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胜利峰的墓碑

为第一阶段的主攻部队,凤凰山在北定战场上打响了枪。醉露书院行唐守军的瓦解,让日军第二十四师团整个左翼都暴露在杨越的枪口下。多畑俊企图让藤田旅团南援行唐的计划,因为冀中八路军的不断围攻而被扼杀。平汉路的大规模中断,让从东线赶来驰援的三个旅团陷入了进退维谷的困境之中,北平的西、南两面,晋察冀边区的游击队光埋地雷,再辅以大量小规模的袭扰,在这些交通并不发达的公路体系上,让依靠汽车、摩托车甚至双脚机动的日军挤成了一堆

北定的战斗尘埃落定,让杨越和左副参谋长惊喜的是,在三支队迅雷不及掩耳的攻势之下,三十二名日军士兵主动投诚,孟庭贵还亲手俘虏了日军行唐守军最高指挥官——上介康夫。

杨越站在路边,看到了摊坐在骡车上的上介大佐。孟庭贵则骑着高头大马,缓缓地跟在了后面。押送俘虏的士兵们端着上了刺刀的三八大盖,把一队队形整齐鬼子俘虏兵送到了前指门口。

“司令员同志,三支队支队长孟庭贵报到!”

孟庭贵翻身下马,立得笔直,打了三年小日本,今天才是真正地出了一口恶气。

“稍息!”

杨越回敬一礼,口令下过,整个队伍“哗”地一声整整齐齐。就连日军战俘,也不由地抬头挺胸,目光齐刷刷地凝视着看向他们的杨越。

上介康夫的腿似乎受了伤,挣扎了几下,还是没有能跳下骡车。杨越冷眼看着这个大佐联队长痛苦地捂住了腿上的伤口,语气淡然而充满了不容置疑:“上介阁下,这一路上的风景还好吗?”

“好,非常好!”

上介康夫痛的呲牙咧嘴,他可没料到杨越会说一口带着静冈县口音的日本话:“你就是凤凰山的杨越,杨日之!?”

“就是我!”

杨越点点头。继续说道:“看来,我的部下没有好好地优待你,你看你腿上地伤。恐怕再不包扎就要失血过多了。”

“我是个军人,军人就是这个命。不能消灭对手,就盼望死在对手的枪口下。”上介摇摇头,问道:“我只是有个问题,贵军一向不留活口,为什么今天要把我们抓起来!”

杨越“哈哈”大笑,抬起眼看了看远处正在和李广阳说话的左副参谋长,然后转过头,冷冷地说道:“这也只是今天。换做平常。你上介一样会成为凤凰山地刀下之鬼。你们大日本帝国不是信奉战死光荣吗?我就不明白,你怎么就没剖腹,或者直接在自己的胸膛上按下一颗手榴弹。”

杨越的挑衅性语言似乎很让周围的日军士兵恼火。一个中尉冲出人群,指着杨越大骂“混蛋!”

孟庭贵虽然听不懂日语。可看到杨越得意的肖蓉以及鬼子兵一张张愤慨的脸,也不难猜到,这是司令员再拿他们的指挥官开涮。眼看着还有不长眼的俘虏指手画脚。那句是人都听得懂的“巴嘎”就显得格外扎耳了。

一个大脚直接飞了上去。鬼子中尉闷哼一声侧飞了三四米远。跳起来地孟庭贵随手接过身边弟兄的三八大盖。抬起枪托“砰、砰、砰”地往地上的鬼子身上砸了七、八下。

“他娘地,没被打够怎么的?到了凤凰山地地盘还敢咋呼!砸碎你个*!”

肉体沉闷的敲击声听得所有鬼子兵胆战心惊。凤凰山地人,打起仗来不要命,打起俘虏来那是绝对要人命地。上介康夫脸上阴晴不定,却始终没有出声。

“够了够了。”

杨越摆了摆手,制止住了愤怒地孟庭贵,“八路军优待俘虏。这些个受伤的,先拖下去疗伤。没受伤地,给两窝头,蹲一边先让他们填饱肚子。然后找个时间,押回南庄去挖地道。醉露书院”

“是!”

