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们想的,是父亲吩咐人特意送给母亲的。”润姐儿抢先嚷嚷道。
许卿姝垂眸看向冰盆。
盛怀瑾在外面操劳公事,怎么还会想到让人为她做冰雕?
“母亲喜欢吗?”璟哥儿问。
“祖母那里都没有呢!”宝哥儿笑道。
“喜欢。”许卿姝笑着回答。
盛怀瑾宠妻,在京城是有名的。
毕竟,若不是情根深种,年轻有为的国公府世子,怎么也不可能将丫鬟出身的妾室扶正。
且这些年,盛怀瑾在外面从不沾花惹草。长辈亲戚或者同僚送他美人,他从来不收。
府里如今干干净净,只有许卿姝这个妻房。
满大梁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许卿姝。
许卿姝纤长的手指抚摸晶莹透亮的冰鱼,暗道,盛怀瑾这份惦念和巧思,若传出去,不知道又要惹多少人艳羡。
“你们祖母那里没有?不如你们想想,为祖母雕刻什么好?”许卿姝笑问。
孩子们顿时兴奋起来,七嘴八舌地讨论。
孩子们最后决定,送给他们祖母一个“猴子献桃”的冰雕。
许卿姝打赏工匠一些银子,让他们刻出冰雕,送到了国公夫人屋子里。
冰雕保持不了太久,便会一点点融化。不过,心意到了,国公夫人就很高兴。
六月二十八,是许卿姝真正的生辰。许卿姝不欲人知道,自然不会庆贺。
但萧侧妃和盛怀瑾知道。
萧侧妃给许卿姝送来了整整三大匣子首饰。
许卿姝哭笑不得:“ 这也太多了。我每日不重样地戴这些首饰,也要一年才能戴过来。”
“我留着银钱,不给你还能给谁?”萧侧妃拍了拍许卿姝的手。
“我……我自己的银子也花不完。”许卿姝温声道。
“你正年轻,正该装扮。你的银子都留着吧。三个孩子将来需要不少。”萧侧妃慈爱地笑着。
许卿姝只得收下。
许卿姝生辰前三天,蜜柚匆匆来到国公府,告诉许卿姝,有一批货物,在途经洛伊运河的时候被查封了。
“这批灯笼是紧急赶制出来的,福建那边闽南侯府娶新妇,急需这批灯笼。且还有多半灯笼是要装船出海,运往东瀛的。若在洛伊耽搁时间长了,只怕两边都会赶不上。”蜜柚着急。
“为什么查封我们的灯笼?”许卿姝皱眉问。
“好像是说我们的灯笼上面有些图案不妥当。想来是误会。管事在那边交涉,官家态度强硬。我想,你若亲自去一趟,那边应该很快就会放行。”蜜柚提议。
许卿姝决定亲自去一趟洛伊。
解决了这几船货物的事儿之后,她可以顺便去探望探望盛怀瑾。
盛怀瑾宠妻出了名,她自然也要表现出贤妻的模样。
许卿姝向国公夫人说明原委,将府内事务和孩子托付给国公夫人,便出发了。
京城是大晴天,知了在树上叫个不停,人走一会儿就会热得满头大汗。
可过了冀州,便开始下雨。
马车走得慢了起来。
雨滴密集地打在马车车棚上,许卿姝不由得担心。
可别闹洪水!
第三日晌午,许卿姝终于赶到了洛伊。
许卿姝在客栈用了餐,沐浴更衣之后,便准备去交涉货物的事。
她乘马车,来到码头,找到管事的人,问起了那几船货物的事。
管事的人见国公府世子夫人来了,不敢慢待,作揖道:“我等轻易不敢拦国公府名下的商船,只是,一批灯笼上用了蟒的图案,涉嫌僭越,睿王爷刚好查到,我们只好暂时将货物封存。”
“蟒的图案?哦,那不是蟒,而是斗牛。这批灯笼是给新任闽南侯使用的,皇上曾经赏赐闽南侯,允许他使用斗牛图案。”许卿姝笑道。
“原来如此。我分辨不清,也做不得主。不如您亲自向睿王爷说明详情?”管事的人躬身。
许卿姝颔首。
睿王如今在洛伊巡查,他暂时在洛伊府衙处理公务。
许卿姝到了洛伊府衙,递了名帖,很快便有人出来请许卿姝。
许卿姝撑着油伞,被领着进入一处屋宇,睿王正在伏案书写着什么。
“见过睿王爷。”许卿姝行礼。
停了一会儿,睿王爷抬起头,似乎才发现眼前人:“哦,原来是县主。快请坐。有何贵干?”
