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阳关兵马都卫府。
府中客房。
兵马都卫林威正准备了一桌好菜,热情款待两位副将。
饭桌上,鸡鸭鱼肉飞禽走兽应有尽有,且看卖相,还都是大厨所做的。
“来,陈副将,王副将,尝尝这翻花鲤鱼,正宗京城做法,是本都卫从京城带来的厨子做的,味道一绝。”林威笑着招呼两位副将。
“哈哈哈,那我们就先谢过都卫美意了。”陈副将和王副将轻车熟路的坐了下来。
刚坐下来,那位陈副将又开口说道。
“都卫,都说下饭菜下饭菜,这没有饭,光吃菜有点不得劲儿啊。”
北军军纪严明,正午无论兵卒还是将领,都是不能饮酒的,晚上倒是可以喝一点。
所以这一桌子好菜,既然没法下酒,干吃着还不如下饭。
林威懂得陈副将的意思,得意的笑道。
“我看你们二位啊,不是为了本都卫的一桌好菜而来,而是为了那临阳香米而来,本都卫说的对与不对?”
“都卫明鉴!现在吃米不吃临阳香米,在面子上都落别人一成!”王副将咧着嘴笑道。
“王副将说得有理,本都卫现在是吃米只吃得下临阳香米,吃其他的米,咳嗽!”林威也是哈哈大笑,随即一拍手,便有下人将一小木桶的临阳香米拿上来。
瞧见这洁白无瑕的米粒,林威以及两位副将眼眸都是一亮。
仿佛这大米,比那一桌子好菜都要美味诱人一样。
其实也正常,正所谓菜容易吃腻,但谁听过吃米饭能吃腻的?
大朗朝的普通米粒,又小又糙,以前林威还不觉得有多难吃,但吃过临阳香米以后,寻常的米粒,他是吃起来就如同嚼蜡了。
“来,开饭开饭,二位莫要和本都卫客气!”
林威一扬手,以茶代酒,先敬了两位副将一杯。
林威其实本是京官,一年前李元熙被调回京城的时候,他才调到这北地临阳关来的。
所以明明他官职要高两位副将一等,却依旧表现得如此热情。
强龙不压地头蛇,外来官员想要在临阳关混的风生水起,就得要学着笼络属下。
就在三人惬意无比的品着一桌子的好菜和临阳香米时,这时有人跑了进来,朝林威耳语道。
“都卫,世子爷有请!”
“世子爷?”林威眉毛微扬,心中讶异,“我和世子爷根本没有多少交集啊,最多就见过几面,他找我干什么?”
怀揣着心中的疑惑,林威这才起身,朝两位副将拱手说道。
“本都卫有要事在身,就先不陪二位了。二位好吃好喝,吃完了,再从我那里拿一斤临阳香米走!”
“都卫大气!”“都卫大气!”
等走出府门,林威才随口问向那名跑过来报信的属下。
“世子爷现在在哪里?”
那人闻言面色忸怩,一副吞吞吐吐的模样。
“说!这有什么不能说的?”林威眉头一皱,心中已经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世子爷来临阳关,还是来找他这位兵马都卫,怎么说他都应该会提前收到信儿。
莫非…莫非世子爷又是微服私访,还去了不该去的地方?
随后那名属下的回答,坐实了林威的猜测,也让他瞬间如堕冰窟。
“世子爷在…在西城墙修补工事的丙字区…”
“该死,他怎么在那里!快!快带我过去!不对,等我先去换一身甲衣,要最重最朴素的那一件!”林威跳脚大叫,面色阴晴不定。
过了一会儿。
西城墙上。
还是那片打饭的地方,有兵卒搬来了桌椅,李满就这样翘着二郎腿,斜倚着身子,另一只手的手指则是不停敲击着桌面。
不知道他心中是烦躁,还是什么。
见世子爷都一直沉默不语,四周护卫的兵卒以及那些躲在远处的民夫们,更加是噤若寒蝉。
一种肉眼可见的压抑,笼罩在城头之上。
“世子爷!末将…末将林威有失远迎,还望世子爷恕罪!”裹着一身沉重甲衣的兵马都卫林威,这才气喘吁吁的从远处跑来。
林威瞧见了李满此时怪异的装束,但已经提前有个心理预期,他又见过李满本人,故而还是认出了李满这个世子爷来。
而当他看见李满所坐的地方,以及不远处摆有的那桶三分陈米七分米汤的饭桶时,满头大汗的林威,却感觉心脏一阵发凉。
自从楚王爷开始带着世子爷接触军政要事的时候,林威就知道,北地的这位世子爷,突然转了性子,不再是从前那副不学无术的废物样子。
正所谓大器晚成,许是这样。
李满听见声音,可眼皮都没有抬起,还是盯着木桌在看,让人不知喜怒的说了一句。
“坐!”
简简单单的一个字,让林威心脏又是一紧,只好听命行事。
待林威坐在他对面,李满这才开始打量起这位兵马都卫来。
林威,三十多岁的样子,本是京城将领,调至北地而来担任兵马都卫,掌临阳关的民政一事,虽不掌军,但手里的权柄,还是很大。
朝廷一年前调林威过来,说白了就是为了分走部分李元熙手中的权势。
军权和军中将领不好大动,将李元熙调回京城就已经足够,但民政一事,朝廷可插手的地方就多了。
李满想不明白,为何朝廷调到北地来的人,会是这副模样,难道是有意而为吗?
但管他有意还是无意,林威这个人,李满已经将其看作了一个死人。
“吃了没有?”李满淡淡的一问,好似在问林威吃没吃午饭,但又好似在问其他的事情。
林威三十多岁能混成兵马都卫,自然是一等一的聪明人,连忙避重就轻的回道。
“回世子爷,末将还没吃午饭呢。”
管他问的什么,管他吃没吃,李满只要问,哪怕林威先前吃的肚圆儿,都得回一句‘没吃’。
“没吃就好,张六安,给都卫大人打饭,给本世子也打上一碗。”李满平静的说道,完全看不出他心中的喜怒。
张六安得令后,将就那个还有一点底子的饭桶,用木碗打了两碗三分陈米七分米汤的稀饭,然后放在了李满和林威二人面前。
对此,林威如坐针毡。
他已经做好了挨一顿臭骂的心理准备,可李满越是这样一反常态的随和,他反而越是害怕。
见饭盛了上来,李满主动给林威发了一双筷子,微微笑道。
“都卫大人,饭还没有凉透,趁热吃,也好好品尝一下这‘临阳香米’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