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中各个地方的商号独立的原因,段萧生能猜到个大概,当年家里各商号掌柜其实都各自不服,全都靠着爹的威望压着。如今爹一死,没有人能出来主持大局,他们只能是各自为政。即使是自己或者弟弟出面,一个才一岁,另一个只是个七岁的稚童,母亲明显也是不可能压住这些人的,那可想而知,必定是被某一脉给把持住。
这几年,段萧生长大了几岁,回想起当年家中的种种场景。他也能猜出,父亲当年肯定不是普通人,熟识各位叔叔也都还保留着剽悍的做事风格。在这样群狼环伺的情况下,母亲最好的选择就是带着当时留下的钱财隐姓埋名,做个普通的富家婆。
可是后来,他发现事情似乎并不是他想象中那么简单。他还记得当初父亲给京城镇神府递过求救的信件,母亲和两位叔叔也是同时去到了京城求救。按照父亲的谨慎性格,估计还有自己不知道的一条途径去到京城。
镇神府可是朝廷豢养的修士,虽说比不上那些大门派的传承,但也因为背靠朝廷,拥有比之寻常散修更充足的资源。而且由于修仙门派与朝廷的合作关系,偶尔有仙长来到京城的时候,还会顺带给这些镇神府的修士讲解修行要略。
所以说,镇神府对于寻常的江湖邪修那都是随意揉捏的。即使是成了些气候的邪门邪派,也是有途径给对应的仙门通告,请求仙门仙长来处理的。
可是现在呢,明明是被乌神宗把他家给清洗了,可是官府却说是被强盗所害。要说是官府和乌神宗有勾结,他是不信的,这可是邪修!寻常百姓都知道,仙门弟子偶尔下山游历,也是肩负着扫清天下邪魔的职责的。要是被仙门直到官府官员勾结,那必定是嫌自己命长了。
而且乌神宗也不是个什么大门派,仅仅是在他们所在的并洲有点气候,加之他们像土匪一般导出搬家,镇神府人手有限,才让他们没被剿灭的。
这件案子迷雾重重,这才致使段萧生没有轻举妄动,始终还是呆在森林里当一个“死人”。但是现在,他想起了父亲曾经收到的“玉石”,还有收藏“玉石”的密室。他准备冒险去找找线索,当年父亲到底有没有收到“玉灵芝”,还是说其中另有隐情。
思索半天,他终于做好了决定,过几日回家去看看父亲的密室有没有留下线索。但是老规矩,还是得提前做好准备,防备万一。
现在需要准备的东西有三个:
1、潜入所需的装扮;
2、备用的藏身之所;
3、如果被追杀,需要准备的拜托追杀的措施。
首先,是潜入的身份以及装扮,这些他都提前准备过,之前他在山下的小镇中买过几身用来乔装打扮的衣裳。这次他准备用其中一套书生服进城,乔装成过路省亲的普通书生。包袱里再准备一套乞丐装,回程时以乞丐身份翻山回来。
然后,是备用的藏身所。他之前在隔壁山头狩猎时,找到过一个水下洞穴,明日就出发前去查看一番,作为回来摆脱敌人后的备用藏身所。
最后,是以防万一被追杀后的陷阱。普通的陷阱他在丛林里布置了许多,现在就是需要设计一条道路,将所有陷阱排列起来。而且必须得有仅供自己通过的快速通道,并且还得防备其他野兽在他出去的几天时间里误踩了陷阱。
这里的工作量就比较大了,他不断去实地观察、设计需要布置的陷阱,并且从捕兽改为对人。做到一半,他才想起一件事来,他的所有准备都是对付普通人的,如果他遇到了乌神宗的人怎么办?
