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八十一章 老朱的诛心之言(一更)

什么事可以瞒着,不必事无巨细,什么事必须奏上去让朱元璋知道,顾正臣是有分寸的。

永嘉侯自囚赴京请罪,这是地震级的大事,谁敢不上奏?

别看这会朱亮祖还没进入鄱阳湖,还在船里吃吃喝喝,等上岸的时候再钻回囚车里去,速度也不算慢,可问题是朱亮祖毕竟是“囚车”,这玩意走不了八百里加急,一天跑百里都不太可能,但陈何惧骑马奔行,那一天跑二百里都轻松的,若不是道路崎岖难行,陈何惧早就到了……

陈何惧等人是午时入宫的,李善长、徐达、李文忠等一干公侯是在午时三刻收到传唤,速度相当快。

邓愈看到李善长出来并没什么惊讶,毕竟他现在是御史台左都御史,虽说推辞了几次,可皇帝硬是让他出来坐镇,他也只能出山了,不过当看到信国公汤和出来时,是当真震惊了。

徐达、李文忠也感觉情况不太对劲,哪怕是打云南,防备北元与纳哈出,皇帝可都没一口气召集这么多人,那,新封侯的蓝玉、谢成、曹震、金朝兴等人竟也来了。

邓愈追上徐达,低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如此大阵仗,可是北面边关出了问题,难不成纳哈出杀入关内了,还是说买的里八剌杀过来了?”

徐达面色凝重:“没收到边关急报,再说了,冯胜不是在北面,即便有些问题,那也能挡一挡,不可能出大问题。”

李善长走在汤和身旁,言道:“信国公,今日该不会有什么大事吧?”

汤和不冷不热地回了句:“韩国公是知道我的,在京就是关门睡觉,外面什么动静实在没听闻到,不过看如此多公侯前来,若无大事发生,陛下恐怕不会召集大家前来。”

李善长抬手在胸前:“听说永嘉侯自囚入京,现已在江西行省,该不会与此事有关吧。”

汤和愣了下:“还有此事?”

这倒不是汤和装傻充愣,而是实在不知道。要论京师公侯里面最低调的一个,徐达都得排在汤和后面。

汤和是什么性情,关起门来谁也不走动,话也不多,在家就是吃吃喝喝,规规矩矩的消遣日子,但凡是有人敲个门,借个斧头,用个梯子啥的,都需要写奏折告诉朱元璋,谁谁来我家了,吃了几个鸡蛋,走的时候还顺走了几只羊什么的。

对外面的人和事,汤和确实不太在意。

只要老朱不派人喊话,那就在家该干嘛干嘛,外面再好也不出去混。

刚进了武英门,没走几步,便看到一干内侍垂手低头站在门外,小心翼翼的似乎连喘气都不敢喘。

毛骧也站在门口,眼见徐达、李善长等人到了,赶忙迎了过去:“你们快点入殿吧,陛下发了火。”

李善长赶忙打探:“因为何事?”

毛骧苦着脸:“还能因为何事,自然是永嘉侯的事,定远侯在广东不知怎么,收集了一堆永嘉侯的罪证,这不是,全送到了陛下这里来。”

“定远侯?”

李善长眼神一冷。

毛骧这句话的意思很明显,瞧瞧,这就是顾正臣干的好事!

所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可人家顾正臣呢,同为大明侯爵,竟然对自己人下黑手,给皇帝送黑料!徐达、邓愈、李文忠,还有那蓝玉等等,你们都看好了,这家伙不安好心,他今天能弄朱亮祖,明天就能收集罪证弄你们。

徐达何等聪明,自然听出了毛骧的言外之意,却没有开口说什么。

李文忠没徐达那么内敛,直截了当地回了句:“若永嘉侯有罪,定远侯也是为国除害!何况定远侯还是当朝三侍郎,弹劾个侯爷有何不可?”

毛骧脸色有些难看,可不敢对李文忠说什么,只好低头:“是下官说错了话,诸位还请速速入殿。”

李善长、徐达等人见状,只好领着一干公侯走了进去。

殿上没有人,只有三个半人高鼓囊囊的包裹。

太子朱标就站在御案旁,朱元璋坐着,一张脸因为恼怒的缘故已有些发红,眼见徐达等人入殿行礼,便拍打了下桌子,厉声喊道:“都莫要行礼了,行再多礼,朕看你们一个个眼里也没朕这个皇帝!”

此话一出,李善长、徐达等人胆战心惊。

这话就太严重了。

李善长见徐达没动作,赶忙走出来说话:“陛下万万不可如此,臣等唯陛下尊——”

“尊吗?怕不会是当着朕的面一套,背地里另一套吧?”

朱元璋豁然起身,抬手将一份文书扫了出去:“永嘉侯朱亮祖,那也是朕的臣子,往年里没少行礼,没少敬咱,可现如今呢,朕让他坐镇广东筑城安民,他倒好,控制了都指挥使司,架空了布政使司,收买了按察使司,府衙听其命令办事,南海知县更是唯他命是从,整个广东行省,就一个番禺知县、一个市舶司没被他掌控!”

“朕想问问,徐达,你想掌控京师多少兵马?邓愈,你打算收买什么官员?李善长,你是不是想勾结文武,当百官之首?李文忠,你打不打算架空朕的禁卫?还有你们,蓝玉、谢成、傅友德……说,你们是想效仿朱亮祖,分裂了我大明,割据一方,还是想造反,换个人当这皇帝!”

徐达、李善长、邓愈等人浑身发抖,一个个赶忙下跪。

这他娘的朱亮祖到底干了多少缺德事,点了皇帝的怒火,这火是不是也太大了,都烧到了我们身上来了?这些年来,朱元璋是发过很多怒,说过很多不好听的话,但哪一次都没有这一次犀利毒辣,这就简直是诛心之言啊。

朱标见朱元璋一棍子将所有公侯都往死里打了,赶忙开口说:“父皇,这些公侯可是忠心耿耿的忠臣良将,万万做不出不法事。永嘉侯所作所为只是他一人,与诸公侯无干啊……”

徐达、李善长等人都快流泪了。

若没朱标在这里,今日这事估计没办法收场了,要么说是太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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