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新世界’
沃纳以前来过两次摩恩家族的山顶城堡。
第一次是在海柔尔公主为筹集房屋修缮款项，借用这里举行慈善拍卖会的时候。
而第二次就是前几天的那场晚宴。
前者让沃纳见识到了贵族城堡那种古老而沧桑的沉淀，后者则非常糟糕。
而这次过来，这座城堡给他的印象却显得有些破败而凌乱。
那晚加斯科尔与瓦格纳阁下等人于城堡中庭的战斗，导致不少地面出现坑洼，墙壁也破碎倒塌了不少。
当沃纳和赛金思在管家的带领下走进大门后，便看到不少仆人依旧在清理那些碎石和血迹，并用石膏和泥土暂时修复一些缺口。
再加上摩恩伯爵突然死去，这里每个人都显得有些沉默和不安。
整座城堡里的气氛也随之变得颇为死寂压抑。
“很抱歉让您们见到这种景象。”
见沃纳一直在看着那些清理废墟的场面，前面引路的小伯爵管家略带歉意道：“老伯爵突然离世，下面人心惶惶，一时也没顾得上。”
沃纳理解的点点头，问道：“小伯爵现在情绪怎么样？”
“少爷对于老爷的死很心痛，他之前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直到昨天上午赛金思先生过来后，他才振作了些，开始处理这些烂摊子。”
沃纳瞥了眼赛金思，看来这个人在德鲁曼心中的地位颇高。
如今因为父亲离世而有些六神无主的德鲁曼，应该就是在他的建议下才立刻开始收拾局面。
德鲁曼的管家带着他们走进城堡主楼三层，这里原本是老伯爵的卧室和书房所在，现在成了德鲁曼处理事情的地方。
沃纳发现主塔楼里到处都站着护卫，包括摩恩家族培养的那几个超凡者，也一直守在三楼的走廊之中。
看来摩耶会的行动，确实严重刺激到了小伯爵这种人的神经。
书房门口，管家示意沃纳与赛金思稍等，自己敲门进去通知了他们到来的消息。
等过了会儿，那位管家再次出来时，身后却跟着一个人。
“两位，您们现在可以进去了。”
管家先是对沃纳两人说了句，随后又侧身对他身后的人做了个请的手势。
“黛芙妮女士，您的马车已经准备好了，请随我来。”
黛芙妮微微点头，踩着裙底的高跟鞋与沃纳擦肩而过。
看着这位女士离去的婀娜背影，沃纳心中明白，对方应该是受到了海柔尔的指派，来跟德鲁曼私底下先谈谈条件的。
话说这位公主殿下对于参与帝国事务的积极性，还真不是一般的高。
注意到沃纳的目光，赛金思调整了下手臂绷带位置的同时，侧头小声道：
“这个女人可不简单，以后遇到她要警惕一点，她应该不是普通人。”
“我当然知道她是帝国官方的间谍。”
赛金思摇头笑了笑，没有解释这些。
“我们进去吧。”
如今的小伯爵看起来脸色十分憔悴和疲惫，往日那种帅气阳光的贵公子模样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两人进门的时候，他正坐在办公桌后面，往杯子里倾倒着烈酒。
“你们来了，随便座，喝什么自己拿。”德鲁曼声音略显沙哑道。
沃纳和赛金思这种时候当然没心思喝酒，直接坐到了办公桌前。
“关于老伯爵的事情，还请你节哀，他的葬礼什么时候举行？”沃纳首先表达了自己的同情。
德鲁曼低沉道：“昨天晚上已经火化了，我父亲的死现在还不适合正式对外公布，所以只能在家族成员们的见证下简单举行了告别仪式。”
最关键的是，摩恩伯爵的死状有些凄惨，不太好示人，只能选择低调处理。
“伯爵阁下是个英明而富有智慧的人，他的死实在令人惋惜。”沃纳叹了口气。
虽然事实上，他和对方至今都没有一点交际。
但德鲁曼和他父亲的关系很好，说这些能给对方心里更舒服点。
果然，提到老伯爵，德鲁曼脸上又露出了感怀和悲伤。
“是啊，他是个非常称职的贵族家主，摩恩家族能维持住今天的局面，他付出了很多的努力。”
