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桑渴的好运从八月一直持续到九月。
这天她脑子一热抓住从甜品店里跑出来给她送礼品的店员。
“小姐,你的运气真好,是我们家今日免单!”
店员说完,刚要递给她一盒奶油泡芙,结果桑渴突然抓住她反问是谁让她这么做的。
店员支吾了一会,想着那个青年行色匆匆,并没有强调不能告知真相,就全盘托出了。
“高个子的,样貌俊俊俏俏的,付了双倍的钱让我这么做。”店员小声地说。
桑渴听完后,松开她,泡芙没有要,步伐匆匆头也不回,像是身后有什么令她避之不及的洪水猛兽。
回到家,她联系了领到那台冰箱的商场。
答案依旧。
“是一个青年裸款买下,让我们送给你,说是..抽奖中的。”电话里的工作人员语气平缓,如是说。
电话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挂断的,桑渴抱着头,一动不动蹲在冰箱角落里。
她想不明白。
自从那天过后,在‘好运’真相暴露之后,桑渴几乎日日都能见到裴行端。
在哪儿?
学校附近的工地,在校保安室,在流浪狗的窝边。
一个不可一世的嚣张二世祖,一个会对她说着婊/子贱/人诸如此类肮脏言论,高高在上的人。
居然会做起这些行当。
桑渴盯着那道笔直站立的身体,穿着校保安服的青年目不斜视。
桑渴就这样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终于他滴水不漏的面容上出现一道裂缝。
“桑渴。”
他忽然叫住了准备离开的她,桑渴脚步一顿。
南门经过的学生不多,桑渴背着书包,背朝着裴行端。
叫住她后,只是一句说了近乎万遍的:“对不起。”
梦里,梦外,枕套边,发丝前。
说完就再无旁言。
桑渴也仅仅是停了一瞬而已,她走出大门,从未回头。
青年游荡在街角、路边。
手里捧着盒饭,蹲在马路牙上,狼吞虎咽。
桑渴就这么看着他,他一张脸几乎都要埋进了米饭里,盒饭里面只有一只鸡腿,红色的汁水包裹着米粒,有几粒米沾到了他的嘴角。
桑渴就这么一声不吭,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终于,他吃完了。
桑渴拍拍校服裤腿,站起来,准备回家。
走了两步停下来,因为胳膊被他牵住。
“桑渴,我好饿。”低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
刚才那份饭是喂了狗吗?
“我只有十块钱。”
桑渴抿了抿唇,再开口时口吻浅淡,她看了一眼他吃光的白色塑料盒,意思不言而喻,我所有的钱都给你用来卖盒饭了。
裴行端抿唇不答,只说:
“我饿。”
“桑渴,你不能不管我。”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半蹲的姿势站起来,从身后慢慢靠近她。
“我饿,我好饿。”
“我两天没吃饭了。”
“你不能不要我。”
他眼珠子极黑,像是承载着一片深沉的泥沼。说着快要被抛弃的话,像是什么可怜至极的弃犬。
“裴行端。”
“你究竟想怎么样?”这么多天,桑渴无论在哪都能看见他,这几乎已经成了例行的事情。
“你别出现了,好吗。”
“我们没有可能。”
但是裴行端像是大脑能自动过滤掉这些话,他仍囫囵地自说自话:“最近天儿冷,你记得多穿点。”
“小姑娘家的体质虚,容易招病。”
“啊对了,宁市没有海,你小时候不是经常闹着要去连港看...”
“看花果山吗?”
话还没说完,蓦然被她打断。
裴行端嘴巴还半张着,眼神滑落在桑渴的耳骨,很脆很突兀,像是一捏就要碎了。
“我不喜欢海。”桑渴说。
我连河流都不喜欢,又怎么会喜欢大海?真是好笑。
“我连狗都养不好,我更养不好你。你走吧,我要回家了。”
裴行端像是根本听不见这些话。
“桑渴,跟我回岚河看看吧,我想念那儿的风光还有...”
“不要。”
桑渴最后的一点儿耐心也散尽了,回绝完扭头就走。
突然——
“后天是兰婆的冥诞,你难道不想回去看看她吗!”身后传来裴行端近乎吼叫的喊声。
桑渴一瞬间驻足。
眼泪水是忽然间汹涌而出的,紧接着视线尽头一片模糊。
“你不想吗,你真的不想吗?”
“那可是兰婆啊。”
裴行端垂在身侧的手颤抖着。
“那个从我八岁起接管我,你出生第一眼看见的人。你难道不想回去看看她吗?啊..?”
作者有话要说: 我想甜了:(
第46章 偏执着迷
如果说宁市像块名贵的软玉, 那隆城就像是一块旧巴巴的怀表。
表身有诸多划痕,就连用来看时针的玻璃表盘都凹陷了一个缺口。
这样残缺不全的老物什没什么人会喜欢,除了一些土生土长的, 亦或是从小就拥有的。
桑渴比较特殊,她无感。
一个牵扯人命的城市, 哪怕包装得再好都无济于事。
她算是看着隆城长大的, 看着他从名不见经传的小县城变成世人口中所谓的‘城市’,看着他天空的色泽一年一年出现变化, 看着街道边的杜鹃花零落生衍,改季换期, 一如父亲的眼纹。
名叫‘岚’的护城河波涛翻滚,吸纳雨水, 日月的光辉, 终年也不会干涸。
直到她死都不会。
她觉得自己以后都不会再回去了, 这是最后一次了。
窝在长途巴士里座的桑渴盯着车窗,默然地想。
最后一次。
就当是为了那个老妇人。
这是最后一次。
她环抱住上半身, 朝里面又缩了些, 狠心的埋下头, 吸了吸鼻子。
回家这件事她谁也没说。
套着爸爸的军大衣, 兜里揣着家门钥匙,就这样孤单单地踏上了旅程。
随便拦住的计程车从舅舅家的单元楼下将她接走,一路开车到东站不过一个小时的车程。
再等她买好票, 坐上这辆蓝色的大巴车也不过才过去半个多钟头。
取票时安检员连连看了她好几眼, 因为那身军大衣套在她身上属实有些突兀,但是女孩子巴掌大的脸上写满冷然,毫不在意前方探究的目光。
外边入了秋,挺冷, 但是冷不过爸爸的旧大衣结实的内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