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见众人迟迟不说话,江含之应付他们手还不老实捏了捏娄非渊的手臂:“这两天舟车劳顿就不招待诸位了,我先回去歇息,这风尘仆仆的也不适合去拜见祖母,晚点自然会去拜见。”

江家的这些人本来想借机敲打一番,让这位三年未见的柔弱姑娘知道她早晚要嫁出去替他人做嫁衣,乖乖被他们拿捏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未曾想三年未见小丫头毫不示弱,反而话音一转,她为主,他们为客。

众人心里虽说不甘却不得不承认这是事实,人家都把话说这份上了,他们想找茬说她不孝不拜见老夫人,也找不出来。

罢了,来日方长,反正老夫人也看不上这丫头,看她能得意到几时。

香夫人只觉得额头又隐隐作痛,狠狠挖了江含之一眼,不经意瞥见她的手,阴阳怪气:“既然含之累了,先去休息也无碍,只是男女有别,你带回来一个男子,还这般亲密,若是传出去,岂不平白遭人笑话?”

娄非渊长相出众,江府的众人早就注意到他,只是一时之间没多嘴而已。

有香夫人带头,他们跟着点头:“对啊,丫头,现在大哥的孝期已过,你已及笄两年,马上就要招婿嫁人了,还和外男拉拉扯扯还想不想嫁出去?”xuqi.org 海豹小说网

说话的是江海林的一个庶出弟弟,江海涛,当年没少给江海林使绊子,如果不是承启国严令规定,不可宠妾灭妻,庶不可夺嫡,他早就对江家下手了,分家的时候只分到一个宅子,和几间铺子。

还不如一个嫡出的后辈,他自然百般看不上江含之。

从刚才到现在被众人嫉恨的江含之手一直搭在男人的手臂上,还特别带劲的捏捏揉揉,一直纳闷瞧着弱不禁风的,怎么肌肉这么硬。

隔着衣服,她能清楚地感受到那强劲的触感,跳动的脉搏,以及温热的体温,单手臂就如此有力……若是其他……

听众人提及,她收回想去看其他地方的视线,挑了挑眉:“你们怎知,这不是我未来夫婿?”

“嘶——”大小姐竟然跟人私定终身了,那梁家小子怎么办?众人瞬间把重心转移到江海香身上,幸灾乐祸显而易见。

当时有多少人倒吸一口凉气,江含之已经不记得了,让人收拾收拾房间准备休息。

独留另一个人脑子里回放那句——你们怎知,这不是我未来夫婿?

她说话的时候表情很认真,那一种被认可,被袒护的情绪在娄非渊心中直到含菀也未能散去。

江含枝的母亲叫董含,当年跟江海林十分恩爱,不仅江含枝的名字跟随父母,便是住处也命名为含苑。

江海林死后,江含枝回老家守孝,一别三年,再次归来,身体倒是本能产生伤感的情绪。

院落中的名贵物品显然已经被收拾干净,只留下简单的陈设,院外墙脚长时间未曾修剪,已有藤蔓攀在墙头之上开出几朵艳丽的花骨朵,房内,足够三四个人翻滚的大床,象征意义地铺好,床边有个小踏板,应该是古代摆放衣物的。

除此之外,只有一个小屏风,后面是浴桶,偌大的房间空荡荡,可见那些人的怠慢。

末世归来江含之格外享受生活,让夏小荷去账房一趟,拿了账本坐在桌旁边细细数来。

没多久便感觉一道灼灼的视线一直盯着她,江含之五感敏锐有些忍无可忍,抬头看向一旁的男人。

娄非渊从始至终都默默跟在她身边,衣衫艳丽,样貌惊人,举止出奇的乖巧,眼神却从未离开过她,仿佛世界之中只有她一人旁人得不到他丝毫关注。

唯有神色有些别扭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江含之扶额:“你有什么话就说。”

娄非渊漂亮的眼尾微微上扬,好听的声线透着小心翼翼:“之之,你从刚才开始,就不曾理过我,是不是还在生气?”

江含之一愣,方想起来,刚才应付江家人反倒把他给忽略了。

她立即变了脸色,正经道:“怎么会生气,之前还不是逗你玩呢,你我是未婚夫妻,扑一下怎么了。”

女子样貌精致无暇,满脸认真之色,黑白分明的眼中全是他的倒影,看起来真的很爱他。

娄非渊想到之前,她信誓旦旦当众说,他是她未来夫君,神色好像也是这么郑重。

他的潜意识里,好像……很久没有人站在他面前,对他许下承诺。

娄非渊疑心重,知道这一切可能只是假象,可他不介意跟她继续演下去。

思及此处,他红的几乎滴血的唇扬起,声音透着几分引诱:“那,之之以后随时扑回来。”

唉?

