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雪媚娘
牧曾现在的角色在温一一眼里就是“林黛玉”, 柔弱不堪。
见他去拿车钥匙,温一一赶紧伸手:“我来开。”
牧曾浑身上下被温一一添的衣物裹得又厚又严实。
早春的气候,夜晚气温骤降, 温一一恨不得把毛绒绒的匹诺曹帽子也按在牧曾头上。
牧曾语气不明:“你开?”
温一一,也是心虚:“……还是叫你助理吧, 安全。”
她怕刮坏牧曾那些高级车。
最终车还是让文万意来开,安全把两人送到医院。
文万意去缴费挂号排队。
温一一小心翼翼牵着牧曾, 在词典里找形容词:“我以为你会去那种私人、高级、自己家开的医院。”
晚上看急诊的人不多,他们寻了空旷的椅子坐下。
“宝贝, ”牧曾靠在温一一肩膀上,缩着隐痛的肚子, 声音比温一一还小声:“被揍的事好丢脸啊, 我不想让熟人知道,不过这家医院很多项目是我们牧氏投资的, 也算是我们牧氏的医院之一吧。”
温一一右边肩膀上承受着牧曾的重量, 左手抬起来摸摸牧曾脑袋, 摸摸牧曾脸蛋。
牧曾脸颊在温一一热乎乎的掌心里蹭了蹭。
牧曾枕在温柔香里,闭目养神。
温馨时刻没持续太久。
温一一不敢放松警惕, 哄着牧曾, 左顾右盼, 没一会功夫就看到去排号的文万意朝他们这儿过来, 还顺便带了个穿白大褂的女医生。
是白汀溪。
温一一抖下肩膀,叫醒牧曾:“……好像有熟人看到了。”
牧曾掀起睡眼, 远远看去。
文万意那傻叉疾步过来, 似在邀功:“哥,刚好白姐在值班,我把她带过来, 先给你看看。”
白汀溪是急诊科医生,刚得空出来上厕所,半路就被突然冒出来的文万意“截胡”,被一路拖拽到没精打采的牧曾跟前。
装柔弱被大嘴巴的熟人撞到的牧曾:“……”
知道牧曾在意面子的温一一:“……”
白汀溪大致听文万意说了下受伤情况,上来就把在女朋友身上哼哼唧唧的牧曾拽起来,掀开一层层衣服,边啧声体虚穿这么多边看那吓人的一片乌青。
文万意在旁边倒吸冷气。
牧曾表现得不是很在意,把衣服整理好。
白汀溪:“冷敷过了吗?”
温一一替牧曾回答:“敷过了。”用的冰块还是她从冰箱里扣下来的。
白汀溪看了温一一一眼:“我开个单,去做彩超看看。”
温一一点头:“好的。”
牧曾扯着唇角没机会搭话,就被温一一和文万意架着去做了个急诊彩超,再去找白汀溪看结果。
彩超拍完医生电脑上立马能看到影像结果,白汀溪将那黑白色的报告左右翻看,最后下结论:“还好啊,没问题。”
“可是青一块紫一块的。”温一一是在场最着急的。
白汀溪:“正常,撞击后毛细血管破裂,堆积在一起产生的现象。”
温一一还皱巴巴着张脸。
白汀溪好笑:“不放心再拍个CT?抽个血?全身检查?”
牧曾把温一一揽到身后,对不怀好意的白汀溪说:“不用。”
温一一轻捏了下牧曾后背,让他语气别这么硬。
牧曾反手捏住温一一在他后背上造次的手。
“没有内脏挫伤,”白汀溪当没看到小情侣歪腻样,在电脑上敲字开方子,交代注意事项,“二十四小时内冷敷,二十四小时后改成热敷,开了点化瘀的内服药和外用涂抹药,最近少剧烈运动,如果觉得疼痛加剧,再来复查。”
温一一从牧曾身后探出头,十分有礼貌地道:“好的,明白,谢谢白姐。”
白汀溪就吃温一一这种软话,她扬下巴:“去拿药吧。”
温一一再次与白汀溪道谢。
直到拿完药,上了车,牧曾扣着温一一双手,嘀嘀咕咕:“你干嘛对她这么客气,上次她对你说那些话,我都还没找她算账。”
温一一把手抽回来,瞪眼:“你又去翻监控!”