在段萧生这里根本就没有能对抗这些修士的东西啊!不对,好像他还真有办法能挡住这些修士,只是这个办法不确定性很大,而且很冒险……
转眼间,十天过去,段萧生也终于是做好了准备。这十天里,他去查看了隔壁山头的山洞,山洞入口刚好位于一条河边,只有从水下潜入才能进入山洞,洞穴内有一些细小的缝隙使得洞穴内空气还算流通。他把大部分的家当都搬到了这处山洞内,并储存了不少的食物以防万一。
而在森林内,他也布置了诸多陷阱和“快捷通道”,用于伏击可能的追踪而来的人。
……
时隔五年,段萧生踏上了回家的道路。为了不引起注意,段萧生并没有从距离大路最近的吴家村下山,而是饶了一条远路,从另一侧小路上返回了官道。
在山上还不怎么觉得,步上官道后,行人、马车也逐渐多了起来。由于段萧生长得结实,12岁的身材被旁人认作了十六岁的青年。穿上一身青衫,再加上本身在森林里没人说话养成的沉默习惯,倒是被周围的人当做了第一次出远门的穷酸书生。
这时候,就有不少人心里怀了不一样的心思过来跟他套近乎,但是段萧生这时候一般都不理旁人。因为这些人的“心声”已经把他们的心思都给说出来了,而且他也不想过多的和旁人有交际。
两日后,段萧生到了松山郡郡府蒲化县城。经过简单的审查,很轻松的就进到了城里。城里的景象跟五年前没有什么大的变化,就连城门口这条说了好多年的石板路也还是没有修缮,现在进来马车就得抖一下。
段萧生在城外饶了一圈后,从东侧城门进了城,段府旧址在偏城南的位置。之前打听到的消息是段府由于灭门惨案,被认作是凶宅,迟迟都没能卖出去,现在只有一个门房,每隔几日来查看一眼。所以段萧生并不着急过去,这时候进入段府的话,还容易被有心人看见。
他就近找了一家客栈放下行李后,来到了城南的松威镖局,这也是父亲求助的最后一方势力。松威镖局是松山郡有名的大镖局,各家分局各个县城都有,总号正好在蒲化县城。
理论上当年出事,父亲第一个要去求助的就应该是松威镖局,可父亲却是在走投无路之后才请到了总镖头宋成前来,这着实让人想不通。
段萧生来到了松威镖局后门,敲门之后,一个十三岁样貌的小家丁探出了头来。
“你找谁啊?”
“麻烦给找一下后厨的刘明山,我是他侄子刘万山,之前寄过信来的。”
刘明是段府之前的大厨,段萧生小时候最喜欢刘叔做的各种糕点,平时刘叔也喜欢跟他玩,说过他有一个侄子跟自己年纪差不多大。后来段府出事,刘叔就去了松威镖局。寄信当然是假的,因为一年前偶然间听说宋威镖局后厨半夜起火,死了两个人,其中一个就是刘叔。
“啊,”小家丁有些震惊,随后神情有些不自然,“你,你稍等一下,我去跟管事说一声。”随后落荒而逃。
“有劳了。”
没过一会儿,一个40岁左右的中年人来到了后门。
“你就是刘明的侄子吗?”
“正是在下,不知您怎么称呼?”
“我是松威镖局的李管事,你叫我一声李叔就行了。”
“李叔。”
“你,唉,你先进来吧。”
段萧生跟着李管事来到了后厨外的一间佣人房。
“李叔,不知我大伯去哪里了?”
“你,你什么都不知道吗?”
“此话怎讲?”
“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我之前在平安县求学,上个月我的老师推荐我到永乐县的书坊治学一年,正好明年进京赶考。后来发现正好路上离这里不远,想起已有多年未见我大伯了,于是我临时起意饶了一段路过来看看我大伯”
“你家里人没跟你说过什么吗?”
“嗯?”段萧生适时作出疑惑的神态,“家中确实许久未曾提到过大伯。之前我听说大伯在段府做工,但是来这里却发现段府竟已破落。多方打听下,才知道大伯又来到了松威镖局,故而才来此地叨扰。”
“唉,小兄弟,实不相瞒,你大伯刘明已于前年去世了?”
“什么?这,这不可能?为何我家人未曾告知于我?”
“此事我松威镖局,确有责任。当日后厨一新来的伙房忘记了熄灭炉火,导致后厨起火,导致两人罹难,你大伯就在其中。此事我们当时就已报官府,并赔偿给了你大伯的妻儿。你家人未曾告知于你想必是为了不影响你进京赶考吧!”
“不,不,这不可能。”
“小兄弟,请节哀。逝者已矣!”
“我大伯在段府这么多年都未曾出事,怎么一来松威镖局就,就……”
李管事顿时有些不高兴了,但想着这是刘明侄子初闻亲人去世,有些口不择言,也只能压下不耐,好生安慰。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李管事将段萧生送出了后门,段萧生也神情落寞的一路回到了客栈。
一关上房门,确认周围没人监视后,他的嘴角就忍不住的翘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