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梧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不少,他摸了摸身上的披风,将它叠好放在一旁。
他走出亭子伸了个懒腰,四周没有其他人的踪迹。
“奇怪……”柳青梧回头看向放在椅子上的披风,那是谁留在这的。
思索再三,柳青梧抱着披风走出了园子,竟然在池边的树上看到了侍卫,他双手环在胸前,倚靠在那颗老歪脖子树上。
“这是你的披风吗?”
侍卫点了点头,从歪脖子树上一跃而下,衣摆轻飘飘地落到地上,像一只轻巧的鸟儿。
他接过柳青梧手中的披风系在肩上,那披风还留着柳青梧的体温,披在身上暖乎乎的,侍卫沉闷的心情变得说不出的愉悦。
“你们下午讨论的怎么样了?”
侍卫提起的话题又让柳青梧想起来下午那场无趣的讨论。
“他们都有自己的想法,可能要过几天才能出结果。”
可不是有自己的想法,各个心怀鬼胎,真心想修剑的又有几个。
侍卫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最近快到铸器堂选堂主的时间了,各个派系争论夺权是常见的事,柳青梧正好撞上这个节骨眼。
“不说我了,你今天在做什么?很忙吗?”
“没做什么…就是看门罢了。”侍卫把头侧到一旁避开柳青梧的视线,他实在是不擅长谎言,但仔细一想是对方自己先认错的,他也不过是没有坦白。
“你手这么冷,你们教主大冷天不会不让你换班吧…这人也是够坏的。”
柳青梧温暖的手掌包裹着侍卫的手指,也遮住了他手上的咒纹。
侍卫的手指在柳青梧的掌心蜷缩了一下又很快放开,柳青梧笑着伸出手指点了点他的掌心,随即又放开了。
“不冷,我天生体寒,习惯了。”
“我能看出来,你中毒了,小侍卫。”
侍卫停下前行的步伐,琉璃色的眼睛锋利地盯着一旁悠闲的柳青梧,仿佛刚刚说别人中毒的不是他。
“体寒,经脉堵塞,确实是天生寒气有的症状,但是你手上的纹路是极北之地的寒毒才能留下的痕迹。”
柳青梧说着停顿了一下,他突然想到了榆阳那个全是青烟石筑成的祭台。
极寒之地珍贵的矿石,侍卫手上的寒毒咒纹,似乎一切都有了解释。
“你们教主也太不是人了,怎么能让人去挖青烟石呢!你手上咒纹这么严重,再多一点四肢难保。”
柳青梧抓着侍卫的手掀起他的衣袖,暗红色的咒纹一直延生到被衣料遮住的皮肤。
长期接触青烟石的人身上会留下痕迹,世人将其称为黄泉的诅咒,青烟石的寒性化作寒毒留在接触者的体内,发作时全身刺痛难忍,灵力也停滞不能运转。
侍卫没想到柳青梧能将这两件事误打误撞地联系到一起,他撇开柳青梧抓着自己衣袖的手,淡淡道:“不过是小伤,对身体没有大碍。”
若是普通人早已经脉寸断,寒毒攻心而亡,可他并不是普通人,侍卫冷漠的想道。
“我知道你我相处时间很短,你不信任我是正常的,可是寒毒在体内呆久了你真的会死的。”
柳青梧拉着侍卫的手朝自己的院子走过去,明明那个力道轻易可以挣脱,侍卫任由着他牵着自己的手腕,跟着他走。
柳青梧推开院子,禄儿并没有在里面,他才想起来今日中秋,禄儿早上请辞之后就和同伴出门了,好在他知道禄儿把药材放在哪了。
侍卫跟着他走进了铸器房,柳青梧伸手召开灵火点燃了蜡烛,支起一口小锅煮起了药材。
锅里的水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药材在沸腾的水中翻滚,侍卫沉默半天开口道:“一般的药材治不了寒毒。”
“但是可以缓解,待我找到合适的药方就可以为你解毒。”
柳青梧用小称掂量着药材的重量,洒进锅中,他背对着侍卫心中有了些计量。
好不容易有了些出逃的希望,全都寄托在这侍卫身上,结果这侍卫身上竟然有大量的寒毒,若是这人撑不到自己和他交心的时候,还谈什么解药和路线图。
柳青梧哀怨地搅拌着锅里的汤药,怨气几乎化成实体盘旋在头顶。
“你为何…要救我?”
“你是人,我为何不救?”
眼见着汤药熬的差不多了,柳青梧盛出一碗放在侍卫面前,热气朦胧了他的面容,侍卫扣着碗沿的手指用力到发白。
小孩醒来的时候耳畔有小声的叮当声,他小心翼翼地从被褥里探出头去,林一禾正懒懒地坐在榻上,一只脚盘在榻上,一只垂在地上,衣摆也凌乱地垂落。
“你醒了?可有好些,还痛吗?”林一禾放下手中的九连环,向小孩走去。
“不疼了……”
林一禾听着小孩奶声奶气地讲话,忍不住摸了摸他毛茸茸的脑袋。
“你叫什么名字?可还有家人?”
“我叫晏之玄,是天衍宗的唐伯把我捡回来的,但是他前几天死了……”
晏之玄碰上衍青流一伙人就是因为他偷拿了药房的丹药,贱奴是没有资格使用门派里的药材,自然也不会有医生来看病。
唐伯年纪上去了,又被主人好一顿打骂,当时命就去了一大半。晏之玄听见他们要把快死掉的唐伯丢去乱葬岗,于是铤而走险去偷了丹药。
但他赶回来的时候只看见唐伯被人用烂席子裹了抬走,晏之玄冲上去想将人拦住,却被几个刁仆一脚踹到地上,还掉出了偷来的丹药。
恰逢衍青流来找乐子,自然一顿揍是少不了的,但这次衍青流是下了死手,如果没遇上林一禾一行人,晏之玄肯定也死了。
“仙长大人,您为什么要救我?”
“因为你向我求救了,”林一禾笑着捏了捏晏之玄的小脸,“既然是人,我为何不救?”
林一禾的笑容像刚刚柔软的被褥,晏之玄瘪了瘪嘴巴,又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从来没有人给他准备干净的被褥,合身又暖和的衣服,只有无尽的责打和湿冷的柴房。
“怎么又哭了呀?要玩这个吗?