“不是有意的。我就想看看牧罔一个人在家到底在做什么坏事,”牧曾把温一一双手重新牵回来,他解释,“手抖,进度条拉太快,无意间听到你和白汀溪的……”
温一一反问:“你家有几个监控?”
牧曾老实回答:“就客厅一个。”
“小朋友知道吗?”
“不知道吧。”
温一一若有所思:“嗯……”
前排当聋瞎的文万意默声开车。
傍晚到现在,在医院折腾这么一通,都还没吃晚饭。
车子路过小区大门时,温一一叫文万意停车。
牧曾不明所里,温一一指挥:“你跟文先生上楼,冰箱里什么吃的都没有,我去买点食材,晚上……”
牧曾:“我跟你去。”
温一一拒绝。
牧曾非要跟。
在车上僵持两分钟。
温一一拗不过牧曾,只能让他像条小尾巴,温一一走哪,他就跟到哪。
小区楼下有家小菜市场。
温一一只会做简单的面食。
她买了手工面、一排鸡蛋和一捆上海青。
结算出来后,牧曾让温一一稍等,他绕到隔壁24小时便利店,买了样东西。
温一一见他空手出来,“没买?”
牧曾拍拍大衣外套的口袋:“买了套。”
温一一:“……”
低头,走人。
牧曾跟上,拎走温一一手里的东西,伤的是腹部,嘴巴活动自如,牧曾就爱燥温一一:“昨晚没套,没进去,现在有了,我想再试试。”
温一一要羞死了,“闭嘴啊,别整天想黄色废料,你现在一身伤我才不跟你试。”
牧曾单手揣口袋里,指腹磨着包装盒,有商有量起来:“那等我好了?”
温一一嗔瞪他。
文助理停好车后把车钥匙和药一起送上楼。
牧曾在帮温一一系围裙,见文万意进来,温一一客气问道:“留下来吃一碗?”
文万意眼睛都要被中岛台上俩歪腻的臭情侣闪瞎。
他不去戳穿受伤了还能活动自如的牧老板,婉拒老板娘的邀请:“不了,我手上还有其他活,先走了。”
还特贴心的为他们把溜出来的猫咪抓回去,关好门。
小猫咪刚被文万意喂饱猫粮,惬意地踩着猫步在客厅东走西窜。
温一一做的是简单的鸡蛋手工面,就是卧的蛋形状太丑。
牧曾脱掉一身繁重衣服,仅着薄款睡衣。
他要给温一一打下手,温一一不肯,他就只能懒懒靠在沙发上,等温一一把两碗面盛上桌。
温柔的温一一很会照顾人,为伤员摆好碗筷,她挨着他坐下。
猫咪寻着味道,匍匐在两人脚下。
这是温馨的时刻。
温一一小口小口咬着面,劫后余生般的语气:“还好没事,不然温山山就是故意伤人罪。”
牧曾开玩笑:“只担心你哥犯罪?”
“没有。”热气腾腾的面带起白烟,扑在温一一脸上,温一一怕牧曾真误会,忙着解释:“他就是个混蛋,我才不关心他,你受了这么重的伤,我都要心疼死了。”
受了这么重的伤的牧曾:“嗯,不关心他,你心疼我,我就不疼了。”
这两人,情话是一个说得比一个厉害。
饭后碗筷是牧曾抢去洗的。
温一一绕着牧曾要帮忙,牧曾哄人:“你等下的任务更重要。”
温一一:“嗯?”