仗越打越大,凤凰山“不留一个活口”的原则也因为政工干部的极力反对而渐渐地变了方向,左副参谋长这一次带来的医疗队,有相当一部分人是杨越在第一次打唐县的时候俘虏的日军野战医院的医生和护士。这无形之中也给凤凰山的士兵们创造了一个不错的印象——这些有用的鬼子使起来,还是相当顺手的。尤其是那些日军女护士,在病房里无论是端茶递饭,倒屎倒尿,还是拆线包扎,那都相当地敬业。小碎步一迈,面上还带着甜甜的微笑。一口一个“好的,请您稍等”,多少也让憎恨鬼子的弟兄们对他们有了新的看法。

既然这样,主动投降的俘虏,就留他们一条活路。那些负隅顽抗的,还是得杀无赦。

杨越心里想着,抬眼看到了左权和李广阳两人说笑着朝前指走来。

上介康夫看到杨越主动地站在了左权的身后,也不难猜到面前的这个消瘦的中年人是个大人物。

“哟呵,官儿不小嘛!”

左权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上介,他肩膀上的三颗星星倒是很醒目,“姓名,职务,所属部队番号!”

“大日本皇军中国派遣军华北方面军,混成第四旅团第三联队,联队长上介康夫。”上介报起番号来,中文还用得不错,没有一般日本人那么生硬。左副参谋长不动声色地点点头,问道:“你是战败投降的?”

“不!”

上介一口否定:“我是战败被俘的!”

“这有什么区别吗?”

“有!”上介康夫睁圆了眼,一本正经地说道:“战败投降和战败被俘,都是帝国军人的耻辱。所不同的是,投降是主动的,被俘却不是!”

“那你的意思是,你不服气?”

“不!”上介摇头:“贵军作战勇敢,皇军战败已是不争之事实。只是作为最高指挥官,我没有玉碎以效忠天皇,却是无奈地很!”

“有意思”

杨越突然“笑呵呵”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刀在你手上,枪你也有。要死随时都能死,怎么会无奈!”

“这”

上介康夫哑口无言,眼神暗淡下去。只能叹气说道:“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在我的部下还有战斗力的时候,我不能不负责任地死去。我有我的使命,我地使命就是战斗到最后,而不是在皇军士兵拼死战斗的时候,自己去剖腹自尽!”

“哼,冠冕堂皇

越不屑地从鼻孔里喷出了两道热流,手一伸,要过了然后“哐当”一声扔在了上介康夫的面前,“仗已经打完了,现在我允许你效忠你地大日本天皇!”

左副参谋长紧皱着眉头。看了一眼杨越,可是杨越的视线始终都盯在了上介的脸上。似乎并不在意首长对他有所不满。

上介康夫默默地拾起了面前的刺刀,抬头看了看杨越,又转身看了看自己的部下。地上的中尉已经晕过去了。伤兵们正围坐在一团。等待着来接他们的担架队。所有人的目光都从杨越的身上转移到了上介手中地刺刀上。有了中尉的前车之鉴,这一次。再也没有人跳出来骂杨越是混蛋。

“谢谢你!”

上介康夫的脸色平静,他用尽力气,跪坐在骡车上,对着杨越把头勾了下去:“谢谢你给我效忠天皇地机会!”

左权屏住了呼吸,孟庭贵屏住了呼吸,所有八路军士兵们都屏住了呼吸。头一次有机会看到日军高级指挥官自裁在自己的眼前,那是一种莫名其妙地震撼感觉。

“呀”

上介大吼一声,聚集起全身的力气。高高扬起的匕首猛地一挥而下,场上响起了低呼声和抽气声。醉露书院可是,就差那么零点几秒,一只大手牢牢地抓住了他地手腕。

杨越左手一抖,刺刀“哐啷”一声跌落在地。一旁准备出手地左副参谋长始终还是慢了半步,猛地伸出地右手,又悄悄地收了回去。

“你是个好军人!可惜,你的信仰出了问题。”杨越轻描淡写地笑着,说道:“多畑俊在最关键地时刻放弃了你和你的部下,你应该很愤怒。

我能感觉地出,这场战斗,你确实有很多无奈。不过,不要紧。八路军里有许多和你一样的人,他们曾经都是所谓的大日本皇军。放下枪,你还有很多事情可以做。在你的心目中,你的天皇陛下也许是神一样的存在,不过我想告诉你的是,真正的信仰,不是虚无缥缈的!和你在同一个战壕里作战的士兵,远在日本等你回国的家人,甚至,在战场上棋逢对手的敌人。那些,才是真正的信仰!”

“”

上介康夫似乎没有完全听懂杨越说的日语,他脸上的表情变换着,却始终没有说话。

杨越定了定神,上介康夫是个正统的军人,只是他披着的是侵略者的外衣。八路军优待日军俘虏的政策他打心底不赞成,那是因为在战场上救回来的那些日军士兵,往往都是亡命之徒。他们是饱受军国主义熏陶的人偶,是屠杀平民和制造血案的急先锋。以杨越以往的性格,这些俘虏统统都要送去枪毙。

可是,今天不行!

