惮的妖魔道,也懂得天命难违。你修道这么久,难道不知天罚之人不可度嘛?”
银发飘舞,道袍翻飞,张君来阴沉着脸,衣袖内的双拳咯吱作响,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他刚毅的面容。男子凝视着一脸肃然的百花,咬牙低语道:
“又是这句,天罚之人不可度!”
张君来的眸光逐渐变得凌厉,他哼了一声,接着铿然道:
“天罚之人不可度!此话,张某不敢苟同!”
最后一句蕴含怒意,声震天地。百花眉头一挑,又见张君来双手衣袖一甩,背负在身后,如玉般的面庞此刻显出一抹崇敬,昂然道:
“自得师尊点化归于道楼门下,张君来苦修三百五十载,而达太清境九重天。此后修为停滞不前,困于此境界一千两百余年,本以为此生无缘仙途。万万没有想到,因为一壶酒和明圣祖结缘,大醉三天论道七日,最终越过了九重天最后一阶,成就纯阳真仙境。张君来修道三千四百五十载,师尊授我道法,但张某的道心却是明圣祖所授。一剑破万法,一心灭万魔。张君来敬天,但从不畏天!这就是我的道心!”
说到此处,张君来眼中精光熠熠,略带讥讽道:
“天罚之人?什么是天罚之人!为天地所不容嘛?既然不容又为何降生?张君来以为非大造化无天罚!给他一个机缘,或许他就能开创一个新的乾坤。这样的人,为何不度?又怎能不度?”
“你还真是执拗,一如往昔哦。不过,还算有良心。”
美眸流转间,肃然之态消融,欣慰之意泛上绝美的脸庞。百花继续望向五里氏族的方向,颇为感慨地念道:
“如今还有几人记得他的恩泽呢。”
张君来似乎没有明白她话中的深意,也瞥眼也看向下方。片刻后,银发道人好似忽然想起一事,试探着问道:
“你居住在此,莫非也是为了那个孩子?”
“不是。”
女子语气随意,目光平静,但斩钉截铁,毫不犹豫。张君来一愣,既而又问:
“我刚才感应到那道灵根的封印禁制似乎有所松动……”
他话还没问完,红衫女子坦然接口道:
“不错,我是想解开它,但可惜如今的我,有心无力。”
见她毫不掩饰地承认,张君来心中更加惊疑。一方面是不知这位叱咤修仙界的风云人物为何要这么做。另一方面还是疑惑于为何她如今如此孱弱,竟然连一道真仙境封印都解不开。她到底经历了什么呢?思忖片刻,银发道人迟疑着问道:
“你为何要这么做?”
“因为,我看上他了,想收了他。”
百花凤目微抬,撇望着对面男子,随意道。
“什,什么?”
饶是张君来堂堂真仙境修为,数千年修行勤勉,定力非凡,听到此言,也不禁张大了嘴巴,瞪大了眼睛,脑中嗡嗡作响,道心再一次动荡起来,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奇异的念想。
他张君来素来以放荡不羁无法无天自居,没想到这位大姐比他生猛多了,幼童也不放过,还说得如此云淡风轻。
百花当然无法知道这位宝来天君此刻内心龌龊的想法,见他露出一副古怪的表情,看去似乎还有几分呆萌。不禁回想起当年初遇他的场景,那时的表情与今日竟如此相似,不由心中微暖,柔声问道:
“怎么了?你有什么问题嘛?”
“哦,没,没什么,能够得到您的青睐,是,是这个孩子的莫大福气。”
张君来支吾道。费了老大劲儿,他才将震荡的道心重新稳住,咳嗽几声,低下头,神情微显凌乱地接着道:
“在下能理解,特别能理解。欲之一字本就是天性使然嘛,呵呵,咱们修仙求道又不是断情绝爱,本就是为了大解脱,大自在,大逍遥。您一人独身久了,自然寂寞。这孩子又是上佳璞玉。所以,在下完全理解。只不过,在下有个小小的不成熟的建议,若您真要收了这孩子,最好等此子成年之后,再行合体双修之法……”
“张君来!你在胡说什么?”
一声断喝,清脆悦耳,但又震耳欲聋。红衫女子显然已经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