牧曾:“帮我上药,还要冰敷。”
温一一眨眨眼,点头,表示同意,她乖乖去旁边等他洗完碗。
可等牧曾收拾完过来,温一一已经蜷缩在沙发上,睡着了。
昨晚就没睡几小时,今天又折腾这么一出,是累到了。
牧曾蹲在地上,安安静静瞧了半天温一一的睡容。
温一一皮肤又白又嫩,半边脸趴在靠枕上,肉嘟嘟的鼓起一边,那嫩白的脸颊随着呼吸一上一下。
牧曾突然想到了雪媚娘。
一团白乎乎的点心团子,撑在碗里,轻碰一下,就荡起涟漪,软糯Q弹。
***
后面几天,温一一雷打不动,每天下班都往牧曾那跑。
套是没用上。
牧曾缠得厉害,温一一心疼牧曾,怎么也不敢让牧曾进行“剧烈运动”。
等牧曾身上伤基本痊愈,作为这几天听话的奖励,周五下班,温一一绕到常去的甜品店,买了雪媚娘和小蛋糕。
像献宝似的,把小点心盛到牧曾跟前。
牧曾这几天全把工作搬回家做,一边盯着文件,一边看桌上的甜点。
白花花的团子盛在点心碟上,馅料把白皮撑得饱满,空气中有甜品的清淡香气。
牧曾嘴角止不住上扬。
温一一把最好吃的那块分给牧曾。
牧曾丢开工作,凑温一一身边。
他看上的是温一一在喝的东西:“你喝什么?”
温一一含着吸管头,“喝奶茶,加香芋了。”
牧曾嗅了嗅,温一一呼出的气都是香芋味。
他贴近偷了个香吻,提着上次的谐音梗:“香玉,香玉。”牧曾认为漂亮的温一一才是那枚白璧无瑕的香玉。
温一一把捣乱她喝奶茶的人推开:“我才不是耗子精。”
牧曾捏捏她挺白的鼻尖。
最后牧曾是在温一一的热情招待下,吃了颗雪媚娘,糯叽叽的口感较他心里盘算小九九,今晚就把那套拆了,全用掉!
可惜啊,事与愿违。
温一一刚喝完奶茶,就接到温教授的电话。
温爸爸要温一一回家一趟,他需要和女儿谈一谈她推荐的那位男助手的事。
温一一第一反应就是那不靠谱的男助理惹事了。
人是当初温一一极力推荐的。
现在有问题,温一一不得不回去处理。
“要我跟你一块回去吗?”牧曾听了个大概。
“不用,”温一一猜想,“我老爹肯定还有其他事要谈,比如,你和孩子还有我的事。”
牧曾直起身:“那我更要一起去了。”
温一一了解亲爹的脾气,按住牧曾:“我先和他谈,别担心啦,我老爹从来只讲道理,不会暴力。”
这种事,必定要温一一先回去解释。
牧曾晃着温一一的手。
“下次啊,你要健健康康、穿得漂漂亮亮的上门拜访。”温一一让牧曾别晃她,她意有所指,瞧牧曾刚愈的地方。
腹部受创的牧曾:“……”好吧。
温一一把剩下的雪媚娘全留给牧曾。
牧曾要送她回家,被她拒绝:“不行哦,我现在要有独立的思考时间,动脑筋,打腹稿,想一些夸奖你的话。”
牧曾才肯撒手:“那得要一千字的夸奖。”
提到一千字,温一一就想到上次:“你那读后感,糊弄我呢。”
“下次补。”牧曾抱抱软乎乎还带香芋味的小女友,依依不舍。
***
温山山约牧曾打篮球的电话是在温一一回家后半小时打来的。
温山山抛出一句:“A大体育馆,来?”
