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梅欣雅小姐确实是一位词条够华丽的好帕鲁。虽然王真给她的任务听上去很扯淡,但在寻思一番,放弃给自己留后路的打算之后,她发现这项差事其实还挺好办。
中土和星洲不对付又怎样?
这些台面下的悄悄话又怎么不能够放在台面上来讲了?
事后它们闹得一地鸡毛又能怎样?反正总不能还要自己这么一个弱女子来给他们收场!
梅欣雅抿起唇,她突然感觉如果真的要自己来收场……那也不失一件美事。因为那意味着自己获得了干涉国际事务的资格。意味着自己只用了一天时间,就达成了岚城梅氏数百年也没能够触及到边角的伟大成就。
自己冒险,拼命,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成就前人所不能成的伟业,攀登前人所无力攀登的高峰,这不就是自己的野心,自己的欲望?
她想。
她做出了决定。
她以王真的名义,给包括中土在内的各个外交部,直接发了公函。
邀请各国外交使者在半小时后来长虹棚户区会晤,用餐。
…………………………
她真应该再顺便召开一场记者招待会的。
或许是就坡下驴,或许是早有预期。半个小时后,那些原本应当是隐秘密使的人摇身一变,全都披上了各国官方临时使节的外衣——他们的车和中土的车齐整地停在一起,而这就让那位哪怕早有预料的甄专员脸色铁青。
他也只能够铁青了——还不能铁青超过一个瞬息。原本打着的,带着那位张钧华警官迂回拉近一下关系小算盘只能够塞回自己的公文包里。毕竟人多眼杂,这张牌打出去也毫无意义,不如留待后续。
“山姆先生,费蕾莎女士。”他向那高鼻深目的白人男性和金色卷发的高加索女性微微点头。他认识他们,他和他们之间相处并不愉快。毕竟各自都是半边身体栖身于阴影的人物,但只要穿上正装,就够资格走上正席拿起刀叉。
“还有,瓦莲娜小姐。”来自俄联的灰发女性朝自己的三位同类点头致意——不同于强大的中土,古老的欧联,新崛起的星洲。俄联作为在百年前有过昙花一现黄金时代的半新兴半衰颓势力在近些日子里过得并不算非常如意。至少,他们是没能搭上梅欣雅的线,也没能让梅欣雅找上可搭线的势力之一。
但它依旧是这个世界最强大的四个势力之一——也是最终,有资格上桌吃饭的最后一个势力。
能够走进会客厅的,也就是这四个势力。
四个人,再加上领路的梅欣雅。而当所有宾客都落座的时候,他们便看到了主位上的王真。
王真一直都坐在那里。
王真只在他觉得可以的时候,才允许他们看见自己。
他看着眼前这些积年老特工瞳孔微缩,品味着他们心脏中跳动着的警惕和质疑。对自己这位美少女助理愈发地满意。
他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的柄。单纯,普通,没有特意调度频率操纵这些客人的心绪。他打量着眼前的每一张面孔,就如同这些面孔打量自己。他知道他们什么都看不出,知道他们正在质疑自己这位当世唯一超能力者,如此作为的目的。
而他也不打算和他们打哑谜。
“长青商业大厦中所生成的东西,其本质是错误的秩序。我终结了它,但它在它的同类中只能够被称之为胚胎幼体。”
他听见他们心脏停跳的声音。
他们几乎都要下意识地面面相觑。
哪怕面色表情毫无变化,他也依旧可以读得出这些专业精英藏匿得极深的诧异。
甄专员的上半身微微前倾。
“您对此,似乎颇有了解。”他心里或许正急速飘过一个词,内容是‘自导自演’。
“我称其为模因。你们的文明中也有类似的用语。某种通过行为和认知来进行传播的信息污染。具备传播以及自我完善的能力。某种意义上说,也可以称之为一种不该诞生的生命。”
“您说,不该诞生?”白人山姆的注意重点,其实是那段‘你们的文明’。
“通常情况下,只有在濒临毁灭的世界中,才会出现具备一定体量的模因现象。就比如长青商业大厦所发生的那一种。当然,换个意思来理解也是一样的,只要具备体量的,能够被常人所观测到甚至能够造成死伤的模因开始出现,那便意味着这个世界已经触发了末日倒计时。而大多时候,这个倒计时的运作时间不会很长。”
一枚苹果出现在王真手上,它在他手中生根发芽,盛开成花。
“一年,两年,或许三年。”王真平静地说道:“世界会毁灭,而且从踏上毁灭之路第一步的时候,所有人都会确信世界注定毁灭。”
“您似乎有些危言耸听了。”费蕾莎女士注视着那支畸形的苹果树花,注视着它枯萎凋化。“末日论在世界上流传了几千年,但末日始终没有到来。或者,您有一些更加独到的看法?”
末日论的存在,是为了宣传救世主的冠冕。那些古代或者现代的神棍想要依靠这种方式来攥取权力。并且他们还真的有过不少收益。
“我不是在说服你们。”王真微微摇头,嘴角挂起一抹浅笑。“我是在通知你们,通知你们身后的每一个有权力的人。告诉你们,你们的世界,即将抵达终点。”
“会有更多的模因现象生成,它们会更加成熟,更加完善。甚至有可能会脱离这幼生的胚胎期而结茧羽化。而在那之外,你们还会遭遇种种不可思议,但绝对一个比一个可怖可畏的怪奇现象。”
“你们或许会遭遇灵气复苏。古老的神灵和邪魔活过来争夺凡物的灵魂和生命。”
“你们的土地上会长出剧毒的荆棘,你们的空气中会盛开枯萎的花。死人会活过来吞噬活人,墓地会醒过来捕捉死人,山岩又会站起来收割墓地,又尽数埋葬于沸腾的熔岩巨兽口里。”
“这是你们的命运,你们无从逃离。而事实上,模因爆发甚至不是通常的第一步。而这也就意味着你们无法从那些比较和缓的末日征兆中获取收益。”
他其实可以展示更多,他可以制造幻象,塑造梦境,让在场所有人都身临其境以增强说服力。但他没有,他也不觉得有那个必要。他只是很普通地说出情报,然后等待眼前这群联结着网络的代言之人做出随便怎样的反应。
毕竟是自己的故乡,要有点耐心。当然,更主要的问题是自己现在也没别的地方去。
“我有一个问题。”最终问出那个其它人都想问问题的,是来自俄联的灰发女性。“一个理智的人做任何事,都应当有对应的目的。而您向我们揭示这样……‘可怕的’未来。又是出自怎样的原因?”
“您想改变什么?您又想成就什么?您是想要拯救这个在您口中即将毁灭的世界吗?还是您更加享受那种正在拯救世界的感觉?以及……”她犹豫了一个瞬间。
但她耳麦内的通讯让她说出了后续的一切。
“您到底来自哪里?您到底……是谁?”
谈话终于在这一刻抵达终点。她的同类们扭过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居然如此快刀乱麻。
而下一刻,他们便看见王真从座位上起身。其存在感在顷刻间宛若山岳般壮大。
“总是有人问我这种问题。”
“无论经历了多少个世界,跨越了多少个战场,总有人非要问我这种问题。”
王真舒展着身躯,那无瑕的躯壳下流转着力量的线条。
“而我的答案始终如一。”
“我是毁灭者,我是守护者,我是屠戮者,我是救赎者。我践踏末日的阴影,我穿越创始的华光。于无穷尽的征战中,我跨越无穷尽的战场。”
“我是使徒,征战的使徒。而就目前而言……”
他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地敲了一下。
“我还没有退休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