而这时，赛金思轻咳一声道：“首先说明，我对老伯爵的意外离世也很惋惜，但现在我们的时间很紧迫，应该用在考虑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上。”
德鲁曼对此皱了下眉头，却不得不承认赛金思说得很对。
这几天发生的事，已经对摩恩岛当地格局产出了极大的震荡，而老伯爵死后留下的权力，也有很多人在盯着。
自己现在没有时间去缅怀逝者，而是要保证自己和家族的利益不受损失。
德鲁曼喝了口酒，又揉了揉面颊，随后表情变得认真起来。
“刚才那个女人走的时候你们应该看到了吧？”
“是的，她带来了什么条件？”赛金思装作一无所知的问道。
德鲁曼冷哼一声：“他们的条件可太多了，除了之前谈好的那些以外，他们还想立刻拿到我们家族多年来在普洛王国建设的人脉渠道、被我们拉拢的海军将领的身份和把柄、甚至于还要直接控制摩恩市政厅的任命和政令颁布！”
“这些条件太过分了，如果过答应，我们就成了丰塞人在摩恩岛的提线木偶，也失去了最重要的筹码。”赛金思沉声道。
沃纳听完之后，脸上也露出凝重之色，不满道：“他们的胃口实在太大了，如果这样是这样的话，那我们答应与否的最终结果都没什么区别。”
德鲁曼在刚才听到黛芙妮口中这些条件时，心中也是充满了愤怒。
丰塞人明显就是想要趁火打劫，一举在暗中吃下摩恩岛。
一旦全部答应这些条件，用不了几年时间，岛上就再也没有摩恩家族的位置。
摩恩岛以德鲁曼的家族作为命名，他很难接受自己继承了父亲的爵位后，立马就失去了对这里的所有掌控。
只不过……
“我父亲的死已经不可避免的在各个权贵之间传开，昨晚我联系了几位市政厅里跟我们家族联系紧密的官员，他们的态度非常暧昧。”德鲁曼深深吐了口气。
摩耶会杀死老伯爵这件事，在很多人心中都被视为一种警告。
他们认为那帮激进分子是在警告所有人，背叛王国的下场就是这样。
德鲁曼本来在政务方面的资历就不多，年纪又轻。
如果他想继承老伯爵的市长职位，就必须有这些人的支持。
原本德鲁曼和他父亲对此早就做了不少准备和计划，但由于摩耶会的存在和老伯爵的突然暴毙，让这些计划完全失去了作用。
所以面对帝国方面所能给予的支持，哪怕条件再苛刻，他也不能轻易拒绝。
从德鲁曼的表情和话语中，沃纳与赛金思都猜出了他现在的纠结想法。
赛金思沉吟片刻道：“最近十几年，首都那边对于进一步收回各岛贵族权力非常积极，如果得不到丰塞人的帮助，我们只能选择暂时放弃市长的位置。”
“放弃？”德尔曼诧异摇头：“这个绝对不行。”
“你先别着急。”赛金思继续说道：“我的意思是，既然在没有外力帮助下，你的资历和年龄不足以继承老伯爵留下的位置，那就先让一个有资格的自己人先顶上去，等过几年我们的实力足够了，再把你换上去。”
“自己人先顶上去？”德尔曼陷入深思。
他很快明白了对方的想法，深深看了赛金思一眼。
除了自己以外，摩恩岛市政厅中对市长位置具有竞争力的人主要还有两个。
一个是市政厅书记长兰伯特子爵，他是王室从首都那边派来的人，负责监督地方上的贵族市长们。
而另外一个，就是政绩和能力都非常出众的劳伦斯男爵。
这个人是市政厅的财务长官，同时也是赛金思的父亲。
这种带有明显利己意图的建议，哪怕德鲁曼一向很信任赛金思这位与自己一起长大的朋友，心中也依旧产生了猜忌与不满。
面对德鲁曼的目光，赛金思坦然耸肩。
“这是我认为最好的办法了。”
德尔曼对此不置可否，将视线转向一直在沉思的沃纳。
“沃纳，你有什么建议？”
沃纳此时斜靠上身，左手拄着椅子扶手，眼神飘忽没有焦距，明显是在进行大量思考。
“我还觉得丰塞人是我们的第一选择。”
小伯爵皱眉道：“可他们的条件……”
