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行前,两人试图劝说叶轩。
“我知道斩草要除根,你们怕卫家的后人报复,我可以理解。”叶轩面无表情地看这两人,解释到:“这点你们放心,他们,我都交给卫黎了。”
“卫黎会下到县城,换一个地方,重新创建一个更小的卫家,从头再来。这些剩下的人,既是新卫家以后的中流砥柱,也是他现在的枷锁。你们懂吗?”
两人无话可说。
叶轩此举,既保存了卫家的老幼,却也等于给卫黎上了一道坎,最起码,几十年内,这个新卫家都翻不了身。
话已至此,他们也不能再说什么。
“叶哥,官府那边怎么处理?”
这是李铭朔最关心的问题。
虽然江湖力量最近几百年来逐渐增强,可毕竟百姓心里,还是尊王重国的,发生了这样可怕的事情,民情舆论可想而知。
纵使卫家再怎么不得人心,一朝覆灭,死伤数百,那也过于可怕了。
“这个,不用你们担心。”叶轩忽然笑了,只是笑得两人有点发毛。
“正要跟你们商量。这次剿卫的名义,其实是按察使司衙门下发的。”
“啊?”张诚茫然不解。怎么还惊动了云州主管刑名的按察使司?
“具体原因你们不用管,明天一早,衙门就会派人上你们两家的门,你们今晚回去以后,每家都提前准备好十万两银子,补税。”
“十万里?”李铭朔瞪大眼睛,怀疑自己听错了。
叶轩冷冷地看着他:“怎么,不愿意?嫌多了?”
“叶哥,这,突然要拿这么多现银,就算是我们两家,也很难啊!”张诚苦着脸。
“是不是觉得,卫家的钱还没吃下去,就让你们先吐十万里出来,舍不得啊!”叶轩呵呵笑着:“欺负我没算过账吗?卫黎早就把他们家的账目跟我说了,你们两家也大差不差。”
“卫家值钱的是现银吗?是田产,绸布。这两庄,每年的产值就至少五万两!再加上园子里那些个花花草草,瓶瓶罐罐,仓库,到底多少价值,你们自己心里都有数。”
“这十万,一是补税,二是低价收购!懂不懂?”
叶轩背着手,指向远处那闪烁着光芒的万家灯火,冷笑着:“三家在这武夷府深耕了多少年,吸了多少民脂民膏,只是让你们少吸一点,依旧是大赚的买卖,你们都舍不得?”
李铭朔深吸一口气,回应道:“叶哥说的,我们照做就是!”
张诚慢了一拍,也连忙补充道:“是是,我们这就去安排!”
“嗯,尽速安排,不然,卫家的财产,不是那么好吞的。我去处理卫家那几个七品的老家伙,天亮之前,必须扫荡完,不管结果如何,辰时前都要收兵。”
“是!”
看着叶轩走远,张诚这才擦掉额头的冷汗,长出一口气。
“妈的,压力太大了!跟着叶轩身边,简直就是如临深渊!战战兢兢!生怕惹他生气!”
李铭朔也松了口气,满是疲惫地搓搓脸庞,无奈地说道:“谁说不是呢!明明他也没说什么,可那股气势,就让人害怕。可我看他跟老百姓聊天的时候,笑得那叫一个和蔼!”
“哎,你说这次,怎么还把官府给牵扯进来了?平白无故给他们送二十万两,这不闹吗?”
张诚一脸不忿。
“你是不是傻,刚才叶哥的话你没听明白吗?”李铭朔瞪着他说道:“这二十万两,就是让卫家的各种财产田庄合理合法转移给咱们的!一半是补税,一半是买产业!你懂不懂?”