“我有一批货,在这里被扣下了,许是有些误会。我今日叨扰,是想跟睿王爷解释解释。”许卿姝起身,并没有入座。
“哦,是。坐下来详谈吧。听闻那批灯笼是给闽南侯使用的?据本王所知,闽南侯没有资格使用蟒纹吧?”睿王爷亲自帮许卿姝倒了一盏清茶。
许卿姝谢过睿王,然后笑道:“那些图案是斗牛。《名义考》有言,斗牛如龙而觩角。斗牛为蟒形,四爪,鱼尾,头上双角向下弯曲如牛角状。”
“本王倒是听说过斗牛,不过一时不曾想到这上面去。待本王取一个灯笼来,仔细辨别辨别。”睿王说着,吩咐人去了。
许卿姝心下稍松。
“不过,即便是斗牛图案,闽南侯府也用不得吧?”睿王蹙眉问。
“皇上特意赏了闽南侯府,允许他们用斗牛纹。闽南侯府对此感恩戴德,深感荣耀,所以他们才想在娶新妇的场合用上斗牛纹,以示皇家恩重。我们制作这批灯笼之前,是特意打听过的,万不敢僭越。闽南侯府也不敢在宾朋云集的场合用超过规制的纹饰。”许卿姝笑着解释。
“原来如此,本王竟然不知此事。这样吧,本王派人去礼部查一下旧档,若皇兄属实给过这恩典,本王就放心了。”睿王温和道。
他生得容貌俊美,气度高贵安闲,一举手一投足之间,尽是富贵至极才能荣养出的从容淡然。
“这一来一往,至少需要六天时间。到时候,王爷放行了,我们这批货物也来不及送到闽南侯手里。还请睿王爷行个方便。我们商铺就在京城,总是跑不了的,我就在国公府,也跑不了。王爷核实之后,若有什么问题,您再寻我不就是了?”许卿姝赔笑。
“本王自然不担心这个,只是,若本王放行,将来这批货出了什么事,本王是要担干系的。”睿王道。
“原也没什么事,我们制作之前都已经查验过了,闽南侯自己也查验过,他断然不会拿这等事来冒险。”许卿姝温言道。
睿王沉吟了片刻:“这话也有几分道理。”
“睿王爷为我们行方便,我们自然感念在心。”许卿姝笑道。
“好吧。只是,你如何谢本王?”睿王笑问。
“我们本趟商船的利,尽数孝敬给王爷,还请王爷不要嫌弃。”许卿姝豪爽地说。
“哦?许掌柜如此大方?”睿王笑道。
“本该孝敬王爷。我这一趟只求保住诚信的商誉。要不然,只怕以后旁人再不敢跟我手底下的商行打交道。”许卿姝道。
“倒不必如此,若收你的银钱,本王岂不成了拦路打劫的?哈哈!本王听说玉壶春是你名下的产业,回到京城之后,不如你亲自请我到玉壶春喝上一壶茶?”睿王问。
“乐意之至。睿王爷肯屈尊到玉壶春喝茶,是玉壶春的荣幸。”许卿姝微笑。
这时,睿王随从取来了灯笼样品,仔细看过,见上面确实是斗牛的图案,便吩咐人将商船放行。
许卿姝谢过睿王,起身告辞。
蜜柚在马车里等着,听说这个消息,她高兴极了。
蜜柚去管商船那边的事情,许卿姝则决定去找盛怀瑾。
小满回禀:“奴婢已经派人打探过了,世子爷此时在月川堤坝上。”
许卿姝抬头看天,发觉此时雨下得更大了一些。
已经到了晌午。
许卿姝吩咐人去铺子里买了许多烧饼夹肉,用隔水的油纸包了,装在马车上,朝着河堤前进。
临近河堤的路泥泞难行,许卿姝好不容易白来到河堤边。
隔着密密的幕布,许卿姝看到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
正是盛怀瑾。
他戴着大大的斗笠,穿着蓑衣,露出底下一截裤管。裤腿虽然卷了起来,可底下边缘还是沾上了不少泥。
而他裸露的小腿上全都是泥。鞋更是看不出本来的模样了。
盛怀瑾交代完事情,一回头,看到了许卿姝。
他很是惊讶,随即便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许卿姝的方向走了过来。
“这么大雨,你怎么来了?”盛怀瑾抹了抹脸上的雨水,问许卿姝。
“我来看看你。”这不是详谈的地方。
“雨大不方便,我让简极护送你过去。”盛怀瑾说。
远处,一些官员羡慕地看了过来。
“你吃午饭了吗?我给你们带了一些方便吃的。”许卿姝道。
“我们备了干粮。”盛怀瑾说。
简极拿出干硬的烧饼给许卿姝看。
“吃这个怎么行?”许卿姝说着,吩咐小满和白鹭拿出烧饼夹肉。
盛怀瑾确实饿了。
为了省时间,他们这几日晌午就吃官驿准备的干粮。此时,看到许卿姝拿出来的烧饼夹肉,他心里有些暖暖的。
“好,吃这个!”盛怀瑾接过烧饼,在许卿姝撑着的伞下吃了起来。
许卿姝给他们主仆二人留出来以后,就命人将其他烧饼夹肉都给旁的官员分了。
盛怀瑾风卷残云一般吃完,便要接着去忙公事。
“你回客栈等我。”临走前,盛怀瑾回首,朝许卿姝笑了笑。
盛怀瑾回到河堤,其他官员一边吃一边夸奖盛怀瑾有福气。
盛怀瑾不由得又回头看了看许卿姝的身影。
许卿姝硬是将简极劝了回去。
如今,河堤上需要人手,若是因为她的到来,反而耽误了简极的差事,那就不妥当了。
许卿姝回到她居住的客栈,吩咐人熬了一大锅红糖姜茶,又出银子,让客栈的人蒸了几锅肉包子。
估摸着盛怀瑾快回来的时候,她精心准备了一桌饭菜。
就在许卿姝焦急等待的时候,小满过来回禀:“世子爷……他们说世子爷被洪水冲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