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下笔如有神

一整个下午,刘全忠来了三躺,叶轩都闭着眼睛,似在假寐。

无论刘全忠有多急切,叶轩都不睁眼动笔。

这次“睡觉”的时间比上午还要长,一直睡到了太阳接近下山,酉初三刻,叶轩才长出一口气,睁开眼睛。

题目并不算难,但叶轩确实没什么把握。

第二道与第一道不同,下面两道二选一,一个是某年某月某日,某州某县的县令做出的判决;另一个则是大夏前朝某年月,朝廷颁布的法令。

要么,选前一项,对案件做出审定,对判决做出评论,并给出自己的判断。要么,选后一项,对法令做出评断。

对于判案,叶轩着实没什么头绪。题干太少,乍一看就是一个简单的案件,前因后果一句话明了。可叶轩没有卷宗,不知道人情关系,时事如何,根本没法下判断。

后者,他还是有些了解的。

毕竟,这个法令虽然不出名,但也是实实在在的记载了史书上的。他看过,也看过前后的一些时政情形。

只不过,史书向来不详细,他只能从那些只言片语中下判断。

所以,这篇稿子,他写了很久。

研墨,提笔,挥毫。

一直到大堂里每个人都在桌子上点亮了烛台,叶轩才誊抄结束,松了一口气。

不算多满意,但也是他眼下能写到的极限。信息量太少,他只能凭着对史书上只言片语的简单记载,做这么多的分析了。

刘全忠又一次走过来,正好看见叶轩吹干第二份考卷,将之收起。

顿时,侍讲学士悔的肠子都青了。早知道就不走了!这么不赶巧,正好碰上叶轩写完。这下子,是一点也没看到。

刘全忠无奈地走近,打量了叶轩回答第三道考题的白卷,叹了口气。

叶轩已经算写得很快到了。正常来说,第一天晚上这个时间点,大部分人,也只是堪堪写完第一题经义,看完第二题并打好腹稿,最多打了一小部分。

像叶轩这样,打完腹稿就能一蹴而就,一字不差的,着实少见。大部分人,都会边写边改,替换一些字词。

第三道,诗词,刘全忠没什么兴趣。

自古以来,写诗写得好的又不是没有,但最早的,都能追溯到刚刚建国那会。天下初定,高祖皇帝雄心壮志,民间百废待兴,文风开放,是故百花齐放。

随着时间流转,千年以来,各种限制禁锢越来越多,好诗名词也就越来越少,近几百年,都没什么非常出色的名诗。

来之前,倒是听说云州出了一首《将进酒》,写得确实极棒!只是不知道何人所作。刘全忠准备这边秋闱文考结束,便去衙门里问问,见一见这个新兴的诗人。

叶轩瞥了眼题目,不禁嘴角上扬。

秋闱,所以让写秋天。

叶轩想都没想,提笔写道:“秋词”。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

“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

写罢,笔回笔架,墨凝砚台。

摆好试卷,叶轩干脆靠着墙,盘腿打坐,闭目养神起来。

还有一晚上加一个白天的时间,都跟他没什么关系了。不过这玩意不准提前交卷,他也出不去,只能在这打坐修炼了。

刘全忠呆在原地。

那七言四句不过二十八个字,落在他的眼里,也冲进了他的心上。

二十八个字,一改往常伤风悲秋的哀伤格调,一扫秋日落叶冷风的悲怆之情,写出了一股豪迈自信,积极向上的神采!

此诗虽短,却完胜一众伤秋诗句,便如石破天惊一般,直击人的心灵!

刘全忠转身就走,越走越快,慢了他怕自己忍不住就在考场叫出声来。

“大人?怎么了?”副考官见他急匆匆差点就小跑进了里屋,不禁问到。

刘全忠双目炯炯有神,仿佛有一团火焰在燃烧,整个人兴奋莫名,激动地手抖。

“妙啊!妙啊!”

“什么妙啊?”副考官疑惑,转念一想连忙追问:“是不是那人写了第二题?”

“不是!是第三道!诗词啊!”刘全忠连饮三杯茶,手指在桌子上写写画画,嘴里念念有词,整个人无比亢奋。

“大人!快说说!写得什么?”