他不但要留下这些俘虏,还要用尽一切心思策反、改造他们的思想。因为,他的身边,站着的是八路军总部的副参谋长。他的队伍里,还有数不清的党员、政工干部。凤凰山的每一举一动,都将顶着“八路军”、“党组织”的帽子。同样,他杨越做下的每一件事情,都将成为凤凰山日否能在八路军内部、党组织内部立足的重要依据。

军事上面的一切波澜,都不会让杨越有丝毫的忧虑。抗战守土之责,是每一个军人的使命和责任。而在政治上一穷二白的凤凰山,要下更多的功夫来赢得声誉、赢得支持。

不光是今天,乃至以后,他的处事原则,都要进行调整。上介康夫,只是这一切的第一步而已。

左副参谋长的脸上终于有了笑容,杨越诚恳的表情让他相当满意。事实再一次证明了,杨越是个人才,无论是在作战指挥方面,还是在政治觉悟方面。他的思路都相当清晰,只是有时候在方式方法上,会让人冒一身冷汗而已

按照规定。在战斗中俘虏的日军战俘应当送到后方进行改造教育。但是因为破袭战役已经全面打响,把这些俘虏送来送去,不是一件省心的事。左副参谋长有心让杨越积累一定地政治资本,关于这次作战,从发起到展开再到结束,他始终都把自己摆在第二位。发给彭老总的电报里也详细阐述了他对杨越越来越多的好感。而这次地战俘,经过了总部的研究批准,也同意一并送回凤凰山进行改造。

这些俘虏,如果在杨越的手上变得服服帖帖。进而能为我所用的话,那么在统战战线上,凤凰山无疑又立下了一大功劳。要知道在年的华北战场上。一次性俘虏三十多个日军士兵的成绩,那是相当不错的。更何况。还能把这些俘虏改造成红色战士,那样的成就,就更加让人刮目相看了。

总攻结束的当天。左副参谋长就离开了凤凰山。临走之前。他还专门找到了刘香玉。她和杨越地婚事因为一系列的变故。而始终在一拖再拖。这一次,有了军区政治部、总部的批准。看来问题也不大。对于他们两个,左权一直把自己当作是牵线媒人,笑着说无论如何都要做两人婚礼上地见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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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续几天没合眼的杨越和李广阳两人回到南庄就躺上了炕,一觉睡起来,已经是华灯初上了。

打扫战场地工作完全压在了郭从如的身上,还好,因为有利可图,参战的各支游击队都是全员尽出。王为国一早就和秀才说好了,要分一些好武器。郭从如打着哈哈,心里地算盘拨地“稀里哗啦”。好东西当然要留给主力部队用,可是游击队这次也是劳苦功劳,更重要地是,他郭从如毕竟还是凤凰山游击队地司令员。重机枪、步兵炮、迫击炮之类的,他当然不会往游击队拨,只是掷弹筒、歪靶子、捷克式还有大量地三八大盖,可以倾向性地照顾一些。尤其是南庄附近几个村的游击队,他们是灵寿民兵武装的中坚力量,是主力部队的第二梯队,应该优先照顾。

忙了整整一个下午,一份战利品物资清单送到了杨越的面前。

秀才扶着鼻梁上的眼睛架,满脸的神采飞扬:“好家伙,咱们这次算是发打财了!”

杨越睁着还没有完全睡醒的眼睛,看到那一张写满了数字的纸,脑袋“嗡”地一声就大了何止两倍。

“秀才你说我听就行了。他娘的,我困啊!”

“行,我来念!”

郭从如相当亢奋,嘴一张,打鞭炮似地念道:“经过初步清点,行唐战役我凤凰山缴获武器装备、物资如下:九二式步兵炮十二门,三八式野炮八门,迫击炮十四门,89式掷弹筒三十二具;92重机枪十四挺,歪靶子三十三挺,子弹七万发,手榴弹三百二十二颗。另外,还有一堆的机枪零件,那些都是被炮炸散的。哦,对了!鬼子抢来的十二车粮食,我们也一并拖回了南庄。骡车、马车、驴车总共缴获了四十多辆,摩托车四辆,卡车一辆。”

“拖回南庄干什么。”

杨越躺在床上翻了个身,伸了个大懒腰,看样子心情还不错:“那些都是平山、小南口那一带乡亲们的口粮,找个时间,送回去吧。”

“好类!”

