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山和也在院长室气得踱来踱去,已在办公桌前走了几个来回。
小秘书立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不敢说话。
理事长拿着刚调出来的监控,分明是不怎么高兴,“器械室的监控年久失修已经坏了好几周了,报修也没人当回事,调来调去只有门口的视频还在。”
福山和也皱眉,“什么叫报修也没人当回事?这种事情不都是该你负责吗?”
医院之前为了打出名声做宣传削减了不少地方的经费,除了福山和也自己掏钱打通关系外。还有很多地方就是通过这些看起来没必要的东墙补的西墙,就连医院的保洁都辞掉了一部分。
理事长不敢顶嘴,只能认道,“是我的错。”
福山和也见她这么诚恳也不好意思发作,“行了,录像拿过来给我看看。”
理事长直接把录像快进到田所英树手术的前一天,除了来来往往的护士福山的秘书和理事长本人外,只有田中润在门口逗留过一阵子,然后进了器械室之后没一会儿就出来了。
福山和理事长在看到田中润时下意识都朝着对方看去,一阵眼神交流后似乎相互确认了些什么。
“我去找田中医生来问话。”理事长推了推眼镜,作势出门。
福山和也本来点了点头,正在理事长准备出门的时候又叫住她,“等等。”
“还有什么吩咐?”
“别说为什么叫他,就告诉他院长在等他。”福山点了点自己的鼻子,一副和理事长心有灵犀的模样。
理事长刚才被训话,这一下又被给了甜枣吃,满心欢喜得当了传话筒,对田中润则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她甚至一路随着田中润又回到了院长室,一副看戏的表情站在房中的沙发旁。
没想到福山和也对她的态度也算不上好,皱着眉眯眼盯了她好一会儿,“怎么还不去翻资料,合适的肺源找到了吗?”
理事长还指着田所英树的手术黄了,福山和也竟然还抱希望在移植上。
福山和也屏退了理事长,笑眯眯地对田中润,“你还记得之前你主刀和高桥映叶合作的手术吗?”
田中润神色怪异,说是心虚,又有些不像心虚。眉头紧锁,下巴因为咬紧的牙关而显得有些皱巴,朝着福山和也点点头。
“说实话,近藤他太过保守了,总院长他老人家的情况比较棘手,相比起近藤我反而更信得过你。”福山和也勾着腰和往常差别不大。
但田中润心中清楚,福山和也每次说谎都会下意识用大拇指的指甲掐入食指的肉里,右半边身子比左半边更前倾,就和现在一样。
田中润下意识低下头,不敢直视他,唯唯诺诺道,“那我自是比不上近藤部长的。”
“谦虚个什么,我还不知道你的能力吗?不要被些个什么部长副部长的名头压住了才华,田所英树总院长的手术就交给你主刀了。”福山和也又朝着他勾了勾小指头。
田中润用余光瞥见,只能照做,只听见他在自己耳边细声道,“到时候我顺利进了总院,也少不了你的好处。”
田中润瞳孔微缩,连连摇头,“院长说什么玩笑话,如果是正常升职我哪能跟着院长一起去总院呢,自己是什么斤两我自己还是清楚的。”
“真的清楚?”福山和也的笑就这么凝住在脸上,虽然嘴角弯弯,脸颊上的肉堆积在一起,但给人更多的是阴森感。
田中润心中一颤,“真、真的有数的。”
福山和也听着他因为牙齿间微微打颤而发出的“磕磕”声,心里又有些拿不准主意了,破坏体外循环机器的人,真的是田中润?“不管你怎么想吧,反正这手术就交给你了。”
福山和也说着站起身,走到沙发处坐下,“今天中午留下来陪我这个老院长一起吃吃饭怎么样?”
田中润也不敢不从,本想说自己带了便当,没想到福山和也还要专门的厨子给送饭上来,餐点偏法式很精致。
秘书给食堂的主厨打了电话多要一份,因为没有提前预约,需要两人多等一会儿,便看似漫无边际地聊了起来。
“田中医生家里有没有姐妹啊?”
田中润摇摇头,“没呢,家中两个孩子都是男孩儿。”
福山和也瘪了瘪嘴,当着田中润的面捏着秘书的手,“可惜了,田中医生这么一表人才年轻有为,居然连个姐妹都没有,如果和田中医生长相相似的话,一定是个美人吧?”