刘全忠瞥了他一眼,“自己看去!还没考完呢!你想干嘛!”

“我不知道是谁啊!”副考官傻眼了。

“那就不怪我了!”刘全忠老神在在地坐在主位上,又喝了口茶,看看窗外,忍不住叹了口气:“怎么时间过得如此之慢!赶快结束啊!老夫要阅卷!”

夜已经深了,除了部分文思泉涌的学子,还在秉烛夜读,奋笔疾书,大部分考生都裹紧自己的外衣,缩在墙角,和衣而眠。

动了一天的脑子,每个人都非常疲惫,哪怕有烛光刺眼,他们也都陷入深眠。

叶轩睁开眼睛,有些无趣地望着天花板。

没有凝香那香香的软软的身子相伴,睡觉都不香了。

放空脑袋,思维朝着奇奇怪怪的画面坠落,叶轩慢慢也合上眼睛,沉沉睡去。

当天边浮现出鱼肚白,第一缕阳光,越过地平线,洒向大地时,叶轩准时醒来。

在这片狭窄的空间里伸了个懒腰,他再次闭上眼睛,回到意识空间里,从龟甲中找了本古籍,以神念通篇诵读。

天地之间游荡的浩然正气,随着他的念诵,被牵引到头顶百会穴,顺流而下,在神魂中绕行周天之后,汇入眉心丹田里的气湖里。

大周天运转着,叶轩也通过诵读,加强嘴部的小周天。浩然正气不断冲刷这看不见的经脉,打通不知名的穴位,只要嘴窍开启,舌绽莲花,嘴炮杀敌,不是幻想。

副考官顺着走廊,监考众人。

看到还在睡觉的便敲敲桌子,喊醒他们继续考试。

在考场,他们是一句话也不能说的。不然就会被人举报徇私舞弊。

走着走着,来到叶轩面前,他下意识的敲桌子。

叶轩没理他。

“嗯?”副考官黑着脸,又敲敲桌子。

叶轩还是没理他。

副考官怒甩袖子,直接跳过。

“朽木不可雕也!”

接着,巡视后面的考生。

第二天的考试比第一天要煎熬地多。一上午,所有人基本都结束了第二道题的回答和复盘,开始绞尽脑汁地思索最后一道诗词。

诗词和经义不同,这东西,不是经过训练就能掌握的。写诗,真的非常看天赋!

像桓永贞,略微思考一番,心里也就有了词句,只需要删删改改,便能写出一篇平均水平以上的答案。

而对于绝大多数考生,往往都是搜肠刮肚之后,怎么遣词造句都得不到自己想要的诗句,一眼看过去似是而非,读起来也不好听,深思下来也毫无深意,完全就是水。

这样的考试,最是熬人。

不怕题目难,就怕题目宽泛,什么要求都没有,写什么都写不好。

刘全忠和副考官一起,巡视众人,顺便提前瞅瞅每个人的答案。

虽然刘全忠嘴里喊着要阅卷,但实际说,两个考官是没有权力直接阅卷的。

真正阅卷的是来自翰林院的庶吉士,他们两个考官只是负责最后的评判,决定评分是否有问题。

当然,阅卷标准,也是他们定的。

“哎!”路过叶轩时,发现他的桌子上依旧摆着一张白纸,人保持同一个姿势,躺在那还在睡觉,副考官不禁叹气。

刘全忠一声不吭,带着副考官巡视完回到里屋。

“怎么会有这样的考生!辰时我去巡视,就喊了他几遍,硬是不醒,如今还在睡!真是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也!”

刘全忠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也不言语,只等看他的笑话。

水漏里的水滴缓缓滴落,浮漂从午时落到了申时,离考试结束,只剩下最后一刻钟。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笔,表情或自信,或忧愁,各不相同,都在静静等待着结束的那一声金锣。

“敲锣吧!”刘全忠看着水漏的时刻,面无表情地向三位千夫长吩咐到。

三位千夫长掀开那块占了房间一半空地的布匹,露出了其中巨大的金锣。

深吸一口气,三人合力抬起一把硕大的铁棍,对准锣心,用力敲响。

“咚!”

锣声响彻云霄,笼罩全城。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动,抬头望天。

“什么日子?”

“秋闱完全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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