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渴哭着跑到裴行端家去叫人,却看见黑漆漆的厅堂中,妇人吊死的场面。
唰白的地面瓷砖,映照着外面轰隆闪过的惊雷闪电,一瞬间厅堂里被照的惨白。
她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面,双腿已经颤软到直不起来。
吊死的妇人,浑身僵直宛若一只沙包,尸体头正对着那张遗照,一动不动。
兰婆上吊了,而裴行端不知所踪。
这是桑渴对于那个盛夏,关于隆城,最后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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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答,滴答。
是水滴的声音,桑渴从床上睁开眼睛。
距离那个深夜,已经过去整整两年。
桑渴醒来后,第一眼望见的是床边一朵绽放的雏菊,她呆呆看了一会然后捂着头,慢慢爬起来。
“你醒了。”
是很好听的声音。
桑渴循声看见一截好看的手腕,骨节嶙峋,顺着手臂往上,是白大褂,黑领结。
带着银色边框,面容斯文俊秀的医生将她扶起来。
桑渴还没从睡梦中回过神,茫然地眨着眼睛。
医生笑意温柔,对她说:“你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你说,你后悔了。”
桑渴长高了好多,脸色却一如既往的病态苍白。
她呆坐了一会,盯着那朵盛放的雏菊,有些失神。
过了一会,她喃喃道:“嗯,小渴后悔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上卷结束了,后面可以虐pxd这个狗比了
因为太虐了,我就像用蒙太奇一笔带过,真的不想虐妹妹t-t
是转折章
两章合一没合能起来,抱歉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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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偏执着迷
心理诊疗室虽然在闹市里, 但是绝对安静、私密。
气质儒雅温吞的医生摘掉眼镜,闭上眼,似乎也在同样共着情。
靠在他怀里的, 是一位很特别的病人。
第一次见到她,来的时候, 小姑娘坐姿拘谨, 一句话都不愿意说,只是用一双很平很静的眸子望着他, 乍一看里面是青灯古佛般的死寂。
手边的单子上白纸黑字记录着,她才19岁。
而他则面带微笑, 说:“你好,我叫dawn。”
他见过很多病人, 这样的开场白, 官方的, 有所保留的,千篇一律的。
但独独这次有所不同,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 他敏锐地发觉身前端坐的姑娘, 她眼神中忽然迸发出了些许别样的色彩, 有点熟稔久违,亦或是小心震撼。
他眼观一切,仍面色如常, 继续说:“我是你的朋友, 接下来的五个小时,你可以绝对信任我。”
女孩子原本沉寂如深井般的眸子,突然流光溢彩。
一问一答,在短暂喝水的空档, 女孩子看着他,突然就有些口齿不清地说:“端...我可以...叫你端端吗?”
双手五指不自然地蜷曲,目光亦没有躲闪,语带期许,是谨慎亦或是试探。
就像是混沌稚嫩的小兽伸出初露锋芒的利爪尖,轻轻在他心尖上挠了挠。
他依然微笑着,柔声说:“当然可以。”
患有臆想症的人,要么歇斯底里,要么沉默得宛若泥塑。
同样她也很特别。
人总是贪婪的,但是不健康的病人不同,她们总是会觉得来不及。
承诺完。
“端端,我可以抱着你吗。”女孩子咬着唇,樱桃色的唇瓣就快要咬破了。
“就像....”
就像抱着端端一样。
我想念我的小狗了。
那条死在夏季的狗,被人一脚踹死的,可怜年迈的土狗。
她后来真的如愿抱上了他,下巴伏在他的肩膀处,双臂死死搂住他的腰,而他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只是默默承受她的依赖,她的力道。
抱着抱着,她忽然就说:“知道吗。”
“其实我很后悔的。”
“小渴很后悔。”
后背交叠的手臂随着话语愈加用力,眸光也愈发的沉下去:“如果那天,那个傍晚,我乖乖听你的话,不出去....”
“这样。”
“我就不会遇见他了。”
也不会在桥头灯火里,一眼着迷。
桑渴记得这个名叫德万的医生,虽然他们只见过两回。
中文名,她不知道,她只叫他端端。
因为一个恍惚,听见的名讳。
他戴着眼镜,身后就是向日葵的画,他的怀抱也很温暖。
他说他是她的朋友,可以绝对信任他。
可是,真的有可以绝对信任的人吗?
桑渴不知道,她只是希望能有一个人,随便是谁,只要能拉她一把,拉她一把就好。
她想走出来看看太阳,就像小时候,无论难受成什么样,隔天,看见天边的骄阳,也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这次的治疗,桑渴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配合。
医生仿佛也将他自己代入了小城的人烟风土,那时孤单绝望的少女。
那个夏天,究竟发生了什么,她究竟还记得多少。
过了一会,桑渴缓过劲,她动了动,她似乎又不喜欢被人像这样从后背倚靠着了,于是主动挣脱掉怀抱,转而挪到床尾,将脸埋进双膝。
诊室里幽幽地,飘着些许香气,安神的。
医生神情温和,眼神全无杂念,他想抽身,留她单独呆一会,不料刚准备走衣摆却被身后的手腕牵扯住了。
他步伐微顿,只听见身后传来很低很低,近乎喃喃的祈求:
“.....”
“能,陪我一会吗。”
“就一小会。”
“我很乖的,不会吵到你。”
床上的姑娘,瘦弱的,眼神执拗的,心疼的。
医生沉默了片刻,弯下腰,一双眼深邃独一,他说:“好。”
桑渴又躺下了,而他就坐在离她半米外的椅子上,闭目养神。
其实关于那个夏天,关于父亲,关于年少,关于无知,关于疼痛,关于争执。
卑劣,猜忌,恐惧。
桑渴全然接受,她只是害怕,仅仅是害怕而已。
身后空无一人的感觉,被欺骗,被玩弄。
湿冷带刺的藤蔓,一圈一圈,试图将她窒息。
桑渴抱着骨灰盒子搬进舅舅家的时候,没哭也没闹,整个人安安静静的像是一只小人偶,也不说话。
舅母很心疼她,帮她早早收拾出来一间很温馨干净的卧室。
陌生的环境,陌生的经历,她像是在十八岁那年被磨平了所有的棱角。所有的天真烂漫,童真纯粹都被封存在了隆城,那场以盛大雨幕作为背景的页脚中。
原来,一切的一切都是早有预谋。
陌生的电话,熟悉的尖利的嗓音。
“你爸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