江含之瞬间看向他,发现男人脸色羞囧,眼底都是认真和纯情,不带任何狎昵色彩,依旧是那个乖巧的花瓶美男。

“以后……吧!”她压下心里的奇怪感觉,无视美色低头翻账本。

这些账本跟江家生意无关,都是后宅的琐事,每日府上的日常花销,众人的月俸。

能在江府干活,细算一下,寻常府上一年也就三四两银子,而江家的下人,一个月就可以得到一两。

江家的其他人早就分家出去,也就香夫人偶尔来府上占点便宜。

剩下都由老夫人掌管账务,她年轻的时候就比较有主意,如今上了年纪依旧不服老。

她是江家的大小姐,父母已经不在了,这个府上,自然由她做主,银钱当然也她说的算。

“小荷,我列一个清单,一会都帮我买回来。”

有钱不花王八蛋,香夫人每次回来,都要薅走几百两银子,江含之交代完并没有把账本送回去,而是放到自己的柜子里,让夏小荷去通知一下账房。

折腾一番,已经临近酉时了,蔷薇色余晖透过敞开的菱花纹木窗散落下来,为室内平添瑰丽之色,她伸懒腰,正打算站起来放松一下,肩膀上传来轻柔的力道。

江含之诧异回头,娄非渊站在她身后,修长的手指抵在她肩膀上,动作缓慢温柔。

“之之,你累了,我帮你捏捏。”

真懂事儿。

抛去第一次见面他要杀她不谈,他无论是相貌,还是失忆后的性格,都很让人舒心。

可惜,末世求生的人就算把背后留给队友,也会保留三分警惕,更何况阿冤总给江含之一种看不透的感觉。

她部分肌肉紧绷,仿佛每一个细胞都散发着危险的信号,按住他的手,背对着他的神色有几分凉薄,语气却依旧带着笑意:“阿冤,你身上的伤势还没好,不宜过多操劳,还是……”

窗外鸟儿低飞,天色随着最后的晚霞而暗淡下来,空气中弥漫着潮意,身后不自觉静得有些诡异。

江含之话音停顿下来,理了理耳侧的发丝,侧头看过去。

高挑的男人红衣不显俗气,气势妖异又透着淡淡的纯情,再向上看,他墨发披乖巧的披散在身后,红唇紧紧抿着,上挑的眼角泛红,失落地垂着睫毛,仿佛是被世界抛弃的小狐狸,委屈的令人心酸。

可是,她没说什么啊,一个大男人,怎么脸说变就变?

江含之无奈:“你怎么了?”

娄非渊搭在她肩膀上的指尖已经泛白了,他抽回手,犹如犯错的孩童不知所措地把手背在身后,小心翼翼反问:“我是不是,很没用,很讨厌?让你厌烦了?”

“怎会怎么想?”

娄非渊:“我没记忆,但我不傻,今天见到的那些人,都对你不好,将来若是用我毁你名声,背后议论也会很难听,而我就和废物一样什么都做不了,甚至想让你放松一下,还笨的弄疼你。”

原来,他心思这么敏感的吗?

江含之不知该怎么说,说她不习惯把背后交给别人?

她骗他说是未婚夫妻,将来若是真的成亲作戏,难不成还要日日让他睡隔壁?

就算不圆房,也总是要有身体接触的,这是古代世界早就不是末世了,她生活习惯需要做出改变,在其他方面,也要做出尝试了。

上一世,世界没有变化的时候,江含之的母亲,除了学习东西,也总带着她去保养自己,捏个肩膀而已,没什么的。

短暂的思索之中,江含之叹气,拾起渣男哄骗无知少女的微笑:“阿冤怎么会是无用之人,就算你在这站着都很赏心悦目,嘴长在他们身上,让他们随便说,反正我们是未婚夫妻怕他们干什么,不让你捏不是因为你手法不好,而是因为怕你累,既然你不累,就来吧,让我享受一下阿冤的技术。”

她亲自把他的手放在自己肩膀上,自留三分,剩下的全部交给他。

这一刻,仿佛有什么发生细微个改变,若有若无的梅香散落在鼻尖,不知不觉渗透,流淌在二人之间,娄非渊掌心有些发烫,在江含之看不见的情况下,浅色瞳仁中荡起一抹涟漪,掩藏深处的,犹如妖冶的邪兽,恣睢邪肆。

原来,她喜欢这种。

……

翌日一早,江含之被乱七八糟的声音吵醒,她从醒来后,恍惚觉得自己遗忘了什么。

“大小姐,老夫人命你过去一趟。”

哦,昨天为了安抚某个闹小情绪的男狐狸精,把这事儿忘了

到底谁是大冤种。

江含之瘫在床上缓了缓,对自己能睡得这么安稳有些惊奇。

多年的习性是骗不了人的,在随时有可能跳出丧尸的世界,她三年不曾睡过一次安稳觉,来到这个世界,也就第一天晚上身体到了极限才睡一晚上,之后在山庄的晚上,都是睡一两个时辰然后梦中惊醒。

昨夜,和当初一样的就是,都有一个男人。

江含之若有所思,难不成那男人还有助眠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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