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陆老爷子病危的消息便传了出来。
蒙严琳与董林早早地就候在了门外,神情焦灼的看着进进出出的大夫。
不一会儿,里面传来了压抑的哭声。
听得这声音后,蒙严琳心中一紧。
她抓住了下人,沉声问道:“里面是怎么回事?”
下人苍白着一张脸,显然还没能从恐慌中回过神来。
“血……好多血。”
一听这话,蒙严琳的一颗心便高悬了起来,她死死的抓住了一双手,不停地朝着董林使眼色。
“这可如何是好?”她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咬牙道,“若是他死在了沧州,沧州必定会在陛下耳边出现!”
对于他们而言,最要紧的就是将沧州的存在降到最低。
只有这样,他们才能闷声发大财。
董林的神情格外不安,听得蒙严琳的话,他控制不住内心的恐惧,几乎想要将心中所想说出来。
不如就此收手?
然而见蒙严琳眼底的癫狂神情,他又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只低声道:“城中的大夫又如何比得上周院正?若是连周院正都束手无策,那只怕……”
剩下的话,不必董林说清楚,蒙严琳也明白。
蒙严琳深吸一口气,脑中飞快转动着,可恨她手中没有这样的奇药,哪怕是吊着陆老爷子一口气也好!
她眼珠子乱转,突然听见耳边一声嘀咕。
“不是说北狄有神药吗?”
是董雯雯开口说话。
她一大早就被人叫到了陆老爷子院子里,看着来往下人进进出出,又闻见刺鼻的血腥味,神情早已不耐。
见蒙严琳的目光扫了过来,她又补充道:“娘亲,您难道没听说过吗?北狄有一种神药,能让濒死之人保住性命,不过也只是能留有一口气在。”
“在哪?”蒙严琳立刻拽住了她,“神药在何处?”
“这我便不清楚了。”董雯雯连忙挣脱开她的手,扭了扭酸痛的肩膀,小声嘀咕,娘亲的力气是愈发大了。
蒙严琳闭上双眼,仔细思索了一会儿,便道:“榷场的北狄人最多,若是真有这样的神药,我们买来便是。”
董雯雯撇了撇嘴:“既然是神药,哪有那么好买?”
这时候,又听得一声凄厉的哭声。
这声音,让董雯雯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她赶紧搓了搓手臂:“当真不行了?”
“闭上你的嘴!”蒙严琳冷冷的瞪了她一眼,然后率先走到了门口,“母亲,我能进来吗?”
里面传来陆老夫人极力压制悲痛的声音:“进来吧。”
蒙严琳闻言,立刻推开了门。
门一打开,血腥味混着浓厚的药味迎面而来,这两股味道夹杂在一块,蒙严琳险些吐出来。
但她极力克制住了内心涌出的恶心,目光悲痛地看向躺在床榻上的陆老爷子。
“父亲!”她上前几步,一开口,泪水便落了下来。
陆老爷子已是出气多进气少了,他嘴角扯了扯,却没能说出一句话。
一旁的陆知微哭得更厉害了,她双手捂住脸,泪水已然盛满,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
整个房间内,都透着死气沉沉。
蒙严琳还从未见过陆老爷子如此虚弱的模样,她一时间有些愣住了。
但片刻,她便反应了过来,低声道:“父亲这病……”
闻言,陆老夫人面露悲痛,哀叹一声:“周院正说……也只能用百年老参吊住他的性命,只怕再过十几日……便……”
剩下的话,陆老夫人不忍再说出来,她用手帕遮住了双眼,保持着最后的端庄。
此时此刻,蒙严琳早已将心底的怀疑抛之脑后。
她心中仔细一盘算,却发觉这十几日的功夫还是太少了些。
若是能再往后延一延……
思及此处,她将自己从董雯雯那听得的传闻说了出来:“听闻北狄有神药,能起死回生……母亲,我这便派人去榷场,若能找到这种神药……”
陆老夫人神情猛地一震,而后露出了欣喜若狂的笑容:“当真?当真有这样的神药?”
“这也只是传闻罢了。”蒙严琳低声答道,“我定然会让人仔细搜寻的。”
“只是神药难寻,也可能只存在于传说之中,我们断不能将希望寄托在如此虚无缥缈的东西上,不如还是先让父亲启程……”蒙严琳眼中满是诚恳,与对陆老爷子的心疼,“最起码,也要让父亲落叶归根。”
她满含希望,只等着陆老夫人答应。
然而在她的注视下,陆老夫人沉默了片刻,便坚定地摇了摇头:“你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因为那个误会,我们十几年不曾见你,心中挂念你得紧,哪怕是到了人生最后的关头,他也还是想要陪着你。”
陆老夫人此话一出,纵然蒙严琳心狠手辣,此时也动容了。
当年在陆家的那段时光,是她此生最轻松、最快乐的时光。
只可惜……
只可惜方氏那个贱人横刀夺爱,将表哥抢走!
而眼前这两个老东西,竟然也不顾多年亲情,将她嫁给了董林这个废物!
蒙严琳心底的那点动摇顷刻间烟消云散,她抬起头,眼中仍布满了泪光,只是一颗心,早已变得坚硬。
“我知父亲与母亲舍不得我,但……”
此时此刻,蒙严琳恨不得立刻将董雯雯的婚期提前,如此一来,她方才能光明正大的赶这三人离开!
她只能用手帕遮住自己逐渐变得狰狞的脸,绞尽脑汁想着该如何让几人离开沧州。
就在这时,陆知微细声细气的说道:“祖父,不如让我去榷场替您寻药。”
“别的人去做这件事,我不放心。”陆知微一双眼睛通红,像是兔子一样,她一字一句的说道,“您在北狄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谁知道沧州城内是不是隐藏着北狄奸细,若是换做其他人,万一那些奸细在药里下毒怎么办?”
“这样要紧的事,怎可假手他人?”
闻言,蒙严琳神情依旧不变,还是那副伤心欲绝的模样。
只是她一颗心,却在因为陆知微“奸细”两个字说出时高高的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