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6章 抓捕

带着草木清香的风,透过窗户吹进屋中。

一把年纪的村长,在家中条凳上坐立不安。

汗水顺着他的鬓角滑落。

任谁都能察觉到,气氛不对。

村长咽了口唾沫,先是小心看了看坐于上首的沈晏。

这位虽着便装,但瞧着气势架势都不是寻常人物。

村长生畏,自是正常。

但另一个人,却叫村长有些看不懂。

顾远也可以算是他亲眼看着长大的。

这孩子生在那样的家庭,爹爹平常不管事。

一回家只知耍酒疯打顾远。

村长的记忆中,顾远穿着一身不合体的脏旧衣裳站在角落。

现在村长却第一次,从顾远身上感觉到了懦弱之外的东西。

坐在椅上的顾远垂着头。

他像是一根麻绳,被巨力两头拉扯。

虽好生地坐在椅上,但脚下却是一直不安的动不停。

好似一只手将他死死按在椅子上,另有一只手却揪着他的衣襟让他快走。

这两种情绪的拉扯,在顾远身上表现得实在太过明显。

就是村长也能轻易看出他的为难。

村长见顾远青布鞋的鞋尖在地上磨动。

碍于贵客在场,村长干笑,想拿出长辈的范,叫顾远消停坐下。

可他视线向下移动,不期然看见了顾远青布鞋上的一团污迹。

那酱色污迹半干不干,还沾着一根枯黄枯黄的长发。

村长手一哆嗦,将手中茶盏失手摔下。

啪——

这声响像是一种信号。

顾远忽然抬起头来。

他的视线在村长和沈晏身上扫过。

原本为难憋闷,红得发紫的脸恢复正常。

他吁了口气,甚至挤出一个笑来:“并非不卖那花王,实在有些难言之隐。”

他自进了这间屋子,便被沈晏凌人气势所慑,说话一直唯唯诺诺。

现在这一通话,反倒是顺畅得多。

沈晏朝中见过多少老狐狸,顾远的变化他看在眼里。

他略一挑眉:“哦?”

“什么难言之隐?”

顾远脸上露出一个有些谦卑的笑来:“本不想说的,牵涉我家秘方。”

“不过公子与我僵持许久,想来是真心想要,我便也让一步。”

顾远的话越说越顺畅。

现在的他仿佛换了一个人,那唯唯诺诺被人欺负的村夫,藏在现在的面具之下。

他呵呵道:“劳烦公子随我回一趟家,届时公子一看便知。”

沈晏好整以暇,摩挲了一下拇指。

只是还没等他答应,村长已道:“不可!”

村长昨夜亲眼瞧见顾长卫惨死蓑草之中,他知道顾家定然有大怪异。

对于沈晏,他用脚指头想也知道是靖宁卫中大官。

哪敢叫沈晏去顾家冒险,若有万一不知牵连害死多少人。

沈晏看了村长一眼,却是很自然地忽略了村长的话。

他站起身来道:“我倒想看看这穷乡僻壤,有些什么秘方。”

他生得好,态度倨傲时格外容易激起他人敌视——尤其顾远这般人。

沈晏自个也知道,并十分擅长发挥此项特长,将仇恨稳稳拉住。

见村长张着嘴,似乎还要阻拦。

顾远道:“村长定不放心公子,不若一块去吧。”

说完,不顾村长急摆手,自顾自道:“走吧,上路吧!”

他这催促之言实在晦气,村长满脑门子汗,哪敢跟他扯皮。

见沈晏站起身,顾远对着沈晏和村长催促道:“那便走吧。”

他像是想到什么似的问:“这位公子一人来的?”

沈晏忽视村长家梁上窗后蹲着的人手,侧了侧头:“一个人又如何?少不了你的银钱。”

得了沈晏的回答,顾远又问:“村长,今日怎么不见你的家人?”

村长汗水顺着脖颈流。

人老成精他一眼看穿,顾远这王八犊子只怕没安好心。

他哪敢说自己家人已经被带到安全处避风头。

扯了扯嘴角道:“都去晾晒场侍弄干花了。”

顾远越发高兴,脸上笑容都藏不住地催促道:“这样啊,那快走啊。”

催促之际,他无声绕到了沈晏身后。

他年少时饥一顿饱一顿,个子矮。

只看见沈晏后背衣料缂丝的暗纹。

一时间心中又妒又恨,毒汁沁出。

屋中一个青壮和村长这老头,自然优先解决这青壮。

之后……

顾远根本不想之后,就像他第一次将舅公推下山摔死时一样。

探手便去摸村长家的门闩。

他手极快,将门闩握在手中,脸上凶相顿现。

村长一直警惕着他,听着风声响起,骇然张嘴,极惊惧之下却喊不出声。

眼见着顾远手里门闩朝着沈晏后脑砸去。

完了!

这个念头刷屏一般在村长脑海中回荡。

他却听沈晏轻笑一声,向右侧行一步。

后脑勺长了眼睛一般,顾远使尽全身力气挥下的门闩擦着沈晏的衣角而过。

顾远大力砸了个空,向前踉跄了一下。

他还没反应过来,却见沈晏拂开袍角。

长腿穿着小牛皮骑靴,一脚踹来。

靴底子印在顾远的肚子上。

顾远甚至来不及想,这富贵公子哥为何会有这样好的身手。

他已经整个人被踹到了空中,倒飞出去。

巨力之下,肠肚搅成一团。

顾远一路砸碎了两张条凳,这才重重摔倒在地。

蛤蟆一样趴在地上,意识模糊猛地吐了起来。

呕干净了胃里的东西,他狼狈抬头。

不意从天花板唰唰跃下几个黑影。

得亏村长家境富裕,房梁用料扎实,这才没有踩塌。

浸泡过鸡血的麻绳,足有拇指粗,将顾远严实捆住。

同时两个雕刻符篆的麻核桃,塞进了顾远的嘴里。

将他的嘴巴鼓鼓撑开,舌头死死压在核桃下,再说不出半个字。

这些还不算完,一蓬朱砂兜头洒来。

这系列动作,由郑连和马全配合使出来,格外行云流水般顺畅。

顾远半边脸贴在村长家的地砖上,被郑连的膝盖跪在背心死死压制在地。。

他翻着眼睛,只看一双骑靴慢慢走到他跟前,沈晏居高临下道:“看来,你重要的东西被已经被发现了。”

“走吧,去瞧瞧。”

如沈晏所料,逼得顾远狗急跳墙的东西,匍匐在地窖的黑暗之中。

赵鲤将一根白蜡抛了过去:“吃吧!”

虽然不是加了坟头干绒草的上品,但总比一直饿着强。

赵鲤丢出的那根白蜡,掉在光与暗的交界,随后缓缓滚进黑暗之中。

没一会,黑暗中传出啃咬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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