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家的后门处,几人扛着麻袋,小心翼翼的往车上搬运。
突然间,狂风大作,他们一个站立不稳,直接摔倒在了地上。
麻袋也被重重地摔在了地上,里面的物件似乎是活的,扭动了一下。
见状,这几个下人顿时慌了神:“不是说已经死了吗?怎么……怎么还会动?”
天已经完全被乌云笼罩,闪电划破黑沉沉的天空,也照亮了他们惊恐的面孔。
董管家从后门跑了出来,身形虽佝偻,但他一双眼睛便将几人压得喘不过气来。
“还不赶紧将东西带走!”董管家冷喝道,“免得污了大人的眼!”
“是是是!”
这几人连忙点头,神情间遍布不安。
但董管家在一旁虎视眈眈,他可是董金霖最信任的人,他们又怎么敢惹怒了他?
于是在董管家的注视下,几人战战兢兢地扛起地上的麻袋,小心翼翼的将麻袋扔上了马车。
说来也奇怪,他们用来运麻袋的,竟是一辆看上去十分华丽的马车,若非掀开帘子,必定没人能想到这里面装着的是一个个麻袋。
这些麻袋被扔上马车,眼皮上有着一道深刻伤疤的马夫挥动着鞭子,朝着城外扬长而去。
董管家一直见他离开,这才闭上双眼,回到了屋檐下。
雨越来越大了,马车很快就被厚厚的雨幕遮盖,再也看不清它的去向。
董管家满是褶皱的眼皮动了动,而后睁开一双眼睛,冷冷的看着眼前的几个下人。
“闭紧你们的嘴,不然的话……”董管家冷笑了一声,阴恻恻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打量着。
他们浑身冰寒,寒气从脚底板一路蔓延到了全身。
方才他们可是看得清清楚楚,那麻袋里面装着的根本不是什么货物,而是……
想到这,他们不约而同地颤抖了一下。
任谁都不敢开口反驳,一个个如同温顺的绵羊一般:“小的必定守口如瓶!”
董管家不再看他们一眼,转身往府里走,一个下人赶紧上前,要替他撑伞。
谁知他却移开了几步,捏着鼻子嫌弃道:“先去洗一洗你们身上的味,臭不可闻!”
闻言,那人僵硬的站在了原地。
董管家自个儿打着一把伞,慢慢的走了进去。
剩下几人面面相觑,在暴雨中,他们的脸色苍白,浑身湿漉漉的,如同从江里爬出来的水鬼一样可怖。
“走吧。”一人摆了摆手,“咱们生来就是干这些脏活累活的命!”
“七斤,你也别总想着讨好那老头了,他动动嘴,你的小命就没了。”他拍着刚才要讨好董管家的人的肩膀,劝道,“听哥一句劝,他捏死你,就像是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七斤讪讪的摸了摸脑袋:“平哥,我也没想那么多,我就是……”
“哥懂你!”平哥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过你放心,既然你被选来了做这档子事,我们就是一伙的了!你放心,亏待谁也不会亏待了你!”
说到这,他又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毕竟有胆子干咱们这活计的人可不多!”
“那些人……”七斤说到这,面上难掩惊慌,“就这么被送去城外了?”
“嘘!”平哥离开收起了流里流气的笑容,他的神情格外严肃,几乎都不像他了,“七斤,你听哥一句劝,这件事,你知道得越少越好!咱们卖身契都在他们手里,知道得多了,他们随便找个理由就能将咱们打杀了。”
“知道得越少,我们才越能活命。”
平哥压低了声音,就这样拍了拍七斤的肩膀,然后扔给了他一锭白花花的银子。
七斤诚惶诚恐地接过,他十几年的人生中,可从未接过如此沉重的银锭。
“干我们这活的,唯一的好处就是这个了。”平哥抛着手中的银子,“今日我就要去百花楼点个花魁!”
身旁的下人也都笑了起来,朝着平哥挤眉弄眼。
方才的恐惧,都被平哥这话冲破了。
七斤握着手中的银锭,在平哥问他要不要去百花楼的时候摇了摇头,他有些羞涩地低着头:“我有心上人了,她还等我娶她回家呢。”
平哥一笑,倒也没有拉着他走,而是带着几个弟兄勾肩搭背地往外走。
他们去花楼的去花楼,去赌坊的去赌坊,只剩下七斤一个人站在了后门。
大雨早已将马车的车辙冲刷了去,待雨停后,董家还是那个门庭若市的董家,可他的心上人,却再也回不来了。
七斤握着手中的银锭,少年的脸上,流露出彻骨的恨意。
但在一瞬间后,他又低下了头,遮掩住了脸上的神情。
现在还不是时候。
董家内宅中,董金霖看着这几日的公务堆积在书房上,心中郁气不散。
他脸色极为难看,索性就走出了书房。
谁知在这时,自己最疼爱的女儿董婷跑了进来。
董婷看见董金霖后,泪水唰的一下流了下来,抽泣两声,哽咽道:“父亲!你可要替我做主啊!”
闻言,董金霖连忙拍了拍她的肩膀,八字胡颤抖几下,问道:“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了你?”
莫非又是季家那个小丫头?
若是她,那可有些不好办,饶是他作为临安府最大的官,但与季家比起来,还是差了点。
董婷气得跺了跺脚:“还能有谁?还不是季宁那个贱人!不只是季宁!还有那劳什子郡主!”
听得前面的话,董金霖还没有太大反应,但听得最后一句话,他魂都要被吓没了。
“郡主?什么郡主?”董金霖抓着董婷的肩膀晃了晃,“你见到了郡主?”
董婷被他晃得骨头都快散架了,恐惧的往后退了几步,震惊的看着董金霖。
这时候,董金霖脸色难看,强忍着心中怒火:“可是清河郡主?”
董婷摇了摇头:“我只知道她自称是郡主!要为那个云锦阁失踪的绣娘做主。”
董金霖刚是放下的一颗心,又悬了起来。
“云锦阁失踪的绣娘?”
他压根没有意识到,自己此刻的神情狰狞得如同恶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