“条件可以谈，哪怕最终压低不了多少，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赛金思摇头道：“丰塞人要得是我们手里最大的筹码。”
“那就给他们。”
沃纳反而露出了一丝微笑。
“丰塞人之前为什么要拉拢我们，甚至愿意给摩恩家族大量的土地、商业市场甚至是爵位？
因为他们从一开始要的，就是彻底控制摩恩岛！
之前德鲁曼你和你父亲答应他们拉拢，应该不至于想不到这点。
而既然都做好了最后失去这些的准备，又何必在意时间的早晚。”
德鲁曼听到这话，不由低头想了起来。
沃纳说得没错，家族在普洛王国这边的影响力和权力早晚都是要舍弃的，因为自己早已定好了要带领家族去大陆开拓发展的长远计划。
本来老伯爵在的时候，德鲁曼的想法一直都在被拖延。
老伯爵的想法是慢慢进行转变，一切求稳为主。
但德鲁曼却希望赶上帝国与奥克联盟结束战争后的商业热潮，想尽快朝陆上进发。
现在，没了父亲的‘掣肘’，似乎正是个好机会。
这时赛金思说道：“丰塞人一旦得到了他们想要的关键情报和渠道，很快就会绕过我们直接去影响那些海军军官和贵族，到时候他们答应的东西，未必还会兑现。”
沃纳点头道：“你说的没错，所以关键就是要快！
这种事情不是一两天就能完成的，哪怕丰塞人再强势，也需要一定的时间去说服那些人。
而这期间，他们为了表明诚意，肯定不会对答应我们的事情反悔。
这就是我们的机会，趁着丰塞人还好说话的时候，赶紧把势力转移到大陆去。”
“可我们还要考虑……”
“这都可以用行动效率来解决，只要够快，丰塞人也没理由……”
“摩恩家族的资产总量太大，如果要……”
“必要的舍弃是没办法的，无论如何我们都没机会全部带走，我认为可以……”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沃纳与赛金思展开了漫长的争论。
赛金思提出各种质疑和顾虑，但大部分都被沃纳的解释所说服。
到了最后，赛金思的发问频率变得越来越低，语气也柔和了很多，看上去是被说服了。
而德鲁曼在这期间并未说什么，只是静静的听着，时不时陷入沉思。
随着天色渐暗，德鲁曼抬头看了眼时间。
“好了，我们先用晚餐吧，这件事等明天再说。”
但起身去的时候，他拍了拍沃纳的肩膀，露出一丝赞赏的微笑。
沃纳对于摩恩家族的了解不多，所以他的很多考虑其实跟实际情况都有所差异。
但总体上，德鲁曼认为沃纳的建议和思路，是眼下最好的办法了。
所以细节方面，自己还要认真琢磨一下。
说起来，当初选择招揽这个年轻人，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可德鲁曼不知道的是，在他身后跟着一起去餐厅的沃纳与赛金思，此时却对视而笑。
德鲁曼是个多疑又犹豫的人，想让他直接答应帝国的条件根本不可能。
于是赛金思便利用他这种心理，率先提出了一个同样会让其产生疑虑的建议。
而沃纳很快就明白了赛金思的意图，顺势给出了另一种解决问题的方案。
德鲁曼如今本就没多少选择，一一排除之下，自然就更倾向于沃纳的说法。
毕竟他一早就想去大陆了，如今只不过是突然加快了这个计划。
摩恩家族的厨师手艺不出意料的十分精湛，沃纳享用了一顿非常不错的晚餐。
等吃完之后，他便佯装提出了告辞。
而德鲁曼这时却拦下了他。
“今晚有件特别的事情要发生，你还是住在这里吧。”
“特别的事情？”沃纳装作没听懂对方的意思。
赛金思用餐巾擦了擦嘴角，同样说道：“确实是一件很特别的事情，它会让你认识一个新的世界。”
“什么新世界？”沃纳疑惑道。
“一个超凡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