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的牢狱,向来都是关押重刑犯的,像是陆清婉这样的大小姐,倒也少见。
因而陆清婉一进来,便引起了众人的关注。
不过,当知晓陆清婉是因为通敌叛国被送进的大牢,所有人的眼神都变得异样起来。
身为陆侯府的大小姐,衣食无忧,更有三皇子这样尊贵的未婚夫。
这样的生活,她竟会去通敌叛国?
有着陆霆裕的特意照顾,陆清婉并未受什么罪。
只是这些人的眼神,却让她十分不好受。
她素来是心高气傲的,怎能忍受自己落得这般田地?
陆霆裕差人送来的饭食,她一点都未动,焦虑的内心,使得她无法宁心静神。
夜深了,四周响起此起彼伏的呼噜声,陆清婉低下头,眼中满是恨意。
若非陆清婉,她怎会落得这般田地?
越是这般想,陆清婉眼底的恨意越是明显,她屈膝坐在地上,身下是干枯的草堆,这让素来娇生惯养的她肌肤上有着红星点点。
这一瞬间,陆清婉心中的屈辱达到了顶峰。
她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
思及此处,陆清婉眼中划过一道恨意。
若是她能出去……她必定要让陆知微尝一尝这样痛苦的滋味!
……
被陆清婉念叨着的陆知微,在此时狠狠地打了一个喷嚏。
她揉了揉鼻子,下意识道:“也不知是谁在背后念叨我。”
闻言,陆老夫人面露柔色:“别想那么多,快些睡下。”
陆知微靠在陆老夫人膝上,她心中有些不安,这时便低声道:“祖母。我还是有些不放心。”
“可是陆清婉的事?”陆老夫人一见她这般模样,便明白了。
陆知微点了点头:“陆清婉背后的那伙叛军至今还没露面,也不知他们究竟是放弃了陆清婉,还是在憋着其他的招数。”
这时候,陆老夫人笑了笑,轻柔地抚着陆知微柔顺的发丝,声音变得更加温柔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算那些人心怀不轨,那又如何?”
“我们的人都在四处盯着,除了陆霆裕派人去帮过陆清婉外,再也没瞧见其他人了。”陆老夫人温声道,“不必过于忧虑,那伙叛军成不了气候,就算能将陆清婉救出来,她迟早也会落在我们手中。”
“更何况……她与叛军勾结,跟与虎谋皮并无区别,说不准还没等我们动手,她便被叛军处置了。”
听得陆老夫人的话,陆知微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些。
她熟悉陆清婉的性格,正是因为熟悉,她才会担心。
陆清婉此人小心谨慎,什么事都交给手下人去做,除了那几次去鬼樊楼,她几乎从未与叛军的人接触过。
这样小心的陆清婉,当真不会留有后招?
如此想来,她一颗心便悬了起来。
但见陆老夫人慈爱的目光,她眼眸垂下,将心底的思绪全都压了下来。
这些猜测,还是不要与祖母说了,平白惹了祖母担忧。
陆老夫人见她眉心的褶皱飞快消失,心中也顿了顿。
……
次日一早,大理寺的消息还未传来,裴慎已然登门。
瞧见裴慎,往日里对他没有好脸色的陆老爷子,难得缓和了神情:“你来了。”
裴慎颇有几分受宠若惊,他殷勤上前,接过了陆老爷子手中的长枪。
谁知陆老爷子却将长枪抛给他,自己拿起了另一边的长枪,朝着他努了努嘴:“许久没跟你过招了,让我瞧瞧你功夫有没有长进。”
一听这话,裴慎背后便是一寒。
他连忙挺直了背,往后退了几步:“晚辈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陆老爷子没好气道,“莫不是觉得我老了不中用了,不配跟你切磋?”
陆老爷子话说到了这份上,裴慎再也没有了拒绝的余地。
他硬着头皮拿起长枪,朝着陆老爷子作了一揖:“还请陆国公赐教。”
回应他的,只有陆国公的一声冷哼。
对于这个抢走了自己孙女的人,陆老爷子可没什么好态度。
裴慎自幼习武,一手长枪的功夫,更是陆老爷子一招一式亲自教导出来的。
加上眼前这位老爷子,不仅是他尊重的长辈,更是心上人最信赖的亲人,在切磋时,他难免束手束脚。
陆老爷子臭着脸:“没吃饭不成?还不出招!”
裴慎硬着头皮出手,眼见陆老爷子耍起长枪来虎虎生威,每一招都切中他的要害,神情逐渐变得凝重起来。
二人打得有来有回,惊动了陆老夫人与陆知微。
“裴慎这孩子,的确是文武双全,哪怕是在这么多的世家公子中,也是出类拔萃的存在。”陆老夫人望着裴慎在场上的风姿,轻笑了一声,揶揄地朝着陆知微看了眼,“也难怪你会念念不忘。”
陆知微耳根早已红得滴血,她红唇微张,但还未开口,便又听陆老夫人陡然间变得严肃的语气响起:“可是皎皎,你当真想好了?”
“你与他在一起,面对的不仅是世人的质疑,更有……无数腥风血雨。”陆老夫人话中别有深意,“皇位之争,从来都是铺满鲜血的。”
“我与你祖父没有别的心愿,只盼着你能平平安安,度过这一辈子。”陆老夫人轻叹了一声,“原本我们替你寻了一门亲事,是封国公府的嫡次子,人长得俊,才学也出众,身份虽比你低了些,但正好。”
“只有身份比你更低一些,才会顾及你背后的陆国公府,你的郡主之位,才会真真切切的将你放在心上。”
“可是裴慎……”
陆老夫人虽未开口,但一声叹息,足以体现她的心情。
闻言,陆知微轻轻地摇了摇头。
在陆老夫人的注视下,她抬起头,与陆老夫人四目相对。
“祖母,我知道这条路上布满荆棘。”她轻声道,“但与我携手相伴的人是裴慎,我愿意为了他试一试。”
秋猎那日,裴慎舍命相护。
第一次,她感受到了自己在这个男人心中的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