这话说的不仅恶心到了田中润,就连那个小秘书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哪里哪里。”田中润想了想,老实道,“院长大人的千金才叫美人,不光人美心善身材好,气质更是绝佳。”
福山和也挑眉笑了,“嘴儿还挺甜。”他的女儿确实长得好看,但完全不是随得他,而是因为他找了个漂亮老婆,“我女儿还没男朋友呢,要不给你们俩介绍着认识认识?”
“院长又说笑了。”田中润之前确实肖想过福山和也的女儿,但不光自己的家室不够高攀不上,而且这一家人都不是省油的灯。
“哎,这什么反应,八成是有女朋友了。”福山和也做放松样摊在沙发上,摇头晃脑道。
田中润来不及反驳前菜就被送了上来,福山算是老饕了,食堂一个月也只给自己提供一次精品套餐,厨师还是自己花钱请的,两个人谈话的节奏自然由他主导着慢了下来。
扁平的盘子是道肉菜,像是白酱和着鱼肉丸子做的浇头,下面像是炸的酥皮面饼,味道很有侵略性。
“这鱼是不是处理的很好,又鲜又嫩,味道还很有层次感。”福山捏着叉柄举起叉子,表情颇有些得意,像是自己的拿手好菜一般。
田中润只能点头,他几乎不怎么吃这种,反而是街边的拉面店是他最喜欢光顾的地方,味道够咸,面还能再加,管饱。
福山似乎是不经意,问道,“前天下午开会你是不是迟到了,看女朋友去了吧。”似乎是在回忆自己年轻时的“峥嵘”岁月,“我们这行就是难说上下班的点,年轻那会儿谈了个很喜欢的姑娘,就是因为我总是加班,最后不了了之。”
还是被问到自己头上了吗,田中润暗想,额头上一下冒出密密麻麻的汗。他的左手和右手手指相互交缠,一个压在另一个上边,然后循环往复。
没想到打破沉默的是福山和也的小秘书,“院长大人,田中医生那天本来就加班呢,当时您要我去清点第二天要用的手术器械,有些我怎么也不明白,就约了田中医生在器械室门口见面。”
两人俱是看着她,小护士一点都不慌,仰着下巴歪着头,一脸天真模样,“你不记得了吗,院长大人。”
“什么?”福山说着捏紧了小护士的手腕,皱眉道,“你那天找了田中医生?”
田中看了看福山和也又看了看他的小秘书,眉头皱地更紧了。
福山这才感受到田中扫来的灼热又急切的目光,脸上有些挂不住,“你怎么才说,那么重要的会,你害得田中医生迟到,要扣工资的知道吗?”
小秘书回握住福山和也的手正准备撒娇,办公室外一阵高跟鞋的声音由远及近,门突然被推开。
都知道这么咋呼的一定是理事长,大家都已习以为常。
理事长却表现地比往常更为急切,眼镜都瘸了一只腿,她任它挂在鼻梁上,一跑一喘道,“总、总院长他。”
田中润似乎是心里有预感,紧锁着的眉头反而舒缓开来,“总院长他?”
理事长似乎跑得太急,一时间只顾着喘气去了,说不出话。
福山和也也隐隐约约能猜到点什么,但却不敢相信,“你慢点说,一个字一个字地告诉我们。”
理事长点头,“我说...总院长他...过世了。”
“什么?”福山和也气得站了起来,“抢救没?”
理事长点点头又摇摇头,“真的不行了。”
“肺源呢?”
“没找到。”理事长苦着一张脸,“医院里医护的档案我都翻遍了,如果这里真有总院长的女儿,那他为什么不主动提出来?总院长他看起来也不像是不惜命的人。”似乎是现在才缓过来,她又硬着一口气说了好长一串。
福山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一屁股坐回了沙发上面。
剩余三人或真或假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地看着福山和也,到嘴边的话不知说还是不说的好,最后还是理事长开口了,“院长大人,你不下去看看总院长他老人家吗?”
福山和也睁开眼用叉子扎透他盘子里剩下的最后一颗丸子,吞到嘴中,反而跟没事人一样镇定,他指了指田中润,“你去拿一份总院的药给研究所,如果还能拿到相关病例和试药的记录就更好了,该是你用到和总院相关关系的时候了。”
然后对理事长道,“你先去封锁田所英树的消息,把他从病起的所有资料都带来,准备过两天的新闻发布会,具体信息等会儿来这里详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