秀才满口答应,想了一会,又说道:“我们损失的物资要不要也跟你汇报一下。”

“废话,你不汇报,我怎么写总结?”杨越翻了个白眼,他只顾打仗,物资装备这类东西的管理工作,全部交给秀才这个内务大总管了。

“嗯”秀才又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纸,上面居然也是满满地一页:“除去消耗粮食,其余物资装备消耗清单如下:步兵炮两门、掷弹筒七具、各式手榴弹消耗四百一十二颗,子弹六万七千发。三八式长枪损坏六十六条,驳壳枪十二支、92式重机枪和马克沁各两挺、各七挺,刺刀折断一百三十二把,丢失一百一十七把,钢盔损坏六十三顶。大刀砍断八十三柄。暂时,就这么多。”

“”

杨越的嘴长得老大,他是真的没有想到。这一仗打下来,部队的消耗速度如此巨大。不过好在缴获的装备也比较多,摊摊平,还能剩下不少。多余的武器装备要上缴军区,就算是损坏的枪支,零件也要送到兵工厂。真正消耗的,是子弹和手榴弹。

当然,如果人命也算进去地话,他杨越这次生意的利润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四营伤亡加在一起。占了全营人数的百分之六十,牺牲地就有一百四十二人。再加上一、二营、三营和新兵营、骑兵营、直属队的伤亡人数,他杨越能开一个团级规模的伤兵营。一支队近三千人的参战部队。受伤的占到了三分之一,阵亡四百多人。达到了惊人的六分之一!

总伤亡率,百分之五十啊!

当然,他没有把孟庭贵的三支队算进去。老孟纯粹是来捡冷水的。统计伤亡的方法。是独立计算地。

面对这样一个惨胜的结局。杨越胸口闷了好半天。这些牺牲的弟兄们,大多都是主力营地士兵。虽然很多都是年前补充进去的新兵。可那都是凤凰山地骨血。

打了三年仗的老兵们,在胜利峰上送走了一波又一波的同伴,对于死亡,他们似乎已经看地淡多了。

为了避免瘟疫在盛夏地散播,日军地尸体全部都扔进了土坑里,淋上几桶汽油,一把大火烧成了灰。应上介康夫的请求,杨越破例在埋有那片骨灰地土地上,让人立下墓碑,刻下了九个大字:“日军士兵战死者之墓”。至于凤凰山牺牲的所有弟兄,全部在战场上就地火葬,他们的部分骨灰由后勤分队带回胜利峰,埋在了刘二、大娃等先烈的墓前。

默哀的队伍一路接一路,从山脚下爬上山峰。他们默默地脱下了头上的军帽和钢盔,在黄昏的残阳下,露出剃光了的青色头皮。高举着的枪支在口令声中砰然开响,余音袅绕的山谷里,反复震荡着凤凰山对于死者的哀悼。

最后一个上来的杨越,亲手给自己披麻戴孝,然后在那块刻满了名字的石碑前,整整地跪了一夜。没有人知道那天晚上,杨越到底在想些什么。第二天李广阳赶到凤凰山的时候,小兔崽子才把已经昏过去的杨越背下了山来

不管怎么说,凤凰山在行唐的战场上不仅完成了预定的目标,而且全歼了来犯的日军三个大队。这样一个战果,着实鼓舞了所有仍在战斗的八路军各级指战员。中央军委、八路军总部趁热打铁,不断地拍发嘉奖通报,对凤凰山军分区在战役第一阶段所取得的成绩予以了十分高度的肯定。朱总司令号召所有参战的八路军指战员,充分发扬凤凰山精神,以大无畏精神、革命英雄主义的磅礴气势,向华北的日伪军展开最猛烈的进攻。

可是。

在一片热火朝天的华北战场轰轰烈烈地展开之时,远在重庆的蒋委员长却半喜半优。

三年前,“长征”到陕西的红军从三十万人锐减到了三万人。国民政府在抗战爆发之初,给延安三个师的编制。把他们放在条件艰苦的华北敌后,没想到短短的三年之中,八路军不但没有被日军消耗在一次次的扫荡中,反而激流勇进,不断地壮大起自己的实力。

一百零二个团!一百零二个团!

这只是中共的一半兵力!他们有数十万的军队,有广阔的根据地和游击区。诚然,在平汉路上日趋激烈的战斗让将某人的心里很震撼,可是真正让他担心的,却是如何再一次把已经完全强大起来的八路军、中共力量收归己用!这显然是不大现实的,早在井冈山时期,长征时期。这些“赤匪”就已经和自己势不两立。国共合作的蜜月期已然过去,国民政府没有道理再为他们不断扩张的势力而埋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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