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大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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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门。”

喻长行面色阴沉,如墨的眸子里凝着挥之不去的阴郁,出浴后的水汽尚且萦在他周遭,怒意搅碎在看似平静的两个字里。

又在骗他。

想起昏黄烛灯下美目盼兮的女子,伴着药香的温香软玉上一刻还在他怀中,让他等她。

等她什么?

等她又自作主张地“保护”他么。

门外传来一声轻笑。

“公子何必动怒,这都是掌门的意思,别为难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了。”

“阿离!”

“在呢。”

外头人轻飘飘应着,仿佛说着无关痛痒的事情。

喻长行强压着心头的计量,与他晓之以理:“师父恐怕会有危险,你知道她的个性,这时候装什么乖觉?倘若不趁现在赶紧去找师父,之后定会酿下大祸。”

“那也是掌门的选择,不是吗。”阿离道,“今日济生门,是要变天了的。”

隔着一道木门,二人眼中各自呈出对方身影,在这昏黄光影中明灭。

身在咫尺,心隔千里。

“我再说一遍,开门。”

“不让。”

阿离站在屋外,看着那道原本映在窗纸上的黑影缩小、模糊,渐渐消失。

不知过了多久又重新显形。

他眉峰一挑,在方正的黑影举到最上时,阿离侧身从门前躲开。

下一刻,一道巨响轰然从门板传来。

一下、两下。

第三下时,喻长行一脚踹破已经奄奄一息的门板,手中的木凳猛地朝阿离的方向一掷,被人又一次躲开。

松垮的白色睡袍落在他身上,如何随意的装扮掩盖不住他滔天的怒意。

阿离好整以暇抱胸笑着看他:“有长进。”

“不过……”

“已经来不及了。”

“……嗯,是啊,已经二十二年了。”沈择赢先是一愣,旋即笑道,“那会儿见到你还是个小丫头呢,病怏怏的,我和君成谁都没养过孩子,老怕把你养不大。”

“一眨眼,你都已经当掌门这么多年了。”

这么多年,任谁问起喻从意和沈择赢的关系,她都会用轻飘飘的“故友”二字揭过。

在外人面前抒情是件很矫情的事情。

她当然不会告诉任何人,在她心里,这世上称得上重要的人寥寥无几。

除了喻君成外,便是沈择赢。

所以哪怕在得知其中有所算计时,她也能够在第一时间猜到沈择赢是被胁迫、是迫不得已。

可真当这个人站在自己面前,用这幅历尽千帆的解脱表情对她说——

“君成的死是我害的。”

“杀了我。”

哪怕他情非得已。

又要她怎样能够无动于衷。

“我不会杀你。”喻从意直直望着他,一字一句说得清晰,生怕他错漏了半点,“想自己解脱,让我一个人活在悔恨和愧疚当中?”

“沈择赢,你休想。”

沈择赢眉间轻蹙,慌忙解释:“你明知我并无此意,我只是……”

只是在之后漫长的十八年中,他不断想起喻君成死前的点滴,每个器官就会开始大声叫嚣他的懦弱无能,提醒他是一个出卖兄弟的无耻小人。

后面太平年岁里,父亲死了,他坐上忠肃侯的位置,再后来娶妻生子,享天伦之乐。

外人眼中风光无限的太平人生里,每一步都踏着喻君成的血。

喻从意却突然打断他,反问道:“沈择赢,在你心中,我与师父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她问的突然,他下意识停住,被她带着真思索起来,却没有一个答案。

短短半生,他从未想过刻意用什么样的词句去形容喻君成和喻从意。

就像人对惯常出现在自己身边的事物习以为常,只要在就好了,何必纠结于也能够怎样的词语去描述。

喻从意见他不答,缓缓上前,在他半步之外停下脚步。

抬手给了他个耳光。

她没有收力,沈择赢又不避不闪,生生挨了她这一下,连脑袋都偏了几寸。

“醒了吗?”她冷声问,“救世主的个人英雄主义戏码,玩够了吗?”

“沈择赢,你凭什么觉得我和师父会希望你不幸福。”

他侧过头,原本强撑的笑容在这一刻僵硬在脸上:“你在说什么?”

喻从意有些烦躁,抬手朝着另半张脸又来了一巴掌,不等他自己扭回来就被喻从意双手按着两颊摆正:

“听好了。”

“没有人怪你,我不怪你,师父也不会怪你。”

“我和师父都没有家人,所以你能有爱你的父母,能有自己的家,我们都会为你高兴。”

“如果当时你为了师父选择放弃自己的父母,师父才会恨你。”

沈择赢被她按着不得动弹,不知为何,眼泪决堤般从眼眶滚落,打湿喻从意的手。

“……沈择赢,你搞这么恶心。”喻从意哭笑不得,手却没有松开,由着他发疯,“三十四岁的人了,儿子都七岁大了,成熟点,嗯?”

“呜呜呜……”沈择赢控制不住,一边懊恼自己的失态,一边由着满脸粘腻,声音都是哭腔,“你不骗我?”

“不骗你。”

喻从意抬手,正要哄喻长行般抬手去摸摸他的后发安抚,突然眼前闪过一道银光。

甚至来不及呼喊。

一个借力,喻从意带着沈择赢双双滚倒在地。

痛感尚未来得及传来,惊天的轰鸣声响响彻济生门的上空。

火光艳天,浓烟滚热。

那一如十八年前的烈焰再现,呼喊声、尖叫声在慌乱中同时奏响。

“什么情况?!”

喻从意咬牙,隔着烈火燃烧的层峦树木,仿佛一眼能看到山下那张此时洋洋得意的面目。

“周澹!”

此时山下的周澹好整以暇地坐在藏珍谷前,甚至命白堕替他端了把凳子来,将白瓷茶杯中红得有些发黑的液体送入口中。

敢耍他,很好。

这破山头,他能烧一次就能烧第二次。

周澹笑着笑着,突见一抹白点自山上而下,在喧天火光中显得格外瞩目。

他下意识以为是喻从意来找他算账。

嘲弄的心思加之恨意毫不掩盖,周澹脸上笑意更甚,阴毒地盯着那团白光:“自己门派一团烂摊子还有功夫来找我,好啊,倒是让我见识见识这小蚂蚁能挣扎到什么地步。”

周澹仍在禁闭,这回只带了几个亲兵出门,现在其余几人都忙着点火烧山,只有白堕跟在他身边。

喻长行便是逆着一路的恐慌而下。

还没来得及找到师父,火势顷刻间蔓延,他几乎是在那一瞬间就想到了周澹。

一片火红搅得他心脏狂跳,离死亡过分靠近的窒息之感侵袭每一寸肌肤。

眼睁睁看着昔日的同门师弟在大火中淹没声息,有人强压恐惧指挥疏散,有人崩溃大哭摔倒在地,一片混乱。

喻长行的脑中却只剩下一个念头。

师父呢?

双拳不自觉握紧,身体都因愤怒发颤。

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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