牧曾自然是来。
人到球场,还没看清现场状况,温山山球就丢了过来,“打一局。”
牧曾卸了外套,挽袖露胳膊。
周五晚上的球场,热闹非凡。
A大有两处室内体育馆,高山山选的是较大的这处,馆内天花板宽阔无比,木质地板上蜡后光洁如镜。
室内灯光亮堂堂。
温山山利用自己“体育老师”的身份占了个篮筐。
篮球是学校公用的,打起来没上次温山山那个有手感,牧曾运了几次球才逐渐上手。
投篮、传球、运球。
场内有连绵的“砰砰”声,嘈杂的交谈声,还有牧曾和温山山跳跃、抢球时的粗/喘声。
汗如雨下。
咸湿的汗水黏在身上,停下来后,牧曾才觉腹前原先淤青处有些灼烫。
牧曾把粘在身上的衣服布料揪开些,透风。
“伤还没好?”温山山拍着篮球过来,见牧曾这动作,疑声:“不应该吧?我收力道了。”
牧曾,默默放下手里的动作,“……好了。”
温山山把球还了,两人从侧门出体育馆。
这几日天气都不错,明月当空。
牧曾把路上买的可乐递给温山山一瓶:“喝。”
温山山道谢,随口问:“有个孩子?”
牧曾纠正:“弟弟。”
温山山:“哦。”
又问:“他们相处如何?”
牧曾想了下,挑话说:“还好。”
温山山嗤笑,喝了几口汽水,说:“我亲妹,能不了解。”
牧曾低头,脚下倒影拉得又长又细。
好吧。
牧曾实话实说:“他们现在相处有点问题。”
温山山笃定:“问题肯定出在你孩子身上。”
牧曾:“是弟弟。”
温山山啧了一声。
篮球馆到校门口是条长长的水泥路。
夜跑的学生从他们身侧呼啸而过。
温山山说起温一一那乱七八糟的性格:“我父母忙着事业,从小我和温一一就是放养状态,我比她大四岁,又是男生,小时候她要跟着我玩,我嫌麻烦,每次都把她关在家里,一开始她会哭会喊,后来就渐渐安静下来。”
牧曾停下脚步。
温山山说到此,语调控制不住的温和下来,他仰起头,看着天空,后悔又可惜:“等我意识到不对的时候,她已经把自己锁在自己的小世界里了,她在我们面前变得乖乖巧巧,听话懂事,不哭不闹,也不和我们说心事。”
牧曾点头,他一开始认识的温一一,就是这个样子,
“一般来说,这种敏感性格的女生,”温山山到现在还搞不懂,他问牧曾,“不应该是最懂委婉表达,最看得清对方是不是绿茶吗?”
牧曾斟酌:“……也不一定。”
温山山叹气:“她到现在身边都没朋友,偶尔有一两个,都是利用她的愚蠢善良。”
一个胆小、敏感、说话直白不给人留面子、分不清对方是利用你还是真心待你、动不动就缩回自己小世界里的温一一。
牧曾想了下,对温山山说,“她现在已经有两个朋友了。”
温山山微楞,反问:“你帮她的?”
牧曾否认:“是她自己交到的朋友。”
温山山笑,“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正式在一起算的话,”牧曾回答,“一个多月。”
他们徒步到牧曾车前。
牧曾开了那辆迈巴赫。
“我他妈还给温一一五千块,不对,四千块,”温山山想起前不久滑稽的事,他说:“我让她不要抠唆,请你约会。”
牧曾打开车门,要顺路送温山山回去。
温山山不客气,坐到副驾上,嘴里还在念叨:“不行,以后只能从你身上薅钱。”
牧曾点头:“好的。”
温山山看车里的奢华装饰,采访这位有钱人:“兄弟,你是怎么追上我妹的?”温山山从来都认为温一一性格古怪,很难有人能走进她的世界、追到她。
这点和孤僻的赵婷枝有点像。
温山山找牧曾取经:“教教我吧,再不追我喜欢的女生就跑没了。”
牧曾听此,很难不分享自己追女朋友的经历。
牧曾说:“首先。”
温山山认真听:“嗯?”
“接近她。”
“我没有机会接近。”
“没有机会就创造机会。”
温山山皱眉:“你就这样把我妹骗到手?”
牧曾今天纠正了温山山很多看法:“我是真心真意在追她。”
温山山愁眉苦脸。
牧曾没急着开车,他似乎找到了让自己在温山山面前改变形象的机会。
牧曾:“哥,帮你一把?”
温山山:“嗯?”
牧曾:“我有个助理,很会查人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