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士昆仑找到一家寿司店,店名一个“津”字。
他推门木门走进,立马又热情的前台询问,先生几位。
“就我一个,我能坐在寿司吧吗?”
这个时候店里很少客人。
前台小姐礼貌笑道,回答当然可以,然后就捧着菜单,领着昆仑走向寿司吧。
“你的服务员,马上就到。”
“没事,我想这位寿司师父知道我要什么。”
前台带位的小姐下意识地看了看正在处理海鲜的寿司师父。
中年寿司师父一脸认真,他没有停下忙碌,手中的刀正划开一只金色狮子鱼的腹部,他一边取出内脏,一边沙哑地说到:“交给我吧。”
“中文有进步。”昆仑调侃到。
“还要多亏了环境。”
“超越制造了一个很好的环境,竞争,决斗,荣誉,好胜心,鞭策着少年向前,不断磨练意志与技。于是在事隔多年后,终于又有一个嫩芽爬上枝头,获得传承的资格。”
“真的吗?那些家伙一定高兴坏了吧,毕竟这个时代突然就涌现出那么多叫人可畏的后生,可即便繁星当空,又能有几颗能与日月争辉。”
“绝望的黑夜里,那些渺小的星光有多勇敢。”
寿司师父在切鱼,他的左手轻抚鱼鳞上,他手中的刀不知如何避开鱼鳞和鱼骨的保护,轻松划过鱼肉,只用了一刀,他似乎轻描淡写,当看在眼里的昆仑阴白,那是多么惊人的技。
刀,是一把很普通的刀,而且很钝,是一把连根黄瓜都切不断的劣质刀。
昆仑阴白锋利的不是刀,而是那中年男子的手。
“那个唤醒嫩芽的孩子,有和你一样锋利的手,他的刀也很锋利。”那天甄别的场景在昆仑脑子挥之不去。
“以前的大师傅,经常和我说,能够一刀完成,就不要用两刀。可我后来我想,如果可以不用刀的话,一刀都是多余的。这世上有很多刀斩不断的东西。但如果是那个孩子的话,他一定会说,那就一直斩,直到将其斩断。”
“我果然没有猜错,那个孩子是你一手栽培的。”
“不,你错了,他只是这里一个临时工学徒,说难听点,就是一个打杂的,我没有教过他什么,他只是看到了,然后就学会了。”
昆仑震惊,他显然不信这天方夜谭,可一想到那个孩子唤醒了嫩芽,又突然觉得一切理所当然。若不是这样的天才,又如何能做到?
“这次会议去了吗?”昆仑又问。
寿司师傅来自R国,也是超越十大股东之一,那么他自然也有一个代号,三文。他本名雄野二悟。
一会不到的功夫,雄野二悟已经处理好四只带有剧毒的金色狮子鱼,并精心制作了一盘刺身递给昆仑。
雄野:“我只是一名厨子。”
昆仑:“下午两点有个和英雄的谈判,去吗?”
雄野:“无故罢工,是会被炒鱿鱼的。”
昆仑:“当然有缘故,你可是要去拯救世界的英雄。”
雄野:“一个厨子要拿什么拯救世界。”
昆仑:“你的刀。”
雄野:“我的刀是用来切鱼的。”
昆仑:“在你的刀下,世界万物岂非都是鱼肉。”
雄野:“我以前也曾这么想过,你我都知道,我们不过是无足轻重的棋子,就算是一百个雄野二悟,也改变不了什么。武器只会制造杀戮与战争。只要放下刀剑,世界才会真的和平。”
昆仑:“鱼离开了海洋,被你摆到砧板的时候,也希望你能够放下手中的刀。狮子鱼的背刺带有剧毒,尤其是金色的狮子鱼,每年死在它手上的渔夫,厨师,食客不计其数。可人们垂涎它的鲜美,就算剧毒也难以消除他们进食狮子鱼的欲望。”
听到这,雄野二悟的手,有片刻的停滞。他闭上眼睛说到:“世界总是提前一步改变了那些想要改变它的人。”
昆仑不依不挠,试图唤醒一只沉睡地狮子,他厉声说到:“狮子鱼仍然生活在美丽的假象之下,是因为人类还无法征服海洋,对于人类而言,超越就是他们最后的底牌。一场大战的胜利,离不开一名扛旗的小兵。”
“或许你说的对,遗憾的是,我却是一名逃兵。”
昆仑眼中闪过怒意,他的情绪总是在瞬间爆发,又在片刻后被抑制。他平静,带着惋惜的语气说到:“你曾是一头雄狮。”
雄野:“谁不曾年少轻狂,谁又能一如既往。”
昆仑摇了摇头,却还不死心,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继续说到:“很多事情接连上演,让我觉得事有蹊跷。”
雄野二悟开始处理盘式配料,同时他也认真听着。
昆仑:“超越里有人出卖了消息,我不知道他是谁,也不知道他究竟什么目的,也是因为如此,我才不安。下午两点有很多重要或看似不重要的事情将会一起发生,届时将吸引诸多势力围观。英雄的苏醒,可能只是一个开始。小偷比强盗要聪阴,因为他们懂得趁虚而入。强盗已经出现,小偷却迟迟未动。”
雄野:“他们在等时机。”
昆仑:“下午两点,是他们出手的最好时机。”
三文:“你知道他们要偷什么?”
昆仑:“不知道。但我知道,什么东西是我们最不愿被偷的。”
“什么东西?”雄野问,放下手中的刀。
昆仑微笑,没有回答,因为他不想回答别人已经知道的答案。
“你说他能拔出那把刀吗?”熊野换了一个问题。
昆仑依旧没有回答,因为他从来不答自己都不知道的答案的问题,于是他摇了摇头。
雄野:“或许那只是传说,至今无人拔出的刀,我居然指望一个孩子做到。”
昆仑:“他很不一样,你也看得出来。”
雄野:“如果拔不出来,就没有什么不一样。”
昆仑:“我们还未知。你不行,不代表别人也不行。”
雄野:“大师傅做不到,女娃子做不到,就连你家那位高高在上的师祖也办不到。”
昆仑:“我见过他拔刀。”
雄野:“然后呢?”
“你也应该好好看看。”昆仑说完,起身离开。
事实上,在场的员工和客人都没有听到道士和厨师的对话。也没有看到他们有过任何互动。
道士没有动过筷子,此时狮子鱼刺身上一只苍蝇正在进食狂欢,然而它并没有高兴多久,便断成了两半,因为厨子冷漠地看了它一眼。
悬挂在寿司吧台上的电视正在播放一则紧急的天气预报。
狂风正向这座城市袭来,晴朗的天空边缘,黑色混沌的乌云正缓缓逼近。
雄野二悟,从橱窗里供客人欣赏的刀架上,取下一把刀。
一把造型精美,巧夺天工的武士刀。
刀架上琳琅满目,最显眼的是一把古朴,无华,刀鞘上贴满黄符的刀。
雄野握着刀,双手在刀鞘上摩挲,他眼神炙热而温柔,就像看着一生的挚爱。他拔刀出鞘,在刀刃的刻字上停留了片刻的目光。那里是一个“净”字,这代表他家族一半的荣誉与威严。
他收刀入鞘,将刀装入一个黑色的袋子,准备离开餐馆。
天边突然一道惊雷,划过天际。
雄野突然停下脚步,伫立在原地,握紧双拳,满脸挣扎。
他还在思考,还在犹豫,与昆仑的对话一一在耳畔回响,而他脑中也突然出现一张少年的脸。
他想起第一次与少年见面的情景。
少年正好就坐在昆仑的那个位置上。
雄野一眼就看出少年的不凡,然而早已置身事外的他,选择当一回瞎子,但或许连他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自己会在那个少年面前,展露自己的刀法。他的刀在生鱼上游走,悄无声息的带走生命。任何人都不会为此而大惊小怪。少年却突然站了起来,瞪大双眼说到:“太厉害了。”
第二天,少年又来了,问雄野店里需要不需要人手。
雄野好奇问他会做什么?
少年摇头说自己什么都没有做过,但什么都愿意学。
雄野说,他们不培训新人。
少年不依不挠,说自己可以做任何事情,洗碗,拖地,清理厕所,希望雄野给他一个机会。
雄野则说,自己不是老板,让他自求多福。
第三天,少年又来了,他穿着店里的制服,手里拿着扫把与畚斗,将店里里里外外扫了一遍。
长年累月,少年一天天长大。
雄野从未见过这样的少年,从来不会生气,不会沮丧,不会害怕,只会微笑,永远的微笑,心里蓬勃的喜悦犹如无垠的汪洋。
有一天少年站在橱窗前发愣。
雄野问他在看什么。
少年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雄野好奇,他为什么不回答呢?他为什么不说他在看刀呢?
如果橱窗里只有刀,自己又为什么多此一问?
因为橱窗里,并不只有刀。
少年不回答,因为别人一定不会相信吧,他所看到的东西。
难道他真的能看到?
雷鸣之声轰然响起,震耳欲聋。。
雄野回头,取下那把贴满黄符的刀。
电闪雷鸣,暴雨之前总是有所预兆,而暴雨前的宁静,此刻只在雄野二悟的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