“不是,你详细说说,这个补税是什么意思?买产业又是什么意思?”张诚有些茫然。
“蠢货!边走边说!赶快回去准备银子!反正叶哥不会坑我们就是了!”李铭朔恨铁不成钢地骂道。
武夷府城某个巷子深处的大院里,元阙刚刚在家丁的服侍下泡完脚准备上床休息。
今天遇到叶轩的事情,让他原本沉寂的心,忽然又泛起了波澜。花了半天时间了解了大致的情况,他直接剥夺了贺明大半的权力,收回了下放给他的按察使权力。
明日开始,他不能再清闲了,又要忙起来了。
不过,虽然如此,他还是很开心。
“老爷?外面有人自称是叶公子派来的,送了封信给您!”管家敲了敲门,微微弯着腰说道。
元阙挥挥手,穿上鞋,走到桌边,说道:“拿来吧。”
“是!”
对着烛火,老爷子眯着眼睛,拉远了细看。
管家站在一边,等待吩咐。
不多时,元阙看完了整封信,满是皱纹的脸庞顿时绽放笑容,无比欣慰。
“好啊!好啊!这孩子!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刚跟我相认,就送了份大礼!好啊!”
管家也跟着开心,好奇问道:“老爷,可要我去做些什么准备?”
“去,我写个手令给你,你立马送到臬司衙门。另外,同时去一趟照磨所,让他们准备统计接受银子!”
老爷子精神抖擞,浑然不似平常。
管家也感慨不已,以往,老爷都是到点就回家,谁也不见,什么事也不多管,全都下放给了贺明。整个人暮气沉沉,就等着致仕养老。
今天见了叶轩之后,跟换了个人似的,精力充沛,一扫颓势。
“老爷,到底是什么好消息,让您这么激动?”
元阙看了他一眼,笑呵呵地说道:“你在我家也待了有二十年了吧,贺明才来云州三年,你就跟他了?”
管家只觉得这话如同一道晴天霹雳,差点把他劈死,吓得他连忙跪在地上,磕头痛苦。
“好了,以前的事情,我也不追究。从今天开始,断了和贺明的来往,等我退了,自然有人会保你,不用担心。”
“二十年的交情,信我还是信他,随你的便。”元阙端起茶杯。
管家擦掉眼泪,恭恭敬敬磕了个头,起身站定,一言不发。
“嗯,既然端茶送客你也不走,那本官希望日后,不会再听到什么风言风语,你自己心里清楚。”
元阙放下茶杯,露出笑容,说道:“给我研墨,老夫要写手令。”
“是,大人!”管家应声道。
元阙一边写着,一边碎碎念般说道:“这事,说与你听也没什么,本就不是见不得人的事,明天一早就要给全城发告示的。”
“老爷,是小的多嘴了!”管家连忙说道。
元阙没理他,自己接着说道:“长吉啊,不知什么时候联合的李家和张家,今夜就踏平卫家,让我派人明早去接管。”
“这三家这些年,腐蚀了多少武夷府的官员,干了多少贪赃枉法的事情,偷税漏税多少银子,没人知道。”
“但人家上下打点的到位,有根深蒂固,明面上不犯法,谁也动不了,也不好动。”老爷子写着手酸,停笔歇了会。
“更何况,都是江湖势力落脚的,家里养的家丁实力到底怎样,更是不清楚。”
“他小子倒好,不费官府一兵一卒,就把卫家拿下了。虽说分给了张家和李家,官府也拿到手二十万两银子。”
“这可不是咱们抄家抄来的,是变卖卫家财产补的税啊!”元阙笑得无比开怀。
“这,小人怎么没听懂呢?”管家的脸上浮现疑惑。
“长吉借官府查税补税的名义,对卫家动手。覆灭之后,再让官府以卫家财产不足的名义,把他们家的田产之类,变卖给张家和李家。同时那两家除了出买钱,也要出税钱。”
“官府只要发一纸公文,出个名头,就能不费吹灰之力得到二十万两,同时铲除卫家这个吸血虫。张李二家,作为长吉的下属势力,出点钱,把卫家的大头产业田庄吃下。剩下的小商铺门店,由更下面的城中散户去吃。三方得利!”
管家的眼神顿时亮起:“原来